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说呼全传
[book_author]佚名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文学艺术,小说,完结
[book_length]115985
[book_dec]小说。清“半闲居士、学圃主人同阅。”卷七、卷八改题“培杏居士、学圃主人同阅”,卷九改题“半痴道人戏编,笔耕老叟加点”。作者无考。十二卷四十回。书叙宋仁宗时,忠孝王呼必显之子呼守勇、呼守信,因右丞相庞集之子庞黑虎强抢民女,将他打伤致死。庞集为了报仇。献女媚君王,呼家遭满门抄斩,死三百余口,仅守勇、守信逃亡。呼守勇得包拯庇护,乔装成绣女闯过刀兵关,得退归林下的王汝南,妻之以女王金莲。后又逃去属金莲生子取名延庆,长大后至新唐国寻父。后呼守勇被民女凤姑及山寨大王赵虎臣夫妇相救,击败追兵,并与凤姑结婚。呼延信自太华进香到太行山叩见佘太君,得杨家将救护,来到西羌,与定天山寨主女儿齐月娥擂台结情,配为夫妻。后呼延庆长大,母子偕同去新唐国寻守勇,路过西差与月娥相认,呼必显显圣嘱儿辈赴京上坟。呼守信即携侄儿延庆与儿子延龙、延豹扮作乞儿到京上坟,见呼王坟石碑上写着“奉旨剿除反贼呼必显狱囚坟”,便将碑打碎,口骂庞妃,庞集将呼延庆拿获,绑赴法场,幸被包拯得机放走。其时凤姑所生碧桃、梅仙二女亦来上坟,一家相认。后得复仇,庞妃想借机杀害养在八王府内的太子,得碧桃姊妹相救,被留八王府中。呼延庆投新唐拜见父亲守勇及异母兄弟延寿,值狼主比武招亲,被招为驸马。后与庞军大战得胜,入京见八王陈情,八王代呼面君,仁宗听八王与包拯之奏,缢死庞妃,革去庞集官职,召呼家将上殿,降旨加恩,重建功臣府,祭坟慰忠魂。庞集亦被呼延庆枭首伸冤雪恨。有乾隆己亥(1779)全阊书业堂刊大字本,又乙亥宝仁堂本、嘉庆乙亥(1815)全阊书业堂翻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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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原序
小说家千态万状竞秀争奇,何止汗牛充栋,然必有关惩劝、扶植纲常者,方可刊而行之,一切偷香窃玉之说、败俗伤风之辞,虽工直,当付之祖龙尔。
统阅《说呼》一书,其间涉险寻亲、改装祭墓,终复不共戴大之仇,是孝也;救储君于四虎之口,诉沉冤于八王之庭,愿求削佞除奸之敕,是忠也。维忠与孝,此可以为劝者也。至庞氏专权,表里为奸,卒归于全家殄灭,其为惩创,孰大焉?维遐及史册,其足以为劝惩者,灿若日星,原无庸更藉于稗宫野乘,然而史册所载,其文古,其义深,学士大夫之所抚而玩,不能挟此以使家喻而户晓也。如欲使家喻而户晓,则是书不无裨于教云。
乾隆四十有四年,清和月吉,滋林老人出于西虹桥衅之罗翠山房。
[book_title]第—回 呼家将游春戏猎 庞黑虎思美丧命
话说北宋朝一个大将复姓呼延,名得模,字必显,世居山后,历为汉臣。因刘王失政,去贤用佞,轻听宇文均,把呼氏诛绝。幸祖母马氏怀妊,逃回马家庄上,遂生下呼延赞。年甫弱冠,典坟通晓,韬略且精。正杨业老将军奉旨征辽,呼延赞志欲报仇,遂投宋主,与杨老将军领兵进讨。孰知辽兵不耐战守,一旦遂倾,众夷威服,是以凯歌奏圣。恩蒙宋主加封呼延赞忠孝王之职,赐造王府,又赐金鞭一柄,敕令呼延赞值殿巡察,如有文武,不劳王政,就金鞭打死。已叨朝廷十分隆重,奈何不久遂薨。又蒙圣恩,命必显袭父职,夫人杨氏,所生两个孩儿,长名守勇,年登十六;次儿守信,甫经十四,不但熟读孔孟,且喜考究孙吴,更习了百步穿杨的神箭。看这两个孩儿的武艺,呼延必显倒也晚景无忧。
那守勇兄弟,一天到厅,道:“父王在上,孩儿们拜禀。今因天气晴和,欲往郊外春游射猎,特来禀知父王。”“我儿既去春游射猎,须带二十名家将同去。”那守勇道:“多谢父王。”
他兄弟两个,你道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紫金冠,两傍插雉尾,身穿银甲白如雪,腰间挂了宝剑,佩了弓箭,
脚登粉底乌靴,手持长枪,一齐来到厅前。
那时得模见了两个儿子,威威武武一般装束,心中十分欢喜,说道:“你兄弟两个,出去总要和顺,不可生事,”
守勇别了千岁,同了家将,一齐上马,来到乡村,啊唷妙啊,果然桃红柳绿,水秀山清。行来已是山庄,令家将一齐追赶,射的飞禽,戳的走兽,冬逞武艺。诗云:
蹀躞巴宝马,陪骢碧野鸡。
忽闻仙乐动,赐酒玉遍提。
话说右丞相庞集,字宰翁,止生一子,名唤黑虎,年已三九,因丞相过于钟爱,任耽酒色,幸有多花女儿,年方十六,却是生得国色夭姿,品貌不凡,故尔尚未许字。这教:
姣客不易轻相许,烦选东床绝世才。
且说庞黑虎在郊外游春,见了东庄赵大郎的妹子,生得十分美貌,果然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我府中娶的妻妾,那个比得他来。”这黑虎想了一计,叫齐一班家丁:“你们同我到东庄抢亲,回来各赏十锭银子。”那家丁一齐跟了黑虎抢亲去了。却是:
金屋鸳衾晨,银河鹊驾填。
吹箫集凤羽,空作凤求鸾。
且说东庄赵大郎的妹子赵氏三姐,名唤凤奴,年方十六,虽是乡村女子,稍知大义,故尔爹妈将其择婚,要选才貌相当的丈夫。不道爹妈并殁,其兄嫂亦不肯轻诺,是以尚未适人。今因天气晴和,又乃上巳,凤奴同嫂嫂也往郊外游春。哪晓撞着了什么庞公子。做出许多丑态,凤奴同嫂嫂就回到家里。那小庞又央人来说,娶其做妾,被嫂嫂抢白了一场,那做媒的大家没兴回去,方才嫂嫂进来对凤奴说道:“阿呀姑娘啊,不好了!昨日看见这个尖脸贼要娶你做妾,我已回了他们。如今听说带了百十个家人,在庄上就要抢我姑娘,这怎处?你哥哥被这班家人捉住,打得七死八活,在地上滚哩。”那三姐听了,哭得死去活来。那晓庞黑虎已领了这些家人蜂拥进房,抢了三姐就走。那赵大郎夫妻赶将出来,被庞家的豪奴一搪,大郎跌闷在地,他妻子喊救。那些邻舍赶来,听说庞家抢了三姐的话,那邻舍道:“我们何苦在老虎头上拍苍蝇,不识利害?我们道是回去,免些是非的好。”那大郎听说,越发叫喊。
恰好呼家打猎的回来,在此经过。只见他枪挑了鸡兔,肩背了獾鹿,喜孜孜走来。那世子听他悲声凄惨,勒马问道:“为何啼哭?”那大郎道:“二位将军听禀:小人有个妹子凤奴赵三姐,今被庞丞相的儿子抢了去了。”“呀,有这等事?难道没有王法的么?你们且不要哭,他从那一条路去的?你来领俺前去,包管抢还你的妹子便了。”“多谢将军!”那大郎洒开大步前行,世子紧紧追来。
过了几个山坡,环绕几座村庄,不觉已是小安山了,略略转个小湾过来,远远却有一簇人马,好似哭声影影。那大郎道:“二位将军请看,那的面影影的,只怕正是了。”那世子就勒住了马,望一望,竞拍马加鞭,一直飞赶前来,大喝一声道:“呔!庞黑虎,你这狗强盗,太没王法了!这样太平盛世,胆敢抢人女子为妾,你就该死哩!俺呼爷爷最肯救人,不肯害命,快快把三姐还他!”
黑虎道:“呔,你这乳臭的孩子,敢来阻挡?谁人不知俺庞公子今日要妾,胆敢拦住,你还不快快走开让俺过去!”那世子道:“呔,狗强盗,你不晓得俺呼守勇、呼守信的厉害哩。俺父王在朝秉政,谁不敬服。你家老子既做丞相,为何不教训你这畜生。敢来抢掠民人的女子,俺今教训你这畜生,快把三姐送还了他们就罢,如敢不依,管教你的狗命不保!”
那黑虎听了大怒,即喝令家丁:“你把这个小忘八拴了!”那家丁走来,毛手毛脚,思量拖拖拽拽。那两位世子,就将马鞭乱抽乱打这些家丁,打得抱头鼠窜,个个逃走。那世子纵下马来,一把扭住了黑虎,提起拳头,打得他乱叫乱喊:“啊唷唷,饶了我罢,实在打弗起哉!看我爹爹面上,放了我罢。”“咳,你这狗男女,不说老庞也罢,提起了他,还要打你几下,因老庞不能教训.有你这个不肖,横行不法。”“啊呀,小千岁,我如今再不敢了,放我去罢。”这呼家世子想起临出门的时候,父王再三吩咐,教兄弟两个不可生事闯祸。守勇道:“兄弟,且放了手,叫他将三姐交还赵大郎夫妻领回,就放了黑虎去罢。”这教:
鳌鱼脱却金钩钓,摆尾摇头再不来。
那大郎夫妇,同了三姐,一齐叩谢道:“承蒙小千岁相救,还求保送一程。”那世子一想,却是不与保送,恐他在路抢劫。“既如此,我们送你回去便了。”“多谢小千岁。”那守勇兄弟,同了家将一齐上马,保送三姐回庄,然后回去。
那庞黑虎同家丁看世子上马去了,他们才走出来,扶起黑虎。黑虎道:“啊呀,不好了。我身子难动,不能骑马,只好你们驮我回去的了。啊唷,好痛啊!咳,小呼,我同你什么冤家,又不是你的妹子,要你出尖打得我这般苦恼,回去告诉了爹爹,少不得启奏朝廷,把你姓呼的砍为肉泥,好出我胸中的怨气!”那黑虎一路唠唠叨叨,说个不住。
这家丁驮了黑虎,正到厅前,恰好丞相出来,见了黑虎,倒吃一唬,说道:“儿啊,你好好出门,为何如此回来?”“啊呀,爹爹!不要说起,孩儿东郊游玩,那晓遇了呼家两个儿子,同了许多家丁,在东庄抢劫人财,夺人子女,那乡村上人人痛恨,个个切齿。孩儿见了呼家劝说了几句,那晓呼家不听也罢!这小呼反令一班恶奴赶来,不由分说,一把扭住了孩儿就打,说道:‘大宋皇帝,还是呼家把他做的。’又道孩儿是奸臣之子,是以孩儿与他争了一场,被他打得这等厉害。”
那丞相听了黑虎的话,看他又打得这般光景,就唤家丁喝骂:“你们这班奴才,小主爷被人扭打,不即解劝?”那家丁道:“太师息怒,容小人们禀告:昨日公子游春,见了东庄赵大郎的妹子凤奴三姐,生得标致,要娶他做妾,想是赵家不肯。今日公子则叫小人们同去,到了东庄,看见三姐,教小人们驮了他来。小人们听得公子吩咐,只得背了三姐就走。不道行到半路,那三姐的兄嫂同呼家两位世子赶来,要还他的三姐,因公子不肯还他,两边就扭将起来,小人们连连相劝,被他也打在里边。直等他们去了,小人们就驮公子回来。小人无罪。”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二回 庞丞相忍气吞声 宋仁宗嘱托访美
曲填新恨谱,寥寂伴灯昏。
玉碎怜衾冷,似依梦迫魂。
话说庞丞相听了家丁这般说来,心想:原是公子不守规矩,但呼必显不该放这两个畜生打得我孩儿这般厉害。倘有差迟,我老庞也不肯就罢,别人怕你功臣,偏偏我不怕你!”丫环走来,好好扶了公子进去。张文你去请了太医,速速调理。”张文道:“晓得。”这教: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那呼守勇兄弟,送了三姐回到东庄,那大郎夫妻同了妹子凤奴叩头谢道:“今日若然不是二位将军相救,一家三命不保。小人无以相报,欲将舍妹奉为将军侍妾。”守勇道:“既承相许,待俺娶了正室,再聘令妹便了。”那呼家兄弟就作别大郎夫妇,离了东庄。不觉红日西沉,才到府中,见了爹妈,把游春射猎的话说了一番,便回到书房里边。这是: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培柳柳成荫。
且说庞黑虎,自从那日被呼家两个世子打坏驮了回来,不觉恹恹沉重,病愈加增,医药罔效。那抢亲的时节,不想今日之苦楚,只道红鸾照命,谁知白虎临宫。黑虎在床自叹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不道说了这话,就两足一挺,两眼一睁,竟就死了。
这班妻妾哭得悲楚异常,这些家丁,碌乱匆忙。那丞相同夫人小姐,听说黑虎死了,大家唬得一身冷汗,赶到房里,放声大哭。独是多花小姐哭得有腔有板,又说道:“爹爹,你为何不立出个主意,现在哥哥被呼家打了死的,理应要他抵命!为什么爹爹不上本章?”丞相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为父的岂不知杀人偿命的道理:但是你哥哥为了抢人女子,被人打死,我若上本奏了,那呼必显定然也是一奏。那时朝廷就要究出个抢亲的事来,为父的,先认个治家不正,那诳君之罪,怎么逃脱?故此不便启奏。这小呼打死了我的孩儿,难道罢了不成?少不得慢慢的复仇。自古道:一报还一报,毫厘谁肯饶?闲话少说,且把孩儿殓了再处。”
那太师一声吩咐,家人碌碌匆忙,这一班黑虎的妻妾,都是悲悲切切,惟是他妹子多花,更哭得凄凄怆怆,声韵悠然,说道:“小妹定要与哥哥报仇的。”这教:
有仇不极非君子,兄长含冤我与申。
且说真宗皇帝驾崩,遗诏皇后权宜处分军国大事。诏第六太子名祯(仁宗)即皇帝位,改元无圣,诏颁天下,大赦钱粮,释放狱囚,册封曹后为正宫皇后,张氏为东宫贵妃,刘氏为西宫贵妃,各赐了仪仗。那嫔娥太监,各各加赏,文臣加级,武士加封。不道仁宗皇帝在宫常自忧思,每于行幸之次,未得称心:“朕想陈琳,是寡人的心腹,召他进来商议,必要采访国色,以快朕意。”这教:
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那仁宗想了一回,即召陈琳进官,将见美女的事,谕了陈琳。那陈琳领旨出朝,打点,择日起身。先到苏扬一带探访。
那右丞相庞集,在朝闻说皇上密差了陈太监到苏扬一带采访美女的消息,心中想道:朝廷已有六院三官,岂无国色。我想如今既是朝廷选妃,若将我女画个图儿进呈,只怕倒有十之八九。倘然朝廷选中,庞家的富贵可不小哩,那呼家的仇,就好报了!咳,可惜老夫已经位列三台,不便将女儿进献的了,若是进了画图,将来僚友面前如何说法?他们讥诮起来,就不好站在朝堂了,这个机会,只好错过的了。丞相又道:不妨,且去同小女儿商议,看他有何见识?
那丞相来到里边,见了女儿,说道:“女儿呀,为父的今日听得僚友说,‘朝廷差了陈琳到苏扬地方去觅访美女。我想我儿的容貌,若画了进去,只怕朝廷见了,不怕不是上选。我儿就是贵妃,为父的就是国丈,岂非大富大贵?但是僚友必是耻笑于我,只好说说而已的了。若是错过这个机缘,岂不可惜?将来黑虎的冤仇,就申雪无时了,目下朝廷选妃,倒算个奇遇,故此为父的一闻此信,心中就想起女儿的品貌,不弱于王嫱,不下于貂蝉,那些五音六律,南北九宫,箫管丝弦,无一不精。若然进了,伺愁不中?所嫌老夫是丞相,不好意思,只道我以女媚君,岂不被僚友耻笑?”
小姐道:“爹爹既然有此机会,孩儿敢不依遵严命?孩儿只要报得哥哥的冤仇,无不听从!”丞相道:“好,难得我女儿的孝义!但恐日后被人耻笑。”小姐道:“这倒不妨,只要爹爹诸陈琳到来与他饯行,席中就谈及其事,将女儿的图取来与他看了,若是可以进得,他就不肯还图了。倘然中选,必有钦差来聘,日后哪个敢评?”丞相道:“果然女儿妙计,不羡陈平。”如此且去备贴,请了陈琳到府细谈。却是:
翠微深院选姮娥,玉殿岧峣呈画图。
一柬老人来月下,数年威福满山河。
那陈琳领旨,前往苏扬一带访寻美女,已奏明日起身,但云江南人物风流,不知可能果有绝色的美女。这教君命召,不俟驾而行。闲话休题,且到了苏扬再作理会。忽见小内侍进来说道:“老公公,外面有庞丞相差来的家人,说请陈公公去饯行,名帖在此。”那陈太监接过名帖一看,说道:“好奇怪,这老庞在朝,极自夸大,见了咱们不放在眼里的,如何今日与咱饯行?但是他如今晓得朝廷与咱心腹,故此他也来奉承。咳,老庞你真个势力。”
雪中送炭人间少,锦上添花世间多。
却是世情看冷淡,果然人面有高低。
那陈琳道:“既然老庞请咱饯行,只当去扰孙子的。真是早上不作宫,晚间不作揖。孩子,你去对他家丁说,承太师相请,少顷就来。”那小内侍回复了家丁。只见那陈琳头戴一顶抢龙的帽,身穿一品的蟒袍,腰围的金镶白玉绦,足上乌靴粉底,手抡一柄马尾的拂尘。那陈琳穿了公服,踱出厅来,坐了一匹五花马,带几个小内侍,来到相府,通报里边。
那庞丞相接了进厅,相见了一番,分宾主坐下。陈琳道:“承老太师召见,敢不赴趋?”太师道:“岂敢,老夫闻公公奉旨出京,特备水酒一杯,屈驾光临,聊伸一饯。”陈琳道:“又要太师费心。”
那二人登席,两旁站立了一班女乐,筵前歌唱了一番,个个回避进去。丞相道:“陈公公,目下钦差先从那一处寻访?不知如何美貌合得圣意?”陈琳道:“老太师有所不知,不过温厚崇礼,自然福大。”庞丞相道:“妙啊!只要福大,必合圣意。这陈公公讲得极妙,若取温厚载福,老公公何必舍近图远?”陈琳道:“倒要请教老太师,难道洛阳就有?”丞相道:“怎么没有?老夫现有画图在此。”
陈琳接来一看,便道:“老太师,这是谁家的女子!”丞相道:“这教不远千里而来,可能进得?”陈琳道:“莫非就在府上?”丞相道:“然也。”陈琳道:“这位女子与老太师什么称呼?”丞相道:“这位女子,不瞒陈公公说,却是小女多花。”陈琳道:“原来是小姐啊,呀!咱倒失敬了。请教丞相,令爱今年贵庚多少?”丞相道:“才交十六岁了。”陈琳道:“今日亏得丞相说起,见了画图,好去进呈,定得上选,不然岂不耽误了小姐?如今不访,明日待咱赍了画图就进,包管老太师是国丈,小姐是贵人。”丞相道:“全仗公公仁力。”
那陈琳取了画图,别了丞相回府,专等仁宗升殿。陈琳奏道:“蒙万岁差访美女,昨值庞集饯送奴婢,谈及美人,他将女儿多花的真容进出,奴婢冒死赍进,恭呈御览。”那仁宗接过画图,展玩良久,不党龙情大悦。陈琳看见朝廷嘻嘻展玩,俯伏又奏:“目下正春风浩荡,庞园牡丹盛开,丞相必定请驾赏玩,教他令小姐一齐见驾,那时圣上龙目细观,然后圣裁。”仁宗道:“准依卿奏。”
那陈琳出朝,即传旨庞集说:“朝廷图已收进,必得丞相请驾游园,同了小姐接驾,立刻就聘,岂不好么?”丞相道:“多谢公公费心,既如此,老夫今日端正了请本,明早上达。”陈琳别去。
太师来见小姐,把前番的说话道了一遍,来到书房,端正请本。吩咐家人将同内打扫洁净,以便恭迎圣驾,那家丁听得太师吩咐,各自分头料理。丞相入朝启奏,请驾赏花。仁宗道:“卿既奏请,朕于明日临幸便了。”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三回 庞丞相请驾游园 多花女花园献媚
天颜咫尺降洪波,名姓仍烦当宁呼。
从此身心须日检,君亲难负策骀驽。
那仁宗降旨,明日临幸,太师领旨出朝,回到相府,摆了香案,专等来朝接驾不题。
不觉已是天明,仁宗即传旨摆驾,那合朝文武,个个随班伺侯。这些凤旆龙旗,旌幢符节,金瓜月斧,一对对罗列前导。又见那御林军,都拿了豹尾长枪,前前后后,簇拥了龙车。那庞丞相脆伏府门,接了圣驾到厅,谢过了恩。那仁宗道:“众卿回避。”那太监陈琳传旨少顷候驾,这随班文武都领旨回避。
太监同了庞丞相随了朝廷进院,驾幸牡丹厅坐下赏花,陈琳、庞集赐坐锦墩。仁宗道:“今日朕幸赏花,诸少仙音。”太师奏道:“臣女多花,却有所教的女乐,因未奏明,不敢见驾。”仁宗道:“且召来。”太师领旨,那多花装做天仙,侍婢扮了仙姬,见了朝廷。那些侍婢吹弹歌舞了一会,这多花吹起凤萧,奏一曲彩凤和鸣。那仁宗听了大喜。多花又吟诗一首:
名花却是长侯门,缅腆芳辰朝至尊。
一曲凤箫和奏里,幸教少女荷君恩。
那仁宗道:“美人音容俱妙,六律精通。”即召陈琳赐他金龙宝带一围为聘,庞家父女,一齐谢了皇恩,却是红日西沉了。仁宗传旨,摆驾回宫。
那丞相同多花小姐不胜欣喜,来到夫人房里,将仁宗天子聘女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那仁宗天子回官,想右丞相庞集的女儿,果然百般风月,万种姣羞,真是:
月殿嫦娥离皓窟,九天玉女下蓬莱。
那仁宗道:“今日见这女子,可称国色,是以朕解金带为聘,且召国子监祭酒陶先翰,同了太监陈琳,将黄金百笏,彩缎千端,着二卿赍送前去。”即命庞卿将女儿送至宫中。
那陶先翰等领了圣旨,来到相府。那丞相接了圣旨,款留天使,来至里边,吩咐挑婢女二十四名,都要穿五彩宫衣,各执官灯兜扇,一队队站到厅前。那小姐出厅,拜别了爹娘嫂嫂,又到黑虎的灵前,告别了一番,那侍婢扶了小姐,上了凤车,只听笙歌嘹呖,迭奏仙音,送出了相府,行来已是五凤楼前了。
那太监陈琳即往官门启奏:“庞集已将小姐送至午门候旨。”仁宗道:“既如此,送人正宫见驾。”陈琳领旨,引了香车,来到正官。那多花见了万岁,又见了正宫曹后,那仁宗又命嫔娥,引送偏宫。曹后看了多花,心中暗想:唉,这庞多花,人品却好,只恐心地乖张,况庞集是奸而且佞,他的女儿,绝非贤淑。今我皇上若隆重于他,只怕难免父女弄权,江山就有些不太平了。曹后看了多花,就添忧国之恩。仁宗得了多花,方称官帏之乐,仁宗挽了多花进了偏官,把他细看,却与进的画图一般。一宵晚景不题。
到了金鸡三唱,仁宗升殿,即降旨册封多花为贵妃,封庞集为国丈,赐了半朝銮仪,立了下马牌。那丞相谢恩出班,合朝文武称贺不题。这教:
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宫殿月轮高。
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
且说呼得模叨蒙圣恩,袭封了忠孝王之职,府第改造了永平殿,皇命世守此职,却也成风,重且妻贤子孝,真是忠孝两全,这也不在话下。心想:我祖仁宗,不念先王之重奇,止知美色风流,自从纳了庞多花,封为贵妃,庞集封了国丈,将来他家父女必然就有狼狈为奸的事;倘若做出来了,如何是好。奈本藩职非谏官,不便谏诤。目下朝堂里,除下一个包文正,还有何人清直过他,无奈包公今又告病在家,朝政江山,何人秉理?故俺旦夕忧闷,将来上朝,俺也不免仍遵先王尊命,依旧带了紫金鞭入朝的了。们有权佞不法,俺也不能饶他过去的了。
千岁正在焦思,忽夫人杨氏来到书房,见了千岁道:“相公为何愁眉不展?”“咳,夫人,我只为朝廷恋色荒政,轻用权佞,只恐江山有失,是以且夕忧心,愁怀百结。”“啊呀相公,意见偏执,却是为何?”“咳,夫人,自古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今朝廷不以天下为重,人臣安得不加忧也。”“相公之思为上。古云:得宽怀处且宽怀,且把闲愁去撇开。百年三万六千日,日日寻欢有几回?”
那千岁道:“夫人你是女流,岂知朝纲大节,若是做了人君,岂可一日不忧国,一刻不忧民?将祖宗的基业,竟置罔闻,是以放心不了。”“啊呀相公,你岂不知桑田沧梅,沧海桑田,若祖宗积德,子孙能保之,譬如人家的气运将终,出了不肖子孙,不能守成,如劝戒他,教化他,反生厌恶。况庞家是文官,他们父女作奸,我们是开国功臣,又非谏官,何苦结下这个仇怨?”“咳,夫人,朝纲事宜你那里知道,请进去罢。”“啊呀相公,妾身今日出堂,非为别事,因太华山香愿至今未完,故于睡卧之间,访觉梦魂颠倒,神气不清,欲令次儿守信,代妾前往太华,完此香愿,故与相公商议,不知意下如何?”“吓,夫人,既令守信去,且唤他出来吩咐一番。”
那书童请了世子来到厅前,道:“爹爹、母亲,不知唤孩儿则甚?”千岁道:“今日唤儿到厅,因你娘亲有太华山香愿未完,令儿前去。守勇孩儿,你只消相送守信一程便了。”千岁正在吩咐,忽家将道:“启上千岁,车马都在外面伺候。”“既如此,挑了二十名家将同世子前去,路上须要仔细。”那家将领了钧旨,大家收拾起身。守信到厅,拜别爹妈。那夫人道:“我儿完了太华香愿,即往太行山去,望望外祖母杨老令婆,并候母舅、舅母安好。”守信一一应诺。
那守信兄弟别了父母,齐到厅前上马。这二十名家将,随了世子,一路匆匆,不觉已到十里亭了。守信下马,作别哥哥赶路。守勇道:“兄弟,我有一句说话交代,你须耿耿:凡事小心。可记得我们游春打猎回来,过东庄的时节,听说抢亲,我们不曾问得明白,竟就追赶,打伤了庞黑虎,抢还了赵三姐,不过黑虎回去身死,庞丞相岂有不恨?奈我爹爹是个开国功臣,又且秉政朝纲,故庞集不敢声响。但目今的庞集,计将女儿献进,已封贵妃,只怕日后有害,不可不防备于他。兄弟你完了香愿,到太行老令婆家去,务必熟习武艺,交结些英雄好汉,后来也好帮扶。”守信道:“哥哥之言极是,但爹爹母亲在府,亦须防备庞家的暗害,总是我之父母,惟赖哥哥留意。”“这个不消贤弟叮咛。”那守信别了哥哥上马,守勇就勒马回京。这教:
送君千里终须别,西出阳关无故人。
且说庞贵妃的心里,恍恍惚惚,一无定准,时刻想害呼家,奈呼得模是本朝开国功臣,已封王位,先帝又赐了金鞭,朝廷十分优渥,如何摇动得他?吓,有了!不免启奏朝廷,只说要往东岳完愿,若是准了这奏,然后乞借皇后的仪仗一用,倘然遇着了呼得模,他必然就要呕气,那时就好乘机而入,毁掉了銮仪,抓破了花容,回到宫望,见了万岁就哭奏起来,只说呼得模仗了先帝的威力,目无纲纪。料想朝廷一定嗔怒,然后教我爹爹再奏一本,不要说他一个功臣,就是十个功臣,也不怕他不死。这叫容情不举手,举手不容情。
庞妃正在寻思,忽仁宗驾幸宫来。那庞妃接了圣上,摆下宴来。仁宗道:“庞卿为何不欢欣?”庞妃奏道:“臣妾昔年许下东岳圣帝的宿愿,因臣父庞集送了臣妾到官,至今未酬。昨晚臣妾睡去,宛然跪在东岳殿下,只见六曹宫典判司,查臣延寿案内宿愿未酬,限五日完缴,醒来却是一梦。今日自觉神思困倦,臣正奏请圣裁,臣欲亲往岳庙缴酬宿愿。”仁宗道:“既是庞妃偿愿,待朕降旨诣行便了。”那庞妃谢恩,又奏道:“臣妾仰荷圣眷,已沐无疆之德,臣妾庞多花再叩天恩,伏乞我皇允臣,恳借曹后娘娘的銮舆,赐臣一光,那些臣民不敢亵慢,就是臣妾的祖宗父母均沐洪庥,这是臣妾邀请皇上格外之恩。”那仁宗微微笑道:“后妃各有定制,纲纪国典,岂能转移?廷臣见闻启奏,朕难遮饰。”那庞妃又奏道:“臣如果蒙宠暂移,何敢上渎?”那仁宗因过爱庞妃。勉依奏准。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四回 庞贵妃欺僭正宫 呼得模遭奸设计
琥珀尊开月映帘,调弦理曲指纤纤。
含羞美态留君住,更奏新声刮骨盐。
且说仁宗天子自从宠幸了庞妃。那庞妃就生出许多计来,打算要害呼家。谁道仁宗被庞妃哄准,那仁宗即命太监陈琳,与正宫娘娘借銮仪一用。陈琳遵旨来到正宫,见了曹后道:“启上娘娘,今日奉万岁差,奴婢与娘娘借銮仪一用。”那曹后听奏,沉吟半晌,若是不允则违了圣旨。娘娘道:“罢了,且允他便了,如庞妃僭用,是有廷臣谏议,”
陈琳复了圣旨,庞妃谢了恩,已是十分欣喜。仁宗与庞妃谈谈说说,不觉东方渐渐微明,却是:
恩爱欢娱嫌夜短,果然寂寞恨更长。
那庞妃专等天明,就梳洗妆扮,好似仙姑降世。仁宗见了,龙情大悦,即传旨摆驾,点三千铁甲,护卫娘娘进香,陈琳伺候,庞妃谢恩,上辇出了东华门外。这些百姓疑是曹后娘娘驾到,都摆下香花灯烛。各各跪迎。
却值呼得模巡城到此,远远看见绣旗招展,官娥拥住了凤辇,那呼得模躲避不及,只得俯伏道旁,口称:“老臣呼得模奉旨巡城,不知娘娘龙驾来到。有失回避,望娘娘恕罪。”那庞妃明知呼得模跪迎,故意不睬。得模跪久,因未奉懿旨队只得重又奏道:“臣该万死,望娘娘宽恕。”庞妃装作大怒,就命太监:“打这老贼!”那些将校齐来动手。得模冤不敢言。
等过了辇,呼得模立起身来,道:“咳,娘娘也变坏了!”正在自叹,忽见太监陈琳飞马赶来,呼爷道:“陈公公,今日娘娘往那里去?”陈琳道:“吓,老将军,方才过的是庞贵妃,借了娘娘的仪仗,往狱庙进香!”呼爷道:“吓,有这等事?反了,反了!君臣的体统,国家的纲纪,岂可这样的么?”陈琳道:“老将军,如今只好看破些罢。”陈琳就上马道:“老将军,咱先得罪了。”说犹未了,已是拍马扬鞭去也。呼爷道:“若是朝廷耽于酒色,不免被这贱人弄出事来,如何处置?但朝中乱了法度,将来天下人民如何惩罚?俺想先帝所赐的金鞭上边写得明明白白:‘如有文武不法,代朕施行。’此鞭却是先帝遗命,近日怕原要用他,好正国法。”
那呼得模执了金鞭,飞马上前,大喊一声道:“庞妃,你休太猖狂,胆敢僭用銮仪,妄自尊大,可晓得后妃亦有统制,岂可混用?俺今恕你无知,快快换了便罢,不然,俺的金鞭不肯饶哩!”庞妃道:“呼将军,你差矣。先王赐你的金鞭,教你打奸除佞,并非教你欺君辱妃的!左右,与我打这呼老贼!”那些将校不得不遵,只得上前,扯扯拽拽。谁知呼爷是百万军中战过的大将,谁敢抵挡?呼爷将鞭柄打来,这些铁骑已是东奔四躲。庞妃见了,吓得抖个不住,心中好不着急,则道:“呼老将军请息怒,凡事看朝廷金面,放我回宫换正便了。”那呼爷想到:咳,得饶人处且饶人,何苦结这役用的冤家。呼爷道:“既如此,快去换了便罢。”那太监陈琳,素知呼爷性子急暴,故尔飞马赶来相劝:“老爷将军息怒。”呼爷道:“既承陈公公解劝,让他换正便罢。”陈琳道:“多承老将军抬举,咱送庞妃回去更正便了。”呼爷上马前去不题。
那庞妃心中细想道,好了已中了我的计也。即召内监:“传令军校,将仪仗凤辇快快与我打掉!”太监道:“娘娘,这是为何?”庞妃道:“我有道理。”陈琳不能劝阻,只得吩咐军校把銮仪打坏。庞妃自把花容抓破,急急回宫去了。陈琳道:“娘娘,这诓君之罪,如何……况呼老将军合朝都怕,他是个忠勇,故先王赐他金鞭,纠察文武。如今娘娘却僭用了正宫的仪仗,原是不合。”庞妃不听。陈琳道:“娘娘若奏了万岁,抑或朝廷震怒,必然加罪。而呼家回奏起来,反为不美。若娘娘冤枉了他,岂不就有是非,风波从此而生。劝娘娘三思。古人云:伴君如伴虎,刻刻要当心。况且各处的外交,都是呼将军威镇,倘难为了他,只恐变生不一。还望娘娘体察,不可执之一见,须存保国之心,后来史官也好与娘娘称颂千古。”谁道庞妃执意不听,那太监陈琳,只得随了庞妃。
回到宫门,陈琳就击鼓三下,里边走出两个小太监,问道:“咄,谁人在此击鼓?”陈琳道:“咱随贵妃娘娘在此。”那小太监听说庞娘娘回宫,即往里边奏道:“启上万岁,庞娘娘在宫门候旨。”仁宗道:“请娘娘进官。”那庞妃来到内宫,见了朝廷,一包珠泪。仁宗道:“庞卿为何如此?”庞妃道:“臣妾幸尔奉旨进香,恩荣已极。不料出京未及三里,撞着了巡城千岁呼得模,不知为何,见了臣妾就骂,将万岁比作纣王,臣妾就是妲己。骂犹未了,扭住就打,将銮仪毁尽,罚令臣妾步行。那时,臣妾再四哀求,不道呼千岁又是一把揪来,将凤冠龙袍扯破。可怜(臣妾)无处可诉,只得躲在破辇里逃回。得见天颜,臣妾瞑目矣。”
仁宗道:“庞卿休怒,寡人代卿出气便了。”那庞妃又奏道:“臣妾被他如此凌辱,全不念君臣之面,看来必有歹意。望我皇龙腹细详。”仁宗听奏,详察衷情道:“庞卿尔自思之,至于仪仗,后妃原有分别,借用确是违制。卿缘朕之所爱,勉强行之,固失体统,毋怪呼得模禁阻。况得模且开国功臣,在朝确无差错,故先帝赐他金鞭,纠察文武,如有奸佞,不遵宣化,任其代帝施行。故尔封他忠孝王,造了宫殿,命他子孙世袭守职,是以定鼎之后,朝野肃清,可称栋梁柱石,确是忠孝两全,朕亦深信,卿何奏他歹意?觉狠了些。今呼得模冒犯了贵妃,待朕慢慢的训饬他。”那庞妃道:“朝廷设官治天下,岂教他辱君殴妃的么?若不早为治之,只怕宋朝的天下,已在他掌握中矣。愿我皇思之。”诗云:
水中有月原无月,镜里无花却有花。
此秘前贤俱来睹,低头我独拜龙华。
那仁宗天子听了庞妃反复所奏,心里却有疑惑:胆敢殴妃辱君,谅非忠孝之心。就是先帝赐他的金鞭,不过宠爱忠良而已。为人臣者,岂可如是!果若不早为亟治,反患莫考。即传密旨一道,令庞丞相领兵歼灭。
那丞相领旨,即传令三军,点了三千铁骑,齐集教场候令。到了三更时分,忽听一声大炮,丞相吩咐起营。只见一队队旌旗闪闪,刀剑层层,果然是兵随将转,马听锣声,但听耳边隐隐,好似哭声一般。你道什么缘故?这是呼家的阴灵,所以阴风惨惨,细雨凄凄,已知子孙受屈。正是:
冤报冤兮思报恩,前生冤债记分明。
若得主公重再世,谁能解释度群生。
且说仁宗对庞妃道:“朕已差丞相领兵灭呼去了,爱卿可以雪恨也。”贵妃道:“臣妾屡沐帝恩,粉身难报。”仁宗道:“朕与卿不必说报。”那庞妃心中暗想一回道,好了,如今不怕呼家逃上天去的了。这教:
略施妙计胜陈平,数语龙情顿发嗔。
今日提兵歼呼贼,管教忠孝顿时倾。
却说呼得模自从陈琳劝回,坐在西书房思想,恰好夫人到来,见了千岁说道:“相公为何怒容满面,在此呆想什么?”千岁道:“夫人不要说起。俺今日巡城,见纷纷仪仗,道是娘娘经过,一时回避不及,只得跪迎道左,谁知被他辱骂一场。那陈琳走来,俺即动问其情,方知庞妃僭用正宫的銮仪,胆敢放肆泼骂。俺气他不过,欲把金鞭打这泼贱。陈琳再三劝阻,俺就趁势放他回官去了。”正是:
莫以今时宠,不思旧时恩。
看花满眼泪,谁识假南宫。
却说杨夫人听了千岁这番的话,说道:“相公,妾闻庞多花是朝廷极爱的贵妃,所以由他僭用正官娘娘的仪仗,廷臣都不作声,你今管什么是非?”这教:
各人自扫庭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那千岁听了夫人这些言语,就呵呵大笑道:“夫人,这宋朝的天下,那个不晓得俺父王呼延赞同杨业老将军创立起来的,怕他则甚?”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五回 庞丞相父女弄权 呼家将一门受戮
功盖三分国,名高八阵图。
一朝身负屈,千古遗恨多。
却说呼千岁说了这番的话,夫人道:“相公,妾想连日梦兆甚是不祥,每见火球下掉,把我家的宫殿烧毁,妾心所以逐日忧闷。今知相公与虚妃争闹,妾愈恐惧。相公极早启奏才是。”千岁道:“夫人差矣。梦中之事,何以取信?”千岁正与夫人讲论,忽见家将李元禀谊:“外面陈琳要见千岁。”呼爷道:“请他进来。”
李元走到外边,说道:“千岁有请。”陈琳抢上厅来,见了千岁。分宾主坐下,呼爷道:“公公乘夜降临,有何见教?”陈琳道:“方才千岁同贵妃争了这一场,那晓庞妃回宫哭奏。朝廷大怒,今差国丈领兵到此,必然凶多吉少。咱与千岁交好,所以冒险而来。”千岁听说大惊,陈琳叮咛而去,古人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君君自迷。
那呼必显急煎煎到了房里,喊道:“不好了!”夫人道:“相公却是为何?”呼爷道:“方才陈琳到来,说道庞妃回官狡奏,朝廷大怒,今差国丈庞集领兵到来,只怕凶多吉少。如何是好?”夫人听说,吓得目瞪口呆,魂消胆丧,醒来大哭道:“相公既与庞妃争过几句,原劝相公奏闻圣上才是,如今反被庞妃怂怒天威,受此屈也。”千岁道:“古云: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俺呼家将历受国恩,袭叨帝荫,今朝廷一时迁怒,惟听命耳。幸次儿守信太华未回,快令大儿追往前去,待他会见了守信,一同逃往他乡。俺呼氏方有接续。”夫人道:“既如此,快唤大儿出来,与他讲明这话。”
道言未了,守勇已到书房。见千岁同夫人这般光景,守勇道:“爹妈为何如此?”夫人道:“儿啊,你爹爹与庞妃呕气,被他狡奏,朝廷已差国丈领兵到来,谅必凶多。故此唤我儿出来,把这个缘由与儿说明,你速去寻了兄弟,且往别处躲避,后来好与爹妈伸雪。”守勇听说,一包眼泪,说道:“蒙爹妈恁般吩咐,孩儿怎忍分离?”千岁道:“我儿读的《孝经》,可是教你违逆父母之命的么?”夫人道:“儿啊,你听爹娘嘱咐,快寻兄弟去罢。”守勇总是啼哭,依依不舍。
忽听外边河翻海沸,火炮震天,家将报道:“启上千岁,外面许多官兵围住在那里了。”千岁听报,闭日凝思想道:“吓,有了!记得父王在日说,杨六郎破天门阵的时节,有个道人姓钟,曾与俺父王说,后世子孙有难,把这锦囊开看。我想今乃天大奇殃,何不取来一看。呼爷取出锦囊观看,那知里面写得明明白白,说道:“呼家将难脱庞妃害,两世子快从地穴行,到后来夫南妻往北,得恩诏除奸复大功。”千岁看毕,将锦囊交付守勇,催他速从地穴里去。守勇想道,事到其间,不得不依,正是: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那守勇别了爹妈,从地穴里去,却见里画隐隐有火光相照而行,直走去了。千岁又吩咐男女家人:“你们也从地穴里去罢。”那家人仆妇齐道:“小的们蒙千岁恩养,情愿死生同在一处,不甘弃主贪生。”忽一小僮哭将出来,跪告千岁也要从穴中逃命。那晓这地穴自世子去后,里边这火光就没有了。这教:
天书远诏征辽将,暗度呼家续旧弦。
且说庞丞相专等天色将明,即传令开刀。三军奉了将令,疾忙升炮起营,领兵杀进。可怜呼家将,一门三百余人,顷刻间都是无头之鬼。丞相吩咐兵士,把首级拿来点验,细细查看,单单不见呼家两个儿子的头颅。丞相满腹狐疑,只得硬了头皮复旨,奏道:“臣庞集奉旨领兵抄灭呼家将,共杀男女三百三口,独呼守勇、呼守信的首级未见,他兄弟两个必然逃了,臣思斩草不除根,逢春依旧发。若不追除,倘然日后他结党成群,扰国殃民,臣本不言,因呼家两个儿子的武艺,比他祖父更勇且强。”仁宗道:“卿奏甚是。着再点铁骑五千,追提便了。”丞相领旨出朝,仍往教场点兵。正是:
旄头夜落捷书飞,来奏金门着紫衣。
白马将军频破敌,黄龙戍卒几时归。
那庞妃见仁宗进宫,疾忙俯伏谢圣,奏称:“臣要叨荷皇上天恩,允臣灭呼雪恨,捐躯难报。蒙据臣父庞集所奏,呼守勇、呼守信知风逃去,臣父又邀格外之恩,仍赐领兵出追。但呼氏不惜天恩,胆敢狂悖,应将呼家尸首倒置,使奸者畏法迁善,则朝无奸佞之臣,家无悖逆之子,朝野肃清,皇上可谓尧舜之君矣。”这教:
美女娇音岂是良,倾城倾国败夫郎。
唯将媚语迷君意,只恐他年难主张。
那仁宗听奏,十分欢喜,遂命工部起造狱坟,那工部杜衍同侍郎王德用领旨出朝,往呼家废址,改建狱坟,铺在四面。这杜衍、王德用正欲上本报竣,恰庞妃令内监吴琮、任文忠等与杜衍、王德用道:“咱奉贵妃娘娘命令,坟傍立一人石碑,上刻:‘奉旨抄斩呼家将之狱坟’。”那晓呼必显夫妻身虽受屈,倒葬了一块福地,却有个名儿,双龙捧珠。这教:
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
喜恶到头终有报,昭彰天理有循环。
且说呼守勇自从地穴里逃出,连宵达旦而行,心中甚是恍惚,不知爹妈被庞贼害得如何了。”咳,天哪,俺呼守勇不知何日与父母报此大仇。闲话休提,且去寻了兄弟再处。”不觉红日西沉,天色将晚,却好有座神庙。“待俺少歇片时再走。”那呼守勇来到里边,抬头一看,原来是玄天上帝。守勇跪拜道:“神圣吓神圣,弟子呼守勇,因庞集父女作奸,殃害俺爹妈,又蒙爹妈令俺从地穴里避走,寻了兄弟呼守信,一同躲避他方,后来好与父母伸雪这个冤仇。倘弟子日后得遂此愿,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守勇祷毕,沉吟了一回,道:“呀!为何在此耽搁?且赶路罢。”
行走之间,忽听人声逼近,回头一望,觉得胆战心惊。只见烟尘滚滚,剑戟层层,蜂拥追来,自语道:“想必是庞家的人马。呀,如今躲到那里去?吓,好了!前面黑隐隐的,想是一个庄子,待我避过那一阵兵马再处。”守勇就绕过了湾,见一扇小门大开,溜进一看:原来一座花园,且喜里面无人。守勇将园门推开,直往里边,假山石畔,上刻三个大字。吓,这教“桃源洞”,里边恰也洁净,暂且躲在洞中。正是:
屋潜更遭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
且说有个王汝南的,不愿做官,怕有风波之险,故尔退归林下,守了田园,邀游山水,每日与高士博弈饮酒,弹琴长啸,河南地方号王百万。他想,做官那有这等快活;但安人史氏与我同庚,今年五十二岁,只生一女,名唤金莲,已是十八岁了。因安人爱如掌上明珠,所以尚未适人,这也不在话下。方才听说,呼家将被庞妃谋害,已经抄灭了。我想当时那呼延赞、杨业,同我先父王贵,大破辽蛮,死于天门阵内,蒙皇上圣恩,都追封了公候爵秩,钦赐了府第。那晓呼家将今遭此奇冤,倒是我退守林泉的好。却是:
文章牛马尘中走,事业蚍蜉洞内栖。
无能岂敢邀天禄,潇洒林泉学地仙。
且说他女儿王金莲王氏小姐,终日焦思,想到爹爹王汝南得宋朝开国功臣王将军之子,未知何故不去袭职,反恋林泉之趣。且我母亲亦不相劝,全不念及儿女。呀,且住,我昨夜梦见青龙,张牙舞爪盘在床间,看了倒吃一唬,忽云端里有一位仙姬,他见了我,就道:“仙姑请了,你园中假山洞内这位青龙星,与仙姑有五十年姻缘之分,你当速速收他,不可错过。”那时,我正要动问其详,这仙姬已驾云头去了。这教:
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
那金莲小姐,终日想这怪梦,若果然是青龙星降凡,面貌必然丰美,但不知我自己,可是上界的仙姑降生。金莲正在思想,恰好翠桃使女走来,说道:“小姐,为何愁眉不展?”金莲道:“因昨晚得一怪梦,不解详解,我故忧闷。”翠桃道:“小姐,梦中之事,想他做甚。如今园内百花盛开,何不到园中散闷一回,多少是好。”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六回 王金莲奇缘巧遇 包文正力救呼郎
袅袅城边柳,青青陌上桑。
提笼忘采叶,昨夜梦渔阳。
话说金莲在绣房呆想这梦,恰是使女翠桃来说后园百花齐放。金莲唤了翠桃,同出绣房来到园内。金莲道:“翠桃你看,果然千红万紫百萼齐辉,又听黄莺弄舌,紫燕呢喃,黄蜂飞舞,玉蝶穿帘。堤上梨花似雪,池边柳絮如银。一阵阵香风远送,笑盈盈主婢同行。”翠桃道:“小姐,这是万花楼了,我们进去坐坐再走。”那金莲上楼一望,果然园景不让蓬莱,你看太湖石独立玲珑,紫蜂岩怪石千重。金莲远远望去,忽见桃源洞边红光焰焰,即唤翠桃住桃源洞去看来。
那翠桃奉小姐之命,来到桃源洞口一看,说道:“呀,里边睡的书生,是那里来的?我且不要管他。”就喊一声“捉贼!”守勇听喊,大惊说道:“姐姐,我不是贼。”翠桃道:“你既不是贼,在此做什么?”守勇道:“姐姐,难生实不相瞒,只因连日路途辛苦,且有官兵后面追来,难生见尊府园门未关,所以躲避尊园。翠桃道:“吓!你说后面有官兵追捉,避入我园,明明是强盗了!待我通报员外,叫官兵来捉你。”守勇道:“啊呀!姐姐,难生不是强盗。因爹爹呼必显奉旨巡城,那晓庞妃僭了正官的仪仗,俺爹爹不许庞妃僭用,谁想庞妃回宫哭奏,朝廷怒令妃父庞集,领兵抄灭俺呼家将。那时,俺爹娘叫难生走避,寻访兄弟,后可复仇。这话难生句句实情,望求姐姐怜救。”正是:
负罪将军在此逃,野田芳草缘迢迢。
高台爱妾魂消尽,凭仗丘迟为一招。
那翠桃听说,见他品格不凡。翠桃道:“据你说,呼千岁是令尊,你就是呼千岁的世子了。既如此,同我去见小姐,看你的造化。”守勇道:“总要姐姐相救。”
翠桃上楼,见了小姐说道:“那桃源洞边并没有什么红光,却是一个少年,睡在桃源洞里,我就叫喊捉贼,他说不是贼,因官兵赶来,暂避我家国内的。”守勇听翠桃禀明小姐,就称:“难生呼守勇叩见,求小姐相救!”那金莲听他说难生呼守勇,就把他一看,心中暗想:“莫非此人就是仙姬与我所说的青龙星么?如果是他,也不在一生姻眷。金莲正在思想自己终身,守勇一旁恳恳求救。适当时此,忽听得炮惊天地,翠桃道:“小姐,不好了,外面但是官兵来也。”金莲道:“不妨,你且快叫呼家少年换了衣服,让他在女工伴里等着,待我与员外讲明,好来救也。”
翠桃领了守勇,改妆上楼,女伴们见了,问道:“翠姐,这是那家的小姐?”翠桃道:“这是员外的亲戚,到此看学刺绣的。”这教:
道却横波字,人前莫漫羞。
只因兵马到,乔妆扮女流。
且讲金莲来到书房,见了员外,说道:“爹爹万福。”员外道:“女儿出来为何?”金莲道:“爹爹,女儿昨夜得了一梦,甚奇:见一条青龙对我旋绕,忽然又有一位仙姬,说道我们园内有青龙星避难,教我相救于他。今早女儿同翠桃进园,见桃源洞边红光射天,令翠桃看来,说道洞内睡一少早,问他,说是呼家将之子呼守勇,因官兵追捉,他就躲入我园。如今又闻炮声大震,官兵围在我们庄上。儿恐搜查出来不便,已令翠桃教他改妆,躲在绣楼,只说是学绣工的。”员外道:“如果是呼千岁的令郎,老夫也该相救。若官兵要来搜捉,不妨说是前村李员外家的小姐,在此学绣工的便了。”员外正说,果听炮不绝声,马嘶人闹,也觉有些胆怯。这是:
同时一脉旧英雄,辅宋平辽立大功。
先帝念臣加社稷,一朝涂灭逐孤鸿。
却说庞丞相领兵追捉,远远看见呼守勇模样,不料转过湾来一望,绝无影迹,想必这贼决然躲在此处,即令三军扎下营伍,把过王家庄围了,这教瓮中捉鳖,怕他逃上天去?丞相看见一座牌坊,上写:“御赐功臣府”,说道:“咦,莫非是王贵老将军的府居?咳,难得他这公子,朝廷袭荫他爵禄。那公子王汝南不愿出仕,性爱林泉之趣,自己守了田园,颇有员外之称。如今他这庄子,却也不小,方才那个呼贼,想必躲在他家。”丞相即吩咐三军,且把王家庄前后守好,方可进门搜捉。三军就奉令围守,丞相带领一千精壮的将士,一直赶进王家,齐说搜捉呼家兄弟。
那员外府中这些男女,个个吓得目瞪口呆赶进里边报说。员外道:“你们不必惊惶,待我去问庞集。”员外出厅,问道:“老太师,今日提兵到舍,想是朝廷有旨来的。”丞相道:“员外,今日造府,也算得奉旨的了。”员外道:“太师差矣,既不奉旨,何敢领兵骚扰我家?谁不晓得我先父王老将军,系宋朝的功臣,袭荫子孙的府居。我是辞职归田的员外,你敢无事生非,乘机劫掠么?古云:钢刀虽快,不斩无罪之人。岂可率兵鼓噪?”丞相听说大怒,一把扯了员外,说道:“你好大胆,敢将反贼呼守勇呼守信窝藏在家?你的身家性命都难保了,还敢强辩!”丞相道:“众军士,快到里边搜捉反贼!”丞相一把搀了员外,说道:“你们先从大门搜起,一直搜到里面。”吓得绣楼上的女子,个个抖倒。金莲、翠桃吓得魂飞大外,那假装的小姐犹如泥塑。
员外硬了头皮,上了绣楼,说道:“这班女子是绣工的。”那丞相细细看到西首这个女子,品貌象男的,却是疑惑,故意喝他一声道:“员外,你何必遮瞒,自讨苦吃。那西首乔妆的明明呼守勇,你还要瞒我则甚。快快交代出来,好救你的性命!”员外道:“丞相,你道那西首这女子,他就是前村事员外家的小姐,在我家学绣的,包文正是他的母舅,老太师,请看准了讲,不要错认了。”丞相听说,沉吟半晌,说道:“这个女子,实有蹊跷。”员外想道:好了,如今老庞有些软了。正是:
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若然吐露真机奥,祸起萧墙命岂倾。
且说龙图阁学士包拯自叹道:“我想告病的时节,蒙朝廷十分宠爱,命我病痊速行就职。咳,我包文正上感天地生成之德,下叨人君加我天禄,如此洪恩,教我怎生答报,只好尽忠孝,代天宣化,辅政惠民,仰答天地好生之心。”文正正思念天恩,忽家人报说:“呼家将被庞妃毒害,奉旨诛灭全家了。闻得呼家两位世子逃在王员外家里。如今庞太师领了兵马,在员外府中,搜捉呼家那两位世子。”包公闻听大怒道:“老庞啊老庞,你忒煞横行了!我如今病已好了些,不日就要入朝办事,待我把这政绩理他起来。闲话休提,且到王家,看老庞怎么!”
包公就上了雕鞍,来到王员外家里,见那庞丞相指定这乔妆的,说是个男子。王员外道:“丞相,可曾认得明白,到底是真是假?”那丞相听王员外这般说法,心中好不狐疑,若说是真的男人,这便治他的死罪,倘然果是李员外家的女儿,岂非又惹出事来。这教进退两难,如何定局?吓,有了!且唬他一唬再处。丞相道:“员外,你说这乔妆的是包文正甥女,李员外的小姐,但是老夫难瞒的。军士们,你与我把这乔妆的洗剥了他!”那金莲、翠桃听说,急得面如土色,守勇胆战心惊。员外硬了头皮,喝一声,“呔!奸贼,你擅敢在此放肆,既要洗剥,也该请了李员外同包文正到来,洗剥未迟。”
道言未了,恰好包公进厅。员外道:“包大人,你今日来得凑巧,不道丞相将令甥小姐错认是呼家世子乔妆的,说要洗剥他衣裙哩。”包公听了,疾忙上楼道:“庞太师费心了。”丞相道:“包大人,这是朝廷密旨,不得不遵。”包公哈哈大笑道:“好个不得不遵,但是朝廷差你捉的呼家儿子,并未教你洗剥李小姐。你仗了庞妃的势头,欺我老包的甥女,他好端端在王员外家学绣,你狠巴巴硬要洗剥,明明在王家寻衅,欺唬这班女子。如今苦我老包不着,与你去面君,看圣上如何?”丞相道:“包大人,诸凡要你教我,何必如此深责。今冒犯了员外小姐,亦可说明,总要请大人息怒。既然员外府中没有姓呼的,我们快到别处追赶。”
三军立刻起营。那丞相又取黄金百两,送与小姐压惊。包公道:“这倒不消。”丞相道:“包大人,这是老夫的微意,不必推却。”包公哈哈大笑,说道:“老太师,你好象《三国志》上的周瑜了。”丞相道:“这是何解?”包公道:“你道忘了,这教周郎妙计巧安排,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丞相道:“包大人,休得取笑。”包公道:“如此,舍甥倒要领的了”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八回 王员外巧选东床婿 牛夫人劝嫂联姻眷
本来银汉是红墙,隔得庐家白玉堂。
谁与王昌报消息,尽知三十六鸳鸯。
那王员外道:“公子,你今不必过虑,待老夫择吉,就可花烛。”守勇道:“蒙大人如此深恩,教小侄怎么消受?”员外道:“说那里话。自古云:姻缘本是前生定,莫作寻常世事看。”
员外出了花园,来到内宅,对安人道:“老夫今日与女儿办了一件大事,真正天从人愿。”安人道:“你如此快活?可是有媒人来与小姐说亲?”员外道:“说亲有甚快活?”安人道:“既不是说亲是什么?”员外道:“是做亲哩。”安人道:“怎么说,世间那有不聘而婚的道理?”员外道:“只要女婿好,论聘则甚?”安人道:“员外你好糊涂,怎么把女儿的婚姻,轻如鸿毛。到底许了那一家呢?”员外道:“许的后山呼氏。”安人道:“可是呼家将么?”员外道:“然也。”安人道:“既是后山呼氏,那个为媒的?”员外道:“老夫亲自作柯,所以即日就要完婚。”安人道:“呀呸!岂有丈人作伐,不聘成婚的道理?亏你还是功臣之子、员外之称,全然不识时务,把女儿的终身轻喏非人。我今日与你拼了罢!”安人就一把拽着员外胡须。
员外急得屁滚尿流。说道:“安人不必动气,放了手好好的讲。今日我到园里,见一条青龙在那里飞舞,近前一看,原来呼公子耍枪。我想,儿子必成大器。故将女儿许他为室。因他父亲与庞妇作对,以致全家抄灭,单逃了守勇出来,又遭庞兵追捉,恰好我家园门未关,躲进了园。谁知庞集又来搜寻,说耍洗剥。我骗他说是包龙图的外甥女儿。看那庞集有些疑惑,恰恰包文正到来,说了几句,庞集才退了兵马。那文正教我留他在园安息几天,我想这守勇人品不凡,故将小姐许他。若是平常不堪的,老夫焉肯把女儿与他。”安人道:“你这糊涂鬼,倒说是干净。待我唤女儿出来,与你再讲。翠桃,你去请了小姐来。”
那翠桃奉主母之命,来到绣房,道:“小姐,你快去解劝,员外为了小姐,今被安人大骂哩。”金莲听说爹妈为他反目.匆匆来到外厢,见了员外、安人,道:“爹爹,母亲,呼唤孩儿则甚?”员外道:“女儿,你娘道我把你许了呼家,赚他穷途无聘,所以与我呕气。”安人道:“女儿,我为你的终身,伤亲怪友,未曾应允,如今被这老糊涂将你许了什么呼守勇,你道气也不气?”小姐道:“母亲罢了,总是女儿命薄,既是爹爹作主许了,如今说也无益,劝母亲不必动气,若儿命好,爹爹也不许那飘了飘去的穷鬼了。”安人道:“呸!你父女俩都是没下梢的。”这叫:
抱鸡鸡弗斗,气杀抱鸡人。
那安人道:“我如今只算在家修行,不管俗家的事罢了。”
那晓员外的妹子牛夫人恰好回来,见了员外,说道:“哥哥,为何嫂嫂侄女都不出来?”员外道:“妹子,我正要与你商量。你嫂嫂道我把小姐许了呼家,因他未曾聘得,道他是穷鬼,正在与我呕气,幸亏女儿倒明白,他说:‘穷通富贵皆前定,岂知由命不由人’。”那牛夫人道:“侄女却贤惠,待我去劝嫂嫂。”
牛夫人来到里边,道:“嫂嫂在那里?”安人道:“姑妈请坐,我正要告诉姑妈,你哥哥忒煞糊涂,瞒了我把女儿许了一个穷鬼,亦无家室,亦无媒妁,就要与他完婚。可有这个道理么?”牛夫人道:“嫂嫂,我方才来,哥哥已细细说过,我已埋怨他一番的了,我想,既把侄女许了呼家,不能挽回,如今我为媒妁,相劝嫂嫂不必添怒,婚姻大事,须要吉利为主。家兄一时糊涂,总看小姑薄面。”安人道:“姑妈,我今不管闲事的了。”牛夫人道:“呀,嫂嫂,你错了!凡事三思。”安人道:“咳,姑妈,你哥哥可耻,金莲更可耻,他说由命不由人。”牛夫人道:“呀,嫂嫂,那女孩儿家,更不知道理,何必计较他,嫂嫂与我哥哥争论,也不过为儿女,她既讲由命不由人,也明白了,姻缘本是前定,果然由命不由人。小侄女后来决难怨及父母的了。嫂嫂何不欢天喜地,动什么气?”安人道:“既蒙姑妈劝说,如今由他择日完婚,谅女儿亦难怨我作娘的了。”牛夫人道:“嫂嫂,就是为父的,他也不怨的了。不然,那‘由命不由人’这句说在那里的呢?”安人道:“姑妈说话,越发贤明,真正妙极了。”
那姑嫂二人正谈到情理之际,恰员外选了吉日回来,与安人道:“我与你总为女儿,岂肯配与平庸?”安人道:“你虽说得好,我终不能放心。”牛夫人道:“嫂嫂,这呼家与我们是世代通家,同朝共政的大功臣,对亲恰是不错,不过他父母遭了庞妃的害,我们目下对亲,并非因他们世耀联姻,不过守勇可以裕后光前耳。”员外道:“安人,可见得我不措,他姑妈也晓得这个源头的。”那安人笑嘻嘻道:“若然不是姑妈劝说讲情,我把你这老糊涂的胡子,逐根拔光的。如今姑妈在此劝解,造化了你。”员外道:“多谢妹子帮衬,承安人海涵。”牛夫人道:“但不知哥哥择了何日?”员外道:“选的本月十六,黄道吉辰。”牛夫人道:“既是通家世谊,何不先请来一见。”
员外听说,欣喜不过,请了守勇到厅。员外道:“贤婿过来,先叩谢了姑母。”牛夫人把守勇上下一看,心中暗想:果然品貌不凡,人才俊雅,日后必然大用,果然我哥哥服力不差。夫人道:“公子,拜见了岳父、岳母。”员外扶住守勇,安人看那公子,果真人物俊俏,不似等闲,说道:“公子少礼。”员外笑嘻嘻道:“贤婿请书房里去罢。”那守勇回了书房。
员外就吩咐院子收拾打扫,前后都要挂彩张灯,十六黄道吉日,小姐婚配良辰,一应乐工掌礼,齐集侍候。那院子奉了员外吩咐,大家料理停当。
到了那日,包公也来贺喜,这些亲朋,纷纷称贺,乐人宾相,吹唱匆忙,员外心中好不欢喜。正是:
洞房花烛今宵会,百岁良缘从此谐。
且说守勇见了小姐、翠桃,重又施礼称谢,说道:“卑人若无小姐垂慈、翠桃神力,焉能今日兰房得有乘龙之庆?此思此德,教我如何答报?”小姐道:“公于这段姻缘,非今世事也,因先有一非,梦一条青龙,盘住我房。醒来不能解说。恰翠桃劝我进园散闷,不道桃源洞边,看有灯光透天。翠桃看了来说,桃源洞内有人睡哩,想欲喊捉,被我阻住。因见公子不凡,说是逃难到园,却听炮声震动天地,人马沸腾,谅事急迫,故把公子委屈。改妆了女子,方可藏入绣楼。不料,庞贼指定要洗剥公子,那时我同翠桃吓得胆战心惊,我家爹爹亦是土神一般。幸喜包文正来到,说得硬挣,庞集只是疑惑,就不敢洗剥,将人马退去。若非包公到舍,谁人解得此围?你我如今聚首,乃是上苍所赐。”
守勇道:“小姐,但为卑人蒙令尊、令堂这般抬举,又得小姐匹配于我,教卑人如何消受?”金莲道:“公子,夫妇乃人伦之大节,原是五百年前结就的,若然不是前生注定,焉有预兆。我且不再游园,偏偏那日进园得见公子,心中若有所得,岂非宿世之缘,得遂百年之乐?”守勇道:“情理虽然如此,但是有屈了小姐。”金莲道:“已成夫妇,屈的也直了。”谈谈说说,不觉天色己明。
守勇梳洗完了,来到外边,相见了员外、安人,回进内房,见了小姐。守勇想起了父母,含一包眼泪。小姐道:“公子为何垂泪?”守勇道:“我想起爹妈好不心痛。我在此欢乐,亲死九泉,苦之不姓。人子之心,孰不思劬劳鞠育?富贵贫贱虽殊,亲恩从无二理。但我的爹娘死非数终,被庞妃狡奏,遭仁宗朦准,把我家三百余口,一旦尽遭涂炭,惨毒至此,千古未有!教人怎不痛心。”
金莲道:“公子,你且耐性,今公公婆婆已遭荼毒之苦,天下共知。将来包文正到京,他就不肯纵奸为恶,只怕有一番议论哩。我们且寻着了叔叔,慢慢的商量该如何办理之处,先立了章本就好计议,难道庞家杀了我们三百余人就罢了不成?古人云:杀父之仇,不可不报,何况杀了一家?”守勇道:“但不知我兄弟几时相会得着,才能报得大仇哩!”小姐道:“公子不必心烦,灰了英雄之志,沉了父母之冤,自古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总立定了大志,神道亦即辅助,况今为父母伸冤,上天扶佑无疑。”古云:
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
那守勇听了一番,心中方见明白。
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七回 包文正硬退庞奸 呼守勇病倒王园
粱园秋竹古时烟,域外风悲欲暮天。
万乘旌旗何处在?平台宾客有谁怜?
且说包文正在绣楼退了庞兵,来到里边,说道:“员外,这呼守勇究竟如何?”员外道:“方才这大脚的就是。”包公哈哈笑道:“怪不得老庞讲要洗剥他,老夫还道老庞欺人太过,与他硬争,那晓果有其事。幸亏老庞倒软了,不然老夫倒要吃他的亏哩。”员外道:“那老庞说要洗剥,其时我的魂魄都唬掉了,亏得说了你的大名。却是你又来了,真正巧极!”
员外道:“院子,你去请了呼公子来。”守勇到来,员外就叫他拜谢了包公。说道:“这就是救你性命的龙图大人。”守舅拜了包公,掉下泪来。包公看见守勇泪出,说道:“贤侄,你把受害的根曲细说一遍。”守勇道:“恩人听禀:俺父士巡城在道,忽见銮舆队仗纷级而至。父王认是正官娘娘经过,那晓是庞妃僭用銮舆。彼时父王羞辱了他。不想庞妃诳奏,朝廷轻信,就差庞集统兵到来,抄灭了我家三百余口。小侄因爹妈命从地穴里逃出,往太华追寻胞弟守信一同避难。谁知才走得两日,只听炮声厦耳,呐喊连天,想是追兵到来。如何躲避。小侄急欲逃灾,见一小门半掩,疾忙挨身走进,躲入假山洞里。到了天明,恰好小姐进园,一见小侄则喊捉贼,小侄只得实情哀告。蒙小姐垂恩教我改妆,允入绣楼。谁想,霎时间庞兵拥入门来搜捉,指称洗剥。那时,小侄已魂飞天外,幸员外同包大人退去庞贼的人马,小侄得以再生。若非二位恩人相救,小侄已做了刀头鬼哩。”
包公道:“贤侄,你今大难不死,日后必得厚禄。我想令祖呼延赞同杨业,王贵老将军都是同朝的开国功臣,岂料呼家遭此灭门大祸!咳,苦恼苦恼。如今贤侄要往那里去呢?”守勇道:“不瞒二位恩人说,目下小侄犹如丧家之犬,只好到处为家了。”包公听说,道:“员外,我想呼家贤侄连受惊惶,且在府内消停几大如何?”员外道:“弟亦深有此意,我们且到园内去讲。”
三人行至万花楼,分宾主坐下,大家谈谈诅说,不道守勇掉下泪来。包公道:“贤侄不必悲苦,老夫病愈不久就要复官,那时再与贤侄伸冤雪恨便了。”守勇道:“多谢大人。”包公辞别员外而去。员外命小院子将花厅收拾好,服侍呼公子安歇。正是:
心中百结万千愁,恨煞妖娆怎休!
终宵睡却难威梦,切切思思复大仇。
且说呼守勇住在王员外园内,忽然身子困倦起来,书童报知员外,(员外)进园问候,公子道:“多蒙员外大恩,今生恐不能图报的了。”员外道:“公子,你不过冒了些风寒,须耐性调养,切匆忧闷,且把愁肠放下,在舍下稍停岁月,少不得文正复官之后,将来自有区处。况我年将花甲,只有一女,名唤金莲,今年十六未姻。老汉思量觅一佳婿,还仗贤侄代老汉参酌哩。身子自宜保重,凡事宽心为主。”员外讲罢,出回去了,公子病将数日,精神渐减。却是:
才力应难跨数公,只今谁是出群雄?
或着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
却说王氏金莲,思想梦中青龙盘旋,那日同翠桃进园,见桃园洞口红光直透,令翠桃往看,见是呼家公子睡在里边,自想:公子决然大器,他的年纪与奴仿佛,不知员外院君心上如何?金莲正在思想,恰好翠桃进房道:“小姐,你从前梦的青龙盘住了你,那晓恰有呼公子相遇,我想这是明明的宿缘,只怕员外院君也明白的了,所以留他住在园里。但是近日公子有病。”金莲道:“翠桃,那公子有病,员外可晓得么?”翠桃道:“员外方才在园内看了公子,方晓得有病。员外说公子的病,因思亲爱唬两伴上起,只要宽心调养不妨。但他父母皆亡,员外又无子嗣,若是把小姐的终身托他,真正是天缘配合,不枉梦里的征兆,青龙盘住了小姐,如公子得了这个喜信,他的病包管就好。”这教:
良缘自有三生约,好把心猿意马收。
且听南岭鸯弄舌,鸟啼花落不知愁。
那金莲被翠桃说了这几句,不觉满面通红,说道:“翠桃,你今天说话欠通。古云男女有别,岂可到园私许,作此丑态,遗千古之羞?”翠桃道:“小姐,你羞今日之相许,为何救初见之呼郎?有往日之搭救,才有今日订百岁之姻盟。”金莲道:“翠桃,你这般说了,他把我轻看起来怎处?”翠桃道:“既如此,小姐作札一函,待我送去,看公子如何?”金莲道:“这倒使得。”小姐作札内云:
闻双亲惨死,家室顿倾,幸亲命兄逃,尚有庞兵追捉。目前在园相遇,
兄以直陈,忽听火炮声频,军兵震耳,只得委曲改妆,充入绣楼为侣。若非
文正之能,险遭流剥之厄。不料兵退祸消,兄又尊体欠要,谬叨兄妹,聊申
启候,会晤有期。
那翠桃接了这封书信,疾忙送至花园,忽听公子正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道:“他日若非仙子降,今朝岂有解辰星。昨日蒙员外到园问我的病,又是一番言语。我想承他们父女如此厚恩,教我如何答报?倘能配偶,也不枉小姐的了。”
翠桃听了一会,走到里边,叫道:“公子,我家小姐有书在此。”守勇接来细看,道:“咳,小姐教我怎能消受?”守勇旋又说道:“姐姐,我不能动笔,烦姐姐代言。”
翠桃回来对小姐道:“公子不及回书,教我多多致谢。”小姐道:“教我怎的。但不知公子近日病体若何?”翠桃含笑道:“公子看了小姐的书,觉得病已轻可了些。”这是:
一纸真符除万病,半轮明月满乾坤。
且说呼守勇自从逃避到园,不觉一月有余,病体已愈,精神如旧,心想:乘此天气晴明,不免把这金枪试舞一会也好。就将衣服脱下,单穿了鹅黄紧身,拴一条片金暖肚,手里提了金枪,使得来金光闪烁,犹如电掣雷轰。使了半晌,说道:“好厉害,病得这几天就弄它不动了,果真拳不离手,待我歇息片时再舞。”
且说员外想起呼守勇的病,连日未曾进园看他,不知好否,心想:“呼侄品貌虽好,奈他颠沛太狠,若是纳他为婿,却也相当。今目闲暇无事,且到园内盘他一盘,再作理会。员外步进园来,只见一条青龙在空场上百般飞舞,员外一见,口称奇怪:青龙发现,乃人间大瑞,莫非老汉有添丁之庆?员外近前细看,呀,明明是青龙飞舞,谁知是呼家贤侄在此耍枪。果然将门之子,与众不同,看他拿这柄铁杆枪,犹如取了一根杉木棍,轻轻松松不用气力的一般。我家小姐常常说要学枪,须得习学这神枪,方有用处。咳,我想朝廷为什么轻听庞妃的献媚,把一个辅助江山的功臣,一旦倾亡。这教:
孤猿更叫秋风里,不是愁人亦断肠。
那呼守勇把这金枪正使得高兴,抬头一看,却是员外在此看舞枪。守勇道:“放肆了。”员外道:“公子你病后元神未足,舞枪恐劳筋骨。”守勇道:“小侄却是不知。”员外道:“你既不知,老夫与你讲明了罢。”守勇道:“如此,请教。”员外道:“公子,对于这一柄枪,老夫曾立过誓,若有使他者,只要人才出众,枪法精熟,愿将小姐匹配。今日老夫看你枪法恰好,人才又妙,岂敢悔誓。况老夫膝下无儿,全赖公子,我得暮年勿忧也。”守勇道:“大人,但是小人灾难叠至,且无一椽寸土,枉负虚名,岂敢耽误千金?况且现漂湖海,未卜何时有定。蒙大人恩命,小侄断不敢遵!”员外道:“公子,这是老夫的心事,你今不必固执。”守勇道:“大人,目下小侄的性命,犹如水上浮萍随浪去,漂流湖海任西东。”那守勇虽然口里这般讲,心窝里十分欣幸。
后来毕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九回 钦天监观占星象 庞贵妃计触龙情
巧笑知堪敌几万,倾城最在著戎衣。
晋阳已陷休回顾,更请君王猎一回。
且说庞丞相自从提兵之后,四处追捉,这呼家兄弟两个绝无踪迹。他诳奏:“善于妖法,军兵不能前进,伏乞皇上敕召法师,驰赴军前荡涤邪氛,以便追获。并敕各省抚按,严督郡邑文武官吏巡员将弁,一体协力查获,即以宫升吏赏。如不严行查获,察出一并究参。如此则易于破获,以免隐这潜踪之患。”仁宗览奏,即降旨礼部王曾:“着人绘画了呼家兄弟的图形颜貌,颁布中外文武,一体追获。如敢拘情放纵,照律应加三等治罪。钦此。”
那仁宗回宫想了一会,道:“呀,错了!这呼延赞乃我朝的功臣,皇祖极宠爱他的,是以袭封呼得模为忠孝王,赐了金龙鞭,命他在朝秉政。不料朕躬临御,觅了庞丞相的女儿到宫,封了他为贵妃。朕一时未曾想到,被庞妇僭用了正宫的銮舆,被呼得模议谏了一场。那晓庞妃奏说得模欺君妄上,朕即令丞相庞集领兵抄灭呼家。不道得模之子呼守勇、呼守信遁去无踪,庞妃必欲追获,杜绝其源。朕误听其言,复命庞集统兵追赶。今庞集称呼家妖法厉害,军兵莫敌。但是呼家谅非奸佞,何庞集疏奏至此,于中定有嫌隙。”
仁宗正在思虑前后,恰好庞妃进见,奏道:“臣妾荷皇上格外之恩,已敕臣父庞集领兵追捉呼家,谁晓他妖法多端,不得不奏闻陛下。臣妾想,呼家将如此难捉,莫非罡煞临凡,致多怪术,必诸法师镇治,然后进兵有效,再令钦天监夜观星象,把迁位宫次讲明,方得追赶不虚,若不早为制伏,迟则生变,到了这个地步,只怕鞭长莫及了。”仁宗道:“庞卿所奏甚是,朕想呼家将乃皇祖开国的功臣,故袭封他子孙世守,朕因揉守不坚,一时惶愧,犯一个赤心忠良的呼家将一旦尽殊,今被廷臣议论,朕心常自忧思。今卿这奏,朕亦难力,卿且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那庞妃执意要仁宗降旨,仁宗只得降旨钦天监。
话说那钦天监监正孙太,奉旨上台,要将周天过宫凶吉次序逐一查看,那青龙离宫三度,白虎迁垣数仞,查此二星,恰恰应的呼家两子,幸喜将星尚伏,干戈不致冲旺。那监正下台,俯伏金阶,奏道:“臣孙太奉旨观星,查得青龙白虎二星,且属离宫退位,幸将星伏下,台垣辅弼正在离宫退位,须皇上亟宣禳保,以安众象。”
仁宗听奏,沉吟良久。回到正官,曹后接了驾,摆下御宴,问道:“圣上今日进宫,为何不快活?”仁宗道:“娘娘有所不知,朕因误于庞妃,把一个皇祖的大功臣冤杀了,既已轻听误杀,又令加兵追捉,去今四月,昨日庞集奏云,呼家妖法厉害,奏请法师驰赶除妖,以便追捉呼家兄弟。今日庞妃翼亦相似。旋据钦天监孙太奏复,青龙、白虎二星离垣,请朕祈禳归宫,以安辅弼。朕思呼家两个儿子,上应二星,如今只好不动不变,也不听庞家添兵去追,慢慢的不理这事了。”
曹后道:“古云:朝廷乃上帝委治中界,须代天宜化。今我主慈祥教化,四海人称尧舜,但我主过于宠了庞家,反被庞家父女弄坏,岂不可惜,况且呼家将原有功于我朝,其忠良之念,决不肯变。庞家既有这般奏法,还宜省察,试看呼家果否,然后用事,使廷臣畏惧,庶朝野肃清。今我主听了庞家的奏章,不审是非,就把呼家来灭,未免廷臣有道我主不分美恶、轻听佞臣之言,冤杀忠良。因我主太过仁慈了,故奸佞敢于侮君。”仁宗道:“娘娘,已往之事,不必讲他。如今夜深了,睡罢。”却是:
五更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
到了五更时分,只见月淡星稀,仁宗升殿,却好朝堂无事,退殿进宫,正遇两宫的刘妃娘娘往正官请安,仁宗就进了西宫,道:“爱鲫为何美容比前日清减了些?”刘妃道:“臣妾近日觉得身慵意懒,想是精神稍减。”仁宗道:“刘卿,这教: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
那仁宗来到西宫,刘妃接了圣驾,奏称:“臣妾不知驾到,有失恭迎,望我皇恕罪。”仁宗道:“刘卿何罪之有?”刘妃道:“臣妾接驾不恭已违仪典,若不奏请赦除,虑恐廷臣议论。”仁宗道:“朕不责卿,廷臣岂知?”刘妃道:“若要不知,除非莫为。”仁宗听了沉吟不响,道:“准赦卿罪便了。”刘妃谢恩,又奏道:“臣妾闻皇上又差兵追赶呼家,这一节事怎么样了?”仁宗道:“那灭呼之事,并非朕意。因呼家气数已绝,有此庞家的参奏。”刘妃道:“二鼓了。”仁宗卸下龙袍,挽住刘妃的手同入寝官。那晓睡至三更时分,刘妃做成一梦,见一朵五色彩云,上边立一位白须的老人,手里拿一只仙桃,向刘妃一笑,把手一招,拿这只桃子,送与刘妃吃下,(刘卿)醒来一想,却是南柯一梦。这教:
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
话分两头,单表一支。且说庞妃思想,为何皇上许久不进宫来,那呼家的事,不知钦天监如何查了?不免令小太监到钦天监去问个明白。那小太监到了钦天监细细的一问,进宫回复庞妃,说道:“钦天监查看西龙星伏在西方,白虎星已迁兑宫,但查此二星应在呼家两子,不去惊动为妙。”庞妃听说一呆,想道:“呼家原是天上星宿,故此这般厉害。呼家的儿子是青龙、白虎两星降凡,教我如何?偏偏这许久朝廷又不进宫,行止难定。正是:
南宫冷落生孤男,北院空名强自眠。
庞妃怨想未已,恰好天子来宫,见了庞妃道:“爱卿为何美容无喜?”庞妃道:“臣妾因皇上久未进宫,逐日思念,故尔精神稍减。且虑呼家未绝,反复莫考。况呼家的儿子又应青龙、白虎二星,务选精兵急追,方免后患。若不剪除,贻祸不小,臣妾旦夕加忧。”仁宗道:“庞卿既为国加忧,朕岂可逆天行事?”
庞妃呆了半晌,想出一计,道:“臣妾别无他虑,因呼家打死了臣妾的胞兄,斩了庞家的禋祀,说也心寒,庶民有犯,严律非轻,况今臣妾在宫,臣父在朝,兄冤不伸,倒是一场话柄。蒙皇上如此恩隆,兄冤稍息,但臣父年老,还求皇上眷顾,臣等父女,粉身难报,臣今拜谢天恩。”仁宗道:“庞卿何故谢恩?”庞妃道:“古人云:为人欲尽忠和孝,臣报君恩子报亲。臣蒙皇上节次提兵,亦谓臣之兄死不明所由也。圣恩如此,臣以死报。”庞妃言毕,就除了凤冠红袍,正辞驾出宫。仁宗一把挽住庞妃,说道:“庞卿为何动怒?”庞妃道:“臣惟捐生报主,并未有怒。”仁宗道:“卿既不怒,何以轻生?”即命官娥与娘娘穿戴好了。
宫娥与庞娘娘穿了宫袍,戴了凤冠,依旧回宫,见了仁宗,即俯伏谢恩,奏道:“臣妾又蒙皇上赐我再生。”仁宗道:“古人云:在生一日,胜死千年。况卿国色天姿,且又富贵过人,朕劝娘娘大放襟怀,切勿固执。”庞妃听了,暗笑不止,心里想道:被我这番做作,一个皇帝也就没法了。若是我哥哥不死,在朝也做了官,就好商量划策,内外有了人,还怕那一个?就是做他的皇帝,也不值什么。可惜我家没有人,爹爹年老,哥哥早殇,想他则甚?不如耸动一番,待朝廷添些兵马,竭力追捉,不怕不获到军前枭示。
庞妃想了一会,主意定了,见了仁宗,把添兵追捉呼家这话,细细的奏了一番。仁宗听了庞妃这般泣奏,细想良久,道:“卿奏理当,朕即降旨,仍令丞相挑选雄兵三万,赐了上方宝剑。此去如朕亲行。”那庞集领旨谢恩,飞檄宣召李飞能为前部总兵,周围用为后部都指挥,吴虎、王俊、杨升经、阮泰、雷上卿为左右两翼,朱胜、林弼、郝大元、江孚仁、荣兆先、唐坤为四哨,邵弘奎、徐甫光、富弼、王体仁为参赞,各将奉令,把营伍兵器收拾停当。
到了明日,又奉令点兵,那三营五哨的将官兵弁,齐集到点。这庞太师坐在帐中,好不威风,一声号令,非同小可。顷刻间,众将披挂,号炮三声,一齐拔寨,果然兵随将转,击鼓鸣金。这正是: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话说庞太师威风凛凛,果是一位将军,全然不是丞相。那一路经过的州县,那个官儿不来跪道。若没有有孝敬,就要在地方上屯兵养马。这些百姓们,人人想逃,弄得这些地方官东蹿西跳,安抚百姓。这教:
奸雄横扰惊人怕,屈杀忠良又害民。
那仁宗只知美色欢娱,岂念江山社稷?这庞集在朝,到底是忠是佞,朝廷也不明辨,如今又差他领兵追捉呼家,那一种经过的地方,百姓受害,朝廷哪里知道。总是庞妃这妖精,迷得朝廷昏天黑地,一些民情也不管的了。所以官兵在此经过,任他骚扰百姓,就是我们州县官府,叫他也没法。须得:
朝廷国正天心顺,府县官清民自安。
“如今朝里好官少,也是我们做百姓的该受这个苦恼。”道犹未了,只见旌旗耀日,雪亮刀枪,一队队走来。又听轰天大炝,放起,震聋人耳。忽然扎下无数的营寨。庞集道:“宣令官,你快些传令三军,如有断府到营参见,须要分别文武。文武二品以上不必要他贽见,武的总要披挂膝行,稍有失仪,军法从事。若是他贽见的礼厚,就要略略照顾他些,不可拘定这个‘军法’两字。”宣令官道:“得令!”飞赴前营,吩咐了李飞熊,周国用,转谕五营四哨,左右两翼。
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回 庞丞相乘机进剿 包文正奉旨入觐
威风凛冽似秋霜,将勇兵强气宇昂。
旌旗招展眩人目,宝剑光腾映夕阳。
话说庞太师领兵追赶呼家,不觉长安已经不远,只看见地广人稀,一片荒凉,心想:且在此安营下寨,然后进兵,怕他再逃到那里去?太师一声吩咐,这五营四哨的兵将,各各听令安营,却是:
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
闲话休题。且说包文正告病回里,不觉已是一年,目下可云康泰,闲居潇洒,胜似陆地神仙。包公正在自叹,不道朝廷差了杜衍,特召包公进京。包公接旨已毕,见了杜衍,说道:“弟自告病归里,叨庇得痊,原思身不列朝,作一山林野老,以娱此生,谁想又蒙圣恩特召,并劳杜兄远涉。”杜衍道:“包大人,朝廷眷顾,固班中少了辅弼,特召大人佐理国政。”包公道:“杜部兄,弟久离仕班,恐失规仪,况目下朝廷,闻说要庞妃、庞集主政,只怕我辈出来不合时宜,请年兄宽坐片时,待弟写一个谢恩本章,恳年兄代奏。”杜衍道:“包大人,岂不闻《四书》上两句,说道:‘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况且王谏议,吕通政辈与我一同酌议,必得大人列班,还可整顿规议。”包公道:“既然诸公倚重小弟,敢不共事。如此,就起身罢。”
包杜两人即日起程,不觉已到京都。到了来日五更时分,殿上静鞭三晌,皇帝御座,只见:
九天闾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那包公俪伏金阶,奏道:“臣包拯启奏陛下,臣病请归故上,幸叨皇上福庇,今获无恙,臣正来京谢圣,值杜衍奉命敕召,臣不胜依切。”仁宗道:“朕临朝治政之际,廷臣总未能如卿之明敏,故命杜衍敕召卿来,入阁办事,兼司九卿监察,惟卿职守,毋负朕恩。钦哉,故敕”。包公谢恩退出,那王曾、杜衍、朱良左、吕广一齐见了包公,同至公廨,把朝堂品节规仪,细细酌议了一番,各各散去。却是:
君王勤政名空在,承露恩纶世已无。
唯有紫苔偏称意,年年因雨上金铺。
那包公同各官话别,心中耿耿不舒。自想:庞集如今又领兵往西追捉世子去了,但不知呼家侄儿是否在员外家里,切不要别了员外寻兄弟,撞着了庞家的追兵,那便坏了。难道呼老将军的神魂,竟然不默佑那两个儿子?待老夫一款一款的查实了,慢慢的奏闻。庞集他也恶贯满盈的了。古云:暗窒亏心,神目如电;人间私语,天闻若雷。况庞家父女两个,奸恶已极。上天岂不加怒亟诛?我想,冤杀枉死之人不一而足,以致滞魄沉魂,塞满酆都,其原因皆阳世问官,不能明察,或倚势冤枉人。须知阳世无屈杀之人,地狱无含冤之鬼。但既为人臣,毋负天之好生,不论臣庶,正直则能为圣为神。我官居辅弼,位列台垣,治事应代天宣化,教育冥顽,罪罚须省刑穷诘,民不呼冤于道路,断无在死于酆都,一生如此,则仰不愧天,俯不作地,死后可见天地神明。
包公正在追思,忽有家将到来,说道:“王员外有事。请包大人一会。”包公听了员外的事,当即启奏:“乞暂假十日。”仁宗见本,批:“准假十日。”
包公飞马赶去,到了王员外门首,家人即忙通报,员外同呼公子迎接包公,来到书房里边,员外道:“贤婿先来叩谢了恩人。”包公听员外叫呼公子“贤婿”,包公道:“难得员外盛情,把小姐配了呼家大侄,恰是门户相当。目下呼家贤侄不过难中贫窘,承员外不弃,结了缔盟。”随后又对呼公子道:“贤侄,你先拜谢了令岳。”大家谦逊,只得一齐跪拜,起来,分宾主坐下。
包公道:“老夫回钦召赴京,不得奉辞,故呼贤侄聘娶贵千金,却是老夫不知,失了个礼。”员外道:“包大人,我们都是通家世好,不敢费心。”守勇道:“大人之恩,铭感五内。但差尊使到京,不知可有回音否?”包公道:“不要说起,都道你先人生前受到了屈杀,死后更惨;那尸骸又倒葬在狱丘坟内,外边立了一座大石碑,碑上刻的‘呼家将之狱坟’,四面差人看守。”守勇听得包公这般说了,才觉泪如雨下。
包公同员外相劝了一番,守勇听了,叹一口气,说道:“我日后能来祭扫,不要说一座石碑,就有十座,也要推倒他哩!”守勇正在唠唠叨叨,忽听包公的家将来说:“如今庞家又领了三万人马,分路追捉,只怕即日有兵马到王家庄哩。”包公道:“员外,你和翁婚商量,不可耽误。”包公说了,就别员外回府。正是:
屋漏更遭连日雨,行船又遇打头凤。
员外道:“贤婿,事不宜迟,快快与小姐商议。”
那守勇见了小姐,把这番言语告诉了他。那金莲听了,心里犹如刀割一般,说道:“公子,这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总是我王金莲害了公子。”守勇含一包眼泪道:“恩妻,皆卑人累及小姐。”金莲道:“古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成了夫妇,那里讲什么你我。但是公子别去,教我怎能放心。况怀妊三月,男女未卜。”守勇道:“恩妻,卑人去后,倘然生了个男的,取名延庆,待他年长,好教他到新唐国来,便知卑人下落。”守勇说了这话,就别了员外。
小姐含泪道:“公子,但不知新唐在何处。”守勇道:“小姐放心,倘然孩儿想到新唐寻我,则父子相会有日了。当初我曾祖呼延均,因刘王失政,听信了宇文筠,把我曾祖冤杀,曾祖母遂生我祖呼延赞。那金头马氏道我祖必是大器,将如花小姐许配我祖。恰好大宋皇帝征伐刘王,钦召我外祖杨业老将提兵征讨。我祖想起父遭宇文筠杀害,此仇未雪,正在想及,那晓杨老将军已奏闻宋主,我祖乘机投营效力,进兵与刘王大战。且喜皇天默佑,一战成功,宋太祖就封他为藩,子孙袭职,就是新唐的马千岁。今卑人往彼,把受屈未伸的话说了,就好借些人马到来。翠桃姐,卑人将小姐交托与你,早晚解劝他。若是产生了男儿,你同小姐耐心抚育,等他年纪大了,令他到西番新唐国来,访寻卑人下落。你的终身,请同小姐商议,切不可为了卑人,反误了你。”
翠桃道:“公子说那里话,我与小姐愿共生死,公子此去寻弟报仇,别有团圆之日,何出此言?”守勇眼泪汪汪,对着小姐,翠桃一看,含了眼泪,作别出房,又别了员外、安人。此时,小姐、翠桃一齐哭出厅来,守勇硬着头皮说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且暂飞。皇天若不垂青眼,屈杀忠良父子离。”员外,安人也是涕泪如流,说道:“贤婿慢走,还有话说哩。”守勇听得员外、安人叫喊,回身一望,喊道:“大人不必远送,小婿拜别了。”守勇就向空四拜。转身就走。员外急忙走出门来,一看,呀,头也不回,竟是去了。这教:
花落长川草色青,暮山重叠雨冥冥。
逢春便觉飘蓬苦,今日分飞一涕零。
员外呆了一会,来到里边。
那晓庞家的兵观已经围住庄子,放起轰天大炮,众军呐喊摇旗。庞丞相同了一班兵将来到王家厅上。员外毫无惧色,听从搜寻。庞家(的兵)就扭住了王家的小童,细细盘问根由。那小童怕极,只得招出:“呼守勇刚刚逃去了。”丞相道:“绑他起来。”唬得小童魂不附体,说道:“将军,你给我松了绑,招就是了。”丞相道:“快些招了,饶你的命!”那小童道:“将军,这呼守勇说,寻了他的兄弟,要到什么新唐国去了。”丞相道:“他到底几时去的?”小童道:“真正昨日向四首去的。”丞相即传令,从西路去追,把童儿放了。正是:
鳌鱼脱下金钩钓,摆尾摇头再不来。
且说呼守勇别了员外,来到牛府,拜见姑妈,说道:“侄婿呼守勇,多蒙姑妈规劝完婚,不料成亲半载,令侄女已孕三月,那晓庞奸又请大兵追捉,要来围困王家庄搜我。侄婿听包公说了,就别了恩妻,又托翠桃劝解,倘产了男儿,取名延庆;倘能长大成人,也好被他到新唐国来寻我。”姑妈道:“侄婿放心能去,凡事都在老身。”守勇道:“既承姑蚂照察,侄婿呼守勇就此拜别”。
那晓牛府家人飞报进厅,说道:“夫人,不好了,外面许多兵马杀来,说到我家来捉呼家兄弟。我想夫人的侄婿姓呼,不如快快放他躲过才好。那里晓得今日有此大祸,这教青天里打霹雳。”牛夫人道:“不必着忙,侄婿你拿了我的生铁棍子防身,从后门出去,只要随机应变,就可脱身。”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回 斗夫人怒打庞好 赵凤奴山前大战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光羌笛戍楼兰。
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话说呼守勇提了牛夫人的铁棍,出了后门,把这棍子一直飞舞过来。庞家那些兵将摸头不着,眼睁睁让他过去。守勇想道,好了,如今要大步的走哩。那庞丞相喝令兵士:“你们随我一同冲到里边,务要小心捉拿,不可放他过去。”那将士随了丞相冲进牛府。
那晓牛夫人大骂出来。丞相道:“牛夫人,不必着恼。自古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因呼守勇躲在你家,所以惊动。”牛夫人道:“老庞,只怕你是强盗,今日领了许多喽罗,赶到我家抢劫么?”丞相道:“老夫乃朝廷钦命,领兵查拿反贼呼守勇。你不把反贼交出,反说老夫是强盗,好个不怕死的泼妇!”那晓牛夫人就伸过手来,在老庞面孔上打一下半斤重的大巴掌。丞和道:“牛氏休得无礼!老夫是当朝丞相,你这泼妇胆敢骂我?”牛夫人道:“老身教训你这奸贼!”丞相道:“众将官快快搜捉那反贼呼守勇兄弟,出来见我。”谁知牛夫人赶上前来,一把揪住了丞相的胡须,举手又打。那庞丞相出于无奈,只得叫道:“牛老夫人,请息怒,有话好好的讲。”那兵将欲来解劝,又恐牛夫人不分皂白,一起打在里边。况他是诰命夫人,不好还手,倘然搜不出呼家兄弟,岂不是又要吃他的亏哩。于是个个不敢向前。
那庞丞相被牛夫人扭住,骂道:“你这奸贼,好端端为何打到我家?”丞相道:“夫人,你错怪了,老夫是奉旨追拿反贼,闻说呼家兄弟在此,老夫故来请教。”牛夫人道:“莫非皇上差你来抄抢我家的么?”丞相道:“总是老夫错了,请放了手罢。”那牛夫人趁势放了。这五营四哨的官将齐声道:“老太师且发令起营,不必在此耽搁了。”
丞相正要上马,那晓又被牛夫人拉住,丞相急得目瞪口呆,细细想道:“事到其间,不得不如此。陪下笑脸,说道:“牛老夫人,不必如是,老夫赔礼了。”牛夫人道:“你是奉旨到我家来拿反贼的钦差,为什么倒来赔我的不是?也罢,依你说是奉旨来的,我看朝廷金面,放你去罢。”丞相听说,十分欢喜,立刻上马,吩咐三军,速往西路追去,只要拿住了反贼,定即加功请赏。如敢不力协追,自有军法。三军奉令,星夜起行。正教:
日落辕门角鼓鸣,千群面缚出藩域。
洗兵鱼海云迎阵,秣马龙堆月照营。
且说呼守勇得了姑妈这条铁棍,急煎煎飞奔而逃,一路行来,忽已红日西沉。远远望去,只见隐隐一座高山,寻思道:我且赶上去,寻个庙宇,且歇息片时再走。那晓走近山坡,忽听一声大炮,守勇心里好不害怕,他想:难道庞家的伏兵在此?天啊,如今教我从那一条路走?
守勇正想,那晓来了两员女将,后面许多喽罗,上前拦住道:“汉子,你往那里走,快放下买路钱来!”守勇道:“你们错了。我是逃灾避难的穷人,劫我则甚?”那女将道:“好大胆?”提起刀来就砍,守勇急将铁棍架住。三人大战。胜败未分。
那女将重又道:“来将何名?”守勇道:“俺乃忠孝王呼得模之子,呼延赞之孙呼守勇是也!俺爹爹因遭庞妃狡奏,冤杀俺一家三百余命,庞家怕俺复仇,被他父女刁蒙,朝廷十分昏瞆,差了妃父庞集,四处进兵追捉,俺无奈奔逃,在此经过。”那女将听毕,急忙跪下,通:“妾等不知恩人驾到,望乞恕罪。”守勇道:“请教将军高姓。”女子道:“啊呀恩人,妾等就是赵家庄上赵大郎的妻与妹。”道犹未了,忽听远处炮声不绝,人马声喧。那赵大姐同凤奴奔上山去,四面一望,只见西南上旌旗招展,相对说道:“想是庞家的追兵来也,我们且令军士送了公子上山,待我们杀退了追兵,然后同公子去见大王。”守勇随在山上安息。
且说庞丞相领兵追至高山,不道山场里放起一个大炮,山坡上吹号鸣金,灯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那丞相甚是惊怕,不道旁边冲出一班喽罗,挡住了去路,大喝一声:“呔,毛贼休走,快拿买路钱来!”丞相大怒道:“有你这班不怕死的强徒,胆敢拦住了大兵的去路。”那赵大嫂飞刀矿来,丞相即令与战,吩咐:“要取这女人的首级来见我。”那晓庞兵杀不过这两员女将,那赵大嫂趁他畏惧,乘势一战,杀得他北斗归南,庞家已是兵残将寡。这教:
何处吹笳薄暮天,寒垣高鸟没狼烟。
愁人一听头堪白,苏武争禁十九羊。
赵大嫂、凤奴这两员女将已经收兵上山去了。庞丞相忍气吞声,只得收了残兵,再行追赶,正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且说赵家庄的赵虎臣赵大郎,原是田间野老,溪畔闲人,娶妻孙氏,尚未生育,妹子凤奴,被庞丞相之子黑虎抢去,幸亏呼世子相救,兄妹得以团聚,故把妹子送与世子为妾。那晓庞黑虎被呼家妹丈打了几下,不多几日黑虎就死了。谁道是黑虎的妹子封了贵妃,那父女两个商量起来,把一个功臣之子呼得模抄斩一家三百余人,因不见他两个儿子,故又起兵追捉。赵大郎恐怕庞奸害及,挚家而走。不道冒雨冲风已经半月,正在心焦,恰遇了一个救垦,姓梁名玉,山西人氏,善用一十八般武器,大郎和妻妹一同拜他为师。那梁玉看三个人武艺精奇,教他们守了这座高山,自己下山去了。三人即守住了山寨,查点喽兵,立法最严,那些军士们人人称善,个个颂扬,这也不在话下。
方才巡军报大郎说,夫人同凤奴与一个小英雄战了半晌,后边又有人马追来,三人协同,杀得追兵望风而去。那道:
果然将相本无种,却是男儿当自强。
那头目进见道:“禀上大王,方才小将奉令巡山,夫人与凤奴把一个小英雄交小将带上山来,禀见大王。”赵大郎道:“那小英雄叫什么名字?”头目道:“他说是呼家将的子孙,因遭庞妃作对,杀了一家三百余人,尚在起兵追捉他兄弟两个。又说,他的兄弟叫呼守信,至今尚未会面。那呼守勇是单身逃难经过此处,恰好遇着夫人和凤奴,令小将引见,如今这呼守勇候在营门口,请大王下令。”
那赵大郎明了这话,立刻吩咐开门,军上都要披挂,队伍排列整齐。令四员头目跪道相迎,口称:“高山大王赵虎臣,特遣小将们接呼将军到营相会。”
守勇且喜且疑,喜的是虽然为寇,且系称孤道寡,也是凛凛威风,但不知可是俺父王昔年有恩于彼,如是殷勤接待;若非旧识,为什么这般光景?守勇正满肚疑想,耳边忽听笙歌嘹亮,头目道:“将军,俺大王在此接见。”守勇抬头一看,只见他:
头戴九龙达登,左右插的雉鸡毛,横搭一条狐狸尾,身穿大红圆领,周
围绣了滚龙,腰间围的白玉宫绦,足登的粉底乌靴。
赵大郎踱出营来,见了守勇,说道:“恩人为何到此?”连忙搀了守勇,一齐进了营来,相见了一番,分宾主坐下,各将旧日之事细述一遍,大那道:“那年救舍妹的时节,觉得尊躯还懦弱些哩,如今恩人真正年富力强了。”守勇道:“俺有何技能,承大王谬赞。”
正在叙谈,那头目禀道:“夫人同凤奴来了。”那守勇听说,就立起身来回避。大郎道:“恩人,房下同舍妹出来叩谢大恩,何必回避?”守勇道:“俺有何恩德,安敢称谢?”大嫂、凤奴一齐出来相见。守勇道:“方才追兵赶来,如何退得他去?”大嫂道:“庞集亲自领兵追来,被我姑嫂两个与庞家血战山坡,杀得他兵残将损,大败而逃。”守勇道:“俺今日着不相遇二位,那庞兵将来时,叫俺如何抵敌?幸承二位神力,救了这个难。”大郎道:“我们都是至亲骨肉,理应排难解纷,何必讲这些套话。况舍妹前年已许过恩人的了。”守勇道:“俺现在难中,死生未卜,且自漂泊山河,行止莫考,岂可耽误令妹的终身?”大郎道:“这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婚姻大事,不是耍的。一家夫妇,那有不同患难的么?古人云:‘夫唱妇随’,即此也。”正教:
高梧叶尽鸟巢空,洛水潺湲夕照中。
寂寂天桥车马绝,寒鸦飞入上阳宫。
赵大郎道:“妹子,你同姐姐进去梳洗罢,待我吩咐头目收拾起来。”赵大嫂同了凤奴来到里边,头目进营端正。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面分解。
[book_title]第十二回 赵大郎与妹完婚 庞丞相高山大败
玉楼半天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
月殿影开闻夜漏,水精帘卷近秋河。
且说那高山大王赵大郎自叹道:掩昔年若没有呼世子救我舍妹,俺一家儿性命就难保哩。那晓得呼家世子打了庞黑虎,恰巧他的妹子,朝廷又封为贵妃,故尔引出许多事来,把一个功臣府化为乌有,杀了呼家三百多人。俺想起来,那呼家之变,明明是由我们而起的。若庞黑虎不抢我的妹子,那时,我夫妻两个也不求告人救了,即使呼家在赵家庄经过,断然不会去打庞家,就没有这些灾难了。那晓呼世子被庞兵追到这里来,恰恰又遇俺的妻妹巡山,所以先令头目上山通报,俺一见了他,就说将妹子与他完姻,再作道理,但不知梳妆可完?
大郎正自言自语之时,只见一班使女簇拥了小姐出来。大郎见了妹子,说道:“贤妹,愚兄将你配与呼世子成亲,这是义不容辞的事。若非世子救你回来,我们一家性命早已被庞家害死哩。”凤奴道:“小妹亦知大节。”大郎道:“难得贤妹才智不差,呼世子这般义气,俺当捐躯相助。”凤奴道:“这个自然。”大郎又令头同唤齐乐工傧相,营门上挂彩张灯,今日与凤奴完姻,明日领赏。那一班军士,都在营门侍候。乐工傧相,齐集内营。吹打了一番,大郎吩咐乐工傧相到前营请了呼将军来,与小姐结亲。
那乐工奉令往请,傧相念了诗赋,三请新人,来到里营,喝请凤奴与呼将军参拜,行过夫妇札,两位新人拜谢了哥哥嫂嫂,一班军上齐在营门道喜,女使仆从一齐叩见。到了日落西山,点齐了宫灯,送那新人进去。真是:
洞房花烛蟾宫喜,月殿姮娥下九重。
一宵晚景不题。
到了来朝,大郎夫妇重又相见了两位新人,各述了一番衷曲。大郎夫妇再三劝解,那守勇时刻想着爹娘死的如是之惨,怎忍心受这般快乐,人子之心岂得放下?凤奴道:“公子,你且放心,我家哥哥嫂嫂已经说明,帮我呼家杀庞贼报仇。妾劝公子,留心兵将要紧。我们且到外边与哥哥嫂嫂商议,必有奇谋。”不道谈谈讲讲,又是黄昏月上,别了兄嫂回房。
凤奴道:“公子,昔年与你一别,不知后事如何,请说一遍。”守勇道:“凤奴,我说与你听:俺那年打了小庞,夺你回庄,那知黑虎不多几日死了。谁想他的妹子,朝廷封了贵妃,不道他僭用正宫娘娘的仪仗,往岳庙进香,偏我爹爹巡城,看见了他,不许僭用。那晓庞妃假公济私的一奏,仁宗也不同是非,把我呼家三百三人,一旦死于非命。那庞奸又查点首级,少了我兄弟两个,他又奏了仁宗提兵追赶。这教:奸权衡厌忠孝,昏庸朝政失纲维。那晓白黑夜逃来,走了一日,所得后面炮声不止,回头一望,却是兵马来了,那时急杀我也,幸见有扇小门半掩,我且挨进了门,却是王员外的一座花园,且喜无人,我就到假山洞里躲下。那晓身子疲倦,且打个盹,待庞兵去了,我好再走。谁想竟睡了一夜。来日,他主婢两人到园,看见我睡在他园里,那侍女翠桃看见我就叫喊起来。幸亏小姐喝住,于是查究我的来由,刚说了几句,就听炮响不止,唬得我胆战心慌,亏得小姐教我改妆成女子,叫翠桃送我上了绣楼,说是李员外家来学绣的。那晓老庞领了兵将,到王员外家各处搜寻,来到绣楼,指定卑人,说要洗剥衣裙,那是真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全亏王员外请了包文正来,退了庞贼。又蒙包王二公,姑念我是功臣之子,留住花园,早晚与员外相叙。正是:道古谈今皆学问,悟参世务即经纶。那王员外道我不凡,将金莲小姐配我,在他府中欢娱,已是半载。那日,包公密差人来,说老庞添了三万人马,分作东南西北四路追捉哩。我听来人说了这话,若是逗留不走,未免漏了消息,反害及员外,于心怎安?是以嘱托翠桃一番,小姐怀妊三月,切勿唬坏了他。日后若生了个男,叫他延庆,将来也好到西番来寻我。用这样的话语,又去叮嘱了小姐一番,就叩别员外起身。不道走了许多日子,才到这里。若不是你姑嫂在此,俺怎得相见令兄,庞兵如何败走。但是承兄姐恩德非浅,退了庞家的追兵,又让我和你完婚。教俺怎么消受?”
凤奴道:“说那里话。自古道:以德报德,天下皆然。况我公公婆婆身死非命,公子的受苦含冤,皆由妾引起,我一家敢不捐躯图报。与这个庞贼决个雌雄?”守勇道:“既如此,我们且睡,明日再与大舅细谈。”正是:
琵琶先抹绿腰头,小管丁宁侧调愁。
半夜美人双起唱,一声声出凤凰楼。
话说庞集请了那三万人马,分了四路追赶,那晓一路而来,又经两月,到此高山,不道反遇了一哨人马,挡在山坡,讨取买路钱。庞集口出狂言,妄想就此现成军马剿灭山寨。谁知倒被这两个泼妇杀得大败亏输,人马已伤其半。参谋道:“丞相,我们且收了残兵,退到后面那大王庙,扎下营盘,再作道理。”那庞家的人马已杀得力倦精疲,到了大王庙扎下营寨,那些兵将,个个垂头丧气,锐气全无。这教:
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策马与刀环。
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
庞太师无计可施,一时捉拿不到呼家二子。不知不觉过了十几年。
一天庞集朦胧睡去,忽然见呼家将的兵马一直杀进京来,放那连珠炮,震得天摇地动,神鬼皆惊,旗上写道:“呼必显孙女、孙儿呼梅仙,呼碧桃、呼瑞珠、呼彩鸾、呼延庆、呼延龙、呼延豹。”忽内中一员小将闪来,指定了庞集骂道:“奸贼招箭!”话犹未了,只听嗖的一响,那晓射中了庞集的左额。庞集大喊一声:“啊呀!不好了!”醒来却是南柯一梦。庞集想,呼守勇、呼守信日后必有扰累,若不去追他,犹恐放虎归山,虽是提兵追捉,总是画饼充饥,捕风捉影。于是,下令速速回京,请旨添兵助战。那中军赍了奏章,到京上达。这教:
军前告急非通小,直达丹震下九重。
仁宗据庞集奏称:逆贼呼守勇等,未免盘踞山林,集众猖狂,必得请兵追剿,以除恶逆。仁宗降旨,命众卿议奏,那晓合朝文武并未议复。仁宗想:这样看起来,忠良都是假的,朕再降旨前去,若不速议具奏,一律按法治罪。自古到今,那个不晓得,食君之禄,分君之优,岂不伴食不理?
仁宗正大怒,恰好皇叔出班启奏道:“臣康亲王启奏陛下,那逆贼呼家将已奉旨歼灭,尚有两子逃去,未尽剪除。我皇钦命贵妃之父庞集,提兵追捉,经久未获。臣想,我皇祖太宗开创宏基的时节,原亏了杨业、呼延赞、王贵辅治我朝的天下,他三人南征北讨,在荡西除,那夷狄听了这几个将官,人人恐惧,个个佩服,无一不钦敬他们,就是太宗,也知他赤胆忠心,有功于宋,故太宗都封为藩爵,令他子孙袭职。臣思太宗这般恩宠,他谅不敢悖,今庞集具奏,可谓大逆。臣等曷敢妄议?据臣愚见,我皇颁诏招抚,仍敕呼守勇守职,他如果赤心为国,就好将功折罪,倘不能克尽厥职,立可拿正问法,何必提兵远追?臣今旨昧干凟,统望圣裁。”仁宗听奏,心里甚是犹豫,道:“朕听王叔的话,极是情理。庞集的奏,也是为国。这便如何?且传旨前去,仍着庞卿作速领兵追捉。”却是:
遥知社稷山河水,全在廷臣战守功。
仁宗一腔心事回进官来,庞妃接见朝廷,奏道:“万岁今日为何圣容加怒?”仁宗道:“朕今升殿,王叔奏说呼家的事,朕心深有不忍。”庞妃听说“不忍”两字,心中好不害怕,说道:“高山的女寇,定是杨家十二寡妇,他同呼家是亲,只怕逆贼呼守勇必然躲避他家,但臣妾之父庞集,年老不堪报效,父臣不谙戎机,要求皇上格外赦免,敕召进官一议,便知分晓。”仁宗道:“卿言甚是。”即敕召庞集进京候旨。这教:
一封丹诏离金阙,马头行处即长城。
庞集接了圣旨,星驰上马回京。召进宫来,见了贵妃,说道:“娘娘,可晓皇上召我到京,却为何事?”庞妃道:“爹爹,召请到官,不过是女孩儿的意见。要请教呼家到底有何踪迹?”丞相道:“娘娘不要说起。我起兵一路追赶,到了高山,那晓两个女寇有许多喽罗,挡住了去路,要我买路钱。那五营四哨的官将,大家与他一战,再不想人马被他杀伤了一半,只得将残兵移驻大王庙。此后多年,连连有本章送达帝王,不知圣鉴如何?”贵妃道:“爹爹,皇上看了本,交臣议奏,那晓八王叔奏了一番,朝廷竟有不忍的心肠,被女儿也是一奏,如今平允了些。我说爹爹年老,且文臣不请兵政,求皇上赦免罪过,召请爹爹到宫商议。”丞相道:“娘娘,我向来自无主见,如今弄得这样光景,我还有什么见识?”贵妃道:“女儿有一计策在此,叔父庞天德现挂印总兵,他有四个儿子,极甚骁勇。何不启奏了朝廷,召他同往军前出战。我们嗣了他一个,朝廷封荫了他。”丞相道:“果然妙计。女儿赛过陈平。”正教:
弟兄竭力山成五,父子同心上变金。
且说仁宗恰好进宫,那庞妃父女接见了圣驾,就把敕召挂印总兵庞天德父子同往军前效力的诏启奏了一遍。仁宗大喜道:“既是庞天德有四个儿子,应将他长子赐卿为嗣便了。”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三回 庞总兵钦召进京 赵大郎演习兵法
衡阳一纸鹧鸪飞,奉召金门著赐衣。
挂印将军能破敌,海东名镇在西岐。
话说庞大师听了仁宗旨意,就写一封家书。差四个伶俐家将,教他到挂印总兵海东公府中投递。那家将来到公府门首,只见一个中军官问道:“什么人,在此窥探?”家将道:“启爷,俺奉太师爷差来投书的。”中军道:“取出来看。”家将把书呈上,中军接了一看道:“家将,你且在此等候。”
中军来到里边,道:“启上公爷,京中太师爷差了家将到来,有家书在此。”海东公接过书来,拆开一看,道:“好奇怪,几十年来毫无音耗,近年老夫人封了公爵,哥哥想起兄弟了。”却是:
穷来休要寻亲眷,富在深山有远亲。
庞天德道:“昔年我在军政府做监军守备的时节,求他几次到兵部里说个人情,免些差徭。他说,宰相同兵部没有交往的。怎么去托他?况派差升调,关乎国政,谅难徇私。我听他这般说法,以后就不讲了。近年他晓得我征服了边夷,现在镇守辽蛮,他就差了家将来投家书了,我且不必讲他的势利,再把来书细看了一遍。”上写着:
愚自少壮时与贤弟握别,倏尔韶光屡易,岁月频更。欣吾弟恩荣盖世,
功冠古今,爵尊挂印总兵之职,位列台垣之重寄,以为我氏增光第,无不乐
也。兹奉大宋仁宗皇帝留心治事,谈及我弟的英雄四位老侄的技勇。忽奉恩
纶,命愚火速修候,召我弟同四位贤侄齐赴京见驾,不得迟延。因有紧急重
情,事关非细,为此特遣家将,赍来钦命的家书,兼程飞奔,望贤弟得阅来
书,星驰就道入觐,稳叨天禄盈仓矣。
庞天德把家书看了一边,忽然哈哈大笑:“且喜我生四个儿子,却也个个精强,大儿龙虎,使一根梨花枪,次见牛虎,用一把开山斧,三儿毛虎,专用一对钢鞭,但是圆睛突出,赛过铜铃,面赤发红,犹如火部神将。惟四儿飞虎,生得面如傅粉,唇若丹砂,宛如瑶宫仙子,用一柄方天画戟。我想老夫的公爵,也亏这四个儿子帮助起来的。就是我庞家的祖宗坟墓,那风水也不算丑了。闲语休提,且唤那家将进见。”
中军来到外边,说道:“公爷着你进见。”那家将听唤,随了中军来到里边,叩头道:“相爷差家将叩见公爷,请同四位公子一齐进京议事。”公爷道:“你们且到外厢,消停两日再讲。”家将来到外厢,公爷到了里边,见了夫人,李氏道:“公爷今日有何喜事,这般快活!”公爷道:“夫人,说也奇怪,那晓我哥哥在京做了二十多年丞相,从来没有书信寄我。如今晓得老夫封了海东公,更且四个儿子正在血气方刚,都是技精力胜,我哥哥今日差了家将,下一封书来。”夫人道:“不知书中若何?”公爷道:“这一封书,说是朝廷的钦命,令我父子一同到京,想是要我父子帮他。”夫人道:“论理该嗣一个儿子给他,但是大伯朝廷虽宠,同僚不睦。因害了呼家一门,尚在捉他儿子,倒被呼家的儿子杀得十败其九,所以大伯想起了兄弟侄儿进京去商议,不过要你帮他。”公爷道:“夫人差矣,任使他无情,不可我无义。老人应同孩儿到京,或者得了前程。倘然进兵获了呼家,就可名扬四海,威镇天下。就是大丈夫从兹建功立业,为之栋梁。如今你大伯差人来请,总不过手足至情,有此关切,进退老夫自有成见。家人过来,请公子上堂。”
那家人来到里边,说道:“公子,有请。”公子听唤,一齐上堂叩见公爷,说道:“爹爹唤孩儿们出来,有何吩咐?”公爷道:“因你伯父庞集为了追捉呼家将,要我父子进京商议。若是拿住了呼家将,就是个功臣,不怕不做大官哩。”公子道:“爹爹,孩儿们应该去的,一则代朝廷出力,二则建功立业,为国除奸,为臣份内之事。”公爷道:“难得我儿有志气。”你看他都是雄赳赳,气昂昂,齐往上道:“母亲在上,孩儿同爹爹进京,就此拜别。”夫人道:“儿啊,你们年纪都轻,不要轻情别人的言语。况你大伯如此势利,因自己不能追获,骗你们替他死哩。”公子道:“母亲不必过虑,孩儿此去,少不得也要看风使船。请母亲放心,孩儿就此拜别。”夫人道:“畜生,我做娘的舍不得你,你道撇得下做娘的么?”公子道:“并不是孩儿撇你。自古道:男儿志在四方。”夫人道:“呸!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蛮牛!”夫人就含一包眼泪道:“燕子衔泥空费力,初丰毛羽想离巢。未知何日还乡井,可能相会小儿曹。”
公爷听他母子说了多少唠叨话,如今孩儿别了夫人哩。公爷吩咐家将:“今日与四位公子起身,路上须要小心伺候。到京见了太师爷,说我耽搁一两月就到。”家将请了四位小将军齐上马,公爷又叮咛了一番,说道:“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海东公道:“你兄弟四个见了伯父,不可仗恃自己的伎俩夸口。”公子道:“晓得。”答应一声就走。
不觉行了数日,已是长安地面。来到军前,家将就同四位小将见了太师,说道:“伯父在上,侄儿们拜见。”丞相道:“贤侄请起。”兄弟四人起身,又道:“爹爹随后到来,令侄儿先行,问安伯父。”丞相看了这四个侄儿,心中大喜,说道:“老夫闻你四个弟兄,都是武艺高强,明日先到教场,我要试看一会,就好分别官职效用。”
到了来朝,丞相令侄儿们齐赴教场比试。那庞龙虎提了银枪,使得双龙争胜八面回绕,那庞牛虎拿一把开山斧,使了五六十个盘旋,犹如电光闪闪,那庞毛虎用一根竹节大钢鞭,乒乒乓乓舞得爽利;只见那庞飞虎,拿一根方天画戟,使得来飞舞惊人。丞相看他兄弟四个比试一番,心中十分快活:果然英雄出少年,你看兄弟四个,都是凛凛威风,是将门之子。吩咐回营,一齐上马。
到了帐内,丞相吩咐丫环,请众位嫂嫂出来相见。那丫环请了众位嫂嫂,到帐前见了丞相,道:“公公万福,今日呼唤媳妇们出来,有何吩咐?”丞相道:“今日请众媳妇到来,非为别事。我想黑虎死后,老夫自苦膝下无儿,今有四个侄儿到来,欲待嗣他为子。”众媳妇道:“公公极是。自古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不早为嗣立,我氏何人接续。”丞相哈哈大笑:“我大房庞集有传了!”吩咐快排香案,拜谢了天地祖宗,收大侄龙虎为儿,叔嫂各各相见不题。丞相道:“假子真孙从古说,宗祧有继怕谁欺。”
丞相带了嗣子龙虎,侄儿牛虎、毛虎、飞虎一同上京启奏。见了仁宗,奏道:“臣庞集蒙我王命,召胞弟天德,自因有病未至,先令四子谢恩。”仁宗即日召四虎将上殿,见了,甚是欢喜,就将四虎均封为将军,随营听候调遣,又令龙虎等人:“速随尔父尔伯前往军前效力,计功升赏。”四人一齐谢恩出朝,仍回营整顿不题,这教:
今日龙城飞将至,管教胡马度阴山。
且说呼守勇自从逃到高山,遇了赵大嫂同凤奴救了上山,见了大舅赵虎臣,十分要好,收他妹子凤奴与他完姻;幸喜凤奴倒也贤惠,守勇时常想起爹娘,心里如何得安,且同凤奴商议道:“我往新唐国去,借了兵马来再处。”那赵凤奴听了公子这些言语,只得苦劝,说道:“官人休得如此,今日哥哥嫂嫂在山下比试,我和你且去看来。”守勇道:“这倒使得。”
二人来到山下,只见那里摆的一字长蛇阵,一声炮响,化做四门阵,变了八卦阵,又化一个五行阵。守勇道:“好阵也!”那五行阵取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之意。虎臣收兵,忽见妹丈、妹子,立起身来问道:“妹丈几时来的?”守勇道:“才到。”那凤奴把守勇的话说与虎臣商议,虎臣道:“贤妹,那妹丈的事不必心焦,我在此招兵买马,也为了妹丈。”守勇道:“即承大舅救助,在此招兵买马,何不同往新唐借了些兵马,就好与他决战哩。”虎臣道:“但此去新唐,说有八九千里,一路羌兵看守,恐不能去。妹丈你且耐了性子,还在此间耽搁的好。”那守勇听了,心中闷闷不乐。
虎臣见他烦闷,备下酒筵与守勇散闷。饮至半酣,忽有喽兵报道:“启上大王,庞妃又差了四虎将领兵到来,要擒呼将军哩。”赵虎臣听说,即刻发了十二枝令箭,教喽兵四处再去打听,令头目守好了山寨。那喽兵奉令去后。赵大嫂道:“官人,我想必要敌住了他,再作计较。”守勇听了,吓得面如土色,说道:“我们兵稀将寡,那里杀得过他,不如大家逃往新唐去罢。”虎臣道:“不要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是妹丈害怕,快去同舍妹商议。”
那守勇来到里边,与凤奴计议同往新唐的话,那凤奴道:“公子,非是我不依,闻此去新唐,路有万里,我且同哥嫂在此,省得公子路途担忧。”守勇道:“但是你身怀六甲,凡事须要小心。”凤奴道:“这个自然。”守勇又叮咛了虎臣夫妇一番,作别就走。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四回 庞四虎四路追赶 杨令公显圣惊庞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获楼兰终不还。
且说呼守勇正要作别下山,不道被庞兵围住,不觉惊呼道:“这山前山后都扎下营寨,教我从何处走出呢?”虎臣道:“妹丈休要心焦,你且住在此间,待我夫妻与他厮杀便了!”庞臣说罢,即吩咐披挂,自己头戴一顶金扑头,穿一领金锁甲,提一根长枪。赵大嫂用一副扎额,两根鸡雉毛,使一对飞剑。他二人一齐上马,飞赶下山,勒住一看,说道:“娘子,我想必要杀他个措手不及。”赵大嫂道:“官人讲得不错,同你冲将出去。”二人就拍马加鞭,冲入庞营,道:“呔!那里毛贼,敢在此处讨死!”
那庞家才到,没有防备他,倒被赵家夫妇杀了四五百个人马。那庞龙虎、庞牛虎兄弟两个,各执了一根长枪,也就上马追来,喝一声:“狗男女休走,快把呼家兄弟献出,饶你的狗命!若再支吾,管教山林扫平,砍取你的狗头。”赵虎臣夫妻听说,不觉怒气直喷,骂道:“你这乳臭的龟孙,着枪!”庞龙虎也就挺枪迎住。赵虎臣与庞龙虎战三十余合,胜败未分。赵大嫂拍马追来,庞牛虎也来厮杀。赵家看这庞兵,一个青脸,一个红脸,好象魔怪一般,说道:“我们且诈败了罢。”
庞家两个少年,不知赵虎臣夫妇是诈败,反大喝追来,道:“强盗休走!”挺枪正刺,那晓旁边有一把板斧直砍下来,牛虎连忙闪过,赵大嫂扳弓连射两枝神箭,只听飕的一响,已中了庞龙虎和牛虎。那毛虎、飞虎看见两个受箭,各领兵杀来,把赵虎臣夫妇围将拢来。赵虎臣夫妇心里十分着急,只得拼命的交战。叹道:
五六年来多战场,至今犹恨在山冈。
不思吞国兴王霸,为根深仁义不忘。
呼守勇望见虎臣夫妇被庞兵围起大战,急同凤奴商议道:“贤妻,如今大舅、大嫂被庞兵围住,在那里大战,我和你快去解救了他。”凤奴听说,就令众人目吩咐喽兵披挂停当,速将连珠炮放起,一同杀进庞营,解救大王上山。那喽兵奉令,满山都用鹿角、擂木、石炮守住了这山头,一面放起炮来,一面同了守勇凤奴冲进庞营,杀得庞兵措手不及,如何抵挡。
赵虎臣同大嫂看见守勇、凤奴领兵杀来,又是一场泼战,趁了守勇的势,一齐杀出重围。虎臣道:“若非妹丈与舍妹领兵杀来,如何能得解救?看来庞家的人马果然充足。”守勇道:“大舅,我想此处,凉亭虽好,终非久恋之乡。不如再到别的山头去住罢。”虎臣道:“妹丈放心,我山中也算兵精粮足,可守数年,只要严加看守,待他营里疏防,乘机冲杀他一场,岂不是好?”守勇道:“高见甚是,倘庞家杀上山来怎么处?”虎臣道:“已经吩咐头目,令众喽兵分守山头,准备了弓箭石炮,待他攻上山来,四处齐发,射箭的射箭,打炮的打炮,谁敢上山?”守勇道:“此计恰好,到底打点一条去路才是。”虎臣道:“妹丈你同舍妹且住在此,庞家倘有骚扰到来,我自抵挡,怕他则甚?”这教:
三戍渔阳再渡辽,骍弓在臂剑横腰。
边疆似欲知名姓,休傍阴山更射雕。
按下虎臣、守勇议论守山之策不表,再说庞兵营内。那庞集道:“方才四虎将已经围住了一班草寇,稳稳的擒他,谁想反被逆贼呼守勇领了许多喽罗冲进阵来,劫了草寇上山,那晓龙虎、牛虎孩儿反被他射伤了。也罢,且消停几日,与他决个输赢。令三军且围了高山,再作理会。”丞相正在吩咐,忽见巡兵报来说道:“满山都是鹿角擂木,栅旁堆积许多石炮,周围伏了藤牌,势难劲敌。”丞相听了大怒,就命三军领兵杀上山去,一声号令,众军披挂齐全,三声炮响,各提器械上山。却是:
军威赫赫敌人怕,将令森严神鬼惊。
那庞家四虎奉了将令领兵上山,见一个女将,顷刻间乱箭如飞,吓得那四虎将不敢上山对敌,丞相心里好不慌张。牛虎道:“伯父不用慌张,待侄儿同毛虎、飞虎领兵齐往后山攻打便了。”那牛虎兄弟领兵飞往后山,那晓树边立一小将,口称:“俺呼守勇来也。”道犹未了,忽听轰的一声炮响,庞家未曾防他下山,谁想呼守勇领兵直冲下山,杀得那庞家措手不及,又伤了一千余人。
那牛虎同兄弟追上山来,大喝:“逆贼休走,快快了马受缚。”守勇听了大怒,挺枪直刺过来。那牛虎正要与之厮杀,忽听号炮连声,难以进兵,只得退兵来见丞相,说道:“侄儿蒙伯父令往后山进兵,不道呼守勇冲将下来,伤了八九百人,上山又是炮打,侄儿不敢领兵前进,为此缴令。”丞相听了大怒,说道:“贤侄差矣。自古道:休长他人之志气,不可减我的威风。那呼守勇虽然诡计多端,前山放箭,后山抛石,难道我奉旨捉他的官将倒怕了逆贼不成?”牛虎道:“伯父,侄儿想他是个山林草寇,没有城郭的,只要担些芦粟秆子,拌了些桐油松香,周围树旁都堆将起来。到二三更天气,放起火来,他必然逃走,我们趁势上山,不要说一个呼守勇,就是十个,也要捉住哩。”丞相道:“好妙策。”就吩咐三军依计施行。不题。这教:
怨气难凭浊醴消,血天泪海恨滔滔。
统兵欲斩仇家首,全赖干将砍万刀。
那赵虎臣道:“妹丈,亏得我们早为埋伏,不然,他领兵杀上山来,如何抵敌?且喜前山一带,都用的火箭药箭,后山一带,尽是石块石炮,他家谁敢上山。此次,庞兵被我们的埋伏算计,吃亏不小,谅他不敢再来的了。我们安心守住在此,怕他做甚?”吩咐:“拿酒来,我同妹丈快饮几杯。”并劝慰:“妹丈,不必过虑,自古道:遇有酒时须饮酒,得宽怀处且宽怀。”
呼守勇转身对凤奴道:“恩妻,我想令兄令嫂虽施妙策,把前山后山都已设伏,庞家不能上山,以为得计。恐庞家亦有奇谋,他别开生面杀来,就难以抵挡哩。”虎臣道:“妹丈所虑甚是。我已密令众头日四处巡探去了。”守勇道:“大舅,我们既在此督守山寨,亦宜披挂以防不测。”虎臣就吩咐三军,速令众将披挂完备,以威军政。果然一声号令,火速就行。
不多时,只见巡兵纷纷飞报上山道:“启上大王,那庞家的兵将运了许多芦粟秆子,推在山冈,听他说是半夜里引火的。”虎臣听说,呆了半日,说道:“我只防他杀上山来,不曾想他放火,这便如何是好?”守勇道:“这倒不妨,快快传令兵将一齐冲下山去,与他决一死战。”话犹未了,忽见火光冲天,守勇道:“呀,不好了,快快杀下山去再处。”那赵虎臣、赵大嫂、呼守勇、赵凤奴,领了合山的兵将,一直冲下山来。
谁道庞牛虎、庞龙虎大喝一声:“反贼休走,快快下马受缚!”那守勇提起画戟就刺过来,龙虎即忙架住。正在不分胜败,那赵凤奴手舞双刀赶来,庞牛虎抡起板斧,架住双刀。那时高山大战,杀得庞家兄弟战战兢兢。那呼守勇架起画戟刺来,刚中了牛虎的左腰,忽听一声“啊唷”,不道那庞牛虎跌下马来,呼守勇就趁势冲杀过去。庞毛虎、庞飞虎统兵掩兵过来,随将守勇围住。守勇心里急个不止,看来这般光景,只好与他决战。那晓战到一百余合,精神愈加强壮了。
不想庞集也领兵追来,逐渐围拢,只听耳边喝叫:“众将官,快擒反贼来领赏!”众军答应如雷,呼守勇唬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知妻子同大舅、大嫂如今在那里。此时,呼守勇被庞家四虎围住大战,杀得气喘吁吁,身不由主,忽听隐隐的一声炮响,只见一支人马冲过山来,那号灯上大书“杨家将”三字。庞家人马见了杨家的号灯,都是人疲马倦,死的死,逃的逃,刹时十去其五。
那呼守勇就借势仲杀了一会,出了重围,一想,这支人马是何处来的?想了一会,在马上打起吨来,醒来一看,只见前面黑隐隐的一座村庄,近前一看,呀!原来是钦赐的杨侯庙,不免进去少睡片时再走。下得马来,神思困倦,合眼睡去,只见那神人云:“生前扶社稷死后作神明。俺杨业因当时扶宋征辽,潘仁美不肯发兵救援,俺遂阵亡,且害俺一家都撞死李陵碑下。蒙上帝矜恤忠魂,封为神道。不想俺女婿呼必显被妖妃庞多花屈杀了一门三百余命,昨日庞兵追来,把俺的外孙呼守勇围住,不能解救,俺只得遣了三千阴兵,冲破庞营,把外孙救了出来。待俺差了鬼判引他到来,指他一条去路。”那鬼判奉命,召了守勇的魂魄上殿。只见那神人高声大喝道:“呼守勇,你还不快到新唐续完了后段姻缘,相会了夫妻父子兄弟,共庆骨肉团圆。那杀父之仇,报亦不远的了,还不速走,庞兵追来就难解救了。”说毕,那神人去了。
守勇如梦初醒,心里甚是恍惚。急叫:“外祖老令公,快救了外!”恰在门槛上一绊,醒来一想:“呀,原来是一场大梦。方才明明叫我至新唐国去,日后自有团圆,报仇不远。古云:‘任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如此我拜别了外祖,快些走罢。呼守勇叩别了神人,立刻起程。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五回 五霸山大郎遇寇 王金莲喜产麟儿
樗蒲百万不言贫,犯阵冲竖止赤身。
常诵《汉书》笑樊哙,但能屠狗不屠人。
话说赵虎臣夫妻,那日被庞家的兵马困住,忽见远远标灯大书“杨府”两字,后面又是一支人马追来,冲散了阵势,庞兵都不见了,那时两人就借这灯光,一直走出战场。赵大嫂道:“官人,我和你脱了重围,不知凤姑同姑丈如何?”虎臣道:“我们一边走一边寻便了。”
正在行走,忽见一人一骑隐隐的走来,虎臣大喝一声:“呔!来老是谁?”答道:“小将赵凤奴!”虎臣哈哈大笑道:“贤妹,愚兄与你大嫂在此。”凤奴同兄嫂把大家被困的话讲了一会,虎臣道:“不知妹丈可曾脱出重围?”凤奴摇头道:“不知。”大嫂道:“此处离山已是二三百里,我们且脱了甲胄,算为土民,方好再等救兵。”凤奴道:“这倒不错。”大家卸了甲胄,改作土民不题。却是:
干戈暂且权收拾,甲胄包藏为土民。
志存宋室忠良辈,尧廷指佞恨奸臣。
庞丞相收住了人马,然后说道:“侄儿,我想费尽心机,使这个神通,已是十全的妙计,稳稳拿住的了,谁道旁边冲出一支人马来,把我们的兵马冲散。那呼守勇想是混出营头,不知又往那里去了。众将官,冲杀这支人马,究竟那里来的?”众将道:“启上太师爷,昨晚临阵之时,小将以为得计,忽见旁边冲出一支人马,灯上写的‘杨府’两字,被他杀得昏天黑地,七颠八倒,想是呼家子趁此走了。”丞相道:“灯上既然写的‘杨府’,必定是呼守信借来的杨家将。速令三军且到太行山一路追去,必然拿获他兄弟两个。”那四虎奉了将令,星飞追往西羌去了。却是:
凭他妙策难逃网,管取头颅献玉皇。
且说赵虎臣被庞家灭了山寨,杀得抱头鼠窜,东三西四,幸亏有一支人马到来,救他出了重围。且喜他妹子凤奴倒也足智多谋,人家卸了军装,扮做了乞儿,日间沿途求讨,晚间古庙安身。虎臣道:“我忽此非久计,不如仍回故里再处。但不知妹子、大嫂意下如何?”凤奴道:“哥哥尊见极是。古人说得好,树高千丈,时落归根。”大嫂道:“既是这般,何不就走?”
那三人就此晓行夜宿,不觉已到五霸山了。那晓山旁冲出一班喽罗,拦住去路,又有五个头目赶来,说道:“俺等叫扳着天钱富、小霸王李兴、滚龙球吴大海、独角犀金胜、飞天鹏任大羽。”那五个头目各带一根齐眉棍,喝道:“汉子休走,快把姣姣留下,你也好在此享些受用。”那虎臣听了大笑,说道:“好大胆的毛贼,你快快送些金银与俺做个盘缠。若不送来,你休想在这里称霸!”那五个头目怒道:“也罢,不战不胜,且与他决个输赢。汉子看棍。”这五根齐眉棍一起打下。虎臣架住了棍子,心里一想,且诈败过去。
那头目逼住虎臣,举棍打来,虎臣趁势抢将进来,夺了一根棍子,打将过去,把那扳着天钱富一棍打死。那四个头目见扳着天已死,他们心里想道:“我们不如拜伏了罢。”大家跪倒在地,道:“小可们不识英雄,多多有罪,如今大哥哥扳着天身死,求英雄在此做个寨主,小可们同这部下喽兵甘愿听令!”那虎臣同妻与妹商议,凤奴道:“哥哥,既有此说,应允何妨。”虎臣道:“你们愿听俺的命令么?”头目道:“小可们愿在大王麾下效力。”虎臣道:“也罢,俺且在此做个寨主。”那头目们听他允了,即传齐各部喽兵,披挂去迎赵大王升帐。
虎臣同了妻与妹上山,吩咐众喽兵免参,着头目进见,四个头目一齐参见虎臣道:“这里共有多少人马?多少钱粮?细细说与孤家知道。”头目道:“启上大王:这里有五霸,部下有二十名校军,二千人马,钱粮够吃两年多些。”虎臣道:“古人云: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今孤家在此,少不得的夫人妹子逐日总要比试,你们四人既在孤家麾下,做个总监军罢了。那钱粮不足,不可害人性命借来,违则惟你监军是问。”那监军把大王的号令,吩咐各部人马奉令依行。果然:
图王霸业非我愿,孝义堂前集众英。
且说王金莲与呼公子成亲才半载,公子走后,金莲想起:自从庞贼领兵追捉公子,害得我夫妻分离,如今不知怎么样了?金莲正在思想,忽然肚中疼痛起来。那翠桃看见小姐疼痛,说道:“小姐,只怕今日要分娩了,待我报知员外、院君。”翠桃到里边说了,回到房来,只见小姐睡熟,那小姐梦见一位金甲神从天而下,正要看是何神,忽又一阵大痛,睁眼一观,呀,原来睡在这里,方才却是一梦。又是一阵紧痛,喜生一位小官人。那翠桃抱来一看,说道:“小姐,小官人生得鼻直口方,声音响亮,与公子面貌一般的。小姐与公子伶怜俐俐,自然生的小官人也是清清秀秀。若是龌龌龊龊的父母,必定生个邋邋遢遢的儿子。”
那翠桃同小姐在里边抱着小官人,好不快活。那晓外边这些田夫们见王员外家火起,急急赶来相救。员外听说后面火起,急唤翠桃出来相问。那翠桃道:“方才小姐肚痛,幸喜生了一位小官人,小婢正来报员外、院君知晓,里边并没有火光。那小官人出世的时节,房里不过有些香气,那里有什么火光?员外睬他则甚?”那员外听说小姐添了小官人,心里十分快活,来到外边,说道:“各位乡邻,舍下并未失火,方才小女生了一个小官人。”那些乡邻听说员外添了外孙,众人齐道:“员外恭喜,这位小官人长成,必然是个大器,我们惊动了。”员外道:“多承各位问候。”众人各自回家。却是:
从来将相原无种,天怜忠孝降麟儿。
那员外、院君晓得小姐生了一个小官人,十分欢喜,来到小姐房里,恭喜一番,抱那小官人一看,果然大庭高耸,鼻直口方,说道:“女儿,你生了这样的儿子,日后一定享他的洪福哩。”金莲道:“多谢爹爹、母亲。”员外道:“待我与外孙取个名儿来。”金莲道:“爹爹,那呼公子临去叮嘱,说道,生了个男的,叫他延庆便了。”员外道:“女儿,方才你说呼公子,且喜没有外人在此,倘若人家晓得呼公子是王家的女婿,岂不是又要弄出祸来?如今叫他王延庆罢。”金莲道:“爹爹主见不差,竟叫他王延庆便了。”正是:
文身断发贡苍茅,不反南人格有苗。
竭力致身分次第,先职子职后登朝。
且说庞妃闻西宫刘妃娘娘已经怀妊,心里很不爽快,恐他生了太子,朝廷必然宠爱。庞妃正想间。那晓刘妃腹痛起来,那庞妃已令心腹太监翁贵,买了一个女娃子进来,恰好刘妃正在收盆,庞妃假意殷勤看顾,一心要想调换。不道刘妃生了一个太子,被庞妃暗嘱了官娥,调换了太子出去,就命宫娥寇直,将太子抛送御河里边。
那寇直不敢违拗庞妃,只得奉命依行。来到御河边,将太子取出,细细一看,不觉掉下泪来。寇直捧了太子,正在痛哭,忽听一声咳嗽。寇直急将太子藏好。恰是陈太监走来,见那寇女在金水河边,上前问道:“寇直女,你在河边则甚?”寇直道:“陈公公,不要说起,庞娘娘调换了刘娘娘生下的太子,教我拿来送入河内,我不忍将好好一个太子弄死,所以在此悲痛。”那陈琳听了,倒是一吓,说道:“寇直,此事断不可行,况皇上晨夕想生太子,岂可弄死储君?”寇直道:“我原是这般念头,为此啼哭。”陈琳道:“寇直,咱去也。古人说得好:闭口深藏舌,安身处处牢。况这个庞娘娘,何等厉害,咱不要惹出事来。”这教: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双子铺开生死路,翻身跳出是非门。
陈琳说了这话,回身就走,寇直一把拖住,说道:“陈公公,你若不与我想个方法救这太子,还想做宋朝的太监么?”陈琳道:“寇直,依你便怎么?”寇直道:“依我,想个法子救了太子的性命。”陈琳道:“不依呢?”寇直道:“公公不救,我们大家死在河里便了。”那陈琳吃了一唬,想道:“他不过一个官娥,也知大义。难道咱是仁宗皇帝的得力太监,倒不如个女子?也罢,待咱把这太子藏在身边,且到园内采桃子,一齐送到八王爷府中。那八王爷最是修善的,待咱细细与他说明,再无不依。”寇直听了大喜遂将太子交付陈琳,寇直一径回宫,来见庞妃,说道:“启上娘娘,这事办过了。”那庞妃道:“你须秘密些儿!”寇直应道:“晓得。”庞妃自言自语道:
“一计操成真妙策,万千辛苦乐今朝。”
且说陈琳,被寇直将太子托我,心里好为担忧。不免采了几颗桃子,竟往八王府去。陈琳想了一回,来见王爷,说道:“咱奉旨进桃,与王爷庆寿!”那八王开盒一看,只见桃内一个孩子。八王就查究起来,陈琳把缘由细说。那八王细看这小孩子相与仁宗相似。说道:“陈琳,你既送来,说话须要小心。”陈琳道:“理会得。”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六回 太行山守信拜别 杨家将保送甥儿
太行回首望秦关,未卜家乡几日还。
今日拜辞唯有泪,不知风景在何山。
且说呼守信自从太华进香,又来到太行山,见了老令婆,又见了舅母、姨母、嫂嫂,一住就是三年,心想,承他们再三留住,教我兵法,光阴过得好快啊。时常想起家园,外婆只管叫我耐性,说什么免祸,始终未解其意。那八角琉璃井内的水,也曾吃过几杯,这长生诀可惜尚未学全。
守信正在思想,忽听一声炮响,震得地动天摇,却是为何?只见家将飞奔上山,说道:“公子,不好了,听说朝廷差了庞太师,领了三万人马,把一座太行山团团围住,说来搜捉公子哩。”守信听说,吓得魂魄俱消,问道:“朝廷何故拿我,只怕你听错了。”家将道:“听得明明白白,一些不错。”守信道:“你再去探来。”家将重又探听去了。
守信急往里边,见了老令婆,说道:“外祖母,不好了。”守信道:“孙儿,为着何事?”守信道:“方才家将报来,说道朝廷差庞丞相领兵围了太行山哩。”令婆道:“你可记得同守勇出猎回家,打死那庞集的儿子之事吗?后来庞多花做了贵妃,就寻你爹爹的事,把一家三百多人尽遭涂炭,唯逃你兄弟两个,不知你哥哥逃到那里去了,所以提兵四处追捉。”守信听令婆这番说话,一交跌倒,令婆倒吃一惊,幸喜八姐九妹在旁,扶了守信起来,说道:“孩儿醒来,你切莫悲苦,须定出个计来才是。”守信道:“甥儿原想会见了哥哥,商议个计策,那里晓得弟兄南北,教甥儿独力难施。”令婆道:“你也不必啼哭,量你哥哥必在新唐,如今庞兵虽围山下,你且拿了这一根生铜棍下山去,待我吩咐八姐九妹送你下山便了。”守信道:“多对外婆。”话毕,就拿了铜棍作别下山。
八姐、九妹各取了双刀飞舞,一齐赶下山来,只见:
旌旗耀日张威武,甲胄如云布满前。
那八姐、九妹见了庞家的阵势,心里顿生一计,道:“公子,你且慢走,待我们先去与他厮杀,你看我们势欲败走,他家必来追赶,你就乘势逃出营头去罢。”守信应声领教,称谢不已。那两员女将不问情由,竟一直杀进庞营去了。
牛虎正在帐中与龙虎兄弟商议追捉呼家两个儿子,难道前营里人声沸腾,不知为何。忽中军报道:“外面有两个女将冲杀进营,必须将军抵敌。”龙虎听说,提枪就走,大喊一声:“谁敢来受死?”那姐妹听了大怒,舞刀飞砍,龙虎疾忙驾住道:“你不将呼贼献出,还敢冲犯天兵,只伯这座太行山不能姓杨了!”女将道:“你这奸贼,休夸大口,看刀罢!”龙虎挺枪直刺,战斗三十余合,那女将拖刀败走,龙虎兄弟领兵追赶,守信乘机冲杀过去,却被毛虎看见,就拍马追来,大喝一声:“小呼!你还不快来受缚,要想逃到那里去?”守信想来不能逃脱,只得举棍就打,毛虎道:“兄弟快来!”
那庞兵看见他沙场决战,急报到营,说道:“此刻大将军与山上下来的一大将大战了二百余合,只怕是反贼。看来三位将军会战,可能获住。不然,恐难相敌。”那庞牛虎、龙虎、飞虎听说,一齐上马冲来。守信在阵中望见,倒唬得毛骨悚然,只得与他泼战,心想:自古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必我呼家只好靠天的了。却是:
死生由命不由人,拼得微躯报二亲。
杨家未备三军令,难破重围降救星。
且说那五台山的和尚杨五郎,自从上山做了和尚,不道已是数年,心想拜别师父,到太行山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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