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金莲仙史 [book_author]潘昶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文学艺术,小说,完结 [book_length]97985 [book_dec]清代白话长篇神怪小说。四卷二十四回。自序署“台南青阳道人潘昶明广”。《金莲仙始》是演绎全真教有关人物史迹的章回体小说。叙述了南宋咸阳人王重阳遇钟离权、吕洞宾二仙点化后,在陕西省户县祖庵镇修“活死人墓”以修道,后往山东宁海度化了马丹阳、孙不二、丘处机、刘处玄、王处一、谭处端、郝大通七位弟子,创立全真教。后七真又各创立门派,广传全真教。丘处机又受成吉思汗召见,赐掌天下道教,全真教臻于鼎盛。后元世祖忽必烈对诸仙真又各加以敕封,众仙升天聚会。此书描绘道教事迹,力求"朝代、地址、年月、姓氏悉斑斑可考,从而给人一种可信的感觉,不失一部研究全真教史的著作。 [book_img]Z_15085.jpg [book_title]金莲仙史 叙 余思道德之宗,性命之原,是气也,理也。氤氲於太虚之间,凝聚於六合之内,建天立地,原始要终。垂亘古而不变,历万劫以长存,弥高弥远,至真至灵。太上强而名之曰道。伏羲见河图天地阴阳生成之数,衍成卦爻。仓颉因洛书之数,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见鸟迹而作篆。文、武、周公演《周易》,篆后天之妙用,庸成传说,陈天道,达造化之根原。孔子删《诗》、《书》,定《礼》、《乐》,明乎仁义之端。女皇教聘定,谕嫁娶,立乎人伦之始。于是三才定而六艺成,文墨兴而礼乐作。至于百家著作、三教经书,汗牛充栋,不知其几千万亿也。时人不能穷究本根,尽在寻枝摘叶,愈见愈迷,更求更远矣。 今且世事浇漓,人生轻薄。见奢华淫说,则似糖似蜜;闻正真义理,则如隙如仇。故邪妄益多,正气日耗。凡有聪慧者皆以笔墨上求精,仕宦者尽在名利中着意。由是则国风衰,民心离,安得不败乎?今见秉忠直之心、立刚毅之志者,鲜矣;以道义上留心、性命中着脚者,更鲜矣。 嗟乎!世间个个争名夺利,人人爱酒迷花,谁知乐极终有悲来,福尽即便祸至。不行八德,位立三台,终是小人;不修十善,富有天下,死作穷鬼。生图非义之名,死堕无间之狱,惟有臭名遗流万世,毕竟与我有何益乎?聪明达人,静自思之,急速改邪归正,悔往修来,毋使身沉苦海,泊没沉沦矣。 悲夫!今且世衰道微,去圣日远。凡有真志者,不得其门而人,尽被傍门野教诱惑;无夙根者,以虚情幻境上认真,酒色财气中取乐,蜗角争名,蝇头夺利。岂知光阴有限,转瞬无常,幻梦觉时,事事非真;傀儡收处,般般是假;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矣。 余见旧本《七真传》,非独道义全无,言辞紊乱,兼且诸真始末出典、仙迹一无所考,犹恐曳害后世,以假认真。因是遍阅鉴史宝诰,搜寻语录丹经,集成是书,共记四卷二十四回。其中以重阳所度七朵金莲为重,名之曰《金莲仙史》。厥中事事有证,语语无虚,乃登天之宝筏,渡世之慈航也。惟愿有志于道者宜细细静玩,不可当作小书世文而论。果能达此书中意义,道德之门可入,修真之路可寻矣。学者当效丘、白二祖之苦志坚心,勇猛精进,修持道业,何愁德之不立、道之不成哉?是为序。 时光绪甲辰岁季秋望日。台南青阳道人潘昶明广自序。 [book_title]第一回 演玄元诸仙留圣迹审造化二子降凡胎 诗曰: 静观万事一华胥,世态炎凉总是虚。于吉卧祈三尺雨,庄生坐著五车书。王鹅严钓林梅鹤,陶菊周莲苑竹鱼。诸子种情原有别,生心净尽达真如。 又诗: 道德无为体自然,师师授受有真诠。丹成紫府书名录,果就瑶京注永年。太上千支贮玉册,天仙一脉肇金莲。玄纲流演垂今古,世世相承启后贤。 话说普天之下,原有四大部洲:东胜神洲,一曰弗于逮;南赡部洲,一曰阎浮提;西牛贺洲,一曰瞿耶尼;北俱庐洲,一曰郁单越。此四洲,彼暗则此明,此暗则被明。凡所暗者,曰混沌也。今当南阎浮提,自开辟以来,立国大小共有三百有余,所产人物,惟中华国土最美,所以上界天仙真圣,中国最多。凡中国得道者,自古迄今,惟唐、宋间最盛。 凡我天仙始祖、东华帝君王玄辅,汉初人,自得尹喜真人之道,居昆仑山烟霞洞,修炼丹成。至汉桓帝时,度正阳帝君钟离权,乃陕西咸阳人,智勇双全,仕汉为谏议大夫。因北羌人寇乱,有胞兄钟离简仕为中郎将,上本荐弟,拜为大将,北征。梁冀忌之。羌人劫营,军败,权匹马单枪逃至山中。夜见灯光远照,策马觅之,见茅庐有僧,鹤发童颜。权异之,诘其姓名,乃黄龙诲机,即商山四皓夏黄公崔廓也。公曰:“汝为汉朝大将,内有奸雄,外有叛党,至于军败,无有容身之地。可往投师于少阳君,将来当作真仙领袖,何必久恋尘世,埋没于轮回矣?”权闻斯言,心才觉悟。公引去,拜少阳君为师,得闻至道。后与兄简同入华山修炼,自号正阳子,字云房。道成,玉帝降诏,封权为太极左宫真人。后隐姓名,曰金重见,仕魏为大将,镇守代郡。见晋帝骄奢,遂隐去。 至唐朝而度孚佑帝君,姓吕,名绍先,先祖河南永乐县人也。伯父有温、良、恭、俭;父名让,曾举进士,任海州刺史;母王夫人。於贞观丙午二十年四月十四日巳时诞生。少有智慧,在襁褓时,马祖见之,曰:“此子骨相不凡,日后风尘表物。他时遇庐则居,见钟则叩。”及长时,知孝梯,行礼义,日记万言,矢口成文。配妻刘氏。三举进士不第,至四十六岁,母命赴试,遂带家人童寄儿进京。 至长安酒肆,遇正阳赠枕,绍先倚枕熟睡,梦中赴场,文章出众,中了头名状元。赴琼林宴,游京街三天。奉旨回家,兴坟祭祖。来年复命,即放主考。事毕,转升都察御史。为官清政,遂升礼部侍郎,转升吏部尚书。被奸臣奏了一本,定其反国之罪,遂削职拘狱。不数日,提监取决,白刃临头,如头顶红锅,行走十里,痛楚难言。及觉时,满身流汗。正阳道:“此梦如何?”绍先惊问道:“我今一梦,寄儿执黄粱未熟,梦中之事,师知之乎?”正阳道:“汝慕富贵荣华,一生穷通得丧,尽在此也。若不急早回头,白刃临头之时,悔则晚矣!”绍先闻言,肢体如麻,方觉富贵荣皆如黄粱一梦耳。自此正阳别去,绍先存心访道,悟世虚浮。 时周天授二年辛卯,赴试,得中进土。出任江州德化县令。游匡庐山,遇火龙真人郑思远,传天遁剑法并内炼之诀。自此弃官云游,使童寄儿回家报信。寄儿领命回家,夜宿孤馆,思想道:“老爷弃官访道而去,使我回家报知主母。我今有何面目回去得见主母?倒不如死于此地,待老爷道成,可来度我。”遂缢死柳树之下。而后绍先复遇正阳传授金丹口诀,修炼而得成真,回家看墓,度柳登真,而谓柳仙,即童寄儿,本名郭上灶也。后至元间诏封宏教柳真君。此是后话,不表。 却说绍先道成,自号纯阳子,名岩,字洞宾,遍处行化度人。至广州,度何姑而成道;至昌黎,度韩子以登真;游邯郸,令卢英一梦而觉世;游燕京,使刘操片言而求玄。携蓝养素同游碧落,度曹景休共上蓬瀛,并度张珍奴、侯仙姑。以上诸仙,籍中略有可考。此皆吕祖之夙愿未了耳。何以知之夙愿未了?而昔正阳帝君奉诏升天之际,空中霓旌幢节,队仗纷坛,鸾车凤辇,天使下迎,诏为九天金阙选仙使,谓洞宾曰:“汝当住世积功,他日亦当似我。”洞宾曰:“岩之志异于先生,必度尽众生,方升上界。”正阳曰:“汝志愿宏深,可成大器。我今虽返天阙,他日当助汝之力,满汝之愿矣。”遂升天而去。故后钟、吕二仙,在在度化,方方接引,未尝离也。后人有诗赞云: 愿力宏深道德高,古今仙籍称英豪。方方接引无心客,处处提携有志操。画鹤题诗惊世俗,飞鸾开示破尘劳。人人若使如钟吕,只用吹嘘拔一毛。 却说云台通程真人王升,自汉初时得道,后老君命张申、王升、李忠同掌云台。至唐玄宗时,诸仙齐赴方诸度索蟠桃大会。王升真人从老君游诸仙岛,见诸仙纷纷降世,各积功勋,遂起尘寰之念,即欲随机降世,待时积功。 至宋徽宗政和年间,西秦长安咸阳县大魏村地方,有一位老爷姓王,名仁政,曾举孝廉,兼且世代簪缨。仕为山西武州令。在任数年,颇有清政之名。年长半百,因乏嗣,辞职还乡,与太太谢氏带同家人、小仆渡过黄河,雇了几乘马车。路过西岳庙前,日已西沉,急忙投店歇宿,安置车夫马匹。用过夜膳,与太太商议道:“此处华岳庙,乃西岳金天顺圣帝君之行宫,神灵显赫,世人凡有祷祈,靡不立应。我今因无后嗣,辞官不做,想我家祖上数代尝有积善之名,今我与你平生好善,布施乐道。余尝闻《易》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岂虚言哉!我思天网恢恢,疏而不泄,我王氏今招绝嗣之愆,恐未必也。”遂连夜写成一张祈嗣的表章,彻待天明,遂买些香烛纸钱之物,夫妇二人诣庙拈香祷祝。化表呈词毕,夫妇回程。不表。 且说西岳大帝掌管天下仙秩、鬼神、人民赏罚功过之事,凡有大事,必奏玉帝,由天诏发落,小事悉由自主。今见王仁政这道疏文,遂差判官并城隍、土地等神,急去查察王氏。诸神回复道:“王氏数代积善,兼且仁政,夫妇累积阴功。”西岳大帝见其根原深厚,不敢自主,遂将这道疏文带至通明殿,表奏玉皇,内有许旌阳天师执疏呈上玉帝。玉帝见疏文上写云: 伏以位居西方,统庚辛而化育;职司华岳,禀乾兑以生成。万世昭灵,无求不应;千秋赫濯,有感必通。谨疏为据。大宋国西秦咸阳县大魏村居住信官王仁政偕妻谢氏,是日共沐拈香,至心恳祷于西岳庙庭之手曰:伏惟王氏数代行仁,难招绝嗣之尤;仁政半生积善,可祷续先之庆。谨露丹衷,冒渎圣聪,凡所希求,曲垂荫佑。伏愿白玉京中颁紫浩,赐永寿之麟儿;黄金阙内敕丹书,衍宗祧之犊子;承先启后,光祖耀宗。更祈家居迪吉,诸事亨嘉。下情无任不胜激切屏营之至。谨具心疏,百拜上奏以闻。 玉帝览毕,道:“未知王氏果有善证否?”西岳帝君奏曰:“臣曾遣使查察,王氏数代颇有阴功,更兼仁政夫妇十分行善。臣不敢私赏,因是表奏玉帝,伏乞陛下敕四果之仙下降,与其作子,将来可畅玄风。” 玉帝闻奏,未及回旨,只见班中走出王升真人,执简长跪,奏道:“臣启奏玉帝陛下:臣昔从老君邀游下界,见玄风衰弱,欲降尘寰,将来重整玄纲,作后人之模范;广阐大教,为苦海之慈航。臣敢冒圣聪,允臣奏悃,不胜庆幸之至。”玉皇见奏,玉颜大喜,道:“卿欲下降尘寰,广阐道教,幸其与卿同姓,根原不改。”遂命玉女精卫进玉液琼浆一杯:“饮此琼浆,虽转托胎原,能使前因不昧。彻待弃尘之时,自有真仙点化,证品仙秩,另行升赏。”那王升真人拜谢玉帝,执杯就饮。玉女精卫在傍,见王升真人奉旨下凡,遂起思凡之念,微动秋波,将王升一窥。玉帝早知其意,即命精卫一同下凡,将来配成夫妇,直至功圆果满,可登天阙,同返瑶宫。二仙谢恩辞驾。四大天师及诸天仙送出凌霄,二真拜别众仙。西岳帝君回转华岳。不表。 且说玉女精卫原来是神农炎帝之女,名曰女华,曾师赤松子。此女因欲渡海访道,志慕长生,拜辞父母,带同宫娥采女,至海滨结筏渡海,出洋溺海而死。一灵真性不昧,化成一鸟,而名精卫。嗔心不改,尝欲衔西山之木石,填尽东海。后遇师赤松子,带见王母,王母命守阆苑桃园。彻待嗔心净尽,转托人身,方能脱离羽属而升上界。自从赴方诸大会,王母命精卫侍驾玉帝,随机应变,转托人身。故那精卫此时乘机下降,托胎于长安城中和氏为女。其母梦青鸟飞人怀中,觉而有孕,后生和氏。不表。 且说王仁政回至家中,忙了几天,家事安排定妥,才觉心安。忽然冬去春来,时逢二月,天气清和,夫妻同游花园。但见桃花正开,艳丽映目,尝思乏嗣,未展眉怀。遂唤家人王兴移酒席于花前,对花赏嚼,吟诗云: 曾记当年栽植时,兴中尝咏种机诗。今辰携酒重欣赏,树老花开结果迟。 那太太听见这首诗,笑道:“树老果迟结成,方知老有实味。”这一言感动仁政心怀,夫妇欢饮谈笑。 是夕夫妇同寝榻中,忽见一羽士黄冠鹤氅,从空而下,立于榻前,高声道:“吾乃汉朝真仙,欲寄居于此,将来可作玄门领袖也。”夫妇惊觉,却是南柯一梦。二人疑而不信:若然是梦,为何一同见闻?其中必有因缘。那太太遂觉有孕。 正是光阴茬苒,不觉十月胎圆,时值政和二年壬辰岁十二月二十二日。那谢氏忽觉腹疼,知将坐蓐,急忙叫使女通知老爷。那王仁政急排香案,先拜天地神明,次告祖先。但见红霞映民异香满空,想道:“这三九天气,如何有此霞光瑞气?乃是此子瑞证也。”只见家人使女欢天喜地,抱出一个活宝。仁政执过手来一看,见此子生得眉清目秀,额高鼻隆,将来不是凡品,“一则是王氏数代积善,二则上年祷于华岳庙,神灵有感,故得此子,可延王氏宗祧,亦可慰老景平生之望,不负我夫妇一生好善之意也。”遂吩咐王兴安排酒席,以备三朝待客,凡左邻右舍、亲戚良朋,无不到来恭贺。一家忙了数天,不觉年近春来,更添许多的热闹。 忽然满月之期将至,此时咸阳一县的缙绅,长安无数的官员,俱来恭贺。车马来来去去,不知其数,整整闹热了数天。正是: 车马盈门如赴会,良朋满座似方诸。若非积善阴功广,安得真仙降玉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二回 林灵素兴玄谈道德吕洞宾护国灭妖邪 诗曰: 名利几多是与非?不如退步隐山归。弃文人武心含愤,访道求玄自见机。物性未明难把握,衷情已释莫相违。从今打破酸齑瓮,跳出樊笼跨鹤飞。 却说钟、吕二仙游玩终南,见王家门第好生闹热。钟仙道:“此是通程真人王升下降此处,今当满月之期,恐其昧了前因,我同你去点化一回,有何不可?”二仙遂摇身一变,变成二个游访的道侣。你看二仙怎生打扮?但见: 一个头戴箬笠,身穿百袖袄,满溅污泥;一个足踏芒鞋,肩挂千针衣,褐零破碎。这一个三绺长须条直,口唱道情声嘹亮;这一个满口连鬓蓬松,手拿渔鼓响隆咯。正是逍遥物外全真侣,通达玄微羽士流。 二仙到了王家门首,就敲响渔鼓,唱起道情来: 昔日众仙入帝京,信官恳祷玉麒麟。真人奉旨临霄汉,欲把玄纲日日新。种金莲,度世人,方方阐教自通神。道风开宋室,玄运发元辰。明月清风处处有,鱼台稳坐整丝纶。 正遇那老爷送客出门,只见二位全真道侣口唱道情,手敲渔鼓,急忙上前作揖道:“未知二位道长驾临卑地,足使门生瑞气,地发光辉。惟愿不嫌尘浊繁赜,可请进内厅坐谈。”二仙见他殷勤接礼,果然好善不虚,遂还礼道:“既蒙不嫌褴褛,敢不如命进谒?” 三人相让,走进厅上,重新见礼,分宾主坐下。急命王兴虔设素斋,二仙止道:“贫道二人虽在尘世邀游,却曾久断烟火。既蒙留待,足知阁下好道之心可见矣。”那老爷见其不食烟火,愈加恭敬,急忙另取梨果之物以尽敬心。二仙笑道:“贫道二人亦非乞食而来。早闻阁下产生令郎,乞赐一见,未知尊意若何?”仁政笑道:“小犬才生,今朝满月。既然二位爱看,敢不如命?”遂命王兴通知太太,急将少爷抱出外厅。 二仙执过手来一看,见此子微有笑意,钟仙道:“此子生得眉清目秀,额高颐方,鼻隆耳大,将来不是尘中物,定作玉京会上人。”吕仙道:“此子表相不凡,必成大器,但小运有些欠通。先丧父而后丧母,前学文而后入武,将来夫妇同人蓬莱境,九宗七祖尽沾恩。当要取一个响亮的美名,庶使根基永固,易养成人。”仁政执住,命使女抱转内房,遂上前深深作揖,道:“请二位仙师将小犬取个名字,使其得沾仙福,敢祈永寿,方表我平生好善一片真心。未知二位仙师肯容纳否?”二仙喜道:“我见此子将来允文允武而作公卿,必得多福、多寿、多男子,以三多吉庆为名,可名嘉,字允卿可也。” 那仁政老爷听说大喜,复上前作了一揖,道:“愿如师言,王氏宗祧有望,我愿足矣。二师莫更远游,敝地后园颇是清静,二师请到后园静养。虽则不食烟火,待我备些果子,尝可供养。”二仙笑道:“我二人踪迹无定,居心不一,自此告别矣。”仁政道:“敢留二师姓名,日后可期再见?”钟仙道:“贫道姓金,名重见。”吕仙道:“贫道姓昌,名无心。只此一别,不能再见,将来可见于令郎矣。”仁政送出大门,化一阵旋风,忽然不见。仁政知是神仙下降,遂向空下拜,祷祝默佑。回家将二仙画一轴仙像,常供养香火。不表。 时徽宗皇帝好道,赐方士徐知常号冲虚先生,徐守信静虚先生,刘混康玄妙冲和先生。甲午春,抚州王文卿尸解,敕封凝神殿侍宸、冲虚妙还真人。吉安府吉水县李思广仙去,帝命建观祀之。温州道士林灵素,字岁昌,少从和尚削发为僧,苦其师笞骂,弃僧为道。入蜀参访,遇右玄真人赵升,求道苦守数年,得传道术。后往来淮泗间乞食,被僧欺辱,至京寓太乙宫,徐知常荐之。帝召见,灵素大言曰:“天有九霄,而神霄最高,其治曰高上神霄府,其王曰无上玉清王,即上帝之长子,主南方,号长生大帝君,即陛下是也。其次为东华帝君。蔡京,即左元仙伯。王辅,即文华吏盛章。刘贵妃,即九华安妃也。”帝大喜,益加信之。原来帝曾梦游神霄之事,暗合其言。 帝每以边事为虑,灵素曰:“辽方自顾不给,何暇为寇乎?”是冬,女真完颜阿骨打叛辽,攻陷江宁州县。乙未春正,阿骨打称帝,更名是,为金太祖,国号大金,建元收国。是秋,袭黄龙府,至混同江,苦无舟渡,神负渡之,水及马腹,遂陷黄龙。边吏具报汴京,帝召灵素曰:“卿所言验矣。”丙申春,赐灵素号通真达灵先生。四月,诏林侍宸,大会道士于上清宫。 帝初以未得子嗣为念,道士刘混康言京城西北地卑,少加高,当有多男子之祥。帝命加数仞冈阜,而后宫生子渐多,益信奉道教。秋九月,帝上玉帝圣号,诏天下洞天福地修建宫观,塑造圣像。 忽宫中有鬼祟,白昼现形,盗窃金宝,奸淫嫔妃,不得休息。众人惶惧。帝召灵素治之,息而复作。帝精诚虔祷,奏词斋醮。一日昼寝,见一道士,头戴碧莲冠,身披紫鹤氅,手持水晶如意,向帝揖曰:“吾奉上帝命,特来除此妖祟。”良久,闪出一位金甲神,捉祟擘而啖之。帝问:“披金甲者何神?”道士曰:“所封崇宁真君关羽也。”帝问:“张飞何在?”关羽曰:“飞与臣累劫兄弟,世世为男子身,在唐时为张巡,今已为陛下社稷,生于相州岳家。他日为陛下臣,辅佐中兴,飞将有功焉。”帝问道士姓名,答曰:“姓阳,四月十四日生辰是也。”帝觉,召灵素问之,素日:“此吕仙师也。”诏天下皆进纯阳妙道真人之号,崇奉祀典。 丁酉,金改元天辅。秋,帝幸上清宫,命灵素讲道经。每设大醮,费钱数百万,谓之千道会,天下道士咸集。一日有疯癫道人,赴斋毕,欲面谢恩,见帝曰:“陛下好道诚美,难免幸北之忧。”帝异之,问曰:“君非吕仙乎?”答曰:“臣姓李,不姓吕。将返入闽,至午、未、丙、丁,再谒于北辕也。”言毕,忽然不见。帝问灵素,素曰:“闻闽有李梯,其状是也。”诏立像于吕祖之侧。 戊戌四月,道篆院上章,册帝为教主道君皇帝,凡表疏奏章皆从道教。敕天下遍造宫观,造帝浩,天书云篆。加灵素号通真达灵元妙先生,加张虚白号通玄冲妙先生。至于诸王争入道教,都人称道家两府。张虚白系邓州人,通太乙六壬,遇异人传道。帝闻其名,召主太乙宫,出入禁中,惟谈道德,不言事务。后见朝政日紊,遂辞去。游武陵,于崔婆饮酒,尸解去。后乡人复遇于扬州,因寄诗于崔婆曰: 武陵溪畔崔婆酒,天上应无地下有。道土南来饮一斗,醉卧白云深洞口。 戊戌,改元重和。己亥,改元宣和。改佛号谓大觉金仙,改僧为德士,易衣服,复本姓。寺院改作宫观,尼为女德。 庚子夏,改元元德。灵素有罪,放归田里,谓徒曰:“我将逝矣。可将棺抬至南山下,遇地折处,可埋之。”言毕遂逝。徒从其言,至南山下,果有折地;掘下,见深不可测,遂下棺葬之。明日视之,坦然不知葬处。闻于帝,帝叹息不已。 是冬,睦州方腊作乱,攻陷婺、歙、衢州,继陷杭州,虎踞数年。淮南有宋江等三十六人,上应天罡之数,结寨梁山,得玄女娘娘梦授天书及黄白之术,横行河朔,转掠京东诸郡,官军莫敢挫其锋。张叔夜知海州,宣论朝廷德意劝之,宋江等乃降。即命从征杭州方腊,宦官童贯合兵进击。宋江等兵大半丧于水浒。方腊兵败,遁隐于帮源洞。时韩世忠为王渊种将,潜行溪谷,问野妇得径,杀其数十人,擒方腊。睦州寇平。 忽禁中妖祟作乱,贯夜不宁,或现如大龟,或化为人形,兵刃莫能近其身。帝甚忧之。臣僚具奏:“嵩山道士名曰昌虚中,颇有道术,善能治祟。”帝命召之。使去访求,见一道士献诗一首云: 遥指高峰笑一声,红霞紫雾面前生。每游尘市无人识,长向山中有鹤迎。时弄玉蟾驱鬼魅,日煎金鼎煮琼英。他年若赴蓬莱会,知我丹书有姓名。 帝观诗意,思“昌”字虚中乃“吕”也。自此禁中妖祟顿止,更加崇奉。不表。 却说成都有谢石,字润夫,博学知变,得吕祖之道,以拆字言人祸福,无不奇中,名闻九重。召至后苑,嫔妃太子,断之无不应验。帝锡甚厚,补承信郎。石知北方多过,未几归蜀。 壬寅春,金伐辽,辽主败走云中。金又克西京,辽奉晋王淳称帝,都燕京。是冬,宋约金攻辽,克燕京,辽主淳走天德。 癸卯秋,金主文殂,弟晟立,为金太宗,改元天会。时王嘉年十二岁,能通经史,诸子百家,无不通晓。忽父无疾而终,家事悉凭母与王兴料理丧葬,以自未曾成立,惟痛哭而已。谢氏太太忧子年幼,十分悲泣,恐其有伤,反以好言相慰道:“父老百岁,死期终有,况你父年已六十余矣,亦不谓短命也。只要汝发愤攻书,求其上达,那时你父虽在九泉,心则安矣。”允卿听母之言叫他立志攻书,遂答道:“儿思此时天下纷纷变乱,宋今约金灭辽,金强,必然南渡灭宋。这数年间,正在武将进功之际,依儿所见,不如弃文入武,一则可以保身立业,二则可以辅国安邦。此乃儿之愿也,乞母亲裁之。”谢氏想道:“我儿年虽幼稚,出言非凡,今且人事未达,开口就论邦国之事,量其将来不是池中物,必待风云际会时。”遂向嘉道:“娘是女人见识,无非望汝长成立业而已。凡曰文武,听从汝好可也。” 自此以后,允卿更名中孚,就在家中操弓演箭,负石弄刀。至十八岁,改名世雄,赴考入判,娶长安城中和都尉之女为妻。明年,母亲病卒。居丧三年,至二十四岁赴试,高中第三十六名进士,回家兴坟祭祖。不表。 且说宋以张商英为相,天旱已久,及商英受命,是夕大雨。帝喜,大书“商霖”二字赐之。有怄偻道人及门求施,商英戏问曰:“为道士,当有道术否?”答曰:“能捏土为香。”即阶侧取土,捏而焚之,奇香扑鼻。烟罢,道人不见,案上留诗一首云: 捏土为香事有因,世间宣假不宜真。皇朝宰相张天觉,天下云游吕洞宾。 商英身憾不识,从此格去心非,有志于道。后被何执中谮言,出知河南府,复贬为承信军节度使。后见事日非,乃弃官至终南访道,见二人曰:“瞌睡汉今醒矣?”商英惊异,拜叩姓氏,二人曰:“言乎近则范蠡、张良,言乎远则歧伯、风后。子向从吕公之游,成道奚难?”商英拜求度世,二真遂授以口诀,令其勉力自修,遂别去。商英择地修持。不表。 乙已春,金执辽主延禧归,东辽没。耶律大石称帝于起儿漫,为西辽德宗,建元延庆。时宋封童贯为广阳郡王,张商英叹日:“外起强敌,国多灾异,宦者封王,亘古未有。此亡国可翘足而待也。”遂入滇南修炼。未几,丹成度世。正是: 道路虽遥自可求,忠心保国自然休。今朝不管红尘事,跨鹤乘鸾返十洲。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三回 岳鹏举舍命辅中兴王世雄被黜空世事 词曰: 世人志要坚,辅国安邦学圣贤。一片忠心扶社稷,未展衷情意,浩气冲天已了然。怀抱先天志气全。今将世事都抛撒,了却尘情觅真铅。(右调《追云飞》) 却说乙已冬,金兵分道入寇,宋帝召种师道为两河制置使,姚平仲与俱赴汴。帝以金师日迫,避兵东幸,李纲请假皇太子位号以守社稷,帝即禅位。太子桓即位为钦宗,尊帝为太上皇帝,立朱氏为后。丙午春,改元靖康。立十二月,师溃黎阳,金人渡河。以李纲为东京留守,督诸兵入援。金兵围汴京,李纲力战,屡挫之。金人议和,遣康王构为质。 种、姚兵至,夜袭金营。金将侯吏觉之,出马交战,早惊动了金营各路兵马,一时杀来。种师道督兵在后,见金兵势大,不敢乱战,引兵且战且退,渐渐遁去。姚平仲之兵在前,深人重围,二万精兵尽被围困。姚平仲原有万夫不当之勇,此时金兵势大,左冲右突,杀条血路,乘着青骡,一昼夜驰七百五十里,至邓州得食。后入大面山,解骡倚石坐定,忽觉心地清凉。见上山来一道者,曰:“汝争着这点功名,陷害二万之命,罪业不小。”平仲拜伏求度。道者曰:“余汉将钟离权也,以事迹相类,特来度汝。”遂授至道,令其山洞静养,道成时,必当积功累行。平仲拜受静养。不表。 是冬,金人陷河东诸郡,更陷西京。诏康王往金,至磁州,守臣宗泽迎谒,劝勿往。 初,相州汤阴县岳和,真人须林五世孙也。妻姚氏有娠,昼寝,见铁甲丈夫人曰:“汉张翼德当住于此。”醒来遂生一子,有大鸟若鹄,飞鸣屋上,因名飞,字鹏举。时崇宁癸未二月望日。生未几,洪水泛涨,母抱飞坐大瓮中,随水冲激。抵岸,母子无恙。少负节气,沉厚寡言。家贫力学,少有神力。初学射于周同,发无不中。周同死,每朔望必至墓祭奠。父卒,尽礼丧葬。娶妻李氏奉母。复师西牟山魏中,即魏伯阳真人玩世,得受兵铃。时乡人多为盗匪,母刺“尽忠报国”四字于飞背上以诫之。刘始宣抚真定,募敢战士,飞往投之,累擒剧贼,康王授飞为承信郎。 时康王在磁州,出谒崔珏祠,少憩祠中,俟日暮潜归,朦胧际有人曰:“速起,追兵至矣!”王惊醒,见星光下有马,跨而加鞭,遇水腾跃而过。天明,遇相州兵迎入,其马僵立,视之,即崔府君祠中泥马也。 金兵围京城,要帝出盟。遣使持腊诏至相州,命康王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帅师入卫。兵败,帝如金营议和。 丁未春,帝身陷金营,金将迫帝易服。侍郎李若水骂贼被杀。刘拾自缢死,八十日就殓,颜色如生。二月,金劫后妃、太子、宗戚,惟孟后以废居得免。金人以少宰张邦昌为楚帝。是夏,金囚二帝三千人往北,孟后降手书,令康王嗣统。群臣固请正位,遂即位於应天府,为南宋高宗,改元建炎,尊孟后为元佑太后。宗泽为京留守,令岳飞大败金人,升为统制。 戊申春,金兀术犯汴,宗泽败之。前后上疏为黄、汪所抑,疽发背而死。杜充代之,悉反于泽,兵败。 己酉,帝奔镇江,以吕颐浩拒守。帝如江宁,改江宁为建康。册子里为皇太子,未几殂。遣洪皓使金,通问二帝消息,被拘留于冷山。七月,兀术寇汴,杜充弃汴走。帝如杭州,改曰临安。是冬,杜充叛,降于金,诸军皆溃。兀术南侵,帝奔明州。兀术陷临安,帝航於海。 庚戌春,金人追袭帝,提领海州张公裕败之。帝如温州,停舟於金鳌岛下。帝登游,见石上壁峭有诗云: 牡蛎潍头一艇横,夕阳西下待潮生。与君不负登临约,好向金鳌背上行。(徐神翁题) 帝惊叹,顾侍臣曰:“朕初生时,徐神翁进此诗于上皇而化,岂知应于今日也!”帝还越州。时韩世忠大败兀术于江中,兀术欲趋建康,岳飞伏兵牛头山,长子岳云年十二岁,双锤截战,兀术复败出江。韩世忠阻金兵于金山下,兀术用火攻,遁去。徙二帝于五国城。金立刘豫为齐帝。 辛亥,宋改元绍兴,以张浚为江淮招讨使,岳飞副之。张浚遣子张宪隶岳飞帐下。飞引张宪、牛皋、王贵、岳云等讨击江淮,悉平。孟太后崩。以秦桧、吕颐浩为左右仆射,黜胡安国提举仙都观,召张浚经略熙河。是夏,岳飞破虔州,帝书“精忠岳飞”四字,制旗赐之。 乙卯春,金主晟崩,其兄之孙炳禀,为熙宗,仍号大金。帝以赵鼎、张浚为左右仆射,张浚欲荐友苏云卿代之,使至,苏云卿隐去,有诗寄使回。张浚见诗云: 多年别作一家风,岂料闲名达帝聪。可笑时人贪富贵,莫将污秽溅苏公。 张浚叹息不已。后有人见于宜兴,容貌益少,转瞬不见。是夏,岳飞受命,进爵鄂侯,讨杨么。帝召张浚还,飞曰:“请留八日,我擒杨么。”果然八日斩么。浚叹曰:“岳侯神算也。” 丙辰夏,岳飞以母丧去官。诏起复之。飞上疏请复中原,帝不许,乃还。 丁已,何藓自金还,始闻太上皇及太后丧,帝成服。诏岳飞屯江州。 戊午春,金改元天眷。帝定都临安,以秦桧为相。王伦偕金使来议和、归地,桧力主之。岳飞上言:“相臣谋国不臧。”桧深衔愤。王伦被金人拘于河间府,自缢而死。 庚申,兀术复陷河南、陕西州郡,吴磷败於扶风。兀术用铁浮图,被刘蹊破之。岳飞进复西京,留大军於颖昌。兀术以拐子马来战,飞命以麻扎刀做斫其马足。兀术益兵攻战,岳云以兵败之。兀术兵败,欲归北。秦桧欲议和,讽帝诏诸将班师,以金字牌召岳飞还。飞愤泣,引兵还鄂。兀术复陷河南郡县。秦桧以张九成等七人谤己,皆贬之。九成自号无垢子,乃是文昌化身,通释、道经典。贬知邵州,后乃隐著书。不表。 辛酉,金改元皇统。兀术陷寿春。诏张俊、刘符救之,金兵奔遁。诏班师,以韩世忠、张俊为枢密使,岳飞为副使。秦桧谮飞,罢为万寿观使。桧矫诏下飞于狱。议和已成,奉表称臣于金。除夕,桧逼飞缢死于狱;张宪、岳云斩弃于市。是日,天暗。岳飞昔梦两犬争言,渡江时闻金山僧道月逆知未来,往叩之,因言以梦。道月道:“二犬争言,乃狱字也。惟劝将军潜身遁迹,可免风波之难。”公笑而不信,至被难于风波亭下也。秦桧籍公家资,徙于岭南。飞女银瓶投井死。韩世忠罢为醴泉观使,遂杜门谢客,携酒自乐。 壬戌,金归徽宗太后之丧。韦太后至。加秦桧太师,封魏国公。时谢石游临安,以相字为名,帝遇之,举杖于地一画,令相之。石曰:“土上加一画,王字也。请再书一字。”帝又以杖书一“问”字。石惊曰:“左右是君,即主上也。”帝曰:“毋多言,明日当召卿。”次日召见,帝于偏殿书一“春”字命相。石曰:“秦头太重,压日无光。”帝默然,赐赏命出。桧闻之,阴以他事中之,窜谢石于岭南。不表。 且说王世雄曾任长安都尉,在任三年。金兵犯关,与副帅吴磷会兵于同州.败金兵于扶风,复守陕西城治。后升西路长吏,把守潼关。不表。 却说山东登州府宁海州西门外,离城五里许,有一富户,姓马,名钰,子宜甫。其母初孕时,梦麻姑赐丹一粒,吞之,觉而分娩。生于金天会癸卯岁五月二十日。少有智慧,儿时常咏乘云驾鹤之诗。李无梦见之,曰:“此子真仙材也。”家财巨富,别号马半州。长娶里人孙显忠之女为妻。孙氏生于宋徽宗宣和元年己亥岁正月初五日,母梦白鹤人怀之祥,觉而有孕。生得眉清目秀,少而聪慧天成,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态;酷好翰墨,尚喜赋诗。长适马宜甫,每与夫联句赋诗,不让苏少。但是翁姑早丧,夫妇幸得男材女貌,朝欢暮乐,难免持家主事之烦。幸其有富于家,自当不乏用人。先有金兵犯境,恐遭流乱之忧,幸得生于偏道,不复倾危。不表。 且说乙丑秋,慧星现,张浚因论时事,贬于连州。 丙寅,刘子羽卒。初,吏部朱松有疾,以家事托子羽,教其子朱嘉。更后以道义成立。后话不表。 戊辰,金太师兀术卒,以完颜亮为丞相。 己已冬,完颜亮端主直而自立,改元天德。大杀宗室,淫乱无伦。复迁都于燕京。宋臣欲伐金,秦桧不许。 庚午夏,施全刺秦桧于道,不中。辛未,咸平王韩世忠卒。 甲戌,西辽主夷列殂,诏命其妻权掌国事。为承天皇后,改元崇福。 乙亥秋,秦桧欲行谋逆,陷张浚等诸贤,忽病不能言。诏封桧建康王,令致仕,是夕死。帝始觉秦桧之奸,诏治秦党,皆窜远州。复张浚、胡寅、张九成等官。 丙子夏,金改元正隆。钦宗皇帝崩于金。 已卯春,张九成提举江州太平观,上言金必败盟,因荐陈康伯、朱嘉。九成六月有天使来迎,遂危坐而逝。是秋,召朱嘉,不至;以陈康伯为右仆射。 庚辰冬,遣虞允文至金贺岁。金主曰:“我将看花于洛阳矣。”允文还奏。康伯请用吴磷、刘椅、王刚中督兵防御。 辛巳秋,金大举入寇江淮,王刚中与吴磷败之。金主败兵渡淮,刘椅张兵淮阴随之。宋帝亲征,康伯请允文参谋军事。完颜亮趋扬州,军临采石,允文出兵截杀,大败金兵,完颜亮死于军中。允文等请帝班师。冬十月,金人立乌禄于辽阳,更名雍,为金世宗,改元大定。 壬午五月,宋帝传位太子各,为孝宗。尊高宗为太上皇。召张浚宣抚江淮,追复岳飞官,礼葬于西湖。时宿迁魏胜起兵,克复海州。胜善用大刀,金人见而惧走。胜少与王世雄为友,矢心报国。 先,王世雄守陋握关,见金兵屡败,正可与二圣报仇,秦桧反出议和,称臣于金,心中衔愤,乃献赋春官,寓言其非,因谓。许旨,而黜其官。 世雄被黜,回转咸阳,时年四十七岁,唱然叹曰:“孔子四十而不惑,孟子四十不动心,我今已过矣,尚吞腥啄腐,纤紫怀金,不亦愚乎?”遂与妻和氏言道:“我看拜相封侯,尽似浮云紫雾;腰金系玉,岂如物外闲人?今幸被黜,不至老陷于仕途,若不猛醒急退,只恐深沉于苦海矣。”夫人道:“谚云:陪王如陪虎,食禄似吞钩。今老爷为官被黜,何足挂齿?况你我今已知命之年,幸有二子金宝、金玉,量来不乏后嗣;更兼衣食无亏于体,何劳更向别求哉!”世雄道:“夫人言虽有理,奈何世事如麻,光阴迅速,一息不来,命非我有。欲效汉之留侯、越之范合、晋之葛洪、唐之贾耽,此皆功成名遂,得道登仙,与天地齐其寿,与日月合其明;或乘驾跨鹤游三岛,或骑龙驭虎上九霄。到此之时,岂不快哉!言虽如是,未知天随人愿否。”夫人道:“人有是愿,天必从之。但老爷这一派言语,说得妾身如醉梦初醒,顿觉尘境虚浮,愿老爷早遇明师,得受修身的妙法,可与我修持,夫妇同登仙界,岂不美乎!”世雄笑道:“倘有得道之日,摹路相逢,可以传授,何况夫妻乎?我当自此访问参求,倘然苍天怜感,你我夙有仙根,自有真师相遇,传授至道。”正是: 夙缘有种今生遇,从此分离断赤绳。不是当年青鸟降,如何一指便飞腾? 欲知世雄夫妻访道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四回 醉仙桥世雄逢道祖醴泉观钟吕试凡心 词曰: 夙缘有种省心早,访学真仙道。一饮琼浆醉思眠,水火自颠倒。花放时,婴姹双手抱。月明时,赏玩不知晓。幻境总非真,变态千魔今已了,不怕无常到。(右调《白雪吟》) 却说王世雄夫妇二人安心访道,将家事嘱咐长子金玉照管。己卯岁,世雄游于终南,至甘河镇桥畔,见二道者默然而坐,烟霞态度,霄汉精神。世雄知是有道,急忙上前作揖,道:“请问二位仙长,何仙下降?仙籍何方?今在何处名山洞府修炼?缘何至此?使凡夫得睹仙颜,真乃三生有幸。乞师指示来因。”二仙笑道:“我二人虽然不是天上神仙,也曾算个出尘道士。生长朝代有殊,习艺文武各异。昨在蓬莱赴会,今朝欲往青城,至此少憩耳。子今被黜,尘情省矣,更有何求哉?”王世雄听这言语,知是真仙下降,遂倒身下拜,道:“弟子虽脱名缰利锁,不能跳出尘寰。本姓迷昧,未达修真之路;凡躯浊俗,难趋学道之乡。伏乞仙师赐一线之玄机,开愚朦之觉路,含恩感德,殁世不忘。”二仙见其精诚,遂授还丹之诀,逐一指示,复嘱曰:“明春老君圣诞之辰,可复会于醴泉观也。”遂向腰边取出一个小小的葫芦,又向袖中取出一个酒杯,满斟一杯,向世雄道:“此是玉液琼浆,世人难逢。饮此一杯,延寿一纪。子夙缘根深,今朝得遇也。”世雄拜谢,执杯就饮。见此酒甘美异常,心中想道:“这样的美酒,何不多与我几杯。”二仙即知其意,向世雄道:“饮此一杯,足睡七日,岂可多饮乎。”即此别过,遂化阵清风而去。 世雄见二仙化风而去,遂欲回家,忽然四肢发软,醉倒桥上。来往行人见有醉汉在桥,衣襟上有诗一首,云: 此人不是世间人,昔奉诏书降下尘。今日逢仙身醉酒,七天始得睡醒惺。 众人俱道:“这个是醉仙人!”后将此桥遂名醉仙桥。此是后话,不表。 却说王世雄在此桥上熟睡七日,却原来这甘河镇在终南山脚,离大魏村路有五六十里,却是通长安的一条大路,将醉仙人这句话早闻到金玉、金宝兄弟二人耳中。兄弟二人商议,一则父亲去游终南,数日杳无信息,亦有可疑;二则闻醉仙奇异,欲去看他一看。兄弟二人遂寻至甘河镇桥上,看见睡着却是自己父亲,见衣襟诗,情知是遇仙饮酒,醉卧在此,急忙雇了马车,将父载回家中。世雄酒醒,将遇仙饮酒之事细说一遍,众人嗟异不已。世雄自思时逢九月九日遇师得道,遂自号重阳;以自知省悟,义理昭明,更名知明。以二师传授口诀日与夫人参悟玄微,同修妙道。至庚辰二月,忽忆复见之语,别了夫人,往南山,上太白,一路探听醴泉观。 原来这醴泉观在都县与盛厘县交界之处,离终南镇不远,于大魏村相去有二百里之许。那重阳一日走到终南山脚,看看日落西山,月升东海,旅店未逢,人烟疏少。心中正在彷徨,忽见林中照出灯火。重阳寻灯觅迹,走入林中,看见一座高大的房屋。只见一个老人燃着门灯,见灯上写着素字“贾府”二字,知是姓贾的,急忙上前作揖,道:“请问公公,此地就是贾府么?”那老人也还了一礼,道:“此地正是贾府。天已将晚,客人至此何事?敢祈说明,待我好去禀明主母。”重阳道:“我是咸阳大魏村人氏,姓王,名世雄,欲往醴泉观进香。路过贵府,看天已晚了,上无招商,下无旅店,但见灯光,寻觅至此。见灯上写着‘贾府’,故知贵府姓贾,特来府上借宿一宵,未知可容纳否?”那老人道:“出门路过借宿,理之当然。但我家老爷去世,诸事悉听太太指挥,请客人少待一刻,待我去禀过太太,再来迎接。”重阳道:“有烦公公。”那老人进去,少刻就掌灯出来,道:“我家太太请老爷进去。” 那老人关好大门先走,重阳后随。走进许多的廊房,来到一座客厅,但见房舍幽雅,屋角参差。走进厅上坐定,见两厢挂的是名人字画,山水清幽,风情潇洒。忽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捧出一杯香茗,少刻之间,只见厨中搬出丰丰厚厚一桌的大菜,器皿什物,精细不凡。一壶美酒,两副杯筷。忽前见三四个丫头,扶出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出来。重阳一见,这个美人甚么打扮?但见: 面如满月,眉横两道春山;唇若涂朱,目藏一泓秋水。身披缟素之服,俨然唐国杨妃;腰系碧罗之裙,胜若东吴西子。出言犹莺声宛转,含笑像花蕊吐葩。发似乌云笼柳叶,体如春水泛桃花。气若兰麝芬芳,音同金玉铿锵。正是:月殿桓娥临凡世,瑶池仙女降尘寰。 那妇人走上前来,打个万福,道:“未知大伯驾到,妾身未曾出外迎接,多有失敬。”重阳也还了一礼,道:“在下往醴泉观进香,路过至此。天晚造府借宿,蒙嫂招留,感激非浅。称呼大伯,恐有误也。”那妇人笑道:“妾先夫在世,尝言咸阳王某,同窗好友,官至总镇,文武全才。今朝一见,仪表非凡,话不虚传。”重阳道:“数十年间仕途劳碌,好友尽忘。听贤嫂之言,仁兄去世,可有几位令郎?”那妇人叹了一口气道:“不幸先夫旧年亡过,膝下全无,空留这份家当。虽有金银满屋,珠玉盈箱,无人执掌。莫言亲房于侄,连知心亲戚全无。妾想这份家当,非有福者不能承受。妾欲选择贤郎而成箕帚,使妾终身有靠。近来这等男子,依妾所见,一无诚实。若是大伯可能俯允,使妾终身有幸矣。”重阳只低头不语,想道:“这个妇人,廉耻全无,摹路相逢,遂托终身之语。那晓得我重阳一心向道,尘情世态,早已看破;酒色财气,一笔钩销。” 那妇人见重阳低头不语,遂上前斟酒,道:“大伯腹饥,可请饮酒进膳。”重阳道:“我曾许良愿:明晨老君圣诞,诣观拈香。这几天持斋食素,今蒙恩待,乞赐一饭足矣。”那妇人道:“大伯不闻圣人云,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至诚在心,斋戒在口,但求心斋而已,何必定要戒酒除荤,执着于形相也?今大伯执意,难以强劝。”遂唤厨房换了素饭。 重阳食毕,那妇人令两个丫头送重阳安睡。重阳辞别,随着两个丫头至一房内,见床铺俱已艳丽精洁,就在床上打坐静养多时,忽然睡着。朦胧之间,只见两个丫头进来,陪着那妇人进房。两个丫头回去,那妇人闭上门户,脱去外衣,露出身体,如同白雪一般,一阵香风扑鼻,人帐而来,要与重阳同枕而睡。此时急得重阳心中十分惊慌,想道:“倘然被这尤物缠住,我命休矣!”急忙推开被褥,跳下床来,开门往外就走。但见月光照耀如同白昼。此处即在花园,急就跳出花墙。见是一条大路,趁此月光皎洁,缓步游行。 忽见前面一阵火光,山坡塌倒,现出两大石匣的金银,光耀夺目。重阳想道:“我此刻金银毫无用处,倘然天赐于我,只可济急救贫。”遂向空祝道:“此物或赐别人,无复我事;或赐于我,敢祈收藏,待我道成,济世累功可也。”忽然金银不见。 只见山上赶来一只黑虎,利牙张爪,欲食重阳。重阳道:“虎乃百兽之长,能通人言。我王重阳一心向道,何惧之有?悄然先世作孽,今当报应,要食就食,当去则去。”见虎摇头摆尾,上山而去。 重阳往前就走,不满三里之遥,只见来了一群强盗,手执枪刀,将重阳围住要钱,道:“这个汉子,好生无理,来到此地闯我们的路头,可有银钱留下?饶你狗命!若无银钱,管教你顷刻去见阎君!”重阳见这鼠辈挺枪舞刀,一齐上前,想道:“我若飞身逃走,将来必害后人。何不趁此机会夺他一把刀来,杀他干干净净,以免后人被害?”主意一定,急赶上前,一脚踢去,将个强盗踢倒在地,就夺得一把刀在手,欲斫他一刀,忽听背后人言:“不可,不可!” 重阳急回头一看,仰跌一跤,觉是南柯一梦。但见身在荒野之地,天色微明。自思梦中之事,诸心净尽,惟有气性未除,还要渐渐锻炼。忽见有人过路,遂问贾府原由。此地二十余里并无人烟,知是神仙显化,试他的道心,重阳愈觉道念坚固。一路行程不表。 且说钟、吕二仙点化贾府种种变态试他,酒、色、财三字已了,惟有一气未除:“此子前因不昧,可授金液还丹之旨矣。”二仙化作两个教化子,在醴泉观之山门外打架。 却说重阳到了醴泉观,买来香烛,先去敬香,礼拜祷祝;次则寻访二师。只见山门外,两个教化子在此打架。重阳上前劝解道:“二位为着何事在此打架?”二人道:“我二人讨饭,为饭而打。你到此为的甚么?”重阳想:“二人说话有因。他二人为饭而打,我为求道而来。二人知我意乎?”遂上前作揖道:“我听二位说话有因,可知我的来意么?”二仙复变昔日在甘河镇之形容,道:“你可认得我二人么?”重阳一见,急忙倒身下拜。二仙止住,携手就走。走到无人迹处,三人坐下,传授金丹真旨,遂向东方指曰:“汝何不观之?”重阳向东一望,只见金光灿烁,中有七朵金莲结子。二仙笑曰:“岂止如是而已,将有万朵玉莲房也。”二师遂拂袖而去。 重阳茫然若失,回转咸阳,将夫人改名和玉蟾。与道友李灵阳结庵同修三载。重阳胎息既成,遂断烟火,居地穴中,养神一十二载,人皆称名“活死人墓”。出穴时,妻和玉赡道果已成。时有史处厚、刘通彻、严处常相继成道,各自云游积功。 重阳闻朝廷弃川陕之地,遂出关东游,接引群迷,欲应金莲之兆。至嵩山,路遇见二人,道貌不类凡俗,三人相对作揖,同坐谈论。重阳叩问二位道友姓名,二人答道:“我本姓薛,字紫贤。昔日为僧。曾遇我师石杏林真人,同师祖张紫阳真人讲说六字经偈,因是去释从玄,始得还丹真旨。今与徒张环卫觅地炼丹。未知尊师姓名法号?”重阳遂将自己得道本末原由细说一遍,虽则道从钟、吕所传,但而紫贤丹成在先,两人互相钦敬。重阳问道:“尊师今且焉在?”紫贤曰:“吾师已于去岁化矣,留偈曰:‘雷破泥丸穴,真人驾火龙。不知谁下手,打破大虚空?’” 重阳曰:“味此偈句,足见返神还虚矣。二人今欲何往?”紫贤曰:“将欲谒海赡师祖于华山。我有弟子陈翠虚在惠州,师能往被指示玄微、益其笃信否?”重阳许之。遂别去。 那陈翠虚,惠州府博罗县白水岩人,名楠,字南木,以盘拢箍桶为业。先遇黎姥山灵人,授《景霄大雷琅书》,能以符水捏土为丸,愈人疾病,人呼为陈泥丸。后遇紫贤真人,授还丹口诀;复遇毗陵大师,授太乙刀圭之道。修炼既成,神异莫测,披发不梳,能敕集天丁,驱龙行雨,执铁鞭济世,日行数百里。尝往侍张紫阳真人,真人诫其勿轻用法,恐招亵读。那翠虚遂听真人之言,戒而勿用。正是: 法虽助道立根基,有法无根终必危。道法兼修功行足,管教指日步丹墀。 要知陈泥丸事迹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五回 李老君崆峒会群真王重阳宁海度诸子 词曰: 仙籍以功为上道,宜在尘间讨。三千八百果完全,一旦了然跨鹤会众仙。随机应化善因缘。昔日奉丹诏,今朝采取七金莲。果满功成飞步瑶天。(右调《虞美人》) 话说王重阳真人到了惠州,访陈翠虚。见一箍桶者念颂云:有漏成无漏,如何水泄通?既能圆密了,内外一真空。 且说泥丸隐于市,尝与人箍桶时,念了这篇颂,见一道者目中神光四射,必非凡流,急忙上前鞠躬迎谒。重阳曰:“子何所见而迎我也?”翠虚道:“仙长目有神光,顶有紫气,某因识之。”重阳问道:“汝曾师紫贤乎?”曰:“然。”重阳与翠虚走至避静之处,论金丹之旨,无不契合。遂同人天台山面晤紫阳真人,盘桓久之。重阳辞别,邀游海滨。 癸未,未改元隆兴。是冬,诏征陕州郭雍,不至。雍父忠孝,师事程颐,著《易说》,雍得其学。曾与重阳辨论养生之道,自号白云先生,帝赐号冲晦处士。 甲申夏,张浚卒。是冬,金攻楚州,魏胜拒敌而死。 乙酉春,宋改元乾道。陈康伯卒。枢密院王刚中昼坐校书,见陈康伯至,曰:“予日傍桂宫,以子节烈可嘉,帝君命召归王局,同赴峰同会去。”刚中遂卒。 却说太上老君命尹喜真人邀集群真,类叙有功之仙,于丁亥三月十八日齐到崆峒报功复命。道旨一出,诸仙咸集,谒见老君。老君命各谈玄旨,别叙真功,语类不同,会归宗旨。老君命设天厨之宴,次第排坐。上元天官唐尧圣帝曰:“人起贪嗔,酿此劫运。某等不能化及万汇,保合太和,虽勤厥职,实愧无功。”老君顾文始等曰:“善哉诸子,功德大矣!救苍生于水火,化烦恼于清凉。天心顺遂,金篆垂勋。但度人济世,以何为旨,试再言之。” 文始真人曰:“古今四方之俗,先和后事,捐忿塞欲,简物恕人,权其轻重而导之可也。”老君曰:“子言甚善。” 正阳曰:“旁门小法,易为见功,而人喜之,互相传授,至死不悟,败坏大道。自己深沉苦海,返思牵引他人,劝诱愚人,自彰法式,死人重泉。真可悲也。”老君曰:“此固凡夫少识,亦由邪说流行,故使迷徒难以省悟。汝等急宜救正,可令其觉悟耳。”正阳呈上《破迷正道歌》,老君观之,曰:“得此足破旁门,使迷者觉悟。今生虽不能成真,转世可涉大道之径也。” 纯阳呈《敲爻歌》并《直指大丹歌》、《渔父词》,海赡呈《还丹赋》、《至真歌》,阴长生呈《龙虎歌》,严君平献《铅汞歌》,许施阳进《醉思仙歌》,诸仙纷纷进呈。老君视之,赞日:“足见诸子度世心切,可称吾道长城也。”命侍女各进醍醐,诸真畅饮。 中上地官虞舜圣帝曰:“适奉玉敕:岳氏忠良,已升天界;秦桧奸雄,立堕三途。但宋金强弱,将何了结?”老君曰:“金人好杀,惨毒太甚,将来受报于蒙古,必当倍之。”遂命大容启《道藏》,取经付诸仙曰:“此《度人经》、《玉枢经》、《三官经》人能受持读诵,可以消灾解厄。《大梵斗》、《朝真科》,礼之可以请福延生。《生神章》、《济炼科》、《救苦经》、《生大经》,诵之可度亡升迁。《玉皇经》、《三洞经》、《大洞经》、《道德经》、《黄庭经》、《龙虎经》、《阴符经》、《清静经》悟之而可得道成真。尔等可将此经传示信道之人,令其读诵参悟,有志者自可人圣超凡矣。”众真拜辞,老君命伶伦等送出山前,各登云程。 老君知两河大疫,虽有冯长等在彼,救济不逮,欲往助之。李凝阳亦愿随行。 却说河东冯渐,即冯长化世。初以明经入仕,性与俗背,弃官居伊水,时以药治疫。时有道士李君,以道术行于金邦,尤善视鬼。李君更推重冯渐,人称渐名,鬼即遁去。李君更教患家以“渐”字题门,鬼见之即避。 却说李凝阳去游长安,自称李客,常披蓑戴笠,腰系葫芦,在城中卖杀鼠药,以木鼠为记。或有人买药,即曰:“此药不单杀鼠,兼疗疾病。”书店张赞买药杀鼠,灯下见大鼠数头争食其药,俄见鼠生羽翼飞去。赞异之,因问李客求药。客云:“药已尽矣。”赞归言之,其父年余七十,久患风症,乃取鼠食余药舐食,顿觉病除。 凝阳去往终南,会正阳、纯阳。正遇王重阳来到,拜谢师恩,并将妻和玉赡成道之由细说一遍。正阳道:“汝妻本瑶池守花青鸟精卫降凡,夙因不昧,汝传授他修成道果,更兼积功累行,他日位证金仙,无复羽毛之累矣。” 三仙正在笑谈,只见凝阳到来。正阳、纯阳出洞迎人,命重阳拜见道祖:“此位即异形真仙李凝阳道君。”重阳倒身下拜,凝阳急忙留住,道:“汝是通程真人王升下世,不昧前因,幸得钟、吕二仙化度,方能得道成真。夙愿宏深,度人心切,他日功圆,仙秩高矣。”重阳听凝阳之言,始知本来面目。复向凝阳行礼道:“不是二师度化,焉能得觐道祖仙容?今蒙恩指点,誓当尽心济度。”遂拜辞三仙,回转东海。三仙亦送出洞门而别。凝阳与钟、吕二仙在终南游玩。不表。 且说马宜甫娶孙氏为妻,男材女貌,夫妇如鱼水一般,朝夕吟诗答对,其乐可知。后直甫身人黄门,不求上达,不乐仕进。连生三子:长曰庭珍,次曰庭瑞,三曰庭圭。三子长成,各成配偶。正是光阴荏苒,不觉年长四十五岁。原来孙氏长了四春,年四十九矣。那宜甫昼寝,见一道士携其登天,遍游圣境,景致非常。觉而有感,题诗云: 梦人华胥到九天,天中处处住群仙。香飘紫阙龙鸾舞,瑞映丹台狮懈眠。凡境原非真境乐,人身难比法身坚。红尘富贵终非久,跳出樊笼寿万年。 孙氏看见这首诗,暗暗称奇,遂问员外诗意。宜甫道:“梦游天府有感,因作是诗。我想人生在世,料不能久,上寿者百岁,中寿者八十,下寿者六十。圣人云:五十而知天命。我和你知命之年已至,日落将近西山,若不急早回头猛省,老来难躲无常。趁此色身尚健之时,访个明师,早求度世之方,修个长生不死之神仙;逍遥物外,做个与天齐寿之仙子。十洲三岛,举念即至;大千世界,任意邀游。到此之时,岂不快哉!” 孙氏道:“员外说修仙之事,甚妙。但我和你是个凡夫俗子,焉能妄想至此呼。怕画虎不成,反类其犬,惹人取笑耳。”宜甫道:“自古迄今,得道者数万,拔宅者有数百家,皆是凡人修炼后成真仙。岂不闻古诗云: 万劫千生到此生,此生总是夙生成。今生不把此身度,空在世问争利名。 谛观仙传,古来多少根基浅者,千魔万难,苦志修身,今世不成,求其来世;来根厚者,早遇真师,得授至道,三年五载,直超三界。若论来根,我和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今生得产富贵,尝存济世之心,目前子孙满堂,夫妇更无疾病,这就是大根基也。我欲出外寻访道德之师,传授长生之道,修成一个天仙,方满我平生之愿矣。” 孙氏笑道:“古人有言:夫荣妻贵。我员外修成一个神仙,做妻岂有不仙乎?”宜甫道:“这神仙二字,乃天上之荣贵,岂同凡间可比?夫荣妻贵乃凡人之话,修仙之事,谚云‘公修公得,婆修婆得,自修自得’,这叫做‘各人修身各人了,各人吃饭各人饱’。食在我腹,你焉能饱乎?且如世人在世,父子、夫妻、兄弟、朋友,至於大难一到,子不能随父,妻乌得随夫?各人奔走各人的路,生离死别终有时。” 这一段言语,说得孙氏如醉方醒,向员外道:“我员外倘然访得明师,可能与妻同修否?”宜甫道:“志同,外人却成契友;心背,至亲即是他人矣。” 过了几天,马员外人城有事,走到城门,因天气暑热,少坐片时,买瓜止渴。见一老道走来,也就坐下。你道怎生模样?但见: 头戴清风巾,足踏多耳芒鞋;手拿净尘拂,身披千针袖袄。双眸炯炯,两道金光如电闪;含神默默,一团和气似龟藏。耳大鼻隆,面凝金色;额高眉阔,舌络锦纹。坐如磐石,步若轻风。正是:无人无我真如体,不灭不生自在心。 马钰见此人形容苍古,体相不凡,遂买一个瓜,向前道:“老师父,我看这天气炎热,身穿袖袄,不怕暑蒸?我买这瓜儿与你结个缘。”重阳不语,执过手来就吃,却从瓜蒂食起。马钰道:“这个瓜蒂是苦的,何不弃之?”重阳曰:“香从臭里得,甜向苦中来。”马钰复问道:“老师父何方人氏?到此何事?”重阳道:“不远千里而来,特来扶醉汉耳。”马钰异之,知是有道,遂上前深深打躬,道:“弟子见师形容迥异,出言不凡,有意度人,请师到我家中养息几天,未知老师尊意若何?” 重阳见他至诚虔恭,知是道器,遂与马钰同至家中。厅上坐定,急命家童烹茶设斋。重阳止道:“贫道出山,久避烟火。”马钰听言,愈加恭敬,急忙命家童请出孙氏,道:“我今日进城,路遇这位真仙。他不食烟火多年,此人必定有道。”就叫孙氏上前,夫妇一同参拜。重阳一见这妇人,年虽已近知命,体相不凡,将来必成大器,但其目前道心未固,待我慢慢琢磨。 马钰请师到花厅养静,每日买些瓜果之物供养。重阳将马钰更名处钰,字通宝,号丹阳。丹阳拜谢,问师曰:“何为道?”重阳答曰:“道是虚无体,强名曰先天。五行不到处,父母未生前。” 丹阳即悟大略,事师不倦,日与谈玄论道。重阳分梨与丹阳同食,尝作诗省之,诗曰: 此物外圆内却坚,中含一点是先天。收来尝以凝花露,放去观如出水莲。劈破鸿蒙修妙道,剖开太极拣真铅。时人不识玄元理,那晓食梨有秘传? 凡分梨十次,每次必有诗以化之,多方指点,丹阳尝未觉悟。不表。 却说登州府宁海州,时有一人,姓谭名玉,字伯玉。祖居河南洛阳县人氏,因金兵南渡袭汴京,逃出,至山东登州宁海寄住。缘登、莱、青三府之地近於海滨,不顺大路,虽金人至此,得其城池,百姓归降,故未大动干戈,到也安宁,故有外人逃入境中。这谭玉生於金太宗天会癸卯元年三月初一日,生时有彩霞照室之祥,少有敏慧,却遇金兵作乱,随父逃奔宁海,开店度日。父亲亡故,尝甘淡泊,笃好清虚,不思娶妻传后,独念固守元精。至四十二岁,忽患风痹之症,求医罔效,服药无灵,曾有三载,行路艰难。忽闻马员外家中有一位神仙,冬夏单衣,不食烟火之食。“倘有灵验,能使患痊如故,我就哀求出家。”主意一定,坐了一乘轿子,到了马家门首下轿,入内问讯。马家家人引进花厅相见。 丹阳问知来由,引见师父。那谭玉一见重阳,卓荦有异,知是神仙临凡,急忙倒身下拜,求疗沉疴。重阳与其神观,观其夙缘有种,根器不凡,就将葫芦内取出丹丸三颗,向谭玉道:“当用无根水煎服,熟睡一时,病体即刻痊愈。”正是: 夙缘有种今生遇,得道修持却在人。不是谭生勤苦志,焉能他日见天真? 要知谭玉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六回 王重阳出神试真心孙不二殒容求至道 词曰: 真志学仙道,宜向个中着意求。精修苦志勤烹炼,调和铅汞结丹头。变化飞腾自优悠。三试女俦真心格,殒容求道尘情却。尘情却,指示玄功炼魂魄。 却说丹阳急忙令家童取无根水煎茶,与谭玉服下;引至床房,令其熟睡。那谭玉服此丹药,睡了醒来,遂觉病痊,精神清爽。遂到重阳跟前,叩求度世。重阳道:“凡修道之人,入道易,闻道难;闻道易,而守道难;守道易,而成道难;成道易,而了道难。汝年已四旬余矣,精神耗散,返还不易,虽要立勇猛心,发坚固志,初从念头上扫刷,次从尘境中留心,直到一念不起,一尘不染,那时真道可闻,真法可修。我今收你,必当改装换像,取名处端,字通正,号长真可也。”那长真拜谢师父,次拜丹阳师兄。遂回到店中,将物件典卖定妥,来到丹阳家中侍师。不表。 却说重阳在马家住了四月有余,孙氏还未深信,虽有丹阳往来传语,略不解悟。时当十月天气,肃风微起,霜露初降,金菊绽黄篱畔,芙蓉艳丽园中。重阳心花开放,咏诗云: 入国曾见玉芙蓉,娇袅芬芸积翠浓。艳丽全凭夤夜月,殷勤准的蓦然风。花残叶落韶光去,树老枝枯霜雪逢。欲使根原长不死,劝君急早觅金公。 重阳咏毕,垂眉而坐。丹阳入,见师父诗中含意,有打动孙氏之心,奈何孙氏迷而不觉,只可缓缓善诱,遂抄这首诗带回自己丹房养静。不表。 却说重阳见孙氏执迷不省,就出了阳神,来到孙氏房中,将孙氏抱住。孙氏急忙尽力推去,方能脱身,急走出房去,欲去告诉丹阳知道。自思道:“我员外将此人当一个活神仙看待,奈何此人色心尚且未断,道在何处?想我员外被他哄骗耳。想此人来到我家四月有余,未食火食,焉能色心还未断绝?亦有可疑。我去告知员外,员外未必信我,反为不美。只得忍耐而已。” 过了几天,又见重阳入房而来,急忙避过,反转脸皮说道:“你这狂人,正无廉耻!自从你到我家,我夫将你当个活神仙看待,住了数月,反来到我的房中调戏,我去告知员外,看你脸面放在何处?还不急速出去!”重阳道:“我昔在终南养道,尝甘淡泊,欲念全无。今到你家这几个月之间,颇而精神充足,谚云:饱暖起思欲,饥寒守自然。敢祈方便,结我一个缘罢。”孙氏听这言语,十分懊恼,急忙走到丹阳房中,将师父来到房中调戏数次之事说了一遍,又道:“你将此人当个活神仙看待,留在家中数月,他反无耻做出此事,幸我这几次未曾缠身。倘然被缠之时,高叫起来,家中大小之人看见,觉无脸面,若然不叫,岂不终身被污?依我所见,急速打发他回去,可免后话。” 丹阳听说此言,心中有些含愤,道:“你这个贱人,好不通方!我师父来到我家四月有余,日在花厅打坐,足迹未尝出门,朝暮如是。你自己迷昧不省,不肯皈依,不信道德,这是你自的根基浅薄,所以不信,到也罢了,反到我面前说这是非,师父来到房中调戏的话语。你将血口喷人,罪业不少!”孙氏道:“听你之言,是妾说谎不成?”丹阳道:“既然真有此事,下次你将他在房中,来叫我亲眼看见,方可信你。”孙氏低头不语,心中纳闷。回转自己房中,想道:“此人若然自此不人我房,员外必定说我说谎是实。倘然再来,我定要将他锁住,叫他亲目看见,方释我今日之恨,使员外信我言不负也。” 过了几天,又见重阳走入房中,孙氏急忙拿了一把锁,将门锁住。走到丹阳房中,叫道:“员外速来!今日我将那道士锁在房中了。”丹阳急忙同孙氏走到门外,孙氏将锁开了,丹阳走进房中,四顾杳无动静,遂问孙氏:“师父在於何处?”孙氏进房寻觅,踪迹全无,连床上床下四维找寻,不见形影,弄得恍恍惚惚,如痴如醉一般。丹阳道:“你说将师父锁在房中,今在何处?这样谎言乱语!你在房中寻出师父,到也罢了;倘然寻不出来,我定要打你,使下次不得说谎害人!”孙氏心中惭愧,双眼垂下泪来,说道:“我孙氏白日见了鬼不成?倘然不是见鬼,房中无人,自将门锁上叫你来看,岂不自招祸殃哉!” 丹阳思之,急忙走到花厅,只见师父闭目垂帘。回到孙氏房中,向孙氏道:“这是错怪你了。我尝与师父谈道,闻师父言:‘大道圆成,阳神出现。身外有身,随机应变,神通莫测。入金石而无碍,步日月而无影。能乘鹤跨凤,能驾景腾空。’方才到你房中,乃是师父通神变化,试你的真心。故数日之前,师父有咏芙蓉之诗,诗中含意,有度你之心。” 孙氏听丹阳之言,如梦初觉一般,道:“既师父诗中含意,员外何不早说?”遂同丹阳到房。取出诗笺,孙氏见之,心中觉悟,向丹阳道:“这首诗师父以芙蓉为表,内含诗意,分明开晓於我。芙蓉虽娆艳美丽,难免树老花落之苦。妾今年近半百,气血枯衰,若不急早修炼,将来难免沉沦苦趣矣。岂知师父神通变化,到我房中数次,试我心田,幸得心怀不字,虽有微言触犯,别无他意,谅师父不能责我。乞员外代妾师父跟前表明心意,欲来师指点修道的原由,使我人道有门,修真有路矣。”丹阳道:“幸亏师父试你之际,无起得罪之心。倘有粗言冒犯,决定不肯收你。但师父出神试心,虽有微言冲动,谅不见责。我去禀明师父,待师父如何发落可也。” 遂走到花厅,只见师父与长真正在谈道。丹阳走到师父面前,行了一礼,道:“方才蒙师恩重,去点化孙氏。倘然孙氏无知,有言触犯,乞师赦宥。”长真道:“马师兄说在那里?我见师父坐此,未曾出外行走,何曾去化孙师兄?”丹阳道:“师父之事,固非你知。”重阳闻之,亦当作不知。丹阳禀道:“我妻孙氏,今见师父有此神通变化,心中大觉惭愧,欲到师父跟前求师度脱,未知我师如何开发?请师指示。”重阳道:“你妻孙氏既已觉悟,你可同他到此,我自有言语嘱咐。” 丹阳道了师命,去唤孙氏。到了师父面前,孙氏倒身下拜道:“弟子凡流俗眼,不识天仙下降,赦宥往瞽,恳赐宏恩,敢祈收录。乞赐一缕之真机,能开平生之觉路。倘得师父洪慈,苍天怜悯,修得长生不死,永远不忘师恩也。”重阳道:“大道圆成,岂独长生不死而已,更可跳出天外之天。但汝年纪虽近半百,体相犹觉艳丽,恐汝道心不固,反兼道友们有亏。并且气血衰耗,犹恐还丹不易。只可广积阴功,专求来生因果,转生男体,不昧前因。待丹阳成道,我可命他来度汝,修持道果,可入仙班矣。” 孙氏听师父之言今生不能成道,必待来世转托男身,待丹阳道成,方来度我。自想生死轮回虽然有定,阴功果报自然无差,今生既悟前非,兼有真师相遇,尚且不能度世,未必来生能省悟否。倘然不肯省悟,岂不永堕沉沦矣?尝闻百虫鸟兽皆能修成精果,何况我今已得人身,难道不如鸟兽乎?但师父看我容貌艳丽,倘道心不固,恐曳害道友。遂发起一个刚勇之心,拜别师父,回转自己的房中,将一个铁灯碗用一把火铃铃住,满添灯油,放在炉上,将油煎滚,闭住口眼,向自面上一泼。这一浇,烧得脸皮熟烂,遂将油迹擦净。拿来镜于一照,但见自的脸上像个唱戏花脸一般,来到花厅之上。 丹阳看见,大着一惊,心中难忍,不觉垂下泪来。长真一见,叹道:“世间那有这样的女人!立志如是,何愁大道不成?亘古罕稀,真个难得!”孙氏走到师父面前,跪下道:“弟子像这个样子,未知可修身否?”重阳抬头一看,大着一惊,道:“汝既有这般志向,那怕大道不成?真是世间罕有!这样的刚志,可称女中之丈夫也。我将汝取名不二,更壮汝志。”遂咏诗赞道: 羡慕贤徒夙世缘,今朝方坐采莲船。殒容损体求真道,刚志坚心炼汞铅。想似麻姑临下土,犹如妙相降瑶天。功成果满诏书至,可算女中第一仙。 重阳向不二道:“汝虽有真志修身,但不可执着,恐遭魔境。汝今年近半百,更兼生男育女,真元有亏。凡修道之工固无定限,须要立始终不怠之志,时时留心刻刻堤防。幸汝夙缘有种,先天未曾破尽,还可修炼还丹。倘然天癸已绝,气血耗竭,虽有道念,欲得成道难矣。盖女人十四岁则天癸降,至四十九岁,卦爻破尽,天癸当绝。汝今未绝者,知先天未败,家富心坦之故耳。男人修身,先降白虎;女人修身,先斩赤龙。赤龙既斩,丹基筑矣。盖男人白虎降之不易,女人赤龙斩之尤难。欲斩赤龙,要在除欲。欲念既除,元神自定。神定心清,元气复升,采之炼之,五脏充盈,五气交结,始成胎婴。神胎满足,出幽入冥。再养再炼,上朝三清。为师今将天符灵录、太阴炼形秘诀传汝,勤修苦炼,可同丹阳穷究妙旨,汝辈皆可改妆换像,俱可师兄师弟称呼,自然成道有日。但要谨慎守持,不可唐丧日月,磋路光阴。人生不久,转瞬无常,谨之,慎之!”不二再拜稽首而起,复向丹阳、长真等各各稽首,丹阳、长真亦各还礼毕,不二回转房中。 过了几天,不二与丹阳商议道:“你我既得师尊传授妙旨,必须下手用工。但家中的事务还未清白,我想师父在我家中,有人来客去,不能清静;况有师兄师弟出入,有些不便处。你可与师父商议,另外创造一座庙宇,与师父并及道友们俱可安单。你道此事如何?”丹阳道:“汝所言正合我意。必要如是方可安单。”丹阳遂至花厅与师父商议,将不二所言之事细说一遍。重阳道:“汝等言论,正合我意。但须择一处清静之地,多费几千银子,造起一座好庙,恐后来道侣众多,也好应用。” 丹阳领命,择一处极妙之地,离家约有二里许。遂择日起工,未满二月,功成告竣。共造大小房屋八十余间,共结费银一万余两。请师父取个庙名,重阳道:“此庙造成,为全真道侣所栖,就可立名全真庵可也。”於是师徒们欢喜,遂择日进住。 重阳与长真等进了全真庵居住,丹阳以家事付子庭珍料理,夫妇倾心学道。重阳以《金丹秘诀》五篇并口诀传授丹阳。丹阳自得口诀,改妆道像,头挽三髻,以示永远不忘师恩,日与不二同修参悟玄旨,殷勤修炼。日间在全真庵照管事务,夜间回转家中养静。正是: 大道不分男共女,全凭心地立根基。夙缘有种今生悟,急早回头莫教迟。 欲知丹阳不二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七回 丘启法访道觅真师郝恬然求玄闻至道 词曰: 真志访道,坚心受苦,不退是刚强。冷淡尘情,放下名利,不落是非场。千魔万难尽,自然遍体发馨香。功圆道备,逍遥快乐,满饮这琼浆。(右调《少年游》) 话说登州府栖霞县滨都地方,有一善士丘德恕,父文结,母杨氏,祖居燕京。因天下变乱,迁居山东。父母早亡。娶妻欧氏,家中殷富,夫妇行善乐道。连生三子二女:长子启崇,次子启书,三子启法;长女曰玉兰,次女曰兰英。惟三子启法于金熙宗皇统八年、即宋高宗绍兴十八年戊辰岁正月十九日诞生。当生之时,有虹霓贯室,彩雾弥空。德恕道:“此子将来必非凡器。” 这启法少而好道,颖悟强记,资性过人。不羡繁华,笃好清静。十六岁弃家慕道,访至嵛山三官堂,投师出家,改名法通。越三年,时年长十九岁,童真勉学。见师外真内伪,谅无道德。忽闻宁海全真庵有一位重阳王师,道德高超,逆知未来,遂往访之。至全真庵客堂坐下,见一道友,头挽三髻,三绺微须,身穿皂袍,手拿麈尾,来到客堂。法通急忙顶礼,丹阳亦还礼,请坐,就叫知随取茶。 饮毕,丹阳见这道友年纪不满二十,生得神清骨秀,必非下愚之人,遂问道:“这位道友,仙乡何处?仙观何方?”法通答道:“弟子乃栖霞县人氏,今在嵛山三官堂出家。”丹阳道:“请告令师。”法通答道:“恩师姓张,上道下继。”丹阳复问道:“自己仙姓法号?”法通答道:“弟子姓丘,草字法通。转敬师父仙姓法号?”丹阳答道:“俗姓马,草字丹阳。请问到此何事?”法通道:“昨闻宝庵有一位重阳王师父,道高德隆,才大学广,逆知未来,是住世之神仙。弟子愚昧,欲求度世,乞投门下,朝夕待训,未知肯容纳否?特乞马师父与我作一个引进之师,不知尊意若何?”丹阳道:“既然如此,在此修身学道,大家有缘凑合,我同你去见师父可也。”法通道:“有劳马师父。” 二人走到重阳丹房,法通上前跪下,道:“弟子特来投师学道,望师父大发慈悲,救度弟子,没世不忘师恩也。”重阳听言,睁开慧眼一观,观其夙世根深,暗想道:“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吾辈皆不及也。必须尽意将他锻炼。”由是将目复闭,口中咏诗云: 细密金鳞戏碧流,能寻香饵会吞钩。被余缓缓收纶线,拽入蓬莱得自游。 咏毕,闭口如帘。丹阳所师父诗中之意,自能度脱,因何闭目不睬,未知何故。那法通跪得足有一个时候,跪得脚麻膝痛,双眼流泪。此时丹阳有些怜愍,哀告师父道:“这位丘道友跪得时候太久,望师父开恻隐之心,收留于他。”重阳道:“你收我不要。”又闭目不言。那法通十分哀求苦告,总是一言不发。 丹阳道:“莫非我师与你无缘?你可回去,另投别个有道之师去罢。既不收你,你在此跪死也是枉然。”法通起来,哀悲大哭,向丹阳道:“非是我与师父无缘,总是我的根浅福薄。今遇真师,不能得度,想我这等薄福之人,在世何用?到不如寻一死路去罢。” 此时丹阳与长真等听他言语,正是悲凄难忍,向法通道:“你在此住定,待我等缓缓相劝师父,倘然收你未可。”法通向长真、丹阳磕头道:“今蒙二师洪恩怜愍,重恩难报。”丹阳向长真道:“初闻师父诗中之意,自能收纳,又不知何意却之?” 过了几天,丹阳复向师父道:“我看丘道友是个真心向道之人,乞师父收留他。”重阳道:“我的心思,非汝辈所知。你既怜他,你可收他罢。”丹阳无可奈何,复向长真等商议。长真道:“师父断然不肯收他,其中必有缘故,你我难以测度。何不师兄代师父收他,岂不是一样?他就拜你做个引进的师父,岂不美哉!”丹阳道:“汝言有理。烦你向法通说明方可。”长真遂向法通道:“师父断然不肯收你,我叫马丹阳代师父收你,总是一样。你可拜马丹阳师兄为引进的师父。”法通听长真之言,遂拜马丹阳为引进,拜了四拜,复向各位师兄叙礼毕。 丹阳向法通道:“师父不肯收你,今听长真师兄之言,我权代师父将你收下。今将你改名处机,字通密,道号符阳。自此之后,你必须严守清现,勤修道业;在师父面前更要殷勤侍候,不可违命。倘然日后师徒情意相投之时,大道可闻矣。”处机复向丹阳作了一揖道:“弟子谨遵马师父之命,不敢违背。”丹阳道:“此是你错了。我与你是师兄师弟,不可师父称呼。”处机道:“都蒙怜愍,敢忘尊恩!”丹阳道:“今且师兄师弟,不必谦虚。但愿立勇猛之心,发坚刚之志,修成一个大罗天仙,余心乐矣。” 过了几天,重阳与众道友谈玄说妙,只见处机走来,就闭口不言,非单一次,常常如是。众人俱道师父与处机无缘。处机在师父跟前朝夕侍候,殷勤不怠。不表。 却说丁亥秋七月,江淮、山东大旱,万民惊慌。各州府县官员设坛祈雨,命僧道打醮设斋,毫无应验。这宁海州乡民人等,俱知马员外接来一位神仙,能知未来之事,大众商议:何不往全真庵祈雨?倘然有应,人民获庆,未可见得。于是约了七八个的乡绅耆老,来到全真庵。丹阳出来,诘其来由,知为祈雨之事。众人见马员外道妆改扮,头挽三髻,知是出家,各各赞羡不已。大众说道:“这许久未曾下雨,百姓张惶。本州老爷请僧道斋醮,一无应验。闻宝庵有位神仙,能知未来之事,我们特来祷告。乞员外指示,我们好去求告。倘然有应,万民仰惠。”丹阳道:“祈雨乃是一件大事,未知我师果能否。我引你们进去求求看。” 丹阳先走,众人后随,来到重阳丹房。大众上前跪下,将天旱祈雨之事哀求苦告,说了一遍。重阳低头不语,默坐一回,开言道:“明日午时,可有大雨。”众人各各叩头而去。有等信者,道神仙言语必然有应;有等不信者,俱道众人求他,乃随日应酬之话,免得大众缠他。众人言语不一,纷纷乱说。 至明晨,红日旭旭。直至傍午,忽见轰雷掣电,大雨滂沱,下了半日。正是:久晴逢甘雨,万物得苏生。这一州人人称赞,个个欢欣,俱道真是个活神仙下降,大众赞羡。不表。 却说本府文登县城内有一位老爷,姓郝名磷,字步鳌,号恬然,生于金熙宗天眷庚申岁,止月初三日诞生。幼而好道,智慧天成。家有一弟名瑾。父母相继而逝。家财豪富,世袭都尉。喜读《易经》,善能卜筮。时在本城,现任守备,出兵追贼,在海口战了一阵,丧了许多的兵将。郝磷单骑落荒而逃,后面贼兵追急,忽然大起黑雾笼罩,当面不见人形,方能逃回本处。回营自觉道:“这一回不是苍天怜愍,发起这道黑雾,安有活命回营?”想仕途险幻,尘境虚浮,富贵荣华,恰如南柯一梦;王侯将相,尽似水上浮沤。看破尘情,辞官不做,将家事交与弟瑾照管。是年二十五岁,弃家访道,身带银子二百两,别弟出外,隐在卜筮林中。 遍访三年,未遇明师。时正到宁海城内,茶馆之中坐下,忽听得个个称赞:“好个活神仙下降!”郝磷问其原由,始知重阳真人的来历,想道:“我在外遍访三年,未得明师相遇。今此处有这样的高人,我若不去访他,岂不错过?”遂离了茶馆,向那全真庵而来。进了庵中,抬头一看,只见好一座大庙。走到客堂坐下,只见一个年幼的道童送茶出来,恬然问道:“你这里是那位当家?”道童答道:“乃是马师父当家。”恬然道:“烦你请马师父出来一见。”那道童进去不多时,只见内中走出一个道士,头挽三髻,身披鹤氅,三绺微须,年纪约有四十余岁,知是当家,急忙站起。 却说马丹阳来到客堂,见一人年纪未满三十,生得眉清目秀,满面慈容,心中想道:“此人必定为访道而来。”遂上前施礼道:“这位先生,贵府何处?高姓大名?”恬然急忙还礼,答道:“愚下卑地文登县人氏,姓郝名磷,字步鳌,草字恬然。转敬师父仙姓法号?”丹阳道:“贫道姓马,草字丹阳。请问先生来到卑庵有何贵干?”恬然答道:“不瞒马师父说,愚下自幼好道,喜观丹经。今觉尘情虚幻,弃家访道,在外遍访三载,并无一个有道之人相遇。余所见者,皆是外真内伪名利之徒、傍道之辈,不足于道。今在宁海城内才闻宝庵有一位重阳师父,道德高超,能逆知未来之事,愚下特来求见。未知可能容见否?”丹阳道:“我家师从来厌人喧哗吵闹,今见先生乃是远方人氏,来到此地寻访,岂有不见之理?我同你去见师父。” 二人相推,就走到重阳丹房。丹阳指道:“此位就是。”恬然举目一看,只见这老道生得额高眉阔,鼻隆口方,满口黑胡,形容魁伟,坐如泰山,体若苍松,唇若涂朱,眼放神光。“此位不是蓬岛真人,定然十洲仙客。我在外遍访三年,尝未遇着这样的仙风道骨。今朝得遇,乃是三生有幸,夙缘之善庆也。我不投师,待等几时?”回头向丹阳道:“我今特来访师出家,非闲游也,还望师兄与我一作引进,对师父说明可也。” 丹阳道:“既然如此,你少站一刻,待我进去禀过师父。”遂走到师父跟前,稽首道:“启禀师父:本府文登县来了一位先生,姓郝名磷,宇步鳌,特来投师出家。乞师父慈恩发落。”重阳道:“你叫他进来。”丹阳回头叫:“郝先生,我师父命你进见。”恬然应命,进了丹房,上前跪下,道:“弟子真心弃家求道,访寻明师,三载不遇。今朝得见尊容,乃弟子三生之幸也。乞师父大发慈悲,救度弟子,没世不忘师恩也。” 重阳将他一看,果有几分仙骨:此子日后到有真仙之分。就开言道:“修道却是一条的苦路,无真志者,不是易行。我看你是一个为官出身之人,享惯荣华富贵之福,坐的是高车大马,吃的是珍馐百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居的是红楼暖阁。出家之人有千般苦楚,百节魔难,非轻易也。我看你受不起这等苦楚,回转家中安享荣华,可行方便广积阴功,修积来生因果,也是个修因的路头,你何必定要出家,受些苦恼,有何益处?” 恬然道:“弟子若是贪恋荣华富贵,不肯弃官别家,在外遍访三年,不到师父跟前投师出家。既来出家,愿求长生久视之大道,金液还丹之口诀,不怕千辛万苦,总是心甘。”重阳道:“你要一定出家受苦,要立大刚大志、始终不怠之心,不可违背为师的清规,谨遵太上的律法,兢兢惕惕,靡刻不离心怀;澄澄湛湛,当明本来真性。毋劳汝形,毋摇汝精,毋使其思虑营营,乃可以长生。欲长生者,必要先修三皈,后守五戒,然后乃可闻道也。我将你改取法名大通,字太古,号广宁。另择良辰,改妆换像道妆打扮,方谓仙家弟子也。”正是: 修身必假外修持,内外兼修道可期。炼到心中无一物,蟾光终日照须弥。 要知郝太古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八回 重阳子南游逢了道王孝先北转遇真师 词曰: 忙忙世事如丧狗,世态炎凉,转眼无何有。时人尽逐乌飞走,我今不落无常手。为甚将身苦海漂,富贵荣华,安享何可久。如今识破是非门,终须不在他人后。(右调《蝶恋花》) 话说郝太古听师父之言,遂问道:“弟子闻师之言,欲修正道,必须先修三皈,后修五戒。未知何为三皈五戒?乞师指示。”重阳道:“三皈者,释谓佛法僧,道谓道经师。总而言之,即是自身中精气神也。所以皈依道,离欲尊,永脱轮回。修道之人,常守本性元神,居于性地,毋使思虑妄想扰害心君。外相不入,内相不出,将个识神自然化成不生不灭之元神,久久存养,方离爱河欲海之苦恼。道果圆成,可脱六道轮回之死生,岂不离去欲念之尊贵乎?皈依经,两足尊,得闻正法。真修大道者,恐元神无所依托,落于幻空,不能足踏实地,故太上流传三十六部尊经,正法眼藏,使人可达修真之路,有所修证,不为外道修罗所惑,不落傍道,自然炼养元气,助化元神。是有神气两足之尊贵,可得长生久视之大道,故有正法可闻也。皈依师,众中尊,不落邪见。即今者,有外道纷纷,傍门多种,或用搬运精髓,开关补脑;或用咽津纳气,服气餐霞;或用采战之术;或用御女之功;或将山根一穴,指为玄关,以二目谓阴阳;或将五金八石,当于至宝,以谓身中铅汞;或持咒念佛,打七炼魔;或存神默想,导出阴神;以及绝谷休粮,烧茅炼汞,种种异类傍门,不可记极。总属幻化之躯纽索,难得超凡人圣。所以须得真师口诀,炼精化气,炼气育神,炼神返虚;阳神出现,跳出天外之天,与太虚同体,日月同明。天地有坏,而吾身不坏,故名万劫不坏之金仙。是曰圣,曰仙,曰佛,岂不众中之尊乎?所以不落邪妄之所见,方知有真道可修也。凡修道者,常将此身中之三宝常住身中,毋使耗散,是曰‘常住三宝’。今者这些凡僧俗子,不知自身三宝之作用,认作庵堂寺观谓常住,三佛三清谓三宝。谁知三佛三清亦是自身三宝之别号,敬重自身中之三宝,即是敬重三佛三清也。念佛天尊,即是念自的心也。若然自心不正,虽日念十万,如鱼嚼水,有何益乎?只要自己贵重三宝,无起诸想,虽念经万卷,不如静坐一时。三宝既皈,要除杀、盗、淫、酒、妄之五戒。将此三皈常持,五戒谨守,然后方可论道也。” 那太古闻言,战兢惶恐,不敢违背。拜过师父及诸师兄道友,回到丹房静养。不表。 话说重阳自从祈雨应验之后,遐迩咸闻,投师日众。时有燕京方德茂、扬州聂道明、莱州韩秀道、白元亮等,以及俗家皈依者,有数百众。师厌繁赜,欲往终南一游,欲带丹阳往昆仑而去,恐庵中不得安静,命丹阳等料理庵中事务。丹阳等拜送,乞师父归期。重阳道:“为师腊月可归矣。”别众飘然而去。至西岳华山,时值薛紫贤欲归天台,在玉女峰坐脱,留偈曰:铁马奔人海,泥龙飞上天。蓬莱三岛路,原不在西边。 重阳与其徒众殡殓于龛,举火焚之,得坚固子无数于砂砾中。 重阳欲上终南,至长安遇和玉檐,各谈寒温,二人同上终南。正逢二师在洞中炼药,重阳引玉赡拜见仙师。钟、吕二仙喜悦,向和玉赡道:“汝夫妇二人来根深厚,得成大道,更须积功累行,他日必登上仙之位矣。”玉赡道:“弟子欲去积功,未知何功可积?请师指示。”吕祖道:“今南宋明春当作疫疠,吾将传汝驱疫方法,往彼济人利物,积累功勋可也。”玉赡拜谢。重阳将马、孙、谭、丘等事细述一遍,钟师道:“汝可度齐七朵金莲,方可应诏上升。”重阳与玉蟾拜辞回程,玉蟾往吴越济度。不表。 且说重阳拜别二仙,回转全真庵,大众拜迎。过了新春,重阳复吩咐丹阳等看庙,命长真、太古随身,往江南一游。时处机欲随师侍候,上前禀道:“弟子欲随师父出外随身应候,未知我师意下如何?”重阳不答,就叫长真、太古收拾起程。众门人俱送五里之遥方止。 长真、太古与师同行,处机在后,走到二十里亭歇息。重阳见符阳走到。就叫太古取戒尺过来。太古道:“师父要戒尺何用?”重阳道:“处机犯我清规,打他四十下。”长真、太古一同跪下讨保,打了二十戒尺,起身就走。 复走五里远近的路,重阳道:“我腹中有些饥,口中有些干,这段路无物可买,可取水来止渴亦可。”符阳听见,急忙手拿瓜瓢去寻水。偏偏这路往兖州当道,走了许远的路,寻不见水,只得回见师父。重阳怒道:“这厮惫懒,不知往哪里去取水没有?”举枝一指:“这不是水么?”长真、太古见路傍有水塘在此,急忙去取水与师父止渴。重阳饮了水。举杖向处机头上就敲,长真、太古解劝,方能行路。 符阳心中想道:“我去遍寻不见,这路傍有水,到也奇事。”遂自去取水止渴,忽然不见。心中明白:“这是我师父点化出来的水,所以我去取水,就不见了。”见他们走远了,急忙赶去。一路之上,不是这样不对,定然那件不是。魔了一月有余,符阳总是刻刻殷勤,不离左右。 至于江宁,居三台洞歇夜,忽见天降大雪。重阳道:“这几天寒冷下雪,你们可去多搬些干柴来,好烤火。”三人领命,各去爬山挖岭,搬来许多的干柴,至洞放下。又去到街上化些钱米,买些小菜,到洞中煮好饭菜,三人吃下。重阳命架起火来坐下。他三人烧起,热得可怜,烟得要死,重阳端坐,巍巍不动。符阳与太古开了门户出去纳凉,重阳命长真将门闭上,不许他二人进来。二人在门外冻得个可怜,又不敢惊动师父,二人并背而坐,苦捱一夜。待天明,长真将门开了,见他二人冻得可怜,说道:“我想来开门,师父止住不许。你们在外冻得伤心,我在洞中烟得小死。”师兄弟三人就做饭。食毕,重阳遂吩咐起程。三人看这大雪实不能行走,又不敢违命,只得收拾行李就走。这时将他三人魔得七颠八倒,俱无半点嗔恨之心,遂冒雪向苏州而行。不表。 却说苏州府阊门内天庆观有一道士,姓何名中立,道德高超。向本淮阳书生,一旦来苏,住于观中,言如佯狂,久而皆应。病者乞疗,与蓑衣草一茎煎服,病愈。有不与者,病必不起。众称曰“蓑衣真人”。戊子春,帝遣内侍以香茗至苏州,但云朝廷有事相问。何真人摇首曰:“有华人即有蕃人,有日即有月也。”内侍复命。帝曰:“他诚知吾心矣。”遂赐号通神先生。 时重阳师徒们四人至苏州游玩,闻何中立有道,乃往访之。重阳与论返神还虚之妙,那何真人亦知重阳的来根,互相敬仰。何真人见长真等道:“子辈皆上根大器,功行圆满,何愁不作天仙?”四人就在观中住下。明日,这何真人坐脱现中。郡人即其肉身,漆而金之。有病患者,焚香祷祝,无不应验。 是夏,宋行乾道历。帝志图恢复中原,恒习骑射于宫中。已丑夏,以弩断弦伤于目。重阳闻之,叹曰:“惜乎!贤明之君,厥志将灰矣。”重阳率徒三人回转山东。不表。 却说山东莱州府掖县武官庄有位老爷,姓刘名嘉成,乃是一名文举出身,现任归德府知府。有一太太张氏,先生一子,取名大才。对金熙宗皇统七年,即宋高宗绍兴十八年了卯岁七月二十日,梦红霞覆体,觉则腹痛分娩,遂产一子,取名大德。甫五岁,张氏太太亡过,刘老爷在任娶一太太柳氏,复生一子,取名大用。惟大德年幼好道,聪明睿志,不婚不奢,喜看道书。年十四岁,忽父病终,回转掖县,日慕丹经。至二十二岁,弃家求道,身带百两银子,遍处访游。相面访师。 在外五年,是年二十七岁,遨游吴越,回至扬州。这日在饭铺之中,只见四位道长往街上经过,有一老者,身高体大,形容魁伟,品格绝伦,双眸炯炯,光耀射人;兼且这三位皆神清气爽,相貌端严,有出尘之表,神仙体态。想道:“我在外遍访五载,未曾遇见这样的人,此是有道之士,上前去问他的来踪去迹,我要拜他为师。”急忙就赶。赶至城内,上前深深作揖,道:“请诸位师父到茶馆之中,弟子与众位结个缘。”重阳一看,此人到有几分仙骨,不免度他一度。向长真等道:“这位尊兄要与我们结缘,也好,就与他结个缘罢。” 五人同进茶馆。重阳上坐,其余各就而坐。大德问道:“请告这位老师父,仙乡何处?他姓法号?”重阳答道:“贫道俗家陕西咸阳人氏,姓王字知明,道号重阳。”复指谭、郝、丘道:“他三人俱山东人,皆吾弟子也。请问尊兄贵府那里?高姓大名。”大德道:“弟子家住山东,莱州掖县人氏,姓刘,字大德。我先父曾授归德知府。不幸先父去世,家有一见一弟。我看光阴迅速,世事空浮,遂弃家求道。在外遍访五年,未尝得遇明师。今朝得遇师父,品行高洁,形容离生,必是有道之人。弟子欲投师父门下,乞师父大发慈悲,度脱弟子,没世不忘师恩也。”重阳道:“你乃是贵家公子出身,安能出家受苦?”大德道:“弟子愿求金丹大道,苦死也是心甘。弟子历阅古往真仙勤修大道,孰不是苦志修持,方得无上妙道,跳出樊笼?” 重阳道:“汝既自愿苦修,可随我往登州宁海一走。”大德见师允诺,遂磕了几个头,转向师兄们各各交拜。还礼毕,又去买些素食点心来供养。重阳道:“为师久断火食。”大德听见,愈加恭敬,又去买些水果之类,向师父道,“烦少待片饷,待我到饭铺中取来行囊,与师父同行。”那大德别师出城,顷刻间就将行囊拿到,五人起程同行。不表。 且说登州府文登县有一善士,姓王,名孝先。幼丧父。母田氏,长斋净素,好念仙经。那孝先生于金熙宗天会二年,戊午岁三月十六日寅时诞生。生得天姿玉骨,幼时聪慧过人。从母吃素,不喜繁华。家有一兄名孝全,家中事务,悉是孝全料理。那孝先母子初入傍门,久修无成。这孝先是年三十三岁,母命往外访求明师,方可修成大道,若陷傍门之中,至于老死,亦然无益于身也。于是孝先拜别母亲兄长,出外访求至道。初至河南汴京,投一居士,又是傍门。复至曹州拜一和尚,却是空禅兀坐的工夫。次往江南拜一道士,亦是餐霞服气的修法。越历三年,连投数师,皆不是正道。 转至登州,闻全真庵内住道众数百,清规整肃,观法威严,有一老道是陕西人氏,姓王,道号重阳,能道知未来,不食烟火,名播诸国。孝先想道:“搜远不如搜近,信有之矣。我奉母命寻师访道,这数年间,连投数师,皆非正道,幸我能知是非,不被傍门诱哄。岂知本府有这样的高人?”急向宁海而奔。不满二天,早来到全真庵,但见好一座大庙,正是: 宫殿巍峨来燕雀,梁间无秽走龙蛇。往来道侣如仙子,名谓全真字不差。 欲知这王孝先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九回 王重阳设教行道德孙不二装疯学神仙 词曰: 一心要度七金莲,阐教敷扬体自然。口口流传无上道,接后贤。大道分明在目前,无为窍里觅先天。偃月炉中擒玉魄,炼真铅。(右调《浣溪沙》) 却说那王孝先到了全真庵的山门,见两旁镌着一联云: 尘情看破,欲登九品莲台,可往吾门求觉路;世事悟空,要免三途苦趣,须来此处问迷津。 孝先想道:“此联真乃度人的一片实情。”只见内中走出一位道长,头挽三髻,三绺长须,品格异俗,神气卓然。 且说马丹阳自师父南行以来,日间必要来到庵中料理事务,夜间回转家中,与不二共修玄功。此时正欲回家而去,走出山门,只见来了一位客人,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生得天姿玉骨,雅品超群,上前问道:“这位先生,贵府何处?到卑庵有何贵事?”那孝先急忙行礼,答道:“愚下本府文登县人氏,姓王,名孝先。早闻宝庵有位重阳师父有道,奉母之命,特来访师,伏乞师父指示。请问师父仙姓法号?”丹阳道:“贫道姓马,草字丹阳。闻先生之言,远方人氏特来访道,真个难得!可请进庵中。但家师南游,归期不定,权且在小庵安歇几天,再作商议。”遂送进客堂,吩咐知客,将这王先生安单。丹阳回家。不表。 至明日午傍时候,有人来报师父回庵。众人急忙著衣戴冠,出门迎接。只见一大群的人拥住师父,男女围绕,不知其数。你道这些人从何而来?原来这重阳真人在此庵中阐教度人,声名浩大,遐迩咸闻。这四维的男女,凡好善者,皆来皈依门下。见师父南游回来,一路见之,俱来迎接。丹阳等上前行礼,接进师父,再与长真等见礼,一路风霜辛苦说了一遍。 丹阳引进王孝先,上前拜见师父,将孝先的情由说了一遍。重阳道:“既有真心向道,欲投吾门,必立大愿。自古道:修行者无愿不立,无愿不成。”那孝先听师之言,就对天盟誓道:“我王孝先投师皈道,倘有违师背道,破戒犯规,生遭惨死,殁堕地狱,永无出期。”重阳见其实愿真心,向孝先道:“我今将汝改名处一,字通净,可号玉阳。”复命刘大德上前拜见诸位师兄,又吩咐道:“我将你改取法名处玄,字通妙,赐号长生。汝二人可择日改换衣装竖髻。”刘、王二人拜了师父,次拜师兄道友毕,各回丹房,一心修身。不表。 话说重阳自归全真庵,忆师之言,立愿普化三洲,同归五会。五会者,一曰平等,二曰金莲,三曰玉华,四曰三光,五曰七宝。乃设一榜,随所在处悬之,文曰: 窃以平等者,为道德之祖,清净之源,乃金莲玉华之本,三光七宝之宗。普济群生,遍照世俗。银焰充盈于八极,彩霞蒸满于十方。人人愿吐于黄芽,比比不游于黑路。玉华者,神之祖;金莲者,气之宗。神气相结,谓之神仙;心忘念虑,即超欲界;心忘境缘,即超色界;心不著空,即超无色界。离此三界,神居仙圣之域,性在清虚之境,惟愿人人达此,个个皆入此境矣。 重阳真人将此榜文一悬,有先辈云游者见之,叹曰:“愿力洪深,可称王升再世也。” 辛卯夏,来改元乾佑。起居郎范成大自金还,知钦宗崩于金。 壬辰,以虞允文为左丞相。冬十二月,朱烹著《资治通鉴纲目》成,明礼义,谨学术,不言释道二氏之事,恐异君民之心。时吕祖见宋帝敬天勤民好道,故乐周旋行化:过华亭,以丹活樟树;游江陵,以言格傅升。太常王纶守岳州,有回道人上谒曰:“公乃荆州狂僧,名些,复数世而投为公。”纶愕然曰:“能知数世来因,乃仙也。”更欲与言,忽失所在。纶遂告疾还家,精思仙道。后遇柳仙授其丹道及尸解之诀,后尸解去。太常卿刘洪荐朱熹为枢密院编修,不至。宋帝谓其廉退可嘉,诏以主管台州崇道观。朱熹闻张平叔得道,在崇道观遐举飞升,深企慕之。平叔少与象川翁在兹同业,张不第,兹显达,熹叹曰:“显达者,沉溺苦海;不第者,得道上升。尘世富贵,岂仙道之比哉!”时有孙葆光,字渊明,深究性命之学,元丰间,遇广孟子授还丹之诀,自号无名子。游于应天府,种蔬为业,又号商丘老圃。择人而度。 甲午春,宋改元淳熙。虞允文卒。安南王李天祥殂,子龙翰嗣,报丧于宋帝,帝遣使封之。召朱熹为秘书郎,不至。改主武夷山冲佑观,复令知南康军,引士子与之讲论。是秋,宋帝立谢贵妃为后。 丁酉,改行淳熙历。重阳见宋帝册后行历,崇圣爱士,克尽君道,自居金地,觉有不安。时会集道众讲经论道,道俗咸集。 重阳一日在讲堂普示云:“汝等既入吾门,修身学道,必先炼性而后修命。性本属木,钻之则生烟火。火者,心也,本性定静,心火自灭。所以《阴符经》云: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炼,谓之圣人。故修道者先炼无名种火,以心治心,将一切贪痴嫉妒、损人利己、贡高我慢、刚强暴恶以及种种不良之心灭尽,然后扫除过去、未来、现在之三心,人心净尽,道心自现。道心者,即虚灵不时之本性元神,觉照自心炼得圆明透彻,毋使一点尘心来扰。至于遇境不生烟火,纯纯粹粹,任凭虚空粉碎,吾性湛然独存。性工既成,丹基自固。倘然性地未坚,大道将成,亦有败坏也。欲修大道,须要性命双修,从有形以度无形,以无形制住有像。所以通灵者神也,长生者气也,非安养元神,不能通灵达变;非伏住元气,不能长生延年。所谓命不离性,命无性不立;性不离命,性无命不存。以气养神,以神含气,自然金木相投,水火既济,结成胞胎,是名金丹,又谓玄宰。更用乾坤交媾,是成胎仙,三年温养,似乳哺之婴儿;九载大定,如习学之周遍。然后出入无间,变化神通,总不外乎自身中搜求耳。” 时孙不二得师传授,勤修不怠,败堵七年,三田返复,百窍流通,自号清静散人。此时也在内听讲,上前行礼。重阳下座,唤不二至丹房,更授金液还丹之道及养胎出神、飞升驾鹤之法。一一传授毕,遂吩咐道:“汝缘在河南洛阳地界了道,可往彼装疯磨炼,日乞闹市,夜宿破窑,琢磨心身。道果圆成,自然脱胎神化。再可积功累行,到那时节,我来引汝朝拜金阙,得入西池。”不二谢拜师父道:“弟子倘有成道之日,永远不忘师恩也。”复去辞别丹阳,将师父传道、命往洛阳之事说了一遍。复向各位师兄各备辞别毕,回转家中,约定明日就动身。是夕丹阳回家,嘱咐多少言语。 至天明,吃了早饭,那不二到房中将头打散,脸上擦些尘垢,换得一身破褴的袖头,装成个疯颠模样。手拿一把破蒲扇,肩背一条破麻帕,包着一个瓜瓢,哈哈大笑出来,向丹阳把手一拱道:“请了!有缘再会。”往外就跑。丹阳一见,两眼流泪。庭珍、庭瑞等一家大小涌出,见了这个样子,各各放声大哭。庭桂等问道:“母亲为何蓦然疯颠至此?往那里而去?”丹阳道:“你母亲今奉师命,往洛阳磨炼身心。但修道之事,非汝辈可知,亦不必挂念他,你们去干你们的事罢。” 时全真庵一群的道友俱来拜送,丹阳道:“不二早已去矣。”马家大小各各含泪。不表。丹阳与众道友称赞不二的道心坚固,各各嗟叹,回转庵中。 且说孙不二装了一个疯颠,随路乞化度日。走了二月有余,方至洛阳地界。访至河南府,城外云溪观之后有一破窑,遂往居之。日间城中募化,夜栖破窑修身。不多时候,见一个疯婆子常来同伴。你道这个疯婆从何而来?却原来耿仙姑自得麻姑之道,修炼成真,方方显化,提携后学。见孙不二道心坚固,在此磨炼,恐遭不良之难,故常在窑中陪伴不二。不二心中暗喜道:“我是个假疯子,在此磨炼。有一个真疯子来陪伴,真个难得!” 过了几天,这日,不二上街化斋,正遇着两个教化子,看见不二虽然疯颠,年纪不老,像个富户出来的体态,肉白体肥,令人可爱。二伙商议道:“这个疯婆娘,夜宿云溪观窑中。我同你去到窑中与他一同住下,岂不是一生受用了?”二人同心合意,是夜就到窑中,把自的家伙放下,就发起春心了。燃一把火将疯婆娘一照,只见不二打坐在此,边傍睡着一个老婆子。二人道:“这个疯婆娘还讲修行,在此打坐。”正欲上前,时不二定神之际,忽听有人言语,睁眼一看,只见两个化子上前来了,知他不是好人,急忙站起,偏个身子,躲在老疯婆身边。二人又将火照见,就赶上前来。那疯婆子坐起说道:“这里是我们神仙的窟宅,何等样人在此行来摆去?”站起将两个化子拉住就打,打得他两个头破眼昏,欲跑,跑之不动。二人拚命与他打闹,那疯婆把他二人一指,他两个伙伴自己拉住就打。二人从窑中打出,打至云溪观传边,打得呼天喊地。观中的道士听见,开门来看,只见二个化子打得头破血流。那道士将他劝开。二人定神一看,却是自己两个伙伴打了半夜,打得满身疼痛,血流偏体。那道士问道:“你两个为的甚么事情打得这般光景?”二人无言可答,只自啼哭而已。道士闭门去了。 那两个化子不敢回至窑中,商议道:“但不知这个老疯婆有甚么法术,把我们弄得这个样子?先听他说道:‘此处是我们神仙的窟宅。’不许我们歇宿。到也罢了,近将我们打得这般光景,遍体流血,疼痛难忍。”二人无奈,就在这山门外睡了一夜。天明复转城内去了。 且说不二见他二人打得呼天喊地,打出外面去了。心中想道:“这个狂徒要来魔我,若不是这位老疯婆将他打退,岂不是我要吃的大亏了?这真是天神护佑,有这等妙处。我要望空拜谢。”不二双膝跪地磕头,见那老疯婆哈哈大笑而去。不表。 且说这两个教化子被这疯婆打退,过了几天,养好身体,二伙复打主意道:“这年轻的疯婆娘,到是你我网内之鱼,笼中之鸟,定可拿手。只是这老疯婆有些怕他。”这一个说道:“我有主意。这疯婆娘天天总在东北二门地界化斋。我同你去到荒村无人迹之处候他,管叫他有翅难飞。”二人主意定当,去到荒村侍候。远远看见那疯婆娘来了,二人欢欢喜喜。 却说耿仙姑早知不二有难,急差山神土地暗中拥护。那不二正走到荒野之地,抬头一看,即见两个化子急急赶来。知他不是好意,急忙就跑。原来不二是个女流,又是富豪的佳人出身,那里跑得远?却被二个化子赶至跟前。那时不二无计可施,心中想道;“我命休矣。”那两个化子正要下手,蓦然起一阵大风,飞砂走石,将两个化子刮倒在地,头上打破几个窟窿,血流满地。那不二见大风起时,急忙跑回窑中。正是: 心正神仙常拥护,千魔从此自消除。逍遥自在身无碍,始信玄功庆有余。 要知孙不二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回 阐玄教七金莲会集扬宗风六仙友搬丧 诗曰: 会聚金莲返故乡,方方接引众贤良。教行大地千秋仰,功著丹天万古扬。弃世不闻人世幻,抛尘那管俗尘茫?圆明本性真如体,坐化立亡正法王。 却说那两个教化子待风息了,方起说道:“这个疯婆娘是有妖法,将后再不敢染他。”二人抱痛而回。不表。 己酉春,金主雍崩,太孙憬立,为章宗。宋帝自高宗崩,即欲传位以终丧,至是退居重华宫,太子谆即位,为光宗,尊帝为寿皇,立李道之之女为后。 庚戌,改元绍熙,金改元明昌。光宗有疾,政事决于后,禁帝不朝重华宫。 且说王重阳既得丘、刘、谭、马、郝、王、孙,已足七朵金莲之数,忽召诸子曰:“昔祖师授我偈言,云人当生于忠孝之世。今上不行孝道,我将赴约于蓬瀛矣。”遂将金液还丹之道传于谭长真、王处一、刘长生、郝太古等,向丹阳道:“我的门人,男女共有一千有余,得吾道者有数十,惟成道者丘、刘、谭、马、郝、王、孙而已。你等各有所得,惟丘处机一言无闻。此人根深蒂固,将来必成大器,我辈皆不及也,故尽意锻炼于他。我今去世之后,汝必须传其丹旨,吾无余忧矣。”众弟子道:“求师父久住尘世,普度众等愚徒,咸登道岸,共出迷津。”重阳道:“天数已定,不可强违。惟丹阳自从入道,家虽豪富,创造庵庙,接待师友,费去大半家当,其功足冠金莲领袖。”复向丘处机道:“汝自投我门下,二十余年,受魔不少,未闻道法一言。我去世以后,必求马丹阳玄旨,然后积功累行,大道可成。”遂唤木匠,吩咐造就木龛,外用闸门,令四人可抬,急速造就,以备应用。嘱咐已毕,打发各人回转丹房。 是夜,重阳将身一变,满身尽是恶疮,即时号呼不已。处机、丹阳等各人听得师父狂叫,急忙进了丹房,问:“师父何故如此?”重阳道:“我蓦然身体焦躁,发出一身的恶疮,疼痛难忍。”众人见师父十分惨苦,各各悲叹不已。众人在外纷纷议论,有等说:“师父是个大罗天仙,为何作此变态?想是试我们的道心,未可见得。”有等说:“师父实无内行,外装仪表,虚名妄作,故有此症。”各人议论不一。惟丹阳知之,想道:“我师父欲仙脱,变化这样的形容,试于众人耳。”惟有处机、处一,朝夕殷勤侍候。待过数日,脓疮破烂,臭不可闻,有等无志者见重阳这般光景,各自散去。 时在宋光宗绍熙元年、即金章宗明昌元年庚戌岁孟春望日,时重阳真人年七十九岁,将归真,遂叫众门人至前,吩咐:“我今日午时辞世后,汝等必要将我龛子送至关西,至那处索断之处,就地埋葬可也。”众人惶惧,乞遗世语,重阳宣曰: 地肺重阳子,强呼王害风。来时随日月,去后任西东。作伴云和月,为邻虚与空。一灵真性在,不逐世人同。 众人急取笔砚记之。重阳复咏诗云: 自从领旨下凡来,寄迹尘埃得自栽。几度仙风催梦觉,数声鱼鼓唤心回。三三行满神胎结,九九功成道眼开。七朵金莲今已会,特留云路到蓬莱。 咏毕,奄然返真。时有白鹤青鸾、仙仪队仗,冉冉高腾碧汉,遐迩士庶共瞻,莫不号呼礼拜,俱知重阳真人升天。 且说丹阳等见师父归真,各各拜哭跪送,遂将师父净了身体,换了衣服,抬进龛中,用闸门闸好,贴固封条。丹阳道:“师父遗言,众所共知。师父归天之后,必将肉身送至陕西,汝等愿送者上前报名。”只有丘处机、郝太古、谭处端、刘处玄、王处一等上前报名,答道:“我等愿送。”丹阳点头道:“吾等师兄弟们有一千有余,惟真志者,丘、刘、谭、马、郝、王、孙也。我为道友,这数十年间费心不少,今朝看破,惟有五人而已。我同你六人可以送到陕西,择定日期,发龛起身。” 丹阳留了几个知心的道友,在此看庙。丹阳欲讨了几个工人同抬,众人俱说路途遥远,还不如师兄弟们费些身力,自己抬去。丹阳点头道:“受得苦中苦,做得人上人。今且路途遥远,不能多带白物,只带了壹百两银子,用毕,随路募化而已。”众人俱道有理,遂安排素斋,祭奠毕,起程就走。 初起,有人代他抬龛。送出五里之遥,只有四五十人了。再送十里,众人告别,只剩他六人。忽龛中臭气难闻,六人同心,毫无厌秽。晓行夜宿,离了登州地界,忽然龛中转香,龛就轻了,如空无物一般。抬过河南,盘钱将尽。至陕州灵宝阔乡之间,一路就有人送斋齐备。六人吃了开钱,那人道:“我这里不是卖饭的。只因前面有一老道士问我们化就的,不要你钱。”丹阳等辞谢复行。 六人疑惑不省。丹阳道:“莫非师父在前化就的?”众人信之。而后一路之中,每逢无饭铺之地,肚饥时就有人备斋。 过了潼关,处机道:“我和你这一路每逢饥时,就有斋吃,或是馍馍,或是馅饼,或是面条,或是包子,一定是师父在前化就。我想,这段路上饭铺稀少,必定师父又要去化斋,待我急急赶上前去,看过明白,如何?”长真等道:“此计真妙!”那符阳就急赶上前,到这庄上观看。 却说重阳真人身跨白鹤,在空中看见潼关至华阴这路饭铺稀疏,恐徒弟们腹中饥饿,即便下去,到这庄上化些斋饭与众弟子充饥。正在村中募化,只见处机急急赶上,一时躲避不及,被处机看见,急忙上前跪下,道:“弟子等在后商议,知是师父在前化斋,今朝一见果然。乞师父慈悲救度。”时有这庄上男女共睹,那重阳真人不能脱身,只得对处机说道:“你这孽障,今朝漏泄天机,其罪非浅。你日后虽有真心修道,难逃大魔之报。”遂向空指道:“那旁丹阳等来了。”众人向空一看,重阳拂袖而去,化阵清风,无影无踪。众人蓦然不见这老道士,惊呀不已。那处机跪在地上,忽见师父化风而去,只得含泪倒身下拜,磕了几个头,遂出了庄村。只见众位师兄已到。 且说丹阳等见符阳赶进庄村,他五人亦急忙扛龛,早已到了庄前,看见符阳含泪而出,遂问道:“可见师父否?”符阳向众将师化斋的情由说了一遍,但师父说我日后虽有真心修持,难脱大魔。想我后来不知有何大魔所遭?”刘长生将符阳一看,道;“怪道师父说你大魔难脱,连我看你的相貌,脸上有两道纹路人口,谓之腾蛇锁口,后来当要饿死。”符阳道:“刘师兄当真能看相么?”长生道:“我少年喜看相书,相法虽不全知,略知六七。妻财子禄,人人有准;寿夭穷通,个个无差。何况丘师兄之相乃是个明相,岂有不知者乎?”符阳问道:“腾蛇锁口之相,可有化解否?”长生道:“有何化解?昔日梁武皇帝腾蛇锁口之相,后来饿死台城。他是一朝的帝主,尚且难免,何况你我之辈乎?”符阳听说,自叹道:“我年幼好道,十六岁弃家,十九岁遇师,这二十余载受了几多魔折,自虑根基浅薄,苦志坚心朝夕殷勤,侍候师尊。未得一言半语相授,忽然师父仙去,今朝至此复遇,哀求苦告,返说我大魔难脱,化风而去。今听刘师兄之言,后当饿死,我今昔志修持,有何益乎?”说毕大放悲声,啼哭不已。 长真等闻符阳之言,亦各悲伤。丹阳道:“丘师弟不必悲戚。刘师弟的相法颇通,不过定俗人终身。我和你乃出家之人,不足定也。我尝闻师父之言,说丘师弟根器不凡,今者虽受些魔拷,将来功成果满之时,我辈皆不及也。”于是符阳听丹阳之言,方能止泪。师弟兄们扛龛复往前行。自此以后,一路无人施斋,师兄弟们只得各自化斋充饥。 过了华州,至临潼地界,闻有温池,其水自热,夏天稍温,冬时更热。弟兄们停歇,同到温池洗澡。丹阳道:“此处乃骊山来脉,内结硫黄,能令水热,天下不能多得。此水能洗疮毒疥癣,兼且清凉皮火,解秽除氛。将来我就在此秦川募化养道,常可能涤此泉。” 沐浴毕,众人复抬着龛子过长安,至鄂县城西二十里之遥,忽然绳索俱断。丹阳道:“师父遗言,吩咐过了关西,到那处索断,就地埋葬。今朝至此,绳索俱断,埋葬之地到了。不知此地是什么地方,这片地是谁家的地?”即欲问明,只见一人过路,叩问其人,那人答道:“此处惟刘、蒋二姓最多,叫作刘蒋村。这片地,乃是刘员外的地。”丹阳听说,遂同长真问到刘员外家中。 且说那刘员外正在家中,手抱孙儿玩耍。丹阳长真进去,只见老人手抱小孩,遂上前施礼,道:“请问老先生,贵府可是刘员外的府上否?”那员外急忙放下孙子,答礼道:“就是老汉家中。你二位师父有何贵干?”丹阳道:“我们将师父的灵龛抬到此处,我师未化之时,有言吩咐,将他灵龛抬到那里索断之处,就地安埋。今我师弟兄们将灵龛抬到此处,绳索俱断,所断之地,问起却是贵府的地界。贫道欲化这块地埋葬师父,恳祈大善人大发慈悲。” 那员外道:“我听二位的口音,不是我这里的人,为何将师父抬到这里埋葬?”丹阳道:“不瞒老员外说,我等原是山东人氏,即因我师父是这里咸阳县大魏村人氏,姓王名嘉,字知明,道号重阳。我等因师父遗言吩咐,故搬丧至此地埋葬。”员外道:“二位的令师,莫非三十年前在地穴之中一十二年,这位活神仙,叫做王重阳,就是令师么?”丹阳道:“就是我先师。” 刘员外哈哈大笑,道:“你二位不要胡说!那重阳真人是一位大罗天仙,这么还死了?他居地穴中一十二载,不食水米,还未曾死,你说他死了,我却不信。上言道:大道修成,炼成金刚不坏之体,号曰金仙。你师父若果是重阳真人,必然凡身不坏,你们可去打开一看。那重阳真人我也曾会过几次,到也认得。”丹阳向长真说道:“我和你将灵龛抬过河南,如同空龛一般,今闻老员外之言,打开龛子一看,正合我意。请员外同去打开闸门一看,便知明白。”那刘员外欢欢喜喜,就同丹阳等走到灵龛前。 丹阳将刘员外言语对众说了一遍,众人俱欢喜道:“此言有理。”就将龛子打开闸门一看,却是一个空龛,只留衣冠袜履等物。众人又惊又喜,将衣冠等物复藏龛中,放下闸门,向刘员外道:“我师父既然化去,必将此龛埋之,以表师情。”员外道:“这等看来,果是重阳真人之仙迹,就埋此地,我等也沾些仙福。请众位师父到舍下用斋,待我叫些工人伙伴埋葬令师的仙龛。”众人俱上前拜谢。 那员外与众同到家中,遂叫厨司设斋。这边就叫工人去开土,备了一席素筵到灵前上供。须臾斋备,丹阳等同去压埋,磕了几个头,化了些钱表,众人同回到刘员外家中。赴斋毕,丹阳等拜谢,刘员外送出大门方回。丹阳等六人辞别刘员外就走。正是: 假此凡身炼法身,功成方见本来真。虚空自有元神现,不是世间离别人。 欲知他六人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一回 大魏村六仙友拆散小华庙二弟兄逢灾 词曰: 尘世短,道路远,若非真志功难满。不回头,逐水流,生死轮回似泛舟。休,休!急猛省,莫闲游。人生无久留,真铅着意求。谨慎修,安炉立鼎,不记春秋。悠,悠。(右调《惜分钗》) 却说马丹阳弟兄六人离了刘蒋村,一路商议道:“我们既到此地,必当往大魏村一走。一则去会会师兄们,二则报师父登天之事,使他家可知。”众人齐心,就往大魏村而去。 却说王金玉、金宝兄弟二人,自从父母出外修道之后,乡族人等以为王重阳与和玉赡登仙而去,遂修造庙宇,装塑仙像,朝暮焚香,晨昏祷祝,有求必应,大显威灵。金玉生一子二女,金宝连生二子。金玉早已亡过。时金宝也有五十余岁,亦然喜舍乐施,敬僧好道,家财还是富足。这时正在厅前观花,只见外面走进六位道友,急忙上前迎接,到厅上坐定,一面命家重烧茶弄饭。 且说丹阳等上前作揖,道:“此位莫非王师兄否?”金宝各各还礼毕,问道:“愚下姓王。未知众位师父何方人氏?因何至此?”丹阳道:“我等皆山东人氏,俱从师重阳。我等向闻师云咸阳大魏村人氏,姓王名嘉,字知明。家有师兄二人:长曰金玉,次曰金宝。可是府上否?” 金宝闻言,各各重新见礼,道:“既各位师兄到此,弟实不知,未曾迎接,多有失敬。”众人齐答道:“造次入府拜望,敢祈勿责。” 金宝问道:“各位师兄远来,必知我父亲下落,乞诸位指示。”丹阳将师父山东演教度人,至于今年三月望日归真,嘱咐的话语,一路显化之事,细述一遍。金宝听得这派言语,心中大喜道:“今闻众位师兄之言,我父今已登仙,未知我母亲如何结果?”丹阳道:“我尝闻师父之言,帅母早已得道,今在尘寰积功待诏,量他升天亦不久也。师兄府上诸位可好?”金宝将自己家事说了一遍。遂请各位赴斋留宿。 次日,陪到庙中,敬香礼拜毕,各人坐下。丹阳道:“众位师弟,我和你今朝在此庙中,权当师父跟前一般。昔日师父将化之际,曾有言吩咐,大众共知。长真已闻大道,可下手用工,累积功勋;太古、长生、玉阳等皆有所得,必须勇猛进精,磨炼性心,各积宏功,登仙有日;惟丘师弟一人,外无功行,内无道术,如何是好?”符阳听丹阳之言,急忙上前跪下,哀告道:“众位师兄俱已得道,惟我独无一闻,还望马师兄怜愍,乞带于我,没身不忘师兄之恩也。”丹阳急忙扶起,向符阳道:“师父仙化之际,曾有言嘱咐于我,只要你勤修不怠,我当传你至道,精进修持,自然成真有日也。”符阳复稽首而起。是日众人同回金宝家中。 至三天,吃了早饭,各人商议。长真欲往西蜀,积功养道;王玉阳欲回山东,探母而去。丹阳道:“我与丘师弟就在此秦川化斋,消磨岁月。王师弟既回山东,全真庵之事,你可照顾一二。”玉阳道:“马师兄既不回山东,我此去必到全真庵经过,虽然不去料理事务,必当向众说明师兄的去迹,另举当家,方可安妥。”此时众人拜别金宝,金宝苦留不住,送出大门。各人自走路头,自此拜别。郝太古复隐卜筮丛中,邀游大地,指引迷途,兼修道业。刘长生原在相士林内,韬光晦质,磨炼心身。谭长真南游而去。 惟马丹阳与丘符阳二人,在秦川日乞庄村,夜宿古庙,共一蒲团打坐,将修炼工夫逐一指示,符阳倾心拜受。丹阳道:“修道之人必要先除七情。七情不除,八识不能归元。元神不定,本性暗昧,道业无成。七情既除,六贼自灭。六贼不诛,五行不能攒簇。元气不生,丹基不能筑矣。当须炼己纯熟,内相不出,外相不入。外不与名利所系,内不被情欲所牵,将思虑妄想之心净尽,自然天命之性出现。虚而待之,自有一阳来复。采而炼之,结成刀圭,是名金丹也。你若妄念不除,我即不能与你为友矣。”处机唯唯听命,朝夕精修。不表。 且说王重阳真人遐升之后,浚仪桥下谈玄,诱臧老之心,刘蒋溪头赐药,愈张公之病。或舞踏于昆明池右,或吟咏于终南境中。神化无方,灵通莫测,不能备录。东海西秦,劝化道俗,遍处度人积功。 且说王玉阳别了众位师兄,走了二十余天,至洛阳地界。忽然想起师兄孙不二,昔奉师命,装疯往洛阳炼性,“想我随师二十年来,虽然闻道,总未明达。早闻孙不二深得师父妙旨,我必须寻访见他。一则报师父遐举之事,又可拜求道要。”遂一路访问。至府城东关,忽闻有人言疯婆的长短。玉阳知是不二来由,上前问道:“方才听众位居士所言,这疯婆娘他居何处?乞祈指明,我欲去看他一看。”有一老者答道:“这疯婆娘在此数年,每日总在这附近地界化斋,到晚来居于云溪观之后破窑之中。”玉阳问道:“这云溪观在于何处?”老者道:“就在城外东北角上,离城不过二里,一座大庙就是。”那玉阳别了众人,向云溪而走。看看天已将晚,腹中饥饿,就往这庄上化些馍馍吃了。远远看见一座大庙,知是此处便是云溪观。走到庙边观看,见后有破窑,就向窑中而走。 那孙不二正在调神出胎之际,早知玉阳到来,急忙出外迎接。玉阳一见不二,急忙上前稽首,道:“自从一别,数载未见,弟朝夕挂念心中。今朝复见,犹如涸鱼逢水,不胜喜跃之至。”不二亦还礼道:“盛蒙师弟恩深义厚,到此看我,真个难得。请问师父及众位师兄弟们此时如何?”玉阳将师父仙游及搬丧、显化等事,详细说了一遍,“我们在长安分别,今丹阳与符阳作伴,在秦川磨炼。长真、太古、长生等各处云游而去。我今欲回山东探望母亲,来到此地经过,忽然想起孙师兄。一则特来拜望师兄,恭贺丹成;二则求师兄慈悲,将金丹之诀传授一二,永远不忘师兄之恩也。”说毕,就倒身下拜。不二急忙留住,道:“师弟不必固谦。既然师父仙去,众位师兄弟们各修玄功,今闻师弟之言,金丹大道尝未通达,我和你自己师兄弟们,岂有不传之理?但我正当养胎出神之时,欲烦师弟护静一年,未知意下如何?”王阳道:“蒙师兄提携,我权作护静,侍候师兄时也。”于是二人就在窑中歇息。 此时不二胎元坚固,不复思食。王阳出外化斋,暇则护静。更兼不二丹道回成,虚空自有神明拥护,自然内外澄清。不二用催神出胎,渐渐通灵变化,一年工夫,阳神出现,出人无碍,六通证悟,逆知未来。 一日向玉阳道:“我今神已通灵,玄功俱足。这有年余,全靠师弟护持,无恩可报,今将金液还丹大道授你,以报扶持之恩。”玉阳急忙上前跪下。不二扶起同坐,附耳低言,将口诀逐一指示毕,吩咐道:“我将炼丹养胎、调神出胎、诸般火候真诀授汝,汝必当勤功修炼,加功累行,成真有日。但此道不可轻授非人,谨之慎之!师弟可往山东,缘在嵛山,择地勤修。今可去矣。”玉阳拜别道:“今蒙师兄传道之恩,不知何日当报?”不二道:“师弟此去,勤修苦炼,功成果满,相会有期。”送出窑外,二人分别。 那王阳别了不二,向山东而走。不一月,早到宁海全真庵。大众见玉阳回来,俱出来迎接。时有本州人氏曹建德,在庵理事。各人拜问情由,玉阳与众见礼毕,将上项的事情细说一遍。众人听说师父这等神化,各各赞羡欢喜之至。玉阳又将孙不二师兄叫他护静及出胎神化之事说了一遍,个个称扬道:“可算女中之大丈夫也!” 那玉阳在庵住了三天,见诸事俱已定妥,向众人道:“我看曹师兄在此办事,胜如丹阳,吾无忧也。我欲往文登探母一回。”建德道:“师兄回府探母,此乃孝道,理之当然,我亦不敢强留。但必须早去早回,可免我等悬望。”玉阳道:“此处有师兄在此,及有各位护庇,常住料不乏人。况我欲访地安养隐避几年,自此告别,后会有期。”众人俱送出山门一里之遥,方能回转。 那王玉阳别了众人,遂至文登县。不数日就到家中门首。只见门上贴的白联,急忙入内。又见家堂立的孝堂,上前一看,知是母亲去世,急忙倒身下拜,号陶大哭。他家的家丁见之,急忙人内报知主人,道:“外面来了一个游访的道士,在老太太灵前拜哭,不知何人?”那孝全急忙出来一看,认得自家兄弟,急忙上前,兄弟相会,抱头大哭一场。孝全道:“我弟去后,母亲日日悬望,后忽染疾病,这十数年间,无一时不念汝回。至今年二月十三日,一命身亡。我弟为何出去一十余载不回,连信息全无?”王阳道:“弟因奉母命出外寻师访道,前数年间,各处访求,俱是傍门外道,未得真传。及至回转登州,始遇重阳师父,弟投门下,求道心切,侍师愈勤,一刻不敢暂离。后因师父归仙,送殡至陕西,回头欲来探母,在路遇孙师兄,与他护静年余,始得真传。今欲回家同母亲同修妙道,何期竟已归阴?”说毕,复大恸哀哭,哭得死而复苏,整整哭了半天。孝全自觉不忍,上前相劝,道:“母亲已死,不能复生,我弟哭死也是枉然。只但愿我弟修成真果,那时母亲虽在九泉,亦可得度矣。”王阳听兄之言,方能止哭。一家大小子侄俱来拜见。那玉阳遂在家守孝,亦可养道修身。兄孝全见之,欢喜不已。此话不表。 且说丹阳与符阳在秦川化斋磨炼。那丹阳乃是一个久修得道之人,此时金丹已成,风寒暑湿不怕,水火饥馑不忧。今与符阳作伴,无非谨遵师命,欲度符阳而已。时二人在华阴地界一庙名小华庙宿夜,忽逢天降大雪,平地约有三尺余深,半步不能行走。二人在庙中困苦难忍。那符阳腹中饥饿,又兼身上寒冷,初虽勉强,捱至第三天夜间,实受不过,心起一念,想道:“这几日天下大雪,不能出去化斋,将我冻饿难忍。明天若有人送些面汤来与我吃吃也好,止得饥寒。”这个念头一起,正是一人正心修道,忙杀土地龙神。那本庙的土地就到庄上托梦。 这人在华州北庄居住,姓张.草号二老,年长六十无子,平生好敬僧道。那土地就到他家托梦二老道:“此处小华庙中有二位真人,在此被雪所阻,饥饿难忍。明日早晨,你可送些面汤去与他吃了,可获无穷之福。醒来牢记,吾神去也!”那张二老睡醒,向妈妈道:“我这个梦做得奇怪!有一老人说道:‘此处庙中有两位真人,被雪所阻,饥饿难忍。’叫我明日早晨送些面汤去与他吃了,可获无穷之福。”那妈妈道:“我的梦与你一般。”二老商议道:“待至天明,我去到庙中看过明白,你做些面汤侍候。若然当真有人,我来送去;若是无人,回来自吃。”妈妈道:“言之有理。” 这二老一见天明,就走出门来,步雪而行。走至庙中一看,果有二位道长:见一个闭目打坐,一个睡在旁边。急忙回家中对妈妈说,二人喜之不已,正是: 道德本无因,修持却在人。若非坚志守,焉得作仙真? 要知马、丘二真人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二回 丘符阳蟠溪行苦志孙不二三井显神通 词曰: 二友两离分,各办前因。六年蟠谷受艰辛。战退睡魔神不倦,苦志修身。果满离红尘,身外有身。乘鸾跨鹤谒枫宸。装疯修炼人难识,广度迷津。(右调《浪淘沙》) 话说那张二老回家报知妈妈,那妈妈道:“这二位必定是大修行的人,暗中有神护佑,故来托梦你我。老老将这面汤送去与他吃了。我看这几天雪还未化,何不将他请到家中,待天晴雪消,许他走去?岂不是我和你多得些福报哉?”张二老听妈妈之言,遂手提面桶送至庙中,上前叫道:“二位真人请用斋。” 符阳听得有人叫吃斋,慌忙坐起一看,只见有一老者手提面桶,站在旁边,便叫师兄。那丹阳定神之间,听见有人说话,睁眼一看,只见老者送斋至此。二人急忙站起行礼。那二老将面桶放下,倒身就拜。二人还拜毕,二老道:“这几日天降这样的大雪,有亏二位真人受苦。穷老没有好供养,天早妈妈做些面条汤,与二位真人纳寒。”丹阳道:“我二人福薄根浅,怎能受得老施主的供养?我等在庙中,善人何以知之?”那张二老将昨夜得梦之事细说一遍。丹阳道:“我等实无福分消受。今蒙善人怜愍,只得吃下。”二人将这面汤吃了。 那张二老道:“二位真人在此庙中,我看二位衣衫淡泊,身上寒冷,请到穷老家中安歇几天,待天晴雪消,再作道理。”丹阳道:“今日受善人之斋,恩德难酬,再也不敢!”二老道:“二位真人不必固谦。穷老家中只有妈妈一人,再没有三老四小。况我二人向来所好僧道,家中虽穷,供养你二位,谩说几日之数,就是一月,也能承当。请二位到我家里,比这庙中暖活些,一则省得我送斋,岂不是两便?”于是二人听这善人之言,无奈就到他家中。那妈妈早也在家悬望,只见二位道长与老老同来,欢天喜地,遂收拾炕上,与二位歇息。一日三餐茶饭,殷勤侍候,终始如一。 二人歇了五天,看看雪将消化,告辞起程。那二老不许。又勉强过了三天,丹阳见二老十分好道,就将导引延年之术传授二老,辞别出门。那二老欲留不住,又做些馍馍与二人带去,二人苦辞不受。那张二老送出二里之遥,方自回转家中。二老夫妇同修斯道,后俱至百余岁,二人无疾坐逝。此是后话,不表。 却说丹阳与符阳别了张二老,在路中,丹阳问道:“丘师弟,我和你在这庙中冻饿了三天,就有神明至他家托梦,此事亦奇。莫非你有妄念否?”符阳道:“不瞒师兄说,我在这庙中冻饿三天,心中实是难忍,我就起一妄念,想道:明天若有人送些面汤来与我吃吃,也好纳个饥寒。谁知暗中就有神明知道,到张家去托梦。这事我也不信。”丹阳怒道:“我曾先有言吩咐于你,修道之人不可起一妄念。你今起了这个念头,摇动了虚空神明,到他家托梦,我和你日无寸进之功,返受他这样的供养,有何福分承当?我若与你一般行举,将来可变作牛马还债,到不如各分路头,我回山东修养,任凭你天堂地狱的路,随心所欲去罢。” 那符阳听丹阳这篇言语,说得心如刀刺一般,双眼流泪,跪在丹阳跟前,哀悲大哭,道:“我自从到全真庵投师,蒙师兄保举引进,随师二十余年来,受了几多的魔折,未曾得师一言指教,忽然师父仙去。今蒙师兄慈悲,指引修真之路,才闻大道希夷,此恩难报。我在庙中,为冻馁难忍,起一妄念,还望师兄开天地之心,赦我罪愆,下次不敢。”丹阳道:“你的孽根深重,难免魔折。师父显化化斋之时,说你虽有真志修持,大魔难脱。长生亦言你后当饿死。你自同我以来,我曾多少言语嘱咐于你,全然不听,至今我亦当调神出胎,回转山东方可。你倘有真志修炼,道果圆成之时,后会有期。若然心志不坚,从此一别,不得见我也。”语毕,就身边拿出一把裁纸的小刀,将个蒲团分作两边,遂手拿了半边蒲团,向山东而去。那符阳十分苦告,一言不答,飘然而去。 那符阳见丹阳去后,在这路旁哭了半天方止。想道:“我师兄说我无志,因与我相别。我刘师兄曾说我脸有腾蛇锁口之相,将来必定饿死。我今在此地撮土焚香,哀告天地日月虚空神明,发个实愿,听天由命。”遂双膝跪地,立下宏愿。有诗为证: 酒色双忘财气除,无明若起堕三途。私藏粮食肝肠断,暗积银钱骨体枯。利己损人遭电掣,违师背道被天诛。我今若不真心守,永劫轮回作马驴。 誓毕,向空拜了几拜,站起向长安而去。 且说吕纯阳老祖在云端经过华州,见处机誓愿宏深,恐有性命之忧,遂遣护法神员随身拥护处机,日后方能圆成道果。自此之后,那丘处机时时在道,刻刻存心。每逢难处,自有天神护佑。 符阳走到长安城内,住了数天,厌其繁华,遂上终南山中。见一古庙,就在庙中打坐。是夜天降大雪,一连下了五天不住。符阳想道:“长生说我该当饿死,今见饿死之期至矣。尝闻丹阳之言,人虽至死,抱道而亡,保守神气,本性不昧,来生亦有向道之心。我今凝神守气,坐待而已。” 且说那护法神命本庙土地是夜去摄些馍馍来。待至天明,这土地变成凡人模样,手捧馍馍到符阳面前,叫道:“真人请斋。”那符阳正在凝神定息,忽听有人喊叫,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老者手捧馍馍,站在面前,就问道:“老善人,我看这等天气,大雪纷纷,你为何至此庙中作甚?”那土地道:“我家就在这庄上,离此不远。只因昨夜得了一梦,说此庙中有一真人,在此冻馁不过,故我特送些馍馍来与真人充饥。”说毕就将馍馍放在处机面前,回头就走。符阳欲问其姓名,忽然出庙去了。遂赶出庙门一看,杳无形迹。细细看来,连雪间足迹一个全无。回到庙中想道:“这个老人,必是本庙土地所化。”就将馍馍吃了些,心中想道:“我思饿死之期将至,又有神明显化送来粮食,敢是我阳寿未没,还不该死?” 又捱过二天,看天晴雪消,就下山向西而走。至于宝鸡县地界南山脚下,只有一大溪,名叫蟠溪,有十余丈的宽阔。此乃通长安的大路,遇大水涨时,水势汹涌,不能造桥之处;逢水退时,不满尺水,亦不能用筏。行路之人,个个至此,须要赤脚,方能渡水。符阳心中想道:“我今生根基浅薄,焉能成道?可在此蟠溪渡人往来,积些善功,栽培来世根基。”主意一定,见一人来,就叫他不要脱脚,“我来背你过去。”自此往来的人,不拘男女老幼,总是他背。 这溪畔有座古庙,那符阳日间蟠溪背人,晚来古庙打坐。这附近之处,有行善之人送些粮食与他充饥。逢四九寒天,不辞劳苦。遇大水汪洋之时,静养庙中。自思夜间昏迷,梦寐难却,悬木而坐,意欲战退睡魔。每逢熟睡,跌下地来,亦不损伤。原来暗中有神护信,故无损伤。每逢大雨大雪相阻,饿得性命将绝,自然有人相救。如此勤修苦炼,毫无懈怠之心;死而复苏,不生畏惧之志。至二年春间,一朝过溪背人,被水冲去,浮漂二十余里,龙王现身相救,得命而回。更加勇猛精进,修持不表。 且说马丹阳别了处机,回转山东宁海,复在全真庵养道。时见沈阳李大乘、莱州赵蓬莱、江南韩清南、海州宋披云等皆有夙根,收在门下为徒,皆以道传授。丹阳仗宋、李、赵、韩四子护静三年,始能脱胎神化。自思仙不离山,今虽神化无方,高超天阀,终归洞天福地,十洲三岛。遂自流演派诗二十字,日通山派: 自元来正志,冲寿成仙丹。忠靖得礼义,了然见朝天。 以此宗派及所著有《金玉》、《渐悟》、《精微》、《十方》、《三宝》、《语录》等集行于后世。 时马丹阳年七十一岁,宋光宗绍熙四年、即金章宗明昌四年癸丑岁正月朔日,忽谓诸道友日:“本月初四日,孙不二归真,我亦今当去矣。”众人请留仙驾,再住世几年,使后学达修真之路。丹阳道:“自此以后,王玉阳有嵛山之化,郝太古华山阐宗,谭长真南无演教,丘处机教扬大地,刘长生随山流风。将来大阐宗风,汝等有志者各立宏功,南北宗源绵远,东西道路攸长。如意可栖,如路可行,修成真果,相逢有日。”遂留偈坐化。偈曰:本来是真空,原与太虚同。今日终返始,永住蓬莱宫。 时庵中速报马家知道。那庭珍带同家眷人等十有余人,到庵哀哭,急用木龛殡殓,择日出丧安葬。至出丧之辰,宋披云将龛移动,如空龛一般,众人异之,打开一看,龛中惟有衣履等物存焉。众人惊喜,知是化去。遂将龛及衣履等物葬之,以表亲情。庵中之事不表。 再说孙不二自王玉阳去后,神化无方,隐显莫测。这洛阳城中,有许多的善人,见不二虽然疯魔,似乎有道,言其祸福,无不应验,后有许多的男女拜他为师。有派诗二十字传留后世,曰清静派。诗曰: 全真通玄理,大道得无为。性合灰尸解,只此百功夫。 那不二是年七十五岁,癸丑正月四日,忽谓弟子曰:“师真有命,当赴瑶池。”众弟子拜留,不二道:“天数已定,不可违也。” 且说耿仙姑自孙不二丹成之后,常现原身,与不二盘桓来往。此时知不二功圆返真,亦来邀不二同赴瑶池,然后再来尘寰积功。此时丹阳已到。不二知丹阳脱化,“今来邀我,同见师真。”三仙一时显化,各招白鹤乘之,穿窑顶而出,在空中徘徊飞舞,众人见之,急报郡主。那府尹急排香案,陈其供品以祭之,捧其金玉而献之,望空祷祝。倏见三仙各乘白鹤从空而下,祥云缭绕,旋其衙上。时仕宦军民无不明睹,各各倒身下拜,不二留诗云: 志气腾腾彻碧霄,权留尘世受参寥。愚徒未识烟霞客,万两黄金懒折腰。 咏毕,云鹤冉冉,升天而去。众人莫不倾心祈祷。府尹至地观看,见窑有三孔,其形似井,立名三井洞也。内塑三仙圣像,世代香烟不断。后话不表。 且说马、孙、耿三仙各乘白鹤,同至终南极真洞。时重阳与钟祖出外行化,惟吕祖独在洞中。三仙拜见吕祖,吕祖欢喜,命云厨设宴款待。丹阳将自己与不二修道情由说了一遍,吕祖道:“子等道业已高,外功不广,难以应诏,必须更立宏功,彻待七真会聚,同赴瑶宫。惟天宫仙籍所贵者功,功不广,道虽高,亦次也。修道者,如世人虽有才高北斗,力挟泰山,无功不能受禄。修仙者亦然。功高者,虽道不足,终升上界。道高者无功,终成蓬岛散仙也。”丹阳等闻言,遂拜别吕祖,往尘寰积功。吕祖送出洞门,三仙辞别,驾鹤而去。正是: 有功无道终非久,有道无功不足仙。道备功高神变化,管教指日步瑶天。 要知三仙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三回 王处一禁中施道术丘长春陇上度女流 词曰: 丹经杳,玄机渺,几多真志道难了。光阴促,风前烛,咽喉气断,黄金难续。毒,毒,毒。急须炼,时无倦,功成早赴蟠桃宴。入洞天,会众仙,逍遥快乐,跳出三千。甜,甜,甜。(右调《钗头凤》) 话说那孙、马、耿三仙各乘白鹤,离了终南,各分路头积功累行。不表。 癸丑秋,宋帝诏朱熹知潭州。寿皇有病,丞相留正率群臣请帝问疾。帝不从,众臣子皆恸哭而出。 甲寅夏,寿皇崩。帝以疾辞不出,留正称疾遁去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