[book_name]红风传
[book_author]佚名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文学艺术,小说,完结
[book_length]31710
[book_dec]清代白话长篇才子佳人小说。两卷十五回。不题撰人。成书于清嘉庆年以后。现存主要版本有清贵文堂刊本,十五卷,藏北京大学图书馆;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上海萃文斋石印本,朴在渊藏。1995年春风文艺出版社“中国古代孤本小说”排印上海萃文斋石印本。清朝嘉庆年间,宛平知县江峒,膝下只生一女,名叫江秀英,年方一十七岁,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随母亲住在老家山西洪洞县。江峒之妹嫁与山东荣大人,生有一子,名叫荣玉卿。那荣玉卿乃是天上东斗星临凡,江秀英是红鸾星降世,两人有宿世姻缘。但是一在山东,一在山西,相隔三千多里,难成美事。于是玉帝下旨,令蚰蜒精出世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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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第一回 蚰蜒精奉旨作亂
青雲渺渺紫雲現,嘉慶皇爺登金殿。
十二纔官造監石,此書名為《紅風傳》。
四句提綱敘過,引出一部《紅風傳》來。
話說,道光皇爺駕坐北京七年上,朝中有位中書出身大臣,姓江名百萬,做過山東三年主考。自幼娶妻徐氏,所生二子一女,長子江嵐,濟南府裡做佈政司。次子江峒,宛平縣裡做知縣,一女許配山東榮大人為婚。江嵐無後。江峒也是無後,身邊所生一女,名喚秀英,年方一十七歲,有沈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江老爺在宛平縣做知縣,不曾帶著家眷,夫人小姐們住在山西洪洞縣。
單說道光皇爺駕坐北京七年,正月十七,適逢太山廟裡大會。小姐說:『我父親在宛平縣裡作官二年,未曾回家,今日逢太山廟大會,咱母女二人前去降香,進廟求簽問卜,一來問我父親官星可現,二來保佑父親官星。』老夫人說:『兒呀,言之有理。你回繡樓梳洗打扮,叫家童喚上轎來,前去降香。』
老夫人堂前以下停殘步,叫聲家郎院子恁聽我言,只因為千金姑娘來把香降,眾人侍候不許托延。街上買賣都攆走,不得貼近姑娘前。家童兩旁來喝道,防止閑人偷眼看,老夫人一聲分付回宅轉,再說小姐和丫鬟。
眾位明公,單說小姐領四個丫鬟冬梅。春香、秋菊、海棠,來到繡樓,把那梳頭家夥擺在桌中,打開頭上青絲,長有三尺,好不愛殺人得緊呀。
一頭青絲如墨涂,梳又梳來盤又盤,左梳右挽盤螺髻,右梳左挽抹雲端,前梳燕子三點水,後梳猛虎歸山林,中間閃掇亂頭髮,一堆堆個菊花心。那根小簪別十字,鍍金耳環墜耳輪。南京宮粉淨了面,蘇州胭脂點嘴脣。上穿日月龍風襖,下束山河地裡裙。織金褲腿描走獸,鴛鴦帶子紮兩根,三尺白綾把金蓮裹,紅緞花鞋足下穿。
小姐打扮停當,帶領四個丫鬟,一同母親下了繡樓,穿堂過院,來到大門以外,上了轎車方纔落座。單說家童吆喝一聲,催騾馬順著大街,穿街越巷,來到廟門以外住下。一同下了轎車,進了山門,來到大殿以裡求簽問卜,把他寄在大殿以裡,這且不表。
再說,山西洪洞縣離城十五里,有個毛家寨,寨北有個地穴,穴內有個妖精,有人說是蚰蜒精。蚰蜒怎麼成精?受過日精月華,百年的道行,變化人形,頭上有角,肚下有鱗,一百零八條腿。只為東斗星臨凡,紅鸞星降世,他夫妻隔著路途遙遠,不能成其夫婦,上皇玉帝傳下旨意,差下城隍土地使出蚰蜒精作亂。嘉慶十四年正月十七,天到午時,蚰蜒正在地穴修真養性,忽聽城隍土地有令,領了玉皇爺敕旨,使東斗星夫妻團圓。蚰蜒精把威一抖,只聽的一聲響亮,平地陷個地坑,有數十餘丈,驚動男女一齊觀看,只聽裡邊鬼哭神號,笙琴百樂,狂風大起,從裡冒出一股黑煙來,上至天下至地,先掛龍後刮紅風,只刮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那些男男女女各自回家,生意買賣關門閉戶。
單說江秀英小姐主僕來到廟門以外,纔要上車,那大風呼聲來到,只聽一聲響亮,把小姐刮去了,老夫人丫鬟也刮去了。
單說蚰蜒精托著小姐把威風一抖,『喀叉』一聲響亮,起在半虛空中,這可了不得了。
上方刮到梭羅村,回頭稍帶鬥牛宮,往東刮到東洋海,回頭稍帶雷音寺。刮的渾身流虛汗,二目緊閉不能睜。刮了三天並三夜,刮到江南蘇州城。
列位明公,洪洞縣到蘇州有多少路途,有三千餘裡,怎麼刮這麼遠,上節書已交代明白,玉皇爺差蚰蜒精送紅鸞星與東斗星團圓,所以纔刮恁樣。閑言不必多敘,書歸正傳,蚰蜒精仍還到毛家寨修真養性。
單說江小姐刮到蘇州大街以上,停了多時,方纔還陽。舉目抬頭一看,也不是洪洞縣的光景,又不是太山廟的光景,也不是江家亭的光景。小姐自己叫自己的名字說:『江秀英呀!
你本是女流之輩,年方一十七歲,不出家門,最不該出頭露面前去降香,偶遇大風刮到外鄉,休說想到回家,只怕你貞節難保。』江秀英想到這裡,長叫一聲:『蒼天呀!天呀!』不由的滿眼落淚。小姐哭了多時,抬頭一看,路北有個土地廟,求告:『土地老爺,與我母親托上一夢,俺娘知道我在這裡,差一家童帶上轎去,把我接回來家去。』小姐想到這裡,欠身起來往前緊走幾步,來到土地廟內。土地老爺大吃一驚,說:『小鬼,你急速出去,小姐本是狀元之妻,無有我的坐處,那有你的坐處。』小鬼站在廟門以外,小姐雙膝跪下,尊聲:『土地老爺在上容稟,把你的神靈顯一顯,搭救小奴回轉洪洞縣去。』
土地爺不知我家何處住,細聽小奴表姓名。家住山西洪洞縣,城南十里江家亭。先祖名字江百萬,三任主考在山東。伯父名字叫江嵐,濟南府裡作布政。
我父江峒官職小,宛平縣裡受朝封。無生多兒共多女,生下一女江秀英。正月十七把香降,不料西北起紅風,刮了三天並三夜,刮到江南蘇州城。我好比喪家之犬無處奔,斷線風箏無根繩。土地爺你把神顯一顯,搭救小姐轉洪洞。保佑母親團圓了,翻改廟字塑金身。
江小姐土地廟內來祝告,土地老爺吃一驚。
欲知後來怎麼樣,下回書裡說分明。
[book_title]第二回 籌盤費馬小當衫
話說,土地爺說:『小鬼,你看,江小姐她是一人,咱是一神,東關有個馬小,你去把他叫來搭救小姐出去。』小鬼聽說不敢怠慢,一溜旋風來在東關。馬小正在東關大街賣豆腐,賣了一半,還剩一半,街南有個王二叫他喝酒,大街傍邊石條上正然飲酒。小鬼一陣旋風把豆腐架掀倒。馬小說好大旋風,把豆腐都掀翻了。沙土窩裡吹也吹不的,打也打不的。馬小氣的把豆腐丟下,扛起架子回家去了,放下豆腐架子,回到大街閑游去了。正往前走,小鬼催著來到土地廟停足站住,抬頭一看,廟內有個幼女啼哭,年紀不過十六七歲。馬小說:『此女不是受了公婆的氣,必是遭了父母之懮。』馬小說:『大姐,你在家必是受氣,把你家的居處向我說明,我好送你回家,再不受氣了。』小姐往外一看,門外站著一人,年紀不大,身粗頭細,兩個蝙蝠耳,一對老鼠眼。小姐說:『該死的奴才,你走你的路,我上我的吊,男女授受不親,你莫非懷著不良之心?』
馬小說:『我是一片好意,問明你家的居處,好送你回家。未曾說什麼打混的幾句話。』聽此人說話順情順理,小姐說:『請問兄長貴姓?』馬小說:『賤姓馬。』小姐說:『請問台甫?』
馬小說:『馬浚』小姐說:『家中還有什麼人?』馬小說:『家有八旬老母。』小姐說:『馬兄在上,聽我說來。』
拜一拜來跪流平,
馬兄在上仔細聽,
家住山西洪洞縣。
馬小說:『我的娘呀!你是那家的,難道是風刮來的?』
小姐說:『正是,這裡甚麼地方?』馬小說:『俺是蘇州城。』
小姐說:『常聽我父親說,山西洪洞縣到蘇州三千餘裡。』小姐不由的眼中落下淚來。小姐說:『馬兄長,一言難盡了呀!』
小姐聞言淚兩傾,馬兄在上仔細聽。
家住山西洪洞縣,城南十里江家亭。
先祖名字江百萬,三任主考在山東。
伯父名字叫江嵐,濟南府裡作布政。
我父名字叫江峒,宛平縣裡受朝封。
我父無兒只一女,單生一女江秀英。
太山廟裡把香降,西北朝天起狂風。
刮了三天並三夜,刮到江南蘇州城。
又無三親並六眷,那裡去把身來停。
馬兄若肯發慈念,搭救小奴轉洪洞。
母女若得重相見,一層恩報你十層。
小姐哭著訴一遍,馬小就把姑娘稱。
列位明公,馬小叫他姑娘,真正不錯。馬小聞聽是江老爺的閨女,說:『姑娘不哭罷,跟我上俺家去罷,住上三五天,我好送你回家。』小姐聞聽欠身而起。馬小在前,小姐在後,往前走有五六家人家。馬小說:『俺娘不用紡花了,不用賣豆腐了。』老婆子說:『奴才,咱不紡花賣豆腐,靠著什麼度日?』
馬小說:『俺娘不知道,山西有個洪洞縣,城南十里江家亭,有個江老爺之女,正月十七太山廟裡降香,被大風刮到咱這裡。
我把他留在咱家,住上三五天,我給他送書傳信,江老爺知道小姐在這裡,好來接他回去。江老爺見愛,把我帶到他家,江老爺上金殿奏一本,嘉慶爺把我大小封個官職,你老人家就是老太太了。再不賣豆腐紡綿花。』陳氏聞言滿心歡喜,說:『我兒,那人現在那裡?』馬小說:『現在門外站著。』老陳氏聞聽此言欠身出來,一把拉住小姐,說:『大姐,在我草舍避難。』小姐進了草房,陳氏說:『兒呀!你搬條板凳與恁姑娘坐下。』小姐進草堂裡落了座。馬小說:『姑娘,你吃飯沒有吃?』小姐說:『我那天降香吃了早飯。』馬小說:『聽說今已三天了。』馬小到了街上,買了二升米半斤豆腐,來到草房。他娘做的大米乾飯,熬的豆腐湯。他娘兒兩個與小姐用了一頓飯,把那空虛之心去了。小姐說:『馬兄長,上山西送信幾時起身?』馬小說:『弄些盤費纔能起身。』小姐想:『他是窮人,至山西三千餘裡路途遙遠,他怎能有這盤費?』小姐說:『兄長,你要起身就有盤川。』馬小說:『盤川在那裡?』
小姐說:『我有一件衣裳,拿了當去,到了當鋪要一千銀子,沒有一千還要八百。』馬小說:『是什麼衣裳,怎麼值這多?』
小姐說:『珍珠汗衫,你不信我脫下與你看。』敢說列位明公,大家人脫衣不與幸的人一樣脫法,幸的人先解鈕扣,那大家的人脫衣如蛇退皮,一卷手把描花腕伸在袖裡,把珍珠衫脫下來,遞與馬校馬小接過看了一看,不認的是什麼衣裳。小姐說:『你不認得麼?』他說:『從未見過。』小姐說:『這是珍珠汗衫。』馬小說:『敢是什麼寶物?』小姐說:『正是我父親在京作官,嘉慶皇爺見愛,親賜一件珍珠汗衫,上頭有明珠四顆,闢風珠、闢火珠、闢塵珠、滾盤珠,三個生金扣,二個生玉扣,拿去當了罷,要當三百兩銀子,就夠你的盤川。』馬小說:『是了。』
馬小拿著珍珠汗衫,出了頭門往東一拐,往當鋪來了。來到櫃檯外邊停身站祝說了聲噹噹,就把那珍珠汗衫遞上去了。
小郎接在手裡問:『要多少錢?』馬小說:『要三百銀子。』
小郎說:『還你個五百錢。』把當返出去了。馬小不當,拿在手裡說:『這珍珠汗衫只值數百個錢,就是粗布衣,也還多值一文。』抖一抖出亂了,只見珠放光華。掌櫃的說:『好像奇寶放光,拿來,我看看!』馬小又把汗衫遞上去了,掌櫃的接在手裡,仔細看看,是件珍珠汗衫。再往櫃檯外看,見馬小身粗頭細,兩個蝙蝠耳,一雙老鼠眼。看這來人,必是大盜,把那家太太珍珠汗衫偷盜來了。嘉慶皇爺知道,著那家大人前來私訪,損了當鋪連一個扣子也賠不起。喊道:『小郎們與我拿住,送到衙門,見太爺發落罷。』
只聽掌櫃一言方出口,關上頭門上了閂,前後門一聲響亮人都到,八十個打手往外迎。長的杆子短的棍,還有鐵尺與鉤叉,光亮鋼刀幾十把,還有多少白蠟杆。吆喝一聲往外跑,把馬小圍在正中間。眼睜睜馬小無人救。下回再把馬小表一番。
[book_title]第三回 賣秀英馬小暗算
話說,那當鋪裡掌櫃的分付一聲,眾小郎馬上前去,把馬小圍在中間。馬小好害怕,哭起來了。掌櫃說:『不要打他,你們回去,等我問問他。』說罷,小郎回了後宅。掌櫃的說:『噹噹的,你那衣裳那裡來的?是朋友送的,是你買的?』馬小說:『不是送的,也不是買的。』掌櫃的說:『住口!不是買的,不是送的,難道是風刮來的麼?』馬小說:『正是大風刮來的。』掌櫃的說:『你胡說!風怎麼能刮衣服來呢?』馬小說:『不是這樣,是風刮一個人來的。』掌櫃的說:『這就是了。』馬小說:『山西有個洪洞縣城南十里江家亭,有個江大老爺他的閨女,那天降香被大風刮來,刮到咱蘇州城裡,在土地廟上吊,我把他救下,領到俺家。他有珍珠汗衫,叫我與他當了作盤川,好上山西洪洞縣裡送信。』掌櫃的說:『是了,你是好人。這件衣裳當多少銀子?』馬小說:『要三百銀罷。』
掌櫃的分付:『小郎,給他罷,寫上當票,給他三百銀子。』
小郎連銀帶票遞與馬校馬小接過銀子揣到懷裡,票子掖在腰裡。掌櫃的說:『小郎們,開門放他出去。』小郎們忙把大門開放,馬小出了當鋪,這且不表。再說當鋪掌櫃的說:『把衣裳放在成字號裡,用紅絨線吊在梁上,上不連天,下不沾地,用火熏之,恐怕蟲咬了扣珠。咬了扣珠,連當鋪還賠不起了。』
說完當鋪不表。
單說馬小往前正走,來到大街上報頭一看,見一茶館。敢說茶家是那個?原是張三開的茶館,裡面有個骰子局,秦廷學、吳延虎、朱大成、王七、王八在那裡擲骰哩。馬小闖到眼前,南邊跑到北邊,轉到西邊。張三說:『你不賣豆腐,在這裡做什麼?』馬小說:『不許我看看麼?』張三說:『你自幼賣豆腐為生,那裡有銀子來擲骰子。』馬小說:『莫說是個銀子,我還有金子哩!』馬小說罷,把三百銀子投到桌子上。這纔是『情送紅人面,財帛動人心』。張三一見滿心歡喜,說:『馬兄長,方纔失言,莫要見怪。』馬小說:『自幼兒就交好,我還生什麼氣?』張三見有三百銀,忙叫王二說:『你到大街把好酒裝一斤,與馬大爺喝酒。』急把葷素菜兩碟擺上,將馬小讓到上座。一斤酒喝完,把馬小喝的大醉。張三說:『眾兄弟,馬小銀子來的不明,莫非那裡偷來的。好骰子手起來,大家弄他。』眾人說:『三哥,你擲,還有俺抗著。』此這骰子有鬼,會擲的,淨擲四五六;不會擲的,淨擲一二三。張三忙叫起來:『馬兄長,你下碼。』馬小把銀子下了五十兩,張三擲就四五六,馬小就輸了五十兩;馬小把骰子拿在手中,張三也下了五十兩,馬小一擲,就是一二三,又賠了五十兩。馬小說:『二百銀子都下上。』朱大成要擲一把,拿起骰子一叫,是四五六,馬小把三百銀子輸完了。張三說:『你與我出去罷,不要坐在我的板凳上。』
馬小無奈來到大街以上,前思後想,無有主意,『女子叫噹噹,當了三百銀子,我都輸了,如何是好?也罷,錯了就按錯上辦,我把當票賣了吃飯喝酒,我把女子賣了烏龍院裡去罷,賣他幾百銀子,我就發大財了。』
馬小做事心變了,他把千金賣火坑。
這回賣到烏龍院,倒叫小姐受災星。
住口不說後來話,再說馬小狗奸佞。
連走帶跑來的快,前行不遠面前存。
馬小來到烏龍院,伴婆又把馬爺稱。
『馬爺來有何事情,從頭至尾說個清。』
伴婆說:『小姐,不必哭了,這裡不是你安身之處,哭也是無益。不如跟我上俺家去罷,住上三五天,我叫家人打上轎車,我送你回家。』小姐一聽止住淚流,睜眼一看,說:『你是什麼人?』伴婆說:『我是馬小的乾娘,姓柳名庭春,當鋪也有幾座,小鋪也有幾個。』小姐說:『你老人家既有這番好意,坐上受孩兒一拜。』伴婆說:『我怎當得起。』小姐說罷,雙膝跪下,與伴婆叩頭。伴婆伸手拉住小姐說:『起來罷。』
小姐與伴婆正然施禮,馬小把手翻了兩番,明公,馬小將手翻了兩番,是要價哩,要了八百兩銀子。伴婆暗想:『有這等人才,八百銀子也不多。』取出銀票暗暗遞與馬小,馬小得了票子上街去了。伴婆說:『小姐,跟我走罷。』他二人說罷,出了門,急急忙忙往前行。
穿街過巷來的快,前行來到院烏龍。
二人一同把內進,小姐抬頭看分明。
年少幼女把曲唱,琵琶絲弦彈的精。
樓房瓦舍沖雲霧,明三暗五甚威風。
二人一直往前走,花樓不遠咫尺中。
二人同把樓來上,小姐開言問一聲。
明公要聽後來事,下回書裡說分明。
[book_title]第四回 學彈唱秀英為妓
話說,小姐說:『乾娘,要絲弦何用?』伴婆說:『你不知道?老身孤寡無兒,早晚彈唱散悶。』小姐說:『看這樣兒,不像好人家。』伴婆說:『馬小將你賣給我了。』小姐說:『賣了多少銀子?』伴婆說:『賣了八百銀子。』小姐聞聽眼中落淚:『俺本是好人家兒女,任死不肯失節。』伴婆說:『由不的你了。』小姐說:『我把你無恥賤人??』這句話把伴婆罵急了,把小姐捽到花樓下,拳打腳踢,好不痛傷人也。
伴婆聞言怒沖沖,伸手拉住江秀英。
把他吊住北樓上,你看伴婆下絕情。
打馬鞭子拿在手,照著小姐往下扔。
鞭子起去龍擺尾,鞭子若下鳳騰空。
龍擺尾來還好受,鳳騰空來實難當。
小姐眼中吊下淚,生身母親叫幾聲。
只說生兒防備老,那知竹籃打水空。
為兒花樓身遭難,你在那裡怎知情。
為兒死在蘇州府,何人搭救出火坑。
母女若得重相見,除非南柯一夢中。
小姐哭在花樓上,再說伴婆下毒情。
再過一時無人救,伴婆打死江秀英。
正是秀英來遭難,馬路鸞鈴響連聲。
只聽咕咚三聲炮,蘇州來了一富翁。
不知那個把城進,狂徒聞聲膽戰驚。
住口不說後來話,再說小姐江秀英。
話說小姐被伴婆打的皮破血出,疼痛難忍,自己叫著自己的名字:『江秀英,你本是千金之體,女流之輩,縱然叫伴婆打死,也落不下美名,不如暫且順從於他,等我父親出京,搭救我出去,豈不好?』小姐想到這裡,說:『乾娘,不必打了,順從你就是了。』伴婆說:『你有這話,何不早說,我也少打你幾下了。』伴婆說:『丫鬟,拿刀來將繩割斷,把小姐放下來。』又叫丫環:『替他把衣脫去,端上一盆溫水把血跡洗去。
棍疼也不過三五天就好了。學會彈唱歌舞,就會接客了。』關照兩個丫鬟端著與他吃喝。怎料小姐一天不吃,二天也不吃,餓的面黃飢瘦,狼狽不堪。伴婆老大著忙,叫丫鬟掇飯來。兩個丫鬟來到廚房殺一隻雞,做一碗大肉,熬一碗豆腐湯,端一碗乾飯,兩個餑餑,用大盤端上花摟來了。小姐看見飯來時,說道:『我吃點,熬著命罷。』小姐吃完了飯,老伴婆在旁看見能用飲食,怕他怎的。過了五六天,棍瘡也好了。伴婆說:『小姐,來學彈唱歌舞罷。』小姐說:『可學寫些字。』伴婆說:『這不是難學的,我教你罷。』這小姐:來在花樓悶沈沈,拿著弦子試准音。
先彈弦子三更鼓,後彈琵琶共樂音。
只彈的:
先生提筆忘了字,繡樓佳人穿錯針。
小姐花樓學彈唱,伴婆又把乾女稱。
伴婆說:『小姐彈唱都學會了,可該掛個招牌了。』小姐說:『什麼招牌?』伴婆說:『這有筆硯,你來寫上「烏龍院西門花樓以上,有個天仙玉美人,誰欲與他見一面,臨行留下十兩銀子;誰人叫他陪酒,留下五十兩;誰人合他住一宿,臨行留下百兩銀子」。』寫完,老伴婆用手接過招牌,掛在大門以外。
且說烏龍院的門神報於城隍爺,城隍爺說:『土地,烏龍院掛出招牌來了,江小姐本是狀元之妻,倘或失了貞節,上神見怪,我小神吃罪不起,你快去把他招牌捂祝』土地遂分付小鬼,小鬼不敢怠慢,一陣旋風來在烏龍院門前,把招牌捂祝一天也不見人來,二天也不見人來,一連數十天,因被小鬼捂住,並沒見一個人來。伴婆著了忙了,上了花樓說:『小姐,掛了招牌數十天,不見一人來,這可奇了。』小姐說:『乾娘,不知道便不敢來,等他有福之人來了,你就發了大財。』
小姐正在花樓上,馬步鸞鈴響連聲。
若問來了那一個,來了上蒼東斗星。
家住山東平萊縣,雙鳳街上有門庭。
他父名字榮千里,吏部天官有高名。
他的名字榮官保,學名就叫榮玉卿。
他來蘇州買絨線,城隍土地知此情。
城隍爺說:『土地,江小姐與榮公子本是夫妻,你前去把他馬拉住,牽進烏龍院,保他夫妻團圓。』土地與小鬼一陣神風來在吊橋。榮官保正往前走,小鬼一伸手,把馬拉住,土地爺隨後擋祝明公,敢說:『馬有三不走:見財不走,見了冤屈不走,見了貴人不走。』前行來在烏龍院門口,那馬咴咴一聲,可就不走了。公子往四下一看,只見路北有個招牌,上寫著:『烏龍院西門花摟上有個天仙玉美人,誰若與他見一面,臨行留下十兩銀;誰人叫他陪喝酒,臨行留下五十兩銀子;誰若與他住一宿,臨行留下百兩銀子。』公子觀罷,心思:『怎麼個玉美人?難道是天仙臨凡。不過見一面,就要百兩銀子。
人見稀罕物,必定長壽,我怎得去見見纔好?』公子又叫著自家名字說:『榮官保,你父親官居吏部天官之職,如今下世了,家中連遭三把天火,燒的片瓦無存,俺母子二人搬在茅巷草舍,蒙親友周濟俺七八百銀子,在家開了一座絨線鋪,是俺來在蘇州來辦絲絨,花了銀子,回去怎樣對住母親。』官保想到這裡,可就不下馬了,把系韁一勒,把鐙一蹬,連三下,白龍馬咴咴三聲,四蹄踏地,再不走了。
明公,不知那馬怎麼不走?原是土地爺揪住馬尾了。小鬼說:『我把他推下來罷。』伸手抓住榮官保的大腿,往下一掀,只聽的咕咚一聲,栽倒塵埃,栽的公子疼痛難忍,大放悲聲。
公子門外痛哭聲,驚動伴婆柳庭春。
移動幾步往外跑,正行中間到大門。
伴婆抬起頭來看,公子栽倒地平川。
旁邊站著白龍馬,公子滾了一身塵。
伴婆近前開言問,問聲公子那里人。
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五回 榮玉卿苦打伴婆
話說,伴婆說:『這位相公,你是那里人氏?不用哭了,起來罷,跟我到烏龍院裡吃袋煙,喝盅茶,歇歇再走。』公子聞言起身,打了打身上塵,跟著伴婆來到烏龍院裡。伴婆說:『快把你大爺的馬趕進來。』小二忙上門前來拉馬。
且說公子來在花樓以下,伴婆拉住說:『你在那樓上吃茶罷!』公子遂上樓吃茶。伴婆說:『江秀英出來接客。』小姐聞言可就哭起來了。伴婆說:『我把你這個賤人,叫你接客,你怎麼就哭?你再哭,這下子就是你的對頭。』眾明公,小姐被他打怕,聽說不敢哭了。伴婆說:『還不快來接客麼?』小姐江秀英只得出來相見公子,眼中落淚。公子看見小姐溫文典雅,端方正直,眼中流淚,暗想:『必是好人家兒女,不知怎麼流落此院中,不願接客,也是有的,不免我問他一問。』公子說:『你這位大姐那里人氏?姓甚名誰?怎麼流落此院中?
向我說個明白,我好搭救你出去。』小姐聞言:『相公在上,聽小奴告稟。』
小姐站起地流平,相公在上細耳聽:
家住山西洪洞縣,城南十里江家亭。
先祖名字江百萬,三任主考在山東;
伯父名字叫江嵐,濟南府裡作布政;
我父江峒官職小,宛平縣裡受朝封,
無生多兒共多女,只生小奴江秀英。
只為我太山廟來把香降,
西北乾天起狂風。
刮了三天並三夜,把我刮到蘇州城。
來了賊子叫馬小,把我賣到院烏龍。
相公若肯發慈念,搭救小奴轉洪洞。
母女若得重相見,一層恩報你十層恩。
小姐哭來往後訴,嘆壞公子榮玉卿。
公子說:『我當是誰,原來是俺二舅江峒的閨女秀英表妹,好嘆殺人也!』
我不搭救誰搭救,我不見疼誰見疼。
走上前來忙拉起,又把賢妹叫一聲。
小姐問公子名和姓,為何又把賢妹稱。
兄妹二人未相見,怎知兩家的詳情。
公子聞言淚雙傾,叫聲表妹你細聽。
要知我的家何處,聽我從頭表姓名。
家在山東平萊縣,雙鳳街上有門庭。
父親名叫榮千里,吏部天官有高名。
我的乳名叫官保,學名就叫榮玉卿。
公子表罷名和姓,嘆壞小姐江秀英。
我當他是那一個,是俺表兄榮玉卿。
小姐不由心酸痛,公子一陣痛傷心。
小姐哭的如酒醉,公子哭得眼通紅。
話說他兄妹二人啼哭不止,驚動伴婆上的樓來,說:『公子與小姐有什麼親?』公子說:『無親。』伴婆說:『無親,怎麼都哭起來?』公子說:『我叫小姐哭軟了,我要贖他出來,送他回家,不知你心下如何?』伴婆說:『有銀子你就把他贖去。』公子說:『可得多少銀兩?』伴婆說:『八百銀子。』
公子暗想道:『我來買絨線,只帶八百銀子,若贖了表妹來,還無有盤川,且把贖來再作道理。』公子說:『就給你八百銀子。』伴婆說:『八百銀子不中,這銀子成色還不中哩!』公子聞言怒作,說:『天明再說,我不給你一個還中哩!』伴婆說:『你是訛我?』公子說:『我不訛你。』伴婆說:『你騙我麼?』公子說:『我不騙你。』伴婆說:『你咱著我呢?』
公子說:『我要告你。』伴婆說:『不給我銀子,如何倒要告我?』公子說:『我到吳江縣衙門上申冤狀了,我告你烏龍院伴婆柳庭春,誘拐搶奪民間良家女子進烏龍院為娼,失落貞節,敗壞門風。縣老爺准了我的狀子,你就當罪不起了。』伴婆說:『你不能。』公子說:『我能。』伴婆說:『你不中。』公子說:『我一定中的哩!』說著說著,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公子把腳一踢,踢到伴婆嘴上。公子順手拿過馬鞭子打起來了,一邊打了十數下,只打的伴婆如那老烏登枝一般。明公,敢說打死了麼?幸也沒有打死。小姐在旁看的明白,小姐說:『我也打你!』叫丫鬟拿棒槌來,小姐將棒槌拿在手中,錯動銀牙,打起來了。
烏龍院怒東斗星,喜壞小姐江秀英。
無情棒槌拿在手,照打伴婆下絕情。
耳旁只聽風聲響,打的伴婆放哭聲。
小姐越打越有氣,打的伴婆受苦刑。
接上說的明白,小姐賣到烏龍院時,被伴婆打的苦處難言,日夜啼哭,把眼也哭腫了,怒火難忍。今日被他表兄揪住他的頭髮,小姐拿著棒槌,狠狠一下,只聽『喀嚓』一聲響,把那伴婆的頭上打了個窟窿。打的伴婆疼痛難忍,說:『榮公子不用打了,我情願贖給你就是了。』公子說:『你贖給我,我就不打你了。』伴婆說:『小二呢,拿天平來兌銀子。』榮相公把銀取出來。小二拿天平兌了八百銀子,給了伴婆。公子就領小姐出了烏龍院,來到門外,挽著小姐上了白龍馬走向大街去了。
小姐上了白龍馬,順著大街往東行。
前行要到吳江縣,直到堂上把冤伸。
只說過了天堂路,誰料又到酆都城。
兄妹來到大街上,再把伴婆明一明。
順著大街往前走,隅頭不遠咫尺中。
伴婆來到隅頭上,張三迎面問一聲。
張三說:『老伴婆,何人把你的頭打個大窟窿?』伴婆見問雙膝下跪,說:『張三,快給我作主罷。我使了八百銀買了個玉美人,學會彈唱歌舞接客,不知那裡來了個狂徒使棒把我苦打一頓,玉美人叫他訛去了。張三,你給我趕回來,我也不能白勞動你了。』說罷,把一百銀票遞與張三。張三一見滿心歡喜,說:『眾家兄弟,那裡來了個不遵王法的狂徒,把伴婆打了一頓,把個玉美人也訛去了,咱趕上他與他說說。他若牙崩半個不與不給,便把這個狂徒殺了。』說罷,就拿著槍刀趕上去了。
老伴婆撒謊把人坑,惱了棍徒數十名。
長的杆子短的棍,鋼叉撓鉤和流星。
咳咳哈哈往下去,嚇壞公子和秀英。
小姐扭回頭來看,來了狂徒數十名。
小姐嚇的直打戰,馬上歪扔幾歪扔。
幾乎掉下能行馬,一旁嚇壞榮玉卿。
走近前來忙扶住,又把表妹叫一聲。
明公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表分明。
[book_title]第六回 賣對聯玉卿受困
話說,公子說:『賢妹,不要害怕,北關有我一個朋友,投在他家借一宿。』小姐說:『好呀,快走罷。』小姐騎馬上前,公子在後,把馬打了幾下,來到朱家店房門前。公子抬頭一看,只見門裡坐著一人,年紀不過三四十歲,歪戴著帽子,身披著衣裳,腰系一個黃色帶子,足登厚底皂鞋,高鼻子黑鐵臉,兩眼一翻,似卵石,一團威風殺氣。公子近前掃地一躬,說:『兄台,我借問你,有個朋友?』那人把眼一瞪,說『你的朋友是誰?』公子說:『朱大成。』那人說:『你抬起頭來看,我就是朱二爺。』公子近前又一躬,口稱:朱二哥,小弟來到蘇州販買絲絨,偶然得罪眾家兄台,拿槍刀追趕下來,求兄台把眾家暫且退回,小弟感激不盡了。』朱大成抬頭看公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有貴人之相,那裡拉著一匹白龍馬,馬上坐著個女子。朱大成觀罷,說:『曹英,快下門,照應客人。』
曹英把門下了兩扇,他兄妹二人進了店門,小姐下了白龍馬。
他兄妹進了上房,曹英把馬栓上,提壺茶來,他兄妹上房喝茶。
這且不表。
再說張三帶領一班狂徒追趕公子小姐來到店門外,張三說:『朱二哥,你店來了個客人麼?』朱大成說:『放你娘的屁!
店那不住客。』張三聞言心中惱怒,說:『朱大成,把你這個狗娘養的,怎麼出口罵人。眾兄弟與咱上罷!』
看只看惱了狂徒數十名,氣殺開店朱大成。舉起大棍拿在手,曹文俊一個毛鐮手中拿。他兩個箭步出了店,大戰狂徒數十名。大街連聲兵器響,不定誰輸共誰贏。大殺大砍無勝敗,惱壞上方仁義星。
眾明公,這仁義星是誰?原來是店中當槽的曹英,年方二十,正是上方仁義星臨凡,目下官星出現,後來他有總兵之職。
閑言少敘。
話說曹英把毛鐮往空中一舉,只聽的嗖一聲,把張三的耳朵削掉一個,鮮血淋淋。張三疼痛難忍,抬腿就跑。曹英隨後追趕。張三猶如出籠之鳥一般。眾狂徒一見張三敗走,大家也自散了。
不說狂徒敗了陣,再明上方仁義星。主僕一同進了店,上房不遠咫尺中。上房內外都他是,又把曹英叫一聲,吩咐搬上一條凳,上房坐下朱大成,開言就把公子稱。
朱大成說:『相公,高名上姓?那里人氏?來到蘇州有什麼貴幹?』公子說:『小弟是山東省東萊縣人氏,姓榮,名官保,號玉卿。在家開座絨線店,特來蘇州買絨線。』朱大成說:『這位女子是你什麼人?』公子說:『是俺妹妹。』朱大成說:『你來買貨,怎麼把你妹帶出來?』公子說:『是俺表妹。』
朱大成說:『方纔說是你妹妹,怎麼又說是你表妹,好無道理。
』小姐說:『掌櫃的,你不知,我姓江,家住山西洪洞縣人氏,我與榮兄原是姑表兄妹,只因正月十七日,我往太山廟降香,被大風刮到蘇州,遇見賊子馬小將我賣到烏龍院,俺表兄用買絨線的銀子把我贖回,送我還家。』朱大成見女子說話順情順理,也就不往下問了。朱大成說:『曹英,看飯來。』曹英聞言,不敢怠慢,端了兩碗大米乾飯、豆腐湯。他兄妹二人用了晚飯,天色已晚,西北一霎時雲生天變,大雨直傾起來了。
先是細雨紛紛下,到後來大雨不住往下傾。只見空中霹雷連聲響,你看那狂風大作樹枝遙這纔是連明帶夜連番雨,坎坎的下了半月天才晴。小組一見眼含淚,聲叫表兄榮玉卿,算下房錢共飯帳,沒錢還帳怎麼行。小姐越哭越心疼,公子又把賢妹稱。
公子說:『妹妹,不必啼哭,我從俺二舅學會了梅花細字,寫幾付對聯,拿到大街上賣幾兩銀,還了盤川,我護送你回家。』
小姐說:『倒也罷了。』榮官保出了店房,來到大門以外,看見曹英,說:『我有事相托與你。』曹英說:『有什麼事情托我?』公子說:『我在你這店住下,房錢飯帳手中分文皆無,我托你買幾張紙來,寫上幾付對子。拿到街上賣幾兩銀子,好還點帳。』曹英說:『相公,會寫大字麼?』公子說:『正是。』
說罷,曹英到了街上買了兩張紙來,到店裡交與公子,又取來筆硯遞與公子。公子把墨研濃,將筆含飽,撮起筆來,刷刷刷移柳栽花,不多一時寫完對聯,拿到大街以上去賣去了。這且不表。
再說土地爺坐在廟中,忽然心驚肉跳,掐指一算,就知公子在大街以上賣對子,他賣了對子有了銀子,還了店帳,送小姐回了家去,他夫妻就不能團圓了。土地爺想到這裡,說:『小鬼,你到大街把榮公子的對子與他捂祝』小鬼聞言,不敢怠慢,一陣旋風來到大街,把公子的對子捂祝公子大街小巷賣了七八天,並無一人問問。公子回到店裡納悶,可就無有主意了。小姐說:『表兄,你怎麼不上街賣對子去哩?』公子說:『我拿了去賣了七八天,並無一人問問,把紙也弄碎了,大字也揉了,小字賣也是更不中了。』小姐聞聽眼中落淚,可就哭起來了。
小姐聞言淚雙傾,拉住官保叫表兄。
他鄉在外無親眷,那個見憐誰見疼。
餓了誰濟一碗飯,渴了誰送茶一盅。
店主若把飯錢要,咱有何言去應承。
店房難壞兄妹兩,來了狂徒朱大成。
要知後來怎麼樣,接著下回說分明。
[book_title]第七回 朱大成被打控官
話說,朱大成說:『榮公子,不用哭了,天已晴了,算算房錢飯帳罷。』公子說:『店家不用算帳,算帳也是沒錢。』
朱大成說:『住店不算帳,你別去哩!』公子沈吟一回,無奈說:『算算也罷。』朱大成說:『曹英呢?』曹英說:『是那個?』朱大成說:『拿算盤來。』曹英答應,把算盤遞與朱大成。朱大成把著算盤算了一算,大錢十二串八百五十五文。榮官保說:『我不該這些個,再重算算。』朱大成說:『我就是這個算法。』公子說:『你就是這個算法,我就是無錢。』朱大成說:『你無錢留你的人。』公子說:『留我,我就不走。』
朱大成說:『我留你,你到好。』公子說:『不留我,留誰?』
大成說:『我留你拐來的那個老婆。』公子說:『朱大成,你這個狗娘養的,血口噴人,少爺與你勢不兩立!』說罷,把腿一伸,把大成的腿踢了個結實,使了個沖天炮,打的朱大成鼻青臉腫。朱大成心頭火起,腰裡拔出一口刀來,照著公子砍來。
這刀可砍著公子無有?
明公,那公子本是東斗星臨凡,有土地城隍保著,所以不曾砍著。曹英在旁看的明白,說:『榮相公有理,與人講理,何必與人打架呢?』公子聞言,眼中落淚,說『曹兄,我進店來吃點乾飯、豆腐湯,原是二十五個錢一碗。掌櫃的共算個十二串八百五十五文,且說沒錢留我的人,你看說理不說理?』
曹英聞言,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用手一指朱大成,說:『你這個狂徒,說話欺天。』朱大成說:『你還能打我呀!』
曹英說:『打你怎的?』朱大成聞言,心中惱怒,丟了公子,照著曹英一刀砍來。曹英往後一退,伸手拿起齊眉棍來,照著朱大成使了泰山壓頂,一棍打的朱大成頭破血出,娘呵一聲,往後就跑。曹英說:『你叫爹,我也不能饒你。』提起棍來追下去。曹英趕到後宅裡找他,不見往那裡去,大聲喊叫,說:『朱二,你上那個龜窩裡去了?』
明公,你說朱大成那裡去了?告狀去了。曹英手提大棍,找不著朱二,走到上房拿起棍來,把盆碗打個粉碎。公子說:『曹兄,不用打了,這官司可就夠打的了。』曹英叫道:『公子快走,你兄妹二人快逃了罷!這官司我替你打了。』公子說:『曹兄,你看,朱大成似血人一般,他要告了狀,縣太爺差人來拿,我要逃走,豈不是虛了麼?』曹英說:『你不逃走,又不把官司打,如何是好?』公子說:『有心打官司,手中分文無有。』曹英說:『相公,我有二句賤言向你告來。』公子說:『有何貴言,講到當面有何妨礙?』曹英說:『我有心與你結好,不知你心下如何?』公子說:『小弟願從。』曹英聞言,滿心歡喜,來到紙馬鋪把紙馬請了來,到上房,拿個火把香點上,伸手拉住公子,說:『兄弟同來明明心,好去上堂打官司。』
曹文俊雙膝跪在地流平,尊了聲過往神靈在上聽。
我家住在蘇州城,就在那東萊裡有門庭。我今年纔二十歲,我姓曹名字叫曹英。我與那榮公子同結為盟,好比那一母同胞二弟兄。我曹英若有三心並二意,天打雷劈不容情。曹文俊一時對天明下誓,再說公子榮玉卿。
曹英說:『兄弟,你也明明罷。』公子說:『大哥,你聽著。』
公子跪到地流平,神聖爺爺在上聽。
我與曹兄來結拜,聽我從頭表姓名。
家住山東平萊縣,雙鳳街上有門庭。
我父名字榮千里,吏部天官有大名。
我的乳名叫官保,學名就叫榮玉卿。
今年一十單八歲,八月中秋午時生。
今日結拜盟兄弟,異姓同胞一母生。
你父就是我的父,你母我母一樣稱。
若有三心並二意,神聖爺爺不容情。
公子跪地明誓願,曹英又把賢弟稱。
曹英說:『你同妹妹在店中等候,我到家裡拿一百銀子來,把咱母親叫來,把妹妹領到東萊園裡存身,咱好往堂上打官司。』
曹英說罷,去取銀子去了。這且不表。
再說朱大成進了衙門,大喊一聲:『冤枉!』張郎、李義二位公差抬頭一看,見是北關開店朱大成,帶著血頭血臉,前來喊冤。二位公差說:『朱大成,你少等一時,俺進去與你傳稟,老爺陞堂,好與你伸冤。』朱大成說:『是。』張郎、李義進了上房雙膝跪下,口稱:『太爺,堂下有人喊冤。』梁老爺分付陞堂。張郎、李義到大堂喊了一聲:『梁老爺陞堂!』
一霎時三班衙皂分班站立。太爺坐了大堂說:『什麼人喊冤?帶上來。』張郎、李義說:『朱大成上堂。』朱大成跪在堂上,說:『大老爺,小的冤枉!』知縣往下一看,說:『你不是朱大成麼?』朱大成說:『小的正是。』太爺說:『你有什麼冤枉?從實說來,好與你伸冤。』朱大成跪爬半步。口稱:『大老爺容稟。』
朱大成開言淚雙傾,青天老爺聽分明。
我在北關開旅店,來了狂徒榮玉卿。
刁拐閨女把法犯,吃酒無餚又行凶。
欠下房錢共飯帳,問他要錢動無名。
手提大棍把我打,頭破血出冒鮮紅。
打的疼痛往外跑,太爺臺前把冤伸。
朱大成哭著落下淚,太爺聞言惱心中。
大堂以上出了票,鎖拿公子榮玉卿。
張郎李義領了票,出了衙門快如風。
穿街越巷來的快,店房不遠咫尺中。
店門以外高聲叫,叫聲狂徒榮玉卿。
公子正在店房坐,忽然門外喊連聲。
公子起身外邊走,二個公差站門庭。
公子看見開言問,二位公差有何事。
為何在此喊我名。
二位公差忙伸手,要拿公子榮玉卿。
明公要問後來事,下回書裡咱再明。
[book_title]第八回 江老爺宛平得信
話說,公子說:『二位長班,少等一時,我就回來。』說罷,轉身進了上房,取出靴帽藍衫穿戴停當。說:『妹妹,你在店中等著曹家伯母,為兄進縣打官司去了。』小姐聞言落淚說:『我記下了。』公子轉身來到大門以外,說:『二位長班把刑鎖拿來與我戴上,好去見你太爺。』張郎、李義抬頭一看,頭戴頂帶,身穿藍衫,不是個秀才,就是個舉人,可就不敢鎖他了。說:『榮相公,我看你是個朋友,不用戴鎖,一同走罷。』
說罷,三人穿街過巷,一同來到彰武縣衙門。
張郎、李義將公子帶到堂上,公子以膝下跪,口稱:『太爺,有何分付?』知縣抬頭一看,說:『你可知罪麼?』公子說:『我有何罪?』知縣說:『既讀孔聖之書,必懂周公之禮,怎麼不遵王法,吃酒行凶,強騙飯錢,刁拐幼女。朱大成把你告下,從實說來!』公子口稱:『太爺,朱大成誣告生員。』
知縣說:『朱大成上堂。』只聽吆喝一聲,說:『朱大成上堂!』
衙役把朱大成帶上堂來雙膝跪下,口稱:『大老爺,與小人伸冤。』知縣把驚堂木一拍,說:『朱大成,我把你這該死的奴才,你誣告好人,該當何罪?』太爺說罷,心中大怒,分付:『張郎、李義,與我打他四十個嘴巴。』兩班衙役不敢怠慢,把朱大成推下堂去,打了四十個嘴巴,打的朱大成嘴裡流血。
知縣說:『朱大成,你誣告好人,從實說來,免的動大刑審你。』
朱大成見事不好,將手一比,許了八百兩銀子。知縣看見明白了。常言說:『暖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知縣受了八百銀子賄賂,說:『朱大成,你告榮相公吃酒行凶,刁拐幼女,有什麼為憑?』朱大成說:『榮相公吃酒行凶,刁拐烏龍院柳庭春女兒,現在小的店中存身。』梁知縣聞言,說:『張郎。
李義,你把烏龍院柳庭春帶來當堂對辭。』
張郎、李義不敢怠慢,出了衙門順著大街,不多一時,來到烏龍院,說:『伴婆,太爺堂上叫你。』伴婆說:『太爺叫我有什麼事?』張郎、李義說:『朱大成告了榮官保刁拐你烏龍院的女兒,太爺叫你上堂對審。』說罷,伴婆一同前去。
來到大堂上,張郎、李義將伴婆帶到堂上,雙膝下跪。知縣說:『你家女兒可有人拐去麼?要你招來。』柳庭春跪爬半步,口稱:『青天老爺,小人的女兒被榮公子拐去半月有餘,不知下落。聽說大老爺聞聽,求大老爺斷回。』知縣說:『榮官保,你拐烏龍院的女子,伴婆現在堂下,要你從實說來。』
公子說:『父母大人,那女子是俺表妹,被狂風刮來,遇著強人,把他賣烏龍院中,是我用銀子贖回來的,送他還家,不是拐的。』知縣說:『呸!你膽大狂徒胡說,明是拐的女子,怎麼是你表妹哩!你不肯實說?』分付兩邊把夾棍抬過來。
知縣一聲要動刑,三班衙役不消停。
兩邊答應有有有,登時拿到大堂中,
夾棍搬到大堂上,要審公子榮玉卿。
堂下惱了榮官保,邁步走上大堂中。
一把抓住梁知縣,罵聲狗官官不成。
你今要把生員審,咱到上司把理明。
越思越想怒火起,公案桌上使足蹬。
四個桌腿都朝上,朝衣扯了大窟窿。
知縣氣的直打戰,兩邊衙役叫一聲。
速速提拿榮官保,走了狂徒了不成。
兩邊衙役都吶喊,拿住上方東斗星。
一把抓住榮官保,咕咚打倒地流平。
堂上苦了榮公子,喜壞知縣狗雜種。
分付一聲去頂戴,靴帽藍衫都脫清。
知縣分付把刑上,夾起公子榮玉卿。
把腿填在夾棍裡,夾一夾來緊一扣。
嚎啕一聲絕了氣,頭上早已走真魂。
太爺審死榮官保,浮雲遮住東斗星。
公子大堂喪了命,喜壞贓官梁縣尊。
開言就把伴婆叫,叫聲開店朱大成,
小姐斷回烏龍院,公子留在大堂中。
不說兄妹大失散,把書分頭縣洪洞。
話說江夫人自從太山廟降香,被大風刮去了小姐,每日差人院子城裡關外四下尋找,並無音信。老夫人無奈,修了一封家書,拿了十兩銀子,差家童往宛平縣下書。家童江用不敢怠慢,打了個包袱背上肩膊,僱了毛驢去了。
江用開言道,毛驢你是聽,把我馱到宛平縣,老爺見愛好待成。起早拌乾草,黑豆二三升。毛驢開言心歡喜,挺挺尾巴乍乍鬃。前蹄到了宛平縣,後蹄又在縣洪洞。為什麼毛驢走恁快,當中閃了個大窟窿,有心再把窟窿找,急壞聽書眾明公。簡短節說來的快,衙門以外下能行。
話說江用來到宛平縣,下了毛驢抬頭一看,一個門軍在那裡。江用說:『門軍兄台,你到官宅傳與老爺,說洪洞縣有人下家書,要見大老爺。』門軍聞言來到上房,打了半跪,口稱:『大老爺,有人來下家書。』江老爺說:『令他進來。』門軍說:『是。』轉身來到衙門外,說:『老爺令你進去說話。』
江用隨著門軍進了書房,見了江老爺,雙膝下跪,口稱:『大老爺!江用叩頭。』呈上家書。江老爺拆開家書一看,不由撲籟籟落下淚來了。
江老爺見信淚雙傾,哭了聲女兒江秀英。每日裡不出三門並四捨,最不該出頭露面把街行。你往那太山廟把香降,怎麼西北乾天起狂風,被大風刮去我的身生女,到如今不知何處把身存。自思聖上無旨不敢走,怎麼好去找女兒江秀英。江老爺哭啼多一會,你看他早把一計想心中。
要知老爺生下什麼計,下回書裡再說聽。
[book_title]第九回 江秀英花樓上吊
話說,江老爺觀罷書札,取過文房四寶,修了一封回書,取了十兩銀子,遞與江用。江用接過書信連銀包在包袱裡邊,辭了江爺,來衙門以外,上了毛驢,回洪洞縣去了。再說江爺換了朝服坐大堂。
江爺坐堂怒沖沖,殃沙五道叫一聲,兩班衙役快看轎,金殿一上把本昇。三班衙役不怠饅,抬過八抬轎一乘。許多衙役亂哄哄,順著御街往前走,五朝門不遠咫尺中。五朝門外落下轎,要上金殿把本昇。按下江爺且不表,明明嘉慶有道龍。
話說嘉慶皇爺清晨早起離了宮院,要上早朝,只聽的『噹噹』一片鍾響,殿門大開,那些九卿四相八大朝臣十二將官,閤朝文武,排班而立,鐘鼓齊鳴,笙琴細樂。皇爺登了金殿,閤朝文武參拜已畢,各站兩邊。皇爺說道:『殿頭官,曉諭閤朝文武,有本早奏,無本捲簾退散。』一言未盡,轉上一家清官,說:『萬歲,臣有本奏。』皇爺一閃龍目,認的是宛平縣江峒跪在丹墀以下。皇爺說:『江愛卿有何本奏,呈上來寡人觀看。』江爺說:『我主萬歲聽臣奏來。』
江老爺未從開口淚瑩瑩,尊了聲我主萬歲龍耳聽。
為臣乏子無有後,所生一女江秀英。只因他正月十七把香降,刮去小女影無蹤。萬歲開恩把臣放,尋找臣女小嬌生。江爺哭著把本奏,嘆壞皇爺有道龍。萬歲皇爺開金口,叫了一聲江愛卿。朕當放你去私訪,聽朕當殿把你封。封你出京做巡按。京中帶領三百兵。
二十四名金刀手,四名總兵同出京。江爺說有職無權不能訪,皇爺說朕賜你一把銅牙刺劍帶身中。訪著贓官與惡官,先斬後奏任你行。江峒叩頭把恩謝,謝過我主有道龍。皇爺親遞三杯酒,我與愛卿餞餞行。江爺接過皇封酒,飲酒三杯謝主公。不說皇爺回宮去,再把江爺明一明。領了聖旨下金殿,滿朝文武都餞行。
江爺謝過文共武,五朝門外就起程。江爺上了八抬轎,三聲大炮震天庭,藍旗小官頭裡跑,報馬鸞鈴響連聲。
花喇喇的跑開了那二十四匹對子馬,槍刀劍戟照眼明。
金爪鉞斧朝天蹬,銅字金爪擺幾層,五色親旗分左右,帥字旗搖鏣擺空中。銅針刺劍兩邊擺,劊子手提刀穿大紅,上打一把黃羅傘,下罩八抬轎一乘,一對板子一對棍,一對鎖一對繩。九個銅鑼沖開道,青銅大刀墜紅絨。威威烈烈往前走,人喊馬嘶不住聲。殃沙五道頭裡走,三百雄兵隨後行。逢州就有州官接,過縣就有縣官迎。江爺出京來私訪,贓官土豪膽戰驚。夜住曉行來的快,來到十里接官亭。接官亭上宿一晚,明日要上蘇州城。按下江爺且不表,明明小姐江秀英。
話說梁知縣貪贓賣法,受了八百銀子,把榮公子審死大堂以上,小姐斷回烏龍院。小姐來在花樓以上,終日啼哭,暗自思想:『我本是宦門之女,在花樓失了貞節,難保壞了門風,玷辱了先人,怎麼是好?不如尋個自盡,倒還落個乾淨。』小姐把主意定了。
他把主意拿停當,樓門緊閉上了閂,紅綾汗巾拿在手,搭在梁頭以上邊,用手挽成一個結,圓同同的似米盤。結外本是陽間路,套裡就是鬼門關。眼望家鄉痛流淚,生身母親叫一番。只說生女來送老,怎知兒死在外邊。要得母女重相見,除非南柯一夢間。眼望宛平落下淚,又把父親叫一番,休怨為兒把你捨,萬般出在無奈間。小姐啼哭多一會,抬頭一伸梁上懸。
腳登手扒絕了氣,城隍土地著了忙。土地忙著頭裡走,城隍老爺在後邊。二位來在花摟上,魂靈裝在袖裡邊,單等勾金王洪到,搭救小姐把魂還。未來之事且不表,再把伴婆明一番。
話說這伴婆清晨早起來,到花樓以上,說:『小姐,開門來。』連叫幾聲,並不答應,手扒樓門望裡一看,小姐尋了自盡,伴婆老大著忙,大喊一聲,說:『王二快來!』王二跑到跟前,伴婆說:『不好了,小姐上了吊了,快快開門。』王二把門沖開,伴婆抱住小姐,王二用刀把汗巾割斷,把小姐的嘴一捂,說:『小姐醒來!』連叫數聲,小姐也不答應。伴婆用手一摸,渾身冰涼,連一點氣也沒了。伴婆說:『小姐死了。
王二,你拿五兩銀子,買口棺材把小姐死屍入殮。』王二拿了五兩銀子買了兩口棺材回來。伴婆說:『買了沒有?』王二說:『買了兩口。』伴婆說:『死一個人,買兩口做甚?』王二說:『人家原給兩口。』伴婆說:『退一口,抬一口來擺。』王二領著張矮子來到了劉別子家退一口,把一口白茬棺材抬到烏龍院花樓以下,把小姐的屍首入殮。看看天色已晚,玉兔東昇,到了起更之時。伴婆說:『拿著鐵鍁抬至西門以外黃土崗子上埋了罷。』說罷,眾人抬起棺材來到了黃土崗上,把棺材往下一落,『嘩刺』一聲,破了個窟窿。眾明公,怎麼個破了窟窿,原是天降大雨之時,沖了個窟窿。眾人說:『大深坑,也不能刨了,咱把棺材抬到這裡就走罷,回到院中就說埋了。』說罷,眾人回到烏龍院,這且不表。
再說把小姐丟在黃土崗上。城隍土地爺跟到黃土崗上。城隍說:『土地,小姐本是紅鸞星臨凡,倘若壞了屍道,上神見怪,你吃罪不起。土地小鬼,你到南菜園把勾金王洪叫來搭救小姐還陽。』小鬼說:『是了。』刮了一陣旋風,來到萊園門口叩門,說:『王洪開門,來來來!』王洪說:『老婆子,有人叫門,想必是趕城的失迷了路徑,也是有的。』老婆說:『你起去瞧瞧。』王洪起的身來披上衣裳。說:『是誰叫門?』
連問幾聲,無人答應。王洪聽了聽,小車子驢垛都起了身了。
王洪對兒子王成說:『成呀,你和恁娘聽著了些,我去勾金去了。』他老婆子說:『咱成睡著了,你去罷,我聽著就是了。』
王洪拿了糞叉,跨了個籃子,上黃土崗勾金去了。王洪來到崗頭以上,看了看天還不明,王洪說:『墩上歇歇再去勾拿。』
這且不表。
再說小鬼來到土地面前,說:『王洪到了。』土地來到小姐棺材以上,把小姐的真魂取出,照著小姐耳朵內吹了一口,小姐真魂入體還陽,叫了聲:『蒼天冤枉!』這且不表,且聽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回 老王洪救人喪生
小姐還陽放悲聲,驚動勾金老王洪。
王洪正在崗頭坐,忽聽女子動哭聲。
王洪邁步往前走,白茬棺材面前停。
王洪抬起頭來看,倒把王洪吃一驚。
娘呵一聲摔在地,沒把褲子出了恭。
嚇的渾身直打戰,抖抖精神問一聲。
你是人來你是鬼,從頭至尾向我明。
家鄉居處對我講,姓甚名誰說個清。
向我說了實情話,替你報仇把冤伸。
小姐聽的有人問,腹內盤算犯丁寧。
小姐說:『你這個人有什麼事情前來問我?』王洪說:『我姓王名洪,在南萊園住,今年六十五歲,種了畝半菜園,早起拾糞。聽的有人叫我,前來問你。有冤枉向我講。』小姐說:『老伯在上容稟。』
小姐聞聽心痛酸,伯父在上漫聽言。若問奴家居何處?聽我從頭說一番。家住山西洪洞縣,江家村內有家園。正月十七把香降,太山廟內把神參。西北角下狂風起,風刮我奴到這邊。
中途路上遇賊盜,把我賣到院裡邊。花樓以上尋自盡,不知怎麼入了棺。強人送我崗頭上,腹內藏著不平冤。望求伯父將我救,伯父救我出了棺。小姐冤枉言不盡,嘆壞了王洪一老年。
話說,王洪把棺材蓋掀了一掀,動也不動。眾明公,王洪已有六十五歲。那有大力量能掀。城隍土地說:『王洪來紅鸞星出,他若掀不開棺材,如何是好?』城隍說:『土地,我在左邊,你在右邊。』王洪托住棺材往上一掀,『咯崩』的一聲,掀在一邊。王洪說:『小姐起來罷,跟我上俺家去。到了俺家,你認我個老幹親,我認你個乾閨女,我給你尋個好婆家,與我親生的閨女一樣。』小姐說:『老伯父,這就感恩不盡了。』
小姐起的身來,王洪摻著小姐出了棺材。小姐說:『伯父,我寸步難行了。』王洪說:『「殺人殺個死,救人救個活」,小姐過來,我背著你走。』小姐說:『伯父在上,受我一拜。』王洪說:『不用拜,走罷。』王洪把小姐背在肩膊上,小姐說:『爹爹難為你了。』
王洪背起江小姐,出了崗頭往前行。小姐就把爹爹叫,王洪就把乾女稱。正是父女往前走,不好了來了賊子叫潘青。肩上扛著一斗米,手提鋼刀照眼明。
進城喝的醺醺醉,任意行凶往前行。正是賊子往前走,抬頭看見老王洪。肩上背著年幼女,好像天仙下九重。
潘青看見心歡喜,欄住王洪叫一聲。
潘青說:『那是老王洪麼?』王洪說:『是。』潘青說:『你從那裡來?』王洪說:『我去拾糞。』潘青說:『你背著是誰?』王洪說:『我背的是俺閨女。』潘青說:『你拾糞怎麼把你閨女背來咧?』王洪說:『前日俺閨女病死了,埋到崗頭上,我心痛不忍,拾糞去瞧瞧,他又還了陽了,我把他背回家去。』潘青說:『有了婆家麼?』王洪說:『沒有。』潘青說:『我還沒有丈人家。』王洪說:『你這狗娘養的,血口噴人。』潘青說:『你這個閨女不給我,這個鋼刀是你對頭。』
說罷,把刀往上一舉,往下一落,劈心一刀,只聽的『喀叉』一聲,破了個太陽膛,連帶五臟,王洪倒到塵埃之地命亡。江小姐閃到路傍,渾身打戰。潘青說:『天還未明,我把你送到黃土崗上去。』說罷,拉住王洪的腿上黃土崗去了。拉到崗頭上,看見有口棺材:『我把這個老奴才裝到棺材裡邊。』潘青把王洪裝到棺材裡,轉身來到小姐面前,說:『小姐起來,跟我走罷。我在吳家寨住,俺主人吳彥龍是個武狀元,跟我主人拜堂成親,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小姐聞聽眼中含淚,就哭起來了。潘青說:『你不跟我去,跟王洪去罷。』說罷,把刀往上一舉,嚇的小姐魂不附體,說:『不用殺我,我願跟你去了。
』潘青說:『跟我就不殺你了。』一伸手把小姐拉住,說:『快些走罷。』
潘青賤子起歹情,殺了勾金老王洪。伸手拉起江小姐,殺人鋼刀拿手中。滿心歡喜往前走,馬步鸞鈴響連聲。要知那裡鸞鈴響,十里鋪來了兩個兵。劉青打馬頭裡走,劉義後邊催能行。劉青帶著弓和箭,劉義大槍手中擎。弟兄二人催坐騎,抬頭看見賊潘青,左手拉住年幼女,右手捉著鋼青鋒,急急忙忙往前跑,女子不住放哭聲。必是潘青不行正,搶來民間女花容。
劉義說:『大膽,潘賊子,不行正事,搶來女子。放槍打這個狗娘養的。』劉青說:『是。』說罷,把槍點著,只聽『咕呼』一聲,嚇的潘青魂不附體,把手一撒,拋下小姐,就像那狗趕兔的一樣跑回吳家寨去了。
潘青聽的大槍響,好像兔子見了鷹,急急忙忙往前跑,吳家寨不遠咫尺中。賊子逃走且不表,提提劉義和劉青。兄弟二人下坐騎,又把小姐問一聲。
劉青說:『這位女子那里人氏,姓甚名誰?你與賊子潘青同路,有什麼冤屈之事,說個明白,我好與你報仇。』小姐抬頭一看,他二人吃糧當軍打扮。小姐說:『你二位是將爺不是?』
劉青說:『正是。』小姐聞言眼中落淚,說:『將爺容稟』。
小姐聞言淚雙傾,二位將爺在上聽。家住山西洪洞縣,江家村裡有門庭。先祖名字江百萬,三任主考在山東。伯父名字叫江嵐,濟南府裡做布政。我父江峒官職小,宛平縣裡受朝封。無生多男共多女,所生我奴江秀英。太山廟裡把香降,西北乾天起狂風,刮了三天並三夜,把我刮到蘇州城。遇見賊子叫馬小,把我賣到院烏龍。花樓以上懸梁死,送到崗頭把身停。
幸遇王洪把我救,還陽出棺又復生。背到家中作義女,路遇賊子叫潘青。他把王洪刀劈死,強拉我奴江秀英。
小姐哭訴淚往下,感動劉義和劉青。劉義近前忙摻起,又把姑娘口內稱。劉青拉住能行馬,叫聲姑娘把馬乘。
小姐上了能行馬,忙壞劉義和劉青,劉青跨馬頭前走,劉義加鞭不消停。順著大路來好快,來到劉義大門庭。
小姐來到大門外,緊跟劉義和劉青。劉義慌的往後跑,報與母親得知情。黃氏夫人心歡喜,帶領他女劉巒英。
母親來到大門外,摻住小姐下能行。小姐下了能行馬,問聲伯母可安寧。母女摻住江小姐,堂樓以下把身容,小姐得了安身處,再說上方東斗星。
[book_title]第十一回 曹英進監看朋友
話說,上節書梁知縣當堂賣法,受了八百銀子,就把公子審死大堂上。停有多時,真魂付體還陽,在叫一聲:『冤枉!』
梁知縣說:『你這個奴才,吃酒行凶,刁拐幼女,眼前裝死,還有什麼冤枉。』一聲分付:『禁卒!』禁卒聞言不敢怠慢,來到大堂雙膝跪下,口稱:『老爺喚小人那些使用?』知縣說:『你把榮官保下到南牢,在棍床以上,用鹽三天以裡把他醃死,扔出南牢,永絕後患。』心想:『我把銀子受下,三天以裡,遠走高飛,就是這番主意。』
某卒帶起榮公子下了大堂,上南牢裡去了。過了虎頭門來到廒房以裡。眾囚犯說:『進牢規矩你可曉的麼?你可帶幾個燈油錢沒有?』公子聞聽眼中含淚,說:『眾家兄台,小弟一腔冤枉,打了下風官司,分文沒有。』眾囚犯說:『拿鰾來把眼給他鰾祝』說罷,把鈹往空中一擺,往下就打。禁卒說:『不要打他,他犯大老爺的王法,沒犯你的王法。我把他送個潔淨地方去罷。』把公子放在囚床以下,用手扒了結實的,推到棍床以上,可就了不的了。
公子棍床受苦刑,禁卒刁狠太絕情。將繩公子渾身綁,公子想動萬不能。公子疼痛好難受,不由一陣放悲聲。眼望山東流痛淚,生身母親叫一聲。你在家裡怎知曉,怎知為兒落火坑。離母死了不孝子,百年以後誰送終。眼望北京嘆口氣,哭聲二舅老江峒。來了罷來來了罷,搭救甥兒出火坑。公子哭死棍床上,禁卒上前使柯桑。用了繩子並星板,把嘴一張絕了聲。
公子釘死棍床上,城隍土地不消停。把他真魂掇了去,力救公子好長生。棍床收住榮公子,再說上方仁義星。
菜園拿來銀百兩,來到十字大街中。正是曹英往前走,一街兩巷亂紛紛。這個說咱的太爺糊塗了,那個說不講情理動五刑;這個說必是貪贓受了賄,那個說圖財害命把人坑;這個說黌門秀才受了罪,那個說誰人替他把冤伸;這個說沒有口供下監中,那個說明欺公子他鄉人。不由的眾人閑談論,再說那有心曹英聽個清。
話說,曹英聽說公子打了下風官司,就吃了驚,無奈來到街上,買了一壺酒,備了四盤菜,上南牢探望公子去了。不多一時,來到監門外,把門拍了幾拍,說:『有人沒有?』驚動禁卒李虎,問:『是誰叫門?』曹英說:『是我,來看朋友的。』
李虎說:『你的朋友是誰?』曹英說:『是榮官保。』李虎說:『就是纔進來那位朋友。』曹英說:『禁卒老兄,你把門開開,我進去看朋友。』禁卒說:『你來的太早了。』曹英說:『我明日再來。』李虎說:『你今日不能見,明日來也不能見,有錢來就得見了。』曹英說:『說來說去,你是要錢。』說罷,從腰裡,取出二兩銀子,遞與李虎,說:『弟一點敬意。』李虎見了銀子心中歡喜,把監門開了,說:『隨我來罷。』禁卒在前,曹英在後,來到廒房以裡,用手往棍床上一指,說:『那就是你說的朋友,你去看他罷。』曹英來到棍床以前,用手扶住公子,說:『兄弟,醒來,我來看你哩。』連叫幾聲,公子不能答應。曹英說:『兄弟,你當真是死了。』不由的兩眼流淚,就哭起來了。禁卒說:『你不用哭了,我把刑法給他去了,你與他往獄神廟裡哭去罷。』說罷,把滾身繩解了,痛心杠抽了,說:『你背他到獄神廟裡說話去罷。』曹英近前伸手把公子拉起,背在肩膊以上,到獄神廟裡去了。
曹英背著榮公子,眾家囚犯放哭聲,這樣朋友世上少,他我好像一母生,南牢嘆壞眾囚犯,再說上方仁義星。背著公子來的快,獄神廟不遠用咫尺中。曹英放下榮公子,雙膝跪在地流平。曹英叩頭忙告祝:獄神老爺在上聽,保佑兄弟還陽轉,翻蓋廟宇報神靈。獄神聞聽不怠饅,又把土地叫一聲。獄神爺說:『城隍土地,公子是上方東斗星臨凡,身遭大難,不能還陽,上神見怪,你我小神當罪不起,即速搭救公子還陽。』城隍土地不敢怠慢,來到公子身邊,把公子真魂取出,附住公子耳朵吹了一口氣,公子真魂附體還陽,大哭一聲冤枉。曹英看的明白,手扶著公子說:『兄弟還陽了。』公子抬頭看時,曹英站在面前。公子說:『大哥,你那曉得知縣貪贓賣法,兄弟打了下風官司,把咱妹妹斷回烏龍院去了。』公子說罷,眼中含淚哭起來了。曹英說:『兄弟,不用哭了。我提了一壺酒來你喝盅忍疼。』公子說:『就是平時,我也不能用。』曹英說:『你不能用,如何是好?』公子說:『大哥,我寫一封家書,你往山東東萊縣下書。』曹英說:『無有文房四寶,怎樣寫書?』
公子說:『藍衫撕下一幅,寫封家書與你去下。』說罷,把藍衫撕下一幅,中指咬破,即時修了家書一封遞與曹英。
曹英把書信揣在懷裡,說:『兄弟,小心等候,愚兄下書去了。』兄弟二人正在說話,禁卒李虎又跟蹤來跟前,說:『探親的朋友,出去罷,我的老爺查監看見了不便。』曹英說:『禁卒老兄,這有十兩銀子交付你,煩老兄給我這兄弟買些吃食罷。』禁卒李虎說:『你盡可放心,公子在監中有吃有喝,不受罪就是了。』曹英說。『奉托了。』說罷,對著李虎深深施了一禮,就別了。
曹英臨行把揖作,口稱禁役老大哥。
臨行對著深施禮,千托萬托千萬托
話說,曹英臨行把禁卒分付了幾句,來到大街以上用了早飯,往山東東萊縣下書去了。
曹英來到大街中,要上山東把信通。邁開大步往前走,北門不遠咫尺中。出了北門奔大道,急急忙忙快如風。正是曹英往前走,馬掛鸞鈴響連聲。槍刀戟劍擺齊整,五色雜旗亂紛紛。
上打一把黃羅傘,下罩八抬轎一乘。曹英想不是那家大人來私訪,就是王爺離了京。曹英觀罷心歡喜,挽住大轎把冤伸。曹英說罷雙膝跪,大喊一聲似雷鳴。
要聽後來書中事,下回書裡說分明。
[book_title]第十二回 巡按怒鍘梁知縣
話說,曹英大喊一聲,如同平地裡起了個蛟龍,半空中打了個劈雷相似,倒把江爺嚇的打了個寒戰,說一聲:『住轎!』
人役把轎住下。江老爺在轎裡抬頭一看,面前有個魁偉大漢,攔住路頭。上有三尺高的殺氣,面前有百步威風。江老爺說:『這個人非同小可。』說:『王標。李貴把那喊冤之人帶來回話。』他二人來到曹英面前,把曹英的胳膊夾住,往前緊走幾步,來到轎前,猛一扳打了個鼻青臉腫。把口一張,說:『冤枉!』江老爺說:『你有冤枉!州有州官,縣有縣官,不往衙門去告,偏偏攔住大老爺去路。有什麼冤枉訴上來,大老爺給你報冤。』
曹英張口淚雙傾,大老爺在上細耳聽。若問小人家居住,聽我從頭表姓名。祖居就在蘇州府,東萊園裡有門庭。小人姓曹名文俊,有個乳名叫曹英。山東有個東萊縣,來了公子榮玉卿。他的乳名叫官保,雙風街上有門庭。他來蘇州買絨線,贖出他表妹江秀英。
八百銀買出他表妹,遇見開店朱大成。狗奴才起了不良意,要佔小姐江秀英。榮官保不許去告狀,遇見贓官梁瑞卿。當堂就把私來賣,屈打成招審玉卿。把他下到南牢裡,小姐斷回院烏龍。我與公子有一拜,俺倆好像一母生。光著口說還不算,我還帶來信一封。
曹英說罷把信取,遞與清官老江峒。江爺觀罷沖沖怒,不由火從面上生。用手一指開言罵,罵聲贓官梁瑞卿。
炮響三聲入察院,不鍘贓官把江字更。江爺越想心越惱,又叫五道殃沙人。速速給我拉戰馬,伺候曹英上能行。賜他盔甲即速換,賜他兩口刀青銅。領兵之人就是他,帶領眾人二百兵。曹英領兵頭裡走,再把江爺明一明。接官亭裡上了轎,三聲大炮似雷嗚。催動人馬往前走,虎頭牌打到蘇州城。人馬紛紛往前進,忙壞蘇州文武卿。一個個頭頂手本路旁跪,來接朝中乾國卿。眾家官員且不表,單說贓官梁瑞卿。慌慌忙忙往前跪,攔住八抬轎一乘。知縣叩頭如搗蒜,再說清官老江峒。
江老爺把頭一搖,不理這個七品小官,催馬進了蘇州,坐了察院。江老爺叫聲:『殃沙、五道上堂。』二人上堂跪下,口稱:『大老爺,令小人那邊使用?』江老爺說:『將免見牌掛在察院以外,分付文武官員各回本衙,老爺有事,免參,半月以後再來問安。』說罷,他二人把免見牌掛在察院以外,連聲吶喊,說:『文武官員各回本衙,老爺有事免參,半月以後再來問安。』殃沙、五道宣示已罷,回到察院。這且不表。再說,老爺分付捉拿梁知縣。
江老爺察院以裡怒沖沖,叫聲好漢名曹英。急速捉拿梁知縣,帶領京中三百兵。捉住贓官梁知縣,把知縣捆綁上了繩。滿門家眷都逮捕,南牢救出榮玉卿。
把知縣捉到察院裡,待我親自問口供。曹英得令往前走,察院以裡上能行。殃沙五道頭裡走,後跟京中三百兵。人馬紛紛往前走,彰武縣不遠咫尺中。團團圍困吳江縣,槍刀圍著不透風。殃沙五道殺進去,惱壞上方仁義星。衙門以外下了馬,手使兩口刀青鋒。一直殺到官宅裡,抓住知縣梁瑞卿。咕咚摔到地流平,繩捆索綁不留情。分付人役抬出去,抬到察院問真情。
滿門家眷都逮住,老少不留一掃平。南牢提出榮官保,把他抬上馬能行。公子催馬頭裡走,押著贓官隨後行。
人馬紛紛往前跑,察院不遠咫尺中。公子曹英都下馬,知縣抬到大堂中。咕咚扔到塵埃地,鼻青臉腫放哭聲。
記住知縣咱不表,明明公子榮玉卿。躬身施禮雙膝跪,舅父大人在上聽。紅風刮來俺表妹,馬小賣他院烏龍。
孩兒蘇州買絨線,聽見街坊把話明。我纔進了烏龍院,贖回表妹江秀英。為兒不依告上狀,遇見贓官梁瑞卿。
贓官當堂受了賄,不推情理動五刑。當堂就是一夾棍,不由分說下監中。把我打到棍床上,多虧仁兄叫曹英。
送了銀子整十兩,保住孩兒活性命。妹妹斷回烏龍院,花樓以上把身容。公子哭著一邊敘,惱壞他二舅老江峒。離開書案忙伸手,摻起公子榮玉卿。
江老爺說:『甥兒,你同曹英兄弟二人,往書房吃茶等候,我問罷知縣,咱再敘話。』公子同曹英書房吃茶去了。再說,江老爺分付:『殃沙五道把梁知縣帶上堂來。』說罷,他二人把知縣帶上堂來。梁知縣雙膝下跪,口中稱:『大人在上,卑職與大人叩頭。』叩頭好像雞吃碎米一般。江老爺說:『梁瑞卿,你為民之父母,就該順情理民,不該貪贓賣法,屈斷榮官保的官司,從實說來。』知縣跪爬半步,口稱:『大人容稟,榮官保吃酒行凶,訛詐飯帳,刁拐幼女,現有朱大成的狀詞。
卑職無從錯斷他的官司。』江老爺說:『你這個狗官,既有朱大成的狀詞,你就該推情問理,從公斷,怎麼動刑拷打黌門秀才,沒有口供,下在監中,問成死罪。你明明貪贓賣法,你還強辨?』知縣說:『卑職一時之過,望大人寬恩。』江老爺說:『唗,你這個該死的奴才。』
江爺大堂怒沖沖,殃沙五道叫一聲,連連快把蘆蓆取來,裹住知縣狗奸佞。一領蘆蓆三道腰,那一道不緊使腳蹬。把他抬到鍘口裡,叫這狗官把命坑。兩邊答應有有有,銅鍘抬到大堂中。抬過狗官梁知縣,放到銅鍘喪殘生。叭喳一聲著了重,鮮血流出滿地紅。
不說贓官鍘內死,再把江爺明一明。江爺察院心煩惱,無名大火往上昇。殃沙五道一聲叫,叫聲好漢名曹英。
帶領人馬去抄烏龍院,錄住伴婆上了繩。抬著一頂花花轎,接回姑娘江秀英。東關去拿賤馬小,北關拿住朱大成。江爺分付如傳旨,霎時亂成一窩風。吆喝一聲出察院,槍刀劍戟一片明。總兵去抄烏龍院,曹英捉拿朱大成。殃沙五道拿馬小,繩捆鎖綁上了繩。一乾人犯都帶到。見了江爺把話明。往後纔到熱鬧處,下回書裡咱說明。
[book_title]第十三回 江大人微服私訪
話說,這殃沙、五道和曹英兩路帶兵,把一乾人犯帶到察院以裡,個個俱跪大堂以下。殃沙、五道說:『大人,犯人懼各帶到了,烏龍院並無小姐下落。』江老爺聞聽心中好惱,把驚堂木一拍,說:『帶伴婆上堂回話。』殃沙、五道把伴婆抓上了大堂,咕咚摔在地下,說:『大老爺問你。』摔的伴婆眼中落淚,跪在大堂以下,伴婆雙膝相跪,苦苦哀告。江老爺說:『你這該死的奴才,知縣把姑娘斷到烏龍院,你送他那裡去了?
要你從實招來,若有一字虛瞞,休想活命!』伴婆聞言眼中落淚,說:『大老爺,千金姑娘在花樓上尋了自盡,送他西關以外崗頭上殯埋了。』老爺聞言眼中落淚。哭了聲:『兒呀,咱父女不能相見了。』
江爺聞言淚珠傾,心中好似熱油烹。殃沙五道一聲叫,伴婆推倒不放鬆,扒下皮來?上卷,摘他心肝來獻功。殃沙五道不怠慢,架起伴婆走如風。咕咚摔在流平地,五花大綁上了繩。劊子手提刀往下跑,對準伴婆下絕情。只聽刷刷連聲響,一張人皮手中擎。
把他心肝都帶下,察院大堂來獻動。江爺又把曹英叫,速綁馬小朱大成。曹英聞言不怠慢,推下馬小朱大成。
兩邊人役往來跑,劊子手提刀立當中。前行來到法場上,樁橛綁上人二名。安下三座追魂炮,炮響三聲把命傾。曹英來到察院裡,提著人頭來獻功。江爺把頭只一擺,分付送到萬人坑。不說賊子法場死,再把江爺明一明。
話說江爺分付:『殃沙、五道,你到大街以上,曉諭鄉村地方得知,西關以外黃土崗上搭一座屍棚,伺候老爺驗屍。』
殃沙、五道來在大街上,從頭至尾說了一遍,鄉村地方聞知不敢怠慢,領了幾個人來到黃土崗上搭上一座屍棚,伺候江老爺前來驗屍。這且不表。再說,殃沙、五道來到察院以裡,分付人役抬過轎來,擺開執事,伺候老爺前去驗屍。
江爺上了八抬轎,人馬紛紛奔西崗。過了吊橋往西走,一座屍棚在面前。江爺下了八抬橋,坐在屍棚便開言。仵作穩婆一聲叫,打開棺木把屍觀。地方打開棺材蓋,仵作近前把屍觀。倒把仵作嚇一跳,見了江爺便開言。姑娘本是千金體,觀看卻是一個男。姑娘青春十六歲,怎麼白鬚老頭在裡邊。江爺聞言眼落淚。來到棺前用目觀。江爺打量仔細看,棺內真是一老年。江爺驗屍落下座,又把地方叫一番。
江老爺說:『地方,你到棚外街上吶喊,城裡關外四方百姓人等,曉諭他們得知,這一老年也不知是何人殺害,叫苦主前來認屍。老爺與他拿人伸冤報仇。』地方說:『是。』出了屍棚連聲吶喊,說:『城裡關外四鄉百姓人等聽著,這一老者不知何人殺害,叫苦主前來認屍,老爺與他伸冤報仇。』地方吶喊多時,只見來了一個年老的婦人,手拉著個孩子不過十三四歲,原來是王洪的老婆屈氏,領著他兒子名叫王成。屈氏自從他丈夫拾糞幾天不見回家,領著他兒到處找尋。來在崗頭以上,只聽的地方吶喊,叫人認屍,他母子二人走到棺材以前抬頭一看,原是他丈夫王洪,不知被何人殺害,不由的哭起來了。
江爺在屍棚聽的明白,叫一聲:『地方,把那個年老的婦人帶來回話。』地方把他母子二人帶到屍棚。屈氏雙膝下跪,說:『大老爺,給小婦人伸冤。』江爺說:『你這個婦人,棺材裡面是你的什麼人,被何人所害?照直講來,老爺與你伸冤報仇。』
屈氏說:『大老爺,那是小婦人的丈夫,名叫王洪。清晨早起抬糞,不知被何人殺害,懇乞大老爺與小婦人伸冤。』江老爺說:『你不用哭了,你且回去,老爺給你一百兩銀子,拿回家去,你母子度日。老爺與你拿人報仇就是了。』屈氏母子給江老爺叩頭謝過,領了銀子回家去了。
再把江爺明一明:分付人役抬過轎,人役抬過轎一乘。江爺上了八抬轎,催動人馬往前行。穿街越巷來好快,察院不遠咫尺中。江爺下了八抬轎,西方墜落太陽星。江爺纔把書房進,轉過書童點寶燈。江爺書房落了座,悶悶不樂淚珠傾。女兒不知歸何處,叫我日夜掛心中。正是江爺心酸痛,忽聽譙樓起了更。
左思右想無主意,忽然一計上心中。夤夜之間去私訪,尋找小女江秀英。官衣一概都脫下,毛藍袍子穿身中。
緞子馬掛外邊套,腰束汗巾是普通。剪絨帽子頭上戴,粉底皂靴足下蹬。毛竹卦板拿在手,被套裝上《百中經》。江爺打扮多停當,又把曹英叫一聲。你今跟我去私訪,暗把兵器帶身中。曹英聞言不怠慢,跟隨江爺往外行。前行來在大街上,大街兩巷沿門聽。江爺行在大街上,再說賊子叫潘青。正與張三來飲酒,王洪魂靈撲身中。那裡不住胡說話,叫聲三哥你是聽。
那天我來
把城趕,撞見勾金老王洪。肩膊背著年幼女,人才長的美傾城。我見女子長的好,劈死勾金老王洪。
把他拉在崗頭上,有口棺材把他盛。回去我把女子問,他家住山西縣洪洞。我叫女子跟我去,女子不住放哭聲。拉拉扯扯往前走,來了劉義和劉青。一個就把槍來點。一個就放箭雕翎。那時我見事不好,捨了女子轉回程。女予被他截了去,四十里鋪把身容。自從女子被他搶,每日懷恨在心中。單等江爺回轉朝,令人去搶女花容。逮住劉義使刀剁,拿住劉青上綁繩。莫說我的勢力大,主人家本是狀元公。他家蓋下朝王殿,殺人場共剝皮亭。水火二牢他都有,地穴藏有幾萬兵。
八月中秋興人馬,一心要攻北京城。東華門里長跑馬,西華門內安下營。我大爺若是登了位,封我總督令帶兵。正是賊子胡噴話,江爺門外細耳聽。
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四回 起兵大剿吳家寨
卿相轎前來請安,到叫大人作了難。
只知開棺去驗屍,那知死屍受屈冤。
話說,江爺怒沖沖,罵了聲賊子叫潘青。狂徒你把王洪害,拿到察院把帳清。分付曹英忙動手,走了賤子了不成。
曹英聞言不怠慢,八角銅錘取手中。大喊一聲闖進去,一錘打倒地流平。近前一把忙拿住,繩捆鎖綁上了繩。張三一見魂不在,爬過牆去發了瘋。張三逃走不用緝,再把江爺明一明。江爺分付回察院,曹英拉住賊潘青。拉拉扯扯往前走,察院不遠咫尺中。賤子鎖在察院裡,江爺回到書房中。江爺書房落了座,一聲便叫榮玉卿。如今你表妹有了信,四十里鋪把身容。劉青劉義兄弟倆,把他一同請進城。正是舅甥把話講,江爺修書不消停。江爺提起逍遙筆,一行一行寫的清。
上寫江峒來頓首,拜上劉家二相公。那天小女遭磨難,多蒙賢良二弟兄。小女貴府多臺愛,感謝貴府好恩情。今差外甥榮官保,來接小女到院中。閣下同進察院裡,一同老夫到北京。老夫金殿奏一本,保舉任官謝恩情。
江爺寫罷書札紙,疊疊套來封又封。
分付人役忙拉馬,公子捧著馬能行。
公子書札接在手,攀鞍上馬去如風。
人馬忽忽往前走,來到劉府大門庭。
公子下了白龍馬,來了劉義和劉青。
弟兄一同往裡讓,客房讓進榮玉卿。
敘禮已畢分位坐劉義開言問一聲。動問相公你貴姓,有何貴幹到門庭。公子聞言欠身起,二位兄長在上聽。家住山東東萊縣,雙鳳街上有門庭。弟的乳名叫官保,學名就叫榮玉卿。
俺母舅現在察院裡,差使小弟把書通。說罷就把書札取,遞與劉義看分明。劉義拆開從頭看,觀罷書札喜心中。邁步來到堂樓上,又把母親叫一聲。從頭至尾說一遍,小姐聞言喜心中。
口稱伯母受兒拜,又拜妹妹劉巒英。小姐說我在貴府多叨擾,黃氏說粗茶淡飯有甚情。說著就把樓來下,母女送他下樓亭。
江小姐蓮步上了轎,人役抬到大門庭。公子上了白龍馬,請來劉家二弟兄。人馬紛紛來的快,到了蘇州一座城。察院外下戰馬,江爺迎接書房中。劉青劉義雙膝跪,江爺摻起二相公。
話說,江爺摻起劉青、劉義,說:『二位相公,小女承你救命之恩,在貴府叨擾,坐上受我一拜。』劉青、劉義說:『大老爺,晚生不敢當。』江爺說:『看座。』劉青、劉義說:『告坐。』坐下了,江爺說:『看酒來。』書童提上酒來。殃沙、五道跑進書房雙膝下跪,說:『大老爺,千金姑娘的花轎來到察院門外了。』江爺說:『玉卿陪客飲酒,老夫暫且失陪了。』說罷,江爺離了書房,來到察院門外照應小姐下轎,他父女往後宅去了。他父女來到後宅。小姐拉住江爺,他父女可就哭起來了。小姐哭著把他被難之事說了一遍。江爺說:『女兒,不用哭了,你的冤枉老父與你報了。你在內室坐候,老父察院發兵剿了吳家寨,你準備好回京去罷。』小姐說:『孩兒記下了。』說話之間江爺離了內宅,來到察院,一聲分付:『殃沙、五道,起鼓興兵去剿吳家寨。』殃沙、五道喊一聲。鼓司不敢怠慢,撲通撲通擂鼓三通。那些馬步兵卒,以及察院總兵,蘇州兵將,一同京中三百大兵,俱各頂盔貫甲,結束停當,站在堂下聽令。江爺坐上大堂,一聲令下:『曹英進來。』曹英來到大堂打躬,說:『來到伺候。』江老爺說:『這領兵大印交與你,你領三百人馬把吳家寨團團圍住,火槍封門,咱好回京交代。』曹英說:『得令。』江老爺說:『劉青、劉義,你二人充當前部先行,上吳家寨滅寇,回來有功,老夫保你一官半職。』二人說:『得令。』老爺分付:『放炮起營。』鼓司不敢怠慢。只聽的咕咚的咕咚的三聲炮響,起了大營,只看那旗幡招展,人喚馬叫,撲著吳家寨來了。
這纔是炮響三聲起了營,忙壞了馬步兒郎眾兵叮曹英頂盔貫甲上戰馬,你看那槍刀劍戟一片明。那一些五色旗子空中擺,人喊馬叫不住聲。兩個前部先行催戰馬,吳家寨霎時圍個不透風。
話說,曹英領了三百人馬,把吳家寨團團圍住,這且不講。
且說,吳彥龍有個家將名叫吳有才,見人馬把村莊團團圍了,飛奔跑到客廳,雙膝跪下,說:『少爺了不的了,不知何處人馬將咱的村莊都圍住了。』吳彥龍說:『你快給我備上兩匹戰馬。』家將隨即備了兩匹戰馬,吳彥龍、吳彥虎弟兄二人打開盔盒亮開甲包,頂盔貫甲結束停當。吳彥龍手提三股鋼叉,吳彥虎手提兩把宣化斧,兄弟二人騎上戰馬,帶領家將八十餘名,沖出了大門。吳彥龍高喊:『你這一伙人馬從何處來的,把我狀元府圍了,所為何事?』曹英抬頭一看,見兩個賊子豹頭環眼,渾身掛皂。曹英說:『先行官,反賊出來了,前去迎敵,須要小心。』劉青。劉義弟兄二人使了兩口青龍大刀,飛臨戰常這且不表,且聽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五回 回北京受爵完姻
湛湛青天不可欺,頭頂三尺有神知。
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話說劉青。劉義弟兄二人,使了兩口青龍刀飛到戰場,說:『好反賊!還不下馬受綁,等待何時。』吳彥龍認的是劉義,並不答話,把三股鋼叉擰了一擰,分心就是一刺。劉義使青龍刀往外一架,架在圈外,把青龍刀往空中舉起,照著吳彥龍的頂梁使了個泰山壓頂的架式,一刀劈來。吳彥龍用叉去架,如何能架的住,被一刀斬下馬來。吳彥虎一見他哥落馬,把馬一催,舉斧就砍。劉青看的明白,把馬一催,刀向吳彥虎劈面砍來,吳彥虎捨了劉義,揮動兩把板斧與劉青交戰。戰有三十個回合,不分勝敗。曹英看的明白,把馬一催,舉起八角銅錘,照著吳彥虎的頂梁一錘,打下馬喪命而死。曹英說:『眾將兵還不一齊向前捉拿反賊,等待何時。』那些將卒聞聽此言,槍刀併舉,一擁往前殺上去了。
曹英馬上把令傳,忙壞先行眾將官。長槍手使長槍打,弓箭手放雕翎穿。雙手舉刀往下砍,火槍手放響連天。大殺大砍只一陣,反賊家將都殺完。地穴口上安大炮,大炮三聲振天關。發上一把無情火,樓房草舍冒青煙。霎時平了吳家寨,領定人馬轉回還。人馬紛紛往前走,察院門外下戰鞍。兵將一齊都下跪,口稱江爺請聽言。如今平了吳家寨,報各江爺得知端。
江爺分付擺酒宴,犒賞三軍歇一天。犒賞三軍咱不表,再把江爺明一番。殃沙、五道一聲叫,門前埋上百尺竿。潘青賊子推出去,滑手一叩空中懸。分付三百弓箭手,齊放雕翎使箭穿。箭穿潘青廢了命,再不殺人去行奸。不說潘青身死後,江爺分付贖汗衫。又把曹英一聲叫,即速當店贖汗衫。與你銀子三百兩,要給速去速回還。汗衫若在猶自可,無有汗衫著繩拴。曹英接銀三百兩,來到當店贖汗衫。還你銀子三百兩,江爺叫我贖汗衫。小郎聞聽心害怕,叫聲將爺聽我言。
三百銀子俺不要,情願與你取汗衫。小郎說罷往後跑,取來汗衫到拒前。繞過櫃檯往外跑,叫聲將爺你聽言。
這是汗衫交與你,見了老爺多美言。曹英回到察院裡,遞與江爺用目觀。江爺一見汗衫到,遞給女兒小嬋娟。
江爺分付快看轎,放炮起營回燕山。小姐上了花花轎,公子上了馬戰鞍。江爺上了八抬轎,曹英上馬快如煙。
劉青、劉義乘坐驥,三聲大炮振地天。三聲炮響出察院,九梆銅鑼響連天。曉行夜宿來的快,到了北京衙門前。江爺下了八抬轎,小姐花轎落平川。江爺得勝回朝轉,眾家官員來問安。
話說,江爺引劉青、劉義、曹英一同進了書房,分次坐下。
江爺分付:『看酒來。』書童看上酒來,四位公子同江爺飲酒。
飲酒已畢,天色已晚,書童點上燈來。公子、曹英、劉青、劉義四位書房安歇。江爺回了內宅,見了小姐,父女把話敘了一回。這且不表。江爺提起筆來修了一道本章,方纔安歇。
次早清晨,嘉慶皇爺上了早朝,文武百官,八大朝臣,九卿四相,分班而立。閤朝文武參拜已畢,皇爺開金口說:『文武百官有本早奏,無本捲簾退朝。』一言未盡,有人說:『有有有。』只見江爺帶領四位公子,撩袍端帶,俯伏金階,口呼:『我主萬歲,臣有本奏。』皇爺一閃龍目,看見是江爺,說:『江愛卿,遞上本來。』黃門官把本傳上龍書案上。皇爺閃龍目一觀,龍心大喜,下了一道聖旨。黃門官捧旨來在金殿以下,說道:『聖旨下,跪上聽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江峒私訪下江自有功,朕封你戶部尚書之職。」』江爺叩頭謝主龍恩。
『曹英捉拿贓官土豪有功,朕封你盛京總兵之職。』曹英叩頭說:『謝主龍恩。』『劉青、劉義搭救江小姐平吳家寨有功,朕封你二人守備參將之職。』劉青。劉義叩頭說:『謝主龍恩。』
『榮玉卿,你本是天官之子,救了小姐有功,朕封御狀元。』
榮玉卿叩頭說:『謝過我主萬歲。』皇爺說:『榮愛卿,你可有妻室沒有?』榮玉卿說:『啟奏我主萬歲萬萬歲,臣自臣父沒後,連遭三次天火不幸之災,家中貧乏,無有婚配。』皇爺又問:『江愛卿,你的女兒可有婆家沒有?』江爺說:『臣的女兒沒有婆家。』皇爺說:『江小姐沒有婆家,榮玉卿沒有妻室,朕當為媒,叫你兩家親上加親,把小姐送到狀元府裡共拜花堂。』江爺與榮玉卿一同叩頭說:『謝過我主萬歲萬萬歲!』
皇爺龍袖一擺,退回宮院。各官退朝回衙去了。
各官朝畢回衙轉,各員回衙更衣衫。小姐送到狀元府,同拜花堂把親成。江爺回到書房內,拿過逍遙手中擎。修書下到洪洞縣,搬取夫人進北京。一封下到東萊縣,告知姐姐得知情。甥兒現在北京地,皇爺欽封狀元公。急急忙忙把京進,狀元府裡得相逢。二位夫人都接到,狀元府裡同享榮。總兵曹英把官做,他把母親接進京。守備參將弟兄倆,領旨上任祭祖宗。
這是一部《紅風傳》,與人閑來解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