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三国志平话 [book_author]佚名 [book_date]元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文学艺术,小说,话本,完结 [book_length]68605 [book_dec]话本。宋元讲史。《全相平话五种》之一。元佚名撰。三卷。系民间说书艺人创作。以《三国志》正史人物故事为线索,分上中下卷。后人冠目录,列六十九个标题,其中“桃园结义”分两段。八万八千余字。每卷都分上下两栏,上栏图相,下栏正文。故事从司马仲相梦入阴司,判韩信、彭越、英布转世为曹操、刘备、孙权,三分汉朝天下始,至诸葛亮病殁、三国俱灭、司马氏称帝止。已具《三国演义》的主要情节,并带有民间传说的色彩。抽述魏、蜀、吴三国之间的政治斗争和军事斗争,拥刘反曹的倾向极为鲜明。文辞虽鄙陋简率,但张飞等人的形象已颇为生动。 [book_img]Z_13562.jpg [book_title]三国志平话卷上 江东吴土蜀地川,曹操英勇占中原。 不是三人分天下,来报高祖斩首冤。 昔日南阳邓州白水村刘秀,字文叔,帝号为汉光武皇帝。光者,为日月之光,照天下之明;武者,是得天下也。此者号为光武。于洛阳建都,在位五载。当日,驾因闲游,至御园。至园内,花木奇异,观之不足。驾问大臣:“此花园亏王莽之修?”近臣奏曰:“非干王莽事,乃是逼迫黎民移买栽接,亏杀东都洛阳之民。”光武曰:“急令传寡人圣旨,来日是三月三日清明节,假之以黄榜,寡人共黎民一处赏花。” 至次日,百姓都在御园内赏花,各占亭馆。忽有一书生,白襴角带纱帽乌靴,左手携酒一壶,右手将着瓦钵一副,背着琴剑书箱,来御园中游赏。来得晚了些个,都占了亭馆,无处坐地。秀才往前行数十步,见株屏风柏,向那绿茸茸莎茵之上,放下酒壶、瓦钵,解下琴剑书箱。秀才坐定,将酒倾在瓦钵内,一饮而竭,连饮三钵,捻指却早酒带半酣。 一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上脸来。 这秀才姓甚名谁?复姓司马,字仲相。坐间因闷,抚琴一操毕,揭起书箱,取出一卷文书,展开看至亡秦南修五岭,北筑长城,东填大海,西建诃房,坑儒焚书。仲相观之,大怒不止,毁骂:“始皇无道之君!若是仲相为君,岂不交天下黎民快乐!”又言:“始皇逼得人民十死八九,亦无埋殡,熏触天地。天公也有见不到处,却教始皇为君!今南畏琅玡,反了项籍,北有徐州丰沛刘三起义。天下刀兵忽起,军受带甲之劳,民遭涂炭之苦!”才然道罢,向那荼■架边,厌地转过锦衣花帽五十余人,当头两行八人,紫袍金带,象简乌靴,未知官大小,悬带紫金鱼:“巨奉玉皇敕交陛下受者六般大礼。”见一人托定金凤盘内,放着六般物件,是平天冠、衮龙服、无忧履、白玉圭、玉束带、誓剑。仲相见言,尽皆受了。即时穿毕。坐定,手执白玉圭。 八人奏曰:“这里不是驾坐处。”道罢,向那五十花帽人中,厌地抬过龙凤轿子,在当面放下:“ 请陛下上轿。”仲相绰起黄袍,上轿子端然而坐。八人分在两壁前引,后五十花帽围簇住。行至琉璃殿一座:“请我王下轿子。” 上殿,见九龙金椅。仲相上椅端坐,受其山呼万岁毕,八人奏曰:“陛下知王莽之罪,药酒鸩杀平帝,诛了子婴,害了皇后,净其宫室,杀了宫娥勿知其数。如此之罪。后建新室,做皇帝,字巨君。在十八年后,有南阳邓州白水村刘秀起义,破其王莽,后夺天下,把王莽废了,见在交舍院中。如今光武皇帝即位,宰相兼有二十八宿四斗侯为将帅辅从。光武是紫微大帝,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王这里授其牒,无兵无将,又无智谋,又无缚鸡之力。光武若知,领其兵将,拜起元帅,怎生干休!”仲相曰:“卿交寡人怎生?”八人奏曰:“陛下试下九龙椅来,我王向檐底抬头看,须不是凡间长朝殿。” 仲相抬头,觑见红漆牌上,书着簸箕来大四个金字:“报冤之殿”。仲相低头寻思半晌,终不晓其意。仲相问:“卿等,朕不知其意。”八人奏曰:“陛下,这里不是阳间,乃是阴司。适来御园中看亡秦之书,毁骂始皇,怨天地之心。陛下道不得个随佛上生,随佛者下生。陛下看尧舜禹汤之民,即合与赏;桀纣之民,即合诛杀。我王不晓其意,无道之主有作孽之民,皆是天公之意。毁骂始皇,有怨天公之心。天公交俺宣陛下,在报冤殿中交我王阴司为君。断得阴间无私,交你做阳间天子。断得不是,贬在阴山背后,永不为人。”仲相言曰:“教朕断甚公事?”八人奏曰:“陛下可当传圣旨,自有呈词告状人。”“依卿所奏。”传其圣旨,果有一人高叫:“小臣负屈!”手执词状一纸。 仲相观之,见一人头顶金盔,身穿金锁甲、绛红袍、抹绿靴,血流其领,下污其袍,叫屈伸冤不止。帝接文状,于御案上展开看之,乃二百单五年事。“交朕怎生断?”拂于案下。告状人言:“小人韩信,冤屈前汉高祖手内,淮阴人也。官带三齐王,有十大功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逐项籍,乌江自刎。信创立汉朝天下,如此大功,高祖全然不想,捧毂推轮,言誓诈游云梦,教吕太后赚信在未央宫,钝剑而死。臣死冤枉,与臣做主着!” 仲相惊曰:“怎生?”八人奏曰:“陛下,这公事却早断不得,如何阳间做得天子?”言未绝,又听得一人高叫:“小臣也冤屈!”觑见一人,披发红抹额,身穿细柳叶嵌青袍、抹绿靴,手执文状,叫屈声冤。帝问姓名,曰:“姓彭名越,官授大梁王,汉高祖手内诸侯,共韩信同立汉。天下太平,也不用臣,赚将臣身斫为肉酱,与天下诸侯食之。以此小臣冤枉。”帝接其状。 又见一人高声叫屈,手执文状。帝见一人,带狻猊磕脑、龙鳞嵌青战袍、抹绿靴。帝问姓名。布曰:“臣是汉高祖之臣,姓英名布,官封九江王。臣共韩信、彭越,三人创立汉天下,一十二帝,二百余年,如此大功。太平也不用臣,高祖执谋背反俺三人,赚入宫中,害其性命,有此冤屈。陛下与臣等三人做主!” 帝大怒,问八人:“汉高祖在何处?”八人奏曰:“我王当传宣诏。”帝曰:“依卿所奏。”八人传圣旨,宣汉高祖。不移时,宣至阶下,俯伏在地。帝问高祖:“三人状告皆同。韩信、彭越、英布,立起汉朝天下,执谋三人造反,害其性命,是何道理?”高祖奏曰:“云梦山有万千之景,游玩去来。吕后权国,三人并不知反与不反。乞宣太后,便见端的。” 宣至太后,殿下山呼毕,帝问太后:“你权国,执谋三人造反,故杀功臣,尔当何罪?”太后看住高祖曰:“陛下,尔为君,掌握山河社稷,子童奏陛下:‘今日太平也,何不欢乐?’高祖圣旨言:‘卿不知就里之事。霸王有喑鸣咤咤之声,三人逼到乌江自刎。三人如睡虎,若觉来,寡人奈何?寡人去游云梦,交子童权为皇帝,把三人赚入宫中,害其性命。’今陛下何不承认,推及贱妾?”帝问高祖:“三人不反,故害性命,何不招伏?”吕后奏曰:“陛下,非是子童之言,更有照明。”帝曰:“照明者是谁?”“姓蒯名撤,字文通。陛下宣至,便见端的。” 宣蒯文通至殿下,臣礼毕。帝曰:“三人是反是不反,尔为证见。”文通奏曰:“有诗为证。诗曰: 可惜淮阴侯,能分高祖忧。 三秦如席卷,燕赵一齐休。 夜偃沙囊水,昼斩盗臣头。 高祖无正定,吕后斩诸侯。” 各人取讫招伏,写表闻奏天公。天公即差金甲神人,赍擎天佛牒。玉皇敕道:“与仲相记,汉高祖负其功巨,却交三人分其汉朝天下:交韩信分中原为曹操,交彭越为蜀川刘备,交英布分江东长沙吴王为孙权,交汉高祖生许昌为献帝,吕后为伏皇后。交曹操占得天时,囚其献帝,杀伏皇后报仇。江东孙权占得地利,十山九水。蜀川刘备占得人和。刘备索取关、张之勇,却无谋略之人,交蒯通生济州,为琅玡郡,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道号卧龙先生,于南阳邓州卧龙冈上建庵居住,此处是君臣聚会之处;共立天下,往西川益州建都为皇帝,约五十余年。交仲相生在阳间,复姓司马,字仲达,三国并收,独霸天下。”天公断毕,话分两说。 今汉灵帝即位当年,铜铁皆鸣。驾问大臣:“从前古往,有如此之事?”宰相皇甫嵩出班奏曰:“自从盘古至今,此事两次。昔日春秋,齐王天子即位,铜铁皆鸣三昼夜。齐王问大臣,铜铁鸣主何吉凶。问三次,大臣无语。齐王大怒,宣上大夫冉卿:‘你为上大夫,如何不解此事?与卿三日限,须要见吉凶!’齐王不朝三日。冉卿归宅,闷闷不悦。有门馆先生,见冉卿大夫面带忧容,遂问大夫,因何不乐。冉大夫道:‘先生不知,今天下铜铁皆鸣,有君王问我,主何吉凶,我委实不知。今齐王与我三日限,不然责罪。’先生曰:‘此事小可。’大夫曰:‘先生知得,有官重赏,此事吉凶若何?’先生曰:‘不主吉凶,只主山摧。’‘如何见得?’先生曰:‘铜铁者乃山之子孙也,山者乃钢铁之祖也。’冉大夫得其意,即时入朝奏齐王。齐王设朝,冉大夫出班奏曰:‘铜铁皆鸣,不主吉凶。’王问如何。奏曰:‘主山摧。’帝问:‘卿怎知?’奏曰:‘铜铁者,山之子孙;山者,铜铁之祖也。已无吉凶。’齐王大喜,加冉卿官职,子子孙孙不断。奏毕,不过数日,华山摧其一峰。陛下此事,无吉无凶。”道罢,有郓州表章至,有太山脚下塌一穴地,约车轮大,不知深浅。差一使命探其吉凶。 话分两说。约离地穴有一山庄,乃是孙太公庄。太公生二子:长子为农;次子读书,将为孙学究;忽患癞疾,有发皆落,遍身脓血不止;熏触父母。以此于庄后百十步盖一茅庵独居。妻子每日送饭。 当日早辰,有妻子送饭。时春三月间,到于庵门,见学究疾病,不忍见之,用手掩口鼻,斜身与学究饭吃。学究叹曰:“妻子活时同室,死后同槨,妻儿生自嫌我,何况他人?我活得一日待如何?”道罢,妻子去讫。 学究自思:不如寻个死处。取那常拄的病拐,脚跌脓血之鞋,离庵正北约数十步,见地穴,放下病拐,脱下鞋,望着地穴便跳。穴中便似有人托着,倒于地下,昏迷不省。多时忽醒,开目望,直上见一点儿青天。学究道:“当时待觅个死来,谁知不死!” 移时黑暗,却见正北有明处,遂往明处行,约十余步,见白玉拄杖一条,用手去拿,却是一门缝,用肩推开洞门,如同白日相似。见一石席,坐,气歇多时,身困,卧于石席上睡着。忽然舒身,脚登软忽一块。学究惊起,见甚来?不争学究到此处,单注着汉家四百年天下合休也! 学究见一条巨蟒,呆粗细做一块,约高三尺。即时,巨蟒走入洞去。学究随蟒入洞,不见其蟒,却见一石匣。学究用手揭起匣盖,见有文书一卷,取出看罢,即是医治四百四病之书,不用神农八般八草,也不修合炮炼,也不为丸散,也不用引子送下,每一面上有治法,诸般证候,咒水一盏,吃了便可。看到风疾处,元来此法便是医学究病疾名方。学究见了,喜气盈腮,收得天书,便出洞门,石席上坐。 话分两说。学究妻子又来送饭,不见学究回来,告与公公得知,即时将引长子等去寻。行至地穴边,见病拐一条,脓血之鞋。父母兄长妻子,皆绕地穴悲哭多时。却听得地穴内有人叫唤。遂取绳子,悬枝放下穴中,救出学究,来到穴上,父子相见,大恸,泣罢,学究道:“父亲休烦恼,我得一卷天书,单医我这病证。”即时同归庄上,取净水一盏,咒了,咽在腹中,风疾即愈,毛发皮肤复旧。自后不论远近,皆来求医,无不愈者。送献钱物约二万余贯,度徒弟约迭五百余人。 内有一人,姓张名角,当日告辞师父:“奈家中有一老母年迈,乞假侍母。”学究曰:“你去时,与你名方一卷,不来也不妨。”学究分付张角名方,医治天下患疾,并休要人钱物,“依我言语者!” 张角辞了师父归家。遇经过处治病,无不痊可,并不要钱物。张角言:“如医可者,少壮男子跟我为徒弟,老者休要!” 张角游四方,度徒弟约十万有余,写其名姓乡贯,年甲月日生时。“若我要你用度,有文字到时,火速前来。但有徒弟,都依省会。如文字到,有不来者,绝死。如不随我者,祸事临身!” 忽有一日,黄巾反汉。其张角文字遍行天下,不数日,徒众皆至扬州广宁郡东三十里张家庄。张角姑表三人,于此庄上聚,众皆齐呼:“二弟将过来者!”二弟提四包袱,在面前解开,都是黄巾,散与众人,都色带上黄巾。张角省谕着众人:“今日汉朝天下合休也,我合兴也。若我有日为君,尔每大者封王,次者封侯,小者封刺史。”省会罢,都无衣甲器仗。先都软缠,手持禾木棍棒。为首者张角等三人,遂引十万壮士,先取扬州,就衣甲弓刀鞍马器械。 当日起军,从扬州广宁郡为头,逢一村,收一村;逢一县,收一县;收讫州府不知其数。随到处,竭家尽起。不从者,杀伐讨虏。汉家天下,三停占了二停。黄巾并聚三十六万。 话分两说。当日汉灵帝设朝,聚大臣议曰:“今黄巾贼并聚三十六万,如之奈何!”有皇甫嵩出班奏曰:“臣启陛下,依臣三件事,黄巾贼自灭也。”帝问甚三件事。奏曰:“第一件事,天下遍行诏赦,若有凶徒谋反,聚集山林,打劫城池;第二件杀害命官,讨虏仓库,伤害黎民;第三件,如自愿去了黄巾,便为国家良民,如不去黄巾,全家诛杀。”帝:“依卿所奏,赦书到日,尽行赦免。”又奏曰:“今汉朝兵微将寡,黄巾浩大,不能破得。陛下可诏天下义军,高官重赏;可拜一元帅,将空头宣诰,重赏三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帝曰:“谁可为元帅?”奏曰:“若有人为元帅者,便挂印;若无人,小臣亲去。”帝曰:“卿便挂印。”分付空宣诰珍宝,将御林军一十万。得圣旨:“虽无銮驾,如朕亲行,便宜行事。”皇甫嵩挂了金印,做了元帅,辞帝领兵离朝。话分两说。诗曰: 汉室倾危不可当,黄巾反乱遍东方。 不因贼子胡行事,合显擎天真栋梁。 话说一人,姓关名羽,字云长,乃平阳蒲州解良人也,生得神眉凤目,虬髯,面如紫玉,身长九尺二寸,喜看“春秋左传”。观乱臣贼子传,便生怒恶。因本县官员贪财好贿,酷害黎民,将县令杀了,亡命逃遁,前往涿郡。 不因躲难身漂泊,怎遇分金重义知。 却说有一人,姓张名飞,字翼德,乃燕邦涿郡范阳人也;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长九尺余,声若巨钟。家豪大富。因在门首闲立,见关公街前过,生得状貌非俗,衣服蓝缕,非是本处人。纵步向前,见关公施礼。关公还礼。 飞问曰:“君子何往?甚州人氏?”关公见飞问,观飞貌亦非凡;言曰:“念某河东解州人氏,因本县官虐民不公,吾杀之。不敢乡中住,故来此处避难。”飞见关公话毕,乃大丈夫之志。遂邀关公於于酒肆中。飞叫量酒,将二百钱酒来。主人应声而至。 关公见飞非草次之人,说话言谈,便气和酒尽。关公欲待还杯,乃身边无钱,有艰难之意。飞曰:“岂有是理!”再叫主人将酒来。二人把盏相劝,言语相投,有如契旧。正是: 龙虎相逢日,君臣庆会时。 说起一人,姓刘名备,字玄德,涿郡范阳县人氏,乃汉景帝十七代贤孙,中山靖王刘胜之后,生得龙准凤目,禹背汤肩,身长七尺五寸,垂手过膝,语言喜怒不形于色,好结英豪,少孤,与母织席编履为生。舍东南角篱上,有一桑树,生高五丈余,进望见重重如小车盖,往来者皆怪此树非凡,必出贵人。玄德少时,与家中诸小儿戏于树下:“吾为天子,此长朝殿也。”其叔父刘德然见玄德发此语,曰:“汝勿语戏灭吾门。”德然父元起。起妻曰:“他自一家,赶离门户。”元起曰:“吾家中有此儿,非常人也,汝勿发此语!”年十五,母使行学,事故九江太守卢植处学业。德公不甚乐读书,好犬马、美衣服,爱音乐。 当日,因贩履于市,卖讫,也来酒店中买酒吃。关、张二人见德公生得状貌非俗,有千般说不尽底福气。关公遂进酒于德公。公见二人状貌亦非凡,喜甚;也不推辞,接盏便饮。饮罢,张飞把盏,德公又接饮罢。飞邀德公同坐,三杯酒罢,三人同宿,昔交便气合。 有张飞言曰:“此处不是咱坐处。二公不弃,就敞宅聊饮一杯。”二公见飞言,便随飞到宅中。后有一桃园,园内有一小亭。飞遂邀二公,亭上置酒,三人欢饮。饮间,三人各序年甲:德公最长,关公为次,飞最小。以此大者为兄,小者为弟。宰白马祭天,杀乌牛祭地。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三人同行同坐同眠,誓为兄弟。 有德公,见汉朝危如累卵,盗贼蜂起,黎庶荒荒,叹曰:“大丈夫生于世,当如此乎!”时时共议,欲救黎民于涂炭之中,解天子倒悬之急。见奸臣窃命,贼子弄权,常有不平之心。 不争龙虎兴仁义,贼子谗臣睡里惊。 却说张飞,一日告二兄曰:“今黄巾贼遍州郡,劫掠民财,夺人妻女,倘若贼来,飞虽有家财,不能作主。”玄德曰:“似此若何?”飞曰:“咱不若告燕主,招些义兵,便贼来何惧?”玄德并关公言曰:“此举有理。”即便上马,离家来见燕主议事。 捻指到燕主阶前,下马,被门人拦住。飞曰:“念某特来见主公,有商议的事。”把门人曰:“少待某报知主公。”把门人至厅前称:“有一人在衙前,欲与主公有议的事。”燕主曰:“交请来。”飞即随门吏人到于厅上。燕主赐飞坐。燕主曰:“公有何干?”飞曰:“今有黄巾贼遍天下,倘若来此都,此中无备,却不踏碎燕京?”燕主曰:“虽然如此,府库无钱,仓廪无粟,无甚粮草养济军人。交谁人为其头目?”飞曰:“某虽有上部下民,略有些小家财,可赡军人。”燕主曰:“便招得些义兵,交谁为头目?”飞曰:“某家有一人,姓刘名备,字玄德,乃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其人生的龙准凤目,耳垂过肩,手垂过膝,可为头目。”燕主即时出令,立起义旗。为首者乃刘玄德,次下关云长、张翼德、糜芳、简献和、孙虔。不满一月,招的义军三千五百。 燕主当日,共刘备于教场内教演其军。燕主看时,所招军将,人人有力,个个威雄。燕主甚喜。正门中间有人报曰:“祸事也!” 幽郡聚勇兴戈甲,反乱黄巾觅死来。 燕主言曰:“有何祸事?”答曰:“今有黄巾贼,离城百里,来取幽州。”燕主曰:“义军头目如何?”玄德曰:“主公免忧,备愿领军去破黄巾。”道罢,玄德辞了燕主,领所招军将,出城三十里下寨。 玄德坐于帐上,问曰:“谁人敢去探贼兵多少?”道一声未了,有张飞帐前报喏:“飞愿自往。”玄德曰:“兄弟去,小心者!”道罢,张飞上马出寨去。不多时,飞复回,下马至帐前告曰:“今有汉天子,差元帅皇甫嵩,持诏敕,如有作下罪人,招军买马,敢破黄巾贼者,便挂先锋印。若灭了黄巾贼,封官赐赏。告哥哥:咱在此处,只一郡之主,不若投汉元帅,与国家出力;东荡西除,南征北伐,显功于今,扬名于后。”玄德听得张飞道罢,甚喜;即时引手下人出寨迎接元帅。 元帅至帐上言曰:“今天子赦你每招义军之罪,若破了黄巾,即赐高官重赏。”道罢,元帅赐玄德坐。关、张并众人侍立。元帅觑了玄德、关、张,状貌威雄,大喜:“据此英雄,视黄巾贼如草芥然!”元帅即时教玄德挂了先锋印,遂差快骑往探黄巾数目。 探事人回言:“贼兵大势,衮州昔庆府最多,贼军五十万,在于两处。衮州有贼军三十万;离衮州三十里,杏林庄有二头目,一名张宝,一名张表,领兵二十万。”元帅交先锋将领五万军,去探昔庆府虚实。刘备曰:“不用五万军,止用本部三千五百军。”先往任城县下寨。元帅大军随后亦到任城县下寨。 元帅又问诸将,谁人再探贼人虚实,招安贼人。刘备曰:“备为先锋愿往。”即时分付诏赦。刘备赍擎诏赦,辞了元帅,引本部下军,往任城县东门,打跳河中过去。前去班村。玄德问曰:“这里离杏林庄远近?”“约一十五里。”玄德问众军:“谁可将诏赦往杏林庄招安张表?”道罢,张飞曰:“飞愿往。”曰:“尔用军多少?”飞曰:“不用军兵。飞独往将诏赦去杏林庄招安张表。” 张飞一人一骑,便出至杏林庄上。有把门军卒遮当不住,直至中军帐下,立马横枪。帐上坐着五十余人,中间坐着张表。帐下五百余人皲枪。张表等众人皆惊。张表问:“甚人?莫非探马?”张飞曰:“我不是探马,我是汉元帅手下先锋军内一卒。我不为私来,我有皇帝圣旨并诏赦。若有谋反大逆,杀天子命官,尽皆赦免。若投汉者,去其黄巾,打国家旗号,荫子封妻,高官重赏。如不投者,尽皆诛戮!” 张表闻言大怒,呼左右即下手。众军们齐向前来刺张飞。张飞不望,用丈八长枪撮梢儿把定轮转动。众军不能向前。打折贼军枪杆,勿知其数。寨中贼兵发喊惊恐自开。张飞一骑马,于贼军中纵横来往,无人敢当。贼军自闻锣鼓之声。 张表见一人,帐下报喏:“大王祸事!”张表问:“怎生祸事!”“今有汉先锋军分六队,各领兵五百,金鼓乱鸣,摇旗发喊,夺门撞入寨中!”张表急速领贼兵,一发奔衮州走。汉军随后追赶,到五十余里。 玄德收军,往杏林庄下寨。玄德令军把了寨门,点视诸将。问军赶贼那里去也,答曰都入衮州城也,有抛弃老小,尽皆杀了。玄德便申元帅,交奔杏林庄来。元帅见申状,大喜。即时领军至杏林庄。刘备接着元帅,共于帐上坐定,筵宴。元帅降令,先锋军兵并帅府下诸将头目等,尽皆赐赏。 正筵宴间,有一探马至帐前报喏:“今有张表入衮州,与张宝合兵一处甚大。”道罢,元帅降令:“谁人取取衮州?”玄德曰:“刘备愿往。”元帅大喜:“据贼兵势大,寡不敌众,你多将军兵去。”备曰:“不用军多,止将本部下杂虎军去足矣。”元帅曰:“尔去,在意者!” 玄德即时辞了元帅,将诏赦领兵奔衮州来。前离衮州十余里,下寨。玄德曰:“谁人将诏赦招安张表并张宝?”张飞曰:“某愿往。”玄德曰:“尔用兵多少?”飞曰:“不用一卒,飞独自去。”玄德曰:“恐防有失,尔可将取五百军去。”飞连声叫:“不用,不用!”玄德曰:“尔少将些军去。”飞曰:“我招些自愿去的军,如跟我去,得功者子孙永享国禄!”第一声,招得七人七骑;第二声,招得三人三骑;第三声,招得二人二骑。共招得一十三人。飞曰:“足矣!” 张飞领一十三人,赍擎诏赦,前往衮州,到于城下。张飞观瞻城池,敌楼战棚,深埋鹿角,开掘壕堑,见城上檑木炮石极广,拽起吊桥,放下栈板。张飞在城壕外高声叫:“城上有甚人来打话则个!”道罢,一簇军于城上来打话,问:“尔来的军卒是谁?”张飞曰:“我是汉元帅手内先锋将下张飞。”却问城上:“尔是谁?”“我乃是把衮州头目张宝。”飞曰:“我今赍擎汉朝诏赦来,若你投赦,尽皆免罪,封职加官重赏;如不投者,并行诛戮!”张宝听得大怒,即时便待开门迎之。 张表曰:“不可。表在杏林庄,这汉单马直至寨中,众军不能抵当,以此杏林庄失了。”张宝曰:“似此怎生?”表曰:“坚闭休出,恐防张飞有计。乞申扬州求救。”张飞城下大叫,城上人无语。张飞大怒,绕城大骂,并无人应。再转到南门城下高叫:“守门是谁?”又无人应。 张飞见无人应,乃对众军道:“咱从为汉军,鞍不离马,甲不离躯,枕弓沙印月,卧甲地生鳞,苦征恶战,相持厮杀,多少生受来。咱今日就着壕堑之前,柳树甚多,柳阴下卸甲,于壕中澡洗,马于树下气歇。”中间,张飞指着城上再骂。张表大怒,见张飞城壕澡洗,人马无备。张表对兄言:“我今不杀这汉,能死不辱!”兄宝曰:“咱军约迭五十余万,将有千员。咱军十万为首,纵横天下,无人敢敌。咱把汉朝世界三停占了二停,看看地都属咱。今日走出张飞来,失了杏林庄一小寨,你却早有怕惧之心。不论上将下至散军,如有敢敌张飞者,不问兄长,便赐重赏。”张表曰:“当日天时昏暗,我军不惯甲,马不被鞍;后有大势军来,以此失了杏林庄寨。今有张飞一十三人,张表将了五千军,必捉了张飞!”张宝曰:“吾弟所言甚当。” 即时领五千军兵,放下吊桥出城来。张飞见兵出城,一发上马,坐着衣甲,各执其器,往南便走。前至姚家庄,约离衮州四十余里,张表后追。至杏林庄,见一队军约一千余人,为首将是前部先锋刘备,手提双股剑,身穿锦征袍,立马在门旗下叫:“贼军头目是谁?”“我乃是张表!”玄德见道,兜转坐下马,二人便斗。约二十余合,后五百军不觉袭着,殿后为首者简献和,混战杀张表大败。 张表回军,往衮州便走,后有玄德袭着。前有一大林,林中走出一队军来,约一千余人,立马横刀。张表急问:“来者是谁?”“我是汉先锋手下一卒,关某字云长。”言曰:“贼将何不下马受降!”张表大惊。云长横刀向前,张表更不敢迎敌,弃斜便走。 玄德军亦赶上,与关公一发将张表军杀其九分,都无百十余人,相战到晚,前至衮州城下。张表急声高叫:“开门!后有伏兵赶之甚急!”城上张宝火急开门,张表军都无五七十人入城。壕堑之外,柳林中,张飞埋伏军一发撞入城去,杀张表军落水者勿知其数。张飞领百十余人高叫:“斫断吊桥索者!”后军都入城来。夤夜间,张宝、张表又不知汉军多少,急往北门便走。复夺衮州。 至来日,元帅排筵宴,商议间,有探军人回报,败军都入广宁郡。元帅曰:“来朝先锋领军先行,随后大军拨寨都赴扬州。”取胜州路,过海州,并涟水,渡淮河,过泰州,西至扬州。先锋刘备并到,约离城一射地下寨。 却说张表,点军不见张宝,死在乱军中。张角大怒。又见探马至,报曰:“探得汉军至近,有先锋刘备离城一射地下寨。”张角召诸将省会,来朝大军须倾城都起,前迎刘备。 至次日天明,张角领军出。刘备分军三队,关、张二人各将一队。头至两军相交。关公袭其殿后,张飞横胁便撞。刘备教小校高叫:“若贼军去其黄巾,弃了兵器,便在赦下!如捉住张角者,封为五霸诸侯!”道罢,有元帅军至。贼人见了,投戈弃甲,去了黄巾,拜降者勿知其数。张角、张表死在乱军之中。 刘备得了扬州,汉元帅领军入扬州。元帅降令,安抚百姓,秋毫无犯,如违者依军令。百姓皆喜。元帅降令,自先锋为首,以下诸将军卒来日赴筵宴。 至次日,都赴席。元帅言:“大小众官,破黄巾贼生受!”各人赐赏毕,写表申朝,选日回军。至长安,元帅令众军在东门外下寨。元帅对刘备道:“破黄巾贼,功劳皆玄德也。我今见帝,奏破黄巾一事,君王不错矣。”言刘备曰:“在东门外下寨,等二三日。” 当日,刘备正与诸侯坐间,有一小校来报,有汉宣使来见先锋。刘备见道,慌出宫门迎接,至中军帐坐定。刘备礼毕,问常侍官何来。“你不识我?我乃是十常侍中一人。”段珪让道:“俺众人商议来,玄德公破黄巾贼寇,金珠宝物多收极广,你好献三十万贯金珠与俺,便交你建节封侯,腰金衣紫。”刘备曰:“但得城池营寨,所得金珠缎疋,皆元帅收讫,刘备并无分毫。”段珪听言,忽然便起,可离数步,回头觑定刘备,骂:“上桑村乞食饿夫,你有金珠,肯与他人!”张飞大怒,挥拳直至段珪根前。刘备、关公二人扯拽不住,拳中唇齿绽落,打下牙两个,满口流血。段珪掩口而归。刘备道:“你带累军卒也!” 至来日天晓,元帅来请刘备:“表章已奏了帝也,功劳全是你也!”分付绿袍槐简,来日朝门外听圣旨。 刘备至朝门外,约半月,不宣。却见宣诏,元帅下诸将都得官赏赴任。外有刘备,等守一月有余,并无宣唤。三人至本寨,刘备心闷,目视张飞,一拳打中段珪让带众军受苦。寻思罢,杂虎旗军一齐来告刘备、辞张飞:“众将见有功不问,无功者赏,不能等守。俺各归家去。”刘备言曰:“功劳皆是咱军,无功军得赏,何况咱军?汉帝不错,须是斟量功劳大小,任便更等待三五日。” 来日,刘备又去朝门外听圣旨。却早朝退,有文武都出内门来。见一辆四马银铎车,金浮图,茶褐伞。刘备叫冤屈三声。车内官人问:“叫冤屈者何人?”刘备立在车前:“某是破黄巾贼先锋刘备。”“如何叫屈声冤?”刘备曰:“元帅下诸将都有赏赐,加官赴任。唯有刘备诸军,随朝月余,并无宣诏。军兵尽皆饿散。”车中者,乃皇亲国舅董成,言曰:“又是十常侍官作乱。先锋使且去内门外,等我复回奏帝。” 约到两个时辰,复出内来:“先锋跟我前来。”至国舅宅,请刘备茶饭。刘备躬身,叉手施礼:“上复国舅,不知元帅奏甚表章来?”“今日已晚,来日早朝,大臣商议,与你官赏。来日听圣旨。”刘备辞了,到本营中,对众军将说知,大喜。 至次日,再去朝门外听圣旨,有十常侍官将宣诏:“唤先锋刘备听圣旨!” 刘备拜罢,俯伏在地。“至长安多少时节不得官粮?”刘备曰:“三十七日。”“长安至定州几程,若到定州,打算计几日,都交打请在前,抛下粮草都交补讫。刘备赴定州附郭安喜县县尉,为太山贼寇极多,你将本部下军兵镇压。”刘备前去,至定州,礼上安喜县,见州吏读参榜,定州官员,“今有安喜县县尉谨参。”至厅前,才时施礼,有太守大怒,喝云:“刘备休拜!”呼左右人捉住刘备,曰:“今破不尽黄巾贼,见在山野潜藏,讨掳百姓。”太守问:“你这里至长安近远,如何违限半月有余?你是拖酒慢功,嫌官小,故意迟慢!”刘备曰:“告太守,三千五百人,连小者约迭一万二千余口,尽是推车担担,抱女提男,老弱不能急进。告大人宽恕,并不曾多请官粮。”太守怒,再问:“你如何先交军兵先来,老小在后,你休分说!”令左右人监下,取迟慢招伏。方欲落笔判状,有左右劝元峤,看县尉破黄巾贼功劳,权免杖罪,令左右人绕厅拖三遭。左右二官又劝了。太守喝:“县尉,你归本衙,在意勾当!” 刘备到衙,见关、张众将,邀至前厅置坐间,有张飞遂问玄德:“哥哥因何烦恼?”刘备曰:“今某上县尉,九品官爵。关、张众将,一般军前破黄巾贼五百余万。我为官,弟兄二人无官,以此烦恼。”张飞曰:“哥哥错矣。从长安至定州,行十日,不烦恼;缘何参州回来便烦恼?必是州主有甚不好。哥哥对兄弟说!”玄德不说。 张飞离了玄德,言道:“要知端的,除是根问去!”去于后槽根底,见亲随二人,便问,不肯实说。张飞问之,大怒。至天晚二更向后,手提尖刀,即时出尉司衙,至州衙后,越墙而过。至后花园,见一妇人。张飞问妇人:“太守那里宿睡?你若不道,我便杀你!”妇人战战兢兢怕怖,言:“太守在后堂内宿睡。”“你是太守甚人?”“我是太守拂床之人。”张飞道:“你引我后堂中去来。” 妇人引张飞至后堂。张飞把妇人杀了,又把太守元峤杀了。有灯下夫人忙叫道:“杀人贼!”又把夫人杀讫。以此惊起衙内上宿兵卒,约迭三十余人,向前来拿张飞。飞独杀弓手二十余人,越后墙而出,却归本衙。 次日天晓,大小众官请县尉商议,如何捉拿杀人贼。刘备情愿根捉。即时申报朝廷得知。十常侍言:“这杀太守贼人,不是别人,多管是县尉手内人杀了。” 朝廷发下使命督邮,姓崔名廉,御史台走马,前至定州馆驿内安下。大小众官来见使命,问使命有何公事。督邮曰:“为杀了本处太守,以此差我来问您众官人每,这里有县尉么?”“县尉在门外,不敢便来见。”使命随叫县尉。 县尉引兵三百余人,内有关、张,左右随尉二十三人,来见使命。使命曰:“你是县尉?”刘备曰然。使命曰:“杀了太守是你么?”刘备曰:“太守在后堂中,明有灯烛,上宿者三五十人,杀太守二十余人,灯下走脱者,须认得是刘备。那不是刘备。”督邮怒曰:“往日段圭让被你弟张飞打了两个大牙,是你来!今日圣旨差我来问你杀太守之贼。前者参州违限,本合断罪,看众官面,不曾断你。因此挟仇,杀了太守。你休分说!”喝左右人拿下者。 傍有关、张大怒,各带刀走上厅来,唬众官各皆奔走,将使命拿住,剥了衣服。被张飞扶刘备交椅上坐,于厅前系马桩上将使命绑缚。张飞鞭督邮边胸,打了一百大棒,身死,分尸六段,将头吊在北门,将脚吊在四隅角上。有刘备、关、张众将军兵,都往太山落草。 朝廷得知。当日,帝设朝,问文武百官:“如今见有破不尽黄巾贼,尚自极多。又反了刘备,若相合一处,怎生奈何?”有国舅董成出班奏帝:“陛下万岁,今刘备不反,皆是十常侍官,悬秤卖官,有财宝者做官,有功者无赏。陛下若依小臣,刘备不反。”帝曰:“如何招安的刘备?”“今将十常侍等杀讫,将七人首级往太行山,便招安得那弟兄三人。”帝:“依卿所奏。”问:“谁人可去?”董成奏:“小臣愿住。” 董成将七人首级前往太行山去。见一彪军兵。董成与军兵打话:“我奉圣旨招安,你为十常待等朝野内贪财好贿,悬秤卖官,以此诛杀。今将首级交你弟兄知者。又赦你杀太守、鞭督邮之罪,都在赦下。”刘备俯伏在地,听讫赦书。刘备谢恩毕,便随国舅前入长安见帝。帝喜,赐赏加官,迁德州平原县县丞,左右二官赐赏毕。 因此帝崩,即时立起汉献帝为君,离了长安,前来东都洛阳建都。有宰相王允、蔡邕、丁建阳。帝当日设朝,王允出班奏帝:“有西凉府申报,有黄巾贼张李四大寇,约三十余万,占了西凉府。”帝曰:“如何?”帝问王允:“谁人敢去?”王允奏曰:“宣董卓为元帅。董卓有万夫不当之勇,身长八尺五寸,肌肥肉厚肚大,举讨王之作,上阵披重铠,走如奔骑,坐绰飞燕,堪为元帅。手下有战将千员,长有雄兵五十余万。”帝依所奏,宣董卓入朝,加官封职,封做太师天下都元帅。 帝问董卓:“今有西凉府申报,黄巾贼约迭三十余万作乱,谁人可破?”董卓奏曰:“小臣愿往。”方欲兴兵,忽听得城内大喊声,闭了城门,急点军兵数千余人,前街后巷,罗纹结角,军兵都把了。见一人坐马将,有如猛虎,荡散军兵,杀死者勿知其数。即渐添军添将,添得极多,困住此人。太师高叫,问何人。此人不语。百姓高声皆叫:“这汉是丁建阳家奴,杀了丁丞相,骑着丁丞相马待走!”军兵困住,太师军多将广,以此拿住,缚了,将入帅府来。 董卓坐定,遂问适来捉住者何人,姓甚名谁。言道:“某乃姓吕名布,字奉先。”“你为甚街上持戟杀人?”方欲询问,有丁丞相家人言:“此人不为别事,为丁丞相一疋马,故杀了丁丞相。”董卓问:“这马怎生好马?”其家奴再覆:“这马非俗,浑身上下血点也似鲜红,鬃尾如火,名为赤兔马。丞相道,不是红为赤兔马,是射兔马,旱地而行,如见兔子,不曾走了,不用马关踏住,以此言赤兔马。又言这马若遇江河,如登平地,涉水而过。若至水中,不吃草料,食鱼鳖。这马日行一千里,负重八百余斤,此马非凡马也。”道罢,吕布言曰:“非为马杀主公。”布曰:“屡长主公常辱我,以此杀了丁丞相是实。” 董卓见吕布,身长一丈,腰阔七围,独杀百十余人,如此英雄,方今天下少有。“正是用人之时,我免你罪如何?”吕布言:“情愿与太师过鞭坠镫,拜太师为父。”太师甚喜,遂放了吕布。 当日,太师领军兵五十余万,战将千员,左有义儿吕布。布骑赤兔马,身披金铠,头带獬豸冠,使丈二方天戟,上面挂黄幡豹尾,步奔过骑为左将军。右边有汉李广之后李肃,戴银头盔,身披银锁甲白袍,使一条丈五倒须悟钩枪,叉弓带箭。用文者,有大夫李儒;用武者,有吕布、李肃,三人辅佐董卓。 董卓领军到西凉府,一鼓而收,招安到四大寇张李等大军三十余万,前来东都洛阳。约离洛阳西北二十余里,差夫修城一座,号曰郿坞城。令张李屯住军兵,打请官粮。董卓作乱,常有谋汉天下之心。 董卓问李儒:“今四大寇离了西凉府,谁可把西凉府?”李儒言:“有太师女婿牛信可去。”太师叫牛信,将十万军往西凉府镇守去讫。 却说汉献帝,于后殿中,默诏国舅董成。成至,献帝圣旨:“今有董卓弄权,如之奈何?”董成奏曰:“我王诏天下诸侯,将我王往长安建都,今天下诸侯并杀董卓,以此天下太平。”帝问:“谁人可去?”“臣手下有一人典库校尉,那人可去,有心胆。若干了这大事,可为元帅。”诏冀王袁绍,以镇淮王袁术监军,使长沙郡王太守孙坚。 有一人至阶下,山呼万岁罢。帝问:“卿姓名?”“某姓曹名操,字孟德。”献帝觑这汉,可敌二十个董卓,今汉天下无计奈何,须用此人。献帝赐赏曹操■目使。“若大事毕,加做天下都元帅,你在意勾当;若卿获功者,加卿为左丞相。” 曹操辞帝出城,会天下诸侯。前至定州,见太守公孙瓒。正行之次,见里堠整齐,桥道平整,人烟稠密,牛马繁盛,荒地全无,田禾多有。曹操呼一农夫问:“此乃何方?”农夫言曰:“启告官人,此处是德州平原县界。”曹操惊问农夫:“此处县官是谁?”农夫曰:“县令不管事,只有县丞管事。”问县丞是谁。农夫曰:“是往日破黄巾贼的刘备。”曹操大惊:“会得天下诸侯,此处有斩董卓的刽子!” 曾操三十骑马往县衙门外,有左右人报玄德。门吏曰:“今有汉天使在衙门外,县官火速出迎使命!”众官迎至衙内,到厅上坐定,参拜礼毕,各坐筵宴。酒行数巡,操曰:“我奉圣旨,宣天下二十八镇诸侯。今有董卓弄权,长有谋汉天下之心,宣众诸侯保驾定天下,破董卓。及有吕布、李肃,各有万夫不当之勇,无人可敌。因宣沧州洪海郡韩甫,轻过平原县,却闻玄德公在此,特来相谒,玄德公休阻。看汉天下面,若玄德公到虎牢关,破了董卓、吕布,操保荐玄德公封万户侯,入相府院。” 曹操执盏进与刘备。备言曰:“小官武艺不会,弓马不熟,恐失国事。”旁有张飞言曰:“哥哥,自从桃园结义,共破黄巾,图名于后。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随众诸侯到虎牢关,与董卓、吕布交战,托赖皇帝洪福,杀了董卓、吕布,落得凌烟阁上标名,强如平原县为宰,得个腰金衣紫,荫子封妻。哥哥若不去,小弟张飞愿往。”曹操应声而谢。宴罢,曹操再三嘱付:“张将军许了去也,若迟到,必交使命来请你三人也。”曹操辞别上路。 玄德归宅,与二弟评议,言曰:“咱去,不争到那里却不用咱,何处归止?”张飞言曰:“弟兄放心,我独自去破董卓,诛吕布。”玄德曰:“候有使命却去。” 却说献帝在洛阳,为君懦弱。太师董卓弄权,身重三百斤,有篡国之心,带剑上殿,文武皆惧。倚手下义儿吕布、白袍李肃、四盗寇、八健将,常欺压天下诸侯。 却说谯郡太守曹操,再入朝见帝。见董卓气势欺人,越有不忿之心。朝罢,曹操再奏帝,商议暗行密诏,会天下诸侯于虎牢关前,共破董卓。诏约中平五年三月三日,众会虎牢关前。即便诏行诸镇天下诸侯,可早到于关前。长沙子弟最为先。长沙太守孙坚先到关前。青州袁谭不至。天下军马都在关前,阙少粮草。曹操因催粮,就催青州袁谭去。数日,前至平原县,见玄德礼毕,操曰:“诸侯都在虎牢关,三将军若何?”玄德不语。张飞曰:“看汉天下无主,杀太师贼臣,再扶汉室。”先主方许。操曰:“冀王袁绍为元帅,三将军可以将书与袁绍去。”丞相即便修书,付与先主。曹公别了,一去青州。 却说关、张、刘备三人,点手下三千杂虎骑,选日登程,望西南上行。在路数日,前至虎牢关,相离大寨五七里下帐,至次日,三人整顿了衣装,先探觑元帅,至辕门。 却说冀王袁绍,会集诸侯帐上,问曰:“今汉室无主,贼臣弄权,献帝在洛阳,为君懦弱;董卓在虎牢关,有百员名将,为首者温侯吕布,身长九尺二寸,使方天乾,无人可当。您众诸侯如何定计诛杀贼臣,报答朝廷,图名于后?”众官无语。 忽听得寨门外闹。门吏报曰:“辕门外有三将军来见。”冀王速令叫至当面,众官皆觑为首者一将,面如满月,耳垂过肩,双手过膝,龙准龙颜,乃帝王之貌。左手下一将,身长九尺二寸,是蒲州解良人也,姓关名羽,字云长。右手下一将,幽州涿郡人也,姓张名飞,字翼德,豹头环眼,燕颌虎须。冀王问曰:“三将军何人也?”先主曰:“无能幽州涿郡大桑村人也,姓刘名备,见任平原县令。”冀王曰:“是绿袍槐简?”先主曰:“然。因谯郡太守路过,留书与备,敬来关前,共破董卓。”冀王大喜。 先主取书与袁绍。袁绍看书毕,遂问众诸侯:“此事如何?”帐上一将振威而叫曰:“诸侯会合虎牢关下,克日斩贼臣董卓、吕布!”众官觑是长沙太守孙坚。宋文举曰:“关前诛董卓,何用绿衣郎!”众官听道皆喜。冀王又问,众官皆不语。 三将辞冀王,出寨东北五七里,到于本寨。张飞言曰:“倘若在平原,岂受他人患!”来日天晓,又见袁绍,众官又不喜。三将复回,来日,上路直去平原。约行数里,迎见曹操,实说其事。曹操笑曰:“赶我复回!倘破贼臣,建立大功,何官不做?”来日军回,到袁绍大寨。 后二日,曹操寨内言:“萧何三荐韩信,兴汉四百余年。”冀王排筵会,请曹丞相同诸侯。正宴之次,人报虎牢关有温侯吕布搦战。冀王问曰:“谁人敢与吕布决战?”言未尽,见一将出,认得是徐州太守陶谦手中步队将曹豹,自言:“我与吕布决战,要捉吕布!”众皆喜。上马对阵,吕布捉曹豹。没一个时辰,败军回,言温侯一合捉了曹豹。冀王大惊。又有人言:“却放回曹豹来也!”曹豹入寨,众官闻说吕布其锋不可当,言吕布只待捉十八镇诸侯。众官无有不忧者。 至次日天晓,探事人告曰:“吕布将三万军,下虎牢关搦战。”冀王问众官:“谁与温侯决战?”言未尽,有长沙太守孙坚,引军出马,与吕布对阵。交马都无三合,孙坚大败。吕布赶入大林。吕布发箭射孙坚,孙坚使金蝉蜕壳计。孙坚却将袍甲挂于树上走了。吕布将孙坚的头盔战袍,使健将杨奉上虎牢关,与太师董卓去。正行之次,路逢张飞,夺了头盔战袍。 至天明,张飞至袁绍大寨辕门下马,先见先主、关公。玄德言曰:“孙坚言咱们是猫狗之徒,饭囊衣架。”先主曰:“他为长沙太守,我是绿衣郎,岂能为他争气?”张飞笑而叫曰:“大丈夫死生不顾,图名于后!”先主、关公劝不住,张飞直至冀王帐前。张飞献头盔袍甲与冀王。太守孙坚、众官不语。声若巨钟:“前者太守言我皆为猫狗之徒,吕布下关,太守弃袍得脱!”孙坚闻之大怒,推张飞欲斩。诸侯皆起。有冀王袁绍、荆王刘表、谯郡曹操告曰:“吕布之势不可当,若斩张飞,谁破董卓?”孙坚不语。张飞自言曰:“吕布下关,我兄弟三人必斩家奴!”众官皆喜,张飞得脱。 第三日,吕布又搦战,众诸侯出寨,与品布对阵。张飞出马持枪。张飞与吕布交战二十合,不分胜败。关公忿怒,纵马轮刀,二将战吕布。先主不忍,使双股剑,三骑战吕布,大败走,西北上虎牢关。 次日,吕布下关,叫曰:“大眼汉出马!”张飞大怒,出马,手持丈八神矛,睁双圆眼,直取吕布。二马相交,三十合,不分胜败。张飞平生好厮杀,撞着对手,又战三十合,杀吕布絣旗掩面。张飞如神,吕布心怯,拔马上关,坚闭不出。吕布使四盗寇紧守其关。四人者,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 却说董太师,洛阳邀驾,西入长安。帝坐万安殿,命太师设宴。至晚,帝亦带酒归后宫。董卓见四妃,以言相戏。有宰相王允,不忿之心,密言曰:“天下无主也。” 王允归宅下马,信步到后花园内,小庭闷坐。独言献帝懦弱,董卓弄权,天下危矣。忽见一妇人烧香,自言不得归乡,故家长不能见面。焚香再拜。王允自言,吾忧国事,此妇人因甚祷祝?王允不免出庭问曰:“你为甚烧香?对我实说。”唬得貂蝉连忙跪下,不敢抵讳,实诉其由:“贱妾本姓任,小字貂蝉,家长是吕布,自临洮府相失,至今不曾见面,因此烧香。”丞相大喜:“安汉天下,此妇人也!”丞相归堂,叫貂蝉:“吾看你如亲女一般看待。”即将金珠缎疋与貂蝉,谢而去之。 后数日,丞相请太师董卓筵会。至天晚,太师带酒,见灯烛荧煌。王允令数十个美色妇人,内簇貂蝉,髻插碧玉短金钗,身穿缕金绛绡衣,那堪倾国倾城!董卓大惊,觑移时,自言:“吾室亦无此妇人!”王允教讴唱,太师大喜。王允曰:“关西临洮人也,姓任,小字貂蝉。”太师深顾恋,丞相许之。宴罢,太师亦起。 至来日天晓,宰相自思:我食君禄为相,今定计再安汉室。如我不成,我死者,图名也。即便请吕布赴会,筵宴至晚,丞相又使貂蝉上筵讴曲。吕布视之,自思:昔日丁建阳临洮作乱,吾妻貂蝉不知所在。今日在此!王允把盏言曰:“温侯面带忧容,不知何意?”吕布欠伸具说。丞相大喜:“汉家天下有主也!”丞相再言:“不知是温侯之妻,天下喜事,不如夫妻团圆。”又言:“老汉亦亲女看待。选吉日良时,送貂蝉于太师府去,与温侯完聚。”吕布大喜,天晚告归。 都无五七日,使丫环侍女,驷马重重,送貂蝉于太师宅内。中平七年春三月三日,太师正默坐间,人报曰:“丞相王允,驷马重重,不知送甚人来?”太师急出,遂邀王允于正堂,自言:“莫非貂蝉么?”允曰然。太师令人置酒。王允言曰:“今有小疾,不敢久停。”辞太师去。 当夜天晚,董卓与貂蝉饮酒。董卓是一酒色之徒。前后二日,吕布因自曲江回来,到宅前下马,有八健将皆散。当夜天晚,温侯听宅中有乐音嘹亮,遂问左右人为何。众人具说:“丞相一妇人,乃貂蝉也!”吕布大惊,行至廊下,无由得见。猛然见貂蝉推衣而出。吕布大怒:“逆贼在于何处?”貂蝉曰:“已醉矣。”吕布提剑入堂,见董卓鼻气如雷,卧如肉山,骂:“老贼无道!”一剑断其颈,鲜血涌流。刺董卓身死。 吕布速忙出宅,奔走于丞相宅内。王允急问为何。吕布具说其由。丞相大喜曰:“温侯世之名人,若不杀董卓,汉天下危如累卵!”说话间,门人报曰:“外有李肃提剑来寻吕布。”丞相火速出宅,见李肃至曰:“吕布杀了太师身死,我若见吕布,碎尸万断!”王允曰:“将军错矣。今汉天下四百余年,尔祖李广扶持汉室。今董卓弄权,吕布除之,尔言杀吕布,天下骂名,不类尔之上祖。可以除昏立明,是大丈夫也。”李肃掷剑在地,叉手曰:“丞相所言当也,请温侯说话。”二人相见,吕布具说董卓无道。李肃大怒:“吾不知其是!” 吕布遂辞王允归于宅内。门人报曰:“殿前太尉吴子兰,引兵一万,围了宅也!”吕布自思:长安不可久住!点八健将,同三万军,夺东门而出。太尉吴子兰赶上。前有万军拦住,乃至死者董卓四元帅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骂家奴。无言可对,温侯撞过阵。 前至潼关,有谯郡太守曹操拦住,使两军相击。吕布夺关而出。东行数里,前有睢阳太守郭潜言:“温侯休入城来,与你金珠!”吕布东北而进。数日,见桑麻地土特别。吕布问:“此处是那里?”有人告曰:“是徐州地面。”吕布问:“徐州太守何人也?”言:“有老将陶谦,临死三让徐州与玄德。”吕布自思:虎牢关下深结有冤。又思吾无置锥之地。傍有陈宫言曰:“关、张、刘备,俱虎之将。”温侯不语。陈宫又言:“刘备仁德之人,温侯可以写书与玄德。” 吕布即时写书入徐州,见玄德。玄德邀陈宫坐。陈宫将书与玄德,看书中之意: “辱弟吕布顿首拜上徐州牧玄德公将军麾下:即辰孟夏清和,梅雨初晴,伏维台候动止迁加,虎帐悠治,仰劳神明护佑。自虎牢关一战,非吕布之罪,皆董卓之过。自知负罪,有挂下怀。本合诣闱屏参见,少酬往日过愆。长安以来,人困马乏,不能前进。倘蒙恕责,不胜幸甚。比及相会,善保尊颜。不宣。” 玄德读了书,甚喜,酒食管待陈宫毕,宫辞了去。有一将出告玄德,乃是简献和,告:“主公不闻临洮丁建阳太守,吕布叫为父,因为赤兔马,杀了丁建阳。前看长安为貂蝉,诛了董卓。先自关、张二将军不在城中,若吕布心变,夺其徐州,奈何?”先主曰:“吕布虽则不仁,今无牙爪;又将书哀告,权于城中略歇。”众官劝不住。 来日天晓,先主使鼓乐邀吕布入城,至大衙筵会数日。玄德拜吕布为兄,唬杀众官。简献和慌速使心腹人暗勾关、张入城。 来日天晓,玄德二弟与吕布相见。前后数日,吕布问众官:“自西出潼关,亦无置锥之地。”陈宫曰:“温侯不闻天分九州,徐州乃上郡也,是兴王之地。若得徐州,今观天下易可也。”吕布笑曰:“有意图徐州,玄德于我甚厚。又关、张二将乃虎狼之将,倘若不的,如之奈何?” 数日,吕布,玄德坐间,先主言曰:“奉先亦无住处。不是兄弟拙见,西北八十里有小沛,可以屯军养锐若何?”吕布甚喜。当日辞先生,引本部军兵前去小沛。 前后半载,有人告先主:“南四百里地有寿春袁术,使太子袁襄引兵取徐州。”先主即时使张飞为接伴使,南迎袁襄。约行三十里地,有一亭名曰石亭驿,接着袁襄,二人相见礼毕,张飞置酒三杯。酒罢,袁襄言徐州事。张飞不从,慢骂:“玄德织席编履村夫!”张飞大怒骂:“我家兄祖代帝王之子,汉景帝十七代玄孙,乃中山靖王之后。你骂织席编履村夫,毁我家兄。谅尔祖乃田夫之人!”张飞即时便还。袁襄欲便打。张飞拿住袁襄,用手举起,于石亭上便摔。左右众官不劝,遂摔杀袁襄。 跟从人皆回。无数日,见袁术。术哭曰:“叵耐张飞!即时使大将纪灵将三万军取徐州。先主留张飞权徐州。先主、关公并众官等,南迎纪灵。前后一月不回。 却说张飞,每日带酒不醒,不理正事。有左右二官曹豹,慢骂死者陶谦,徐州何不分付与我,却让与刘备!刘备南迎纪灵,战事未定,却交小儿权州!百姓皆有怨心。曹豹诱劝张飞。张飞不从。又骂张飞。张飞大怒,言:“我弟一与国家出力。家兄已得徐州,一权为正。”鞭挞曹豹。曹豹到东宅,自思一计,可报其冤。使女婿张本,私地修书,前去小沛见吕布,亦酒食待之,又与金珠。张本复回。吕布问众官:“此事如何?”陈宫曰:“玄德南迎纪灵,张飞每日带酒。” 温侯引军到徐州,顷刻,曹豹献了西门。吕布入城,张飞大醉,人告曰:“夫人来也。”乃玄德之妻。夫人曰:“小叔,您哥哥南破纪灵,输赢未知。你却每日带酒,若徐州有失,怎生奈何?”张飞言曰:“谁敢正觑徐州!”言未尽,忽听得喊声振地,有人报与张飞,言:“曹豹勾引将吕布入城来!”张飞大惊,夫人仰面而哭。张飞上马与吕布交战,混斗到晚,张飞夺门而出。有南二百里地,见先主,具说其事。关公大怒张飞。 先主来日班师回军,离徐州约二十里地下寨。玄德又言:“我妻儿必为吕布所杀,可以写书见吕布,可保家族。”即修书,使简献和持书入城,将与吕布。吕布看书中意,刘备愿弃徐州,即于小沛闲居。吕布大喜,遂将糜夫人并太子阿斗,出城见玄德。玄德即引众军前去小沛闲居。 有人报曰:“纪灵领军三万来要徐州。”纪灵乃袁术之名将也。先主即领军在西下寨。纪灵在南下寨,待困徐州。吕布亦领军出城,在东下寨。吕布写书与纪灵、刘玄德,刻日排宴,请你两家。 吕布向附高处几帐而坐,筵会罢,吕布言:“汉帝懦弱,天下未宁。寿春袁术可守东镇。徐州陶谦在时,本让与玄德公。袁术以近,待要徐州。吾今解您两家之危。”令人向南一百五十步搠立方天戟。吕布曰:“我发一箭,可射戟上钱眼。若射中,两家各罢战;若不中,纪灵亦班师,如不班师,吾助玄德杀纪灵。若玄德军不回,吾助纪灵杀刘备。”二将皆从。吕布发箭。 诗曰: 一箭功成定太平,雄兵三万罢戈庭。 当时骁勇无人及,至使清名后世称。 吕布一箭,射中金钱眼。纪灵回军。先主排宴管待吕布,三日却归小沛。吕布归徐州。 前后半载。当日,先主坐衙,门吏报曰:“有父老告言,贼寇极多。”先主使关、张二将收捉贼寇去。张飞引一千杂虎骑去小沛正东二十里,到一林前下马待坐。左右人将酒与张飞把盏,笑曰:“吾爱者美酝。”一饮而竭,靠树而睡。约至二更前后,听得正东下铃子响。令人告张飞。张飞上马,直东没三里地,有一千军,内有一头目,押着箧袋箱笼,不知其数。翼德曰:“是贼也。”张飞大叫一声,喊散众人,夺了钱物。侯成曰:“我乃温侯使我燕京买马去。”张飞不信,使小军监押入小沛城里见先主。侯成告曰:“是吕布买马的钱物。”先主觑了大惊,骂张飞,此物皆吕布之物。先主、关公待送张飞徐州,献与吕布。又思桃园结义。 数日,吕布领三万军,并八健将,离小沛二十里下寨。来日,吕布引军至城,与玄德打话,只言道要张飞。先主不从。关公言曰:“张飞,安喜时鞭督邮,军去大半,为贼三载。前者失了徐州,皆尔之过。今又夺吕布钱物,又是尔之过!”张飞大怒,上马曰:“敢死者随我来!”三十八骑马打过阵。约行二十里,至一大林下马。翼德曰:“失了徐州,今小沛又危,我之过也。倘若无功,羞见二兄!”张飞又言:“吕布长安犯罪,东出剑关,走于徐州。近知曹操奉圣旨,引十万军、百员名将,屯于睢水,根捉吕布。俺同十八骑赴睢水,见曹公,借军破吕布。”上路数日,到于睢水,见曹操具说其事,借军救二兄。操曰:“玄德自虎牢相别,至今不相见,尔言借军,未知真假。”张飞曰:“丞相道底是。却回二兄处取书去。”不辞曹操,便上马,引十八骑,却投小沛来。见吕布铁桶相似。张飞着力杀上血湖洞,入去到于城中。二兄问曰:“前数日兄弟何处去来?”翼德具言前日打过阵去,到得曹操在睢阳求救去来。先主大惊,问:“不曾借的军来?”飞曰:“丞相道无凭验。兄弟却来敢书。”先主即便修书,付与张飞。 至次日,张飞又引十八骑复出,与吕布交战。吕布曰:“贼将反覆数遭,必求救军。”温侯当不住,张飞引十八骑撞出阵去。数日,到曹操大寨。丞相听的大喜无限。张飞将书与曹公,有书中曰: “辱识刘备顿首拜上丞相麾下:即辰仲秋,伏维台辅动止迁加,不避威严,僭申微悃。今有反贼吕布,诛董卓,走离长安,袭徐州,又围小沛。奈备兵微将寡,壕浅城低,有倒悬之急,累卵之危。专令张飞持书远见,倘蒙大造,特为解围。非惟刘备蒙恩,抑且生灵受惠。生擒吕布,上见太平。伏乞钧照,不备。” 曹操读罢书,欢喜无地。又言:“张飞勇冠天下,吾手下官员皆不似翼德。”又言:“张飞白身车骑大将军。吾东征吕布,倘若还朝,交你正受也。”令赐酒肉与张飞同十八骑军卒,令人担酒出寨,东南帐里二将皆出,内中一人叫张飞下马,同见,二人相见甚喜。曹公:“乃是夏侯惇也。”见丞相北救小沛,谁作先锋,就便立夏侯惇为先锋。 无二日,丞相拔寨皆起。前后数日,到小沛。吕布军来迎。夏侯惇出与吕布战,无数合,吕布诈败,夏侯惇急赶,吕布发箭,正中夏侯惇左眼。夏侯惇落马拔箭。夏侯:“父精母血,不可弃之。”其目睛,一口啖之。上马再战。吕布言曰:“此人非常人也。”吕布大败。夏侯惇回离寨七里,又见张飞用兵,忙合夏侯惇回见曹操。曹操用金镞药治之。 又三日,吕布又搦战。张飞与吕布约战到三百余合,不分胜败。有小沛先主、关公与众官,一千杂虎骑,杀吕布大败,东走徐州。离城十里,听得前面闹人,若温侯前有败军,内有貂蝉来见温侯,泪不成行,言曹操使许褚占了徐州。吕布自思:徐州已失了,有曹操,兼有刘备、关公、张飞,其军盛多。吕布东走下邳。至城内,数日不出。人告吕布,又来也。问众言毕,有陈宫言曰:“温侯分军两队,西北八十里有羊头山,据险之地。温侯在下邳,陈宫在羊头山。倘若曹兵打下邳,陈宫可保;倘若曹公打羊头山,温侯可保。张飞之势,吾亦不可敌。”吕布曰:“陈宫言者当也。” 吕布在于后堂见貂蝉。吕布说与,貂蝉哭而告曰:“奉先不记丁建阳临洮造反,马腾军来,咱家两口儿失散,前后三年不能相见。为杀了董卓,无所可归。走于关东,徐州失离。曹操兵困下邳,倘分军两路,兵力来续,若又失散,何日再睹其面?”貂蝉又言:“生则同居,死则同穴,至死不分离。”吕布甚喜:“此言是也。”温侯每日与貂蝉作乐。有人告曰:“曹公兵至,城紧急。”吕布如无相顾,众将不能劝。数日,当夜四更前后,有人拍窗而叫曰:“下邳有失也!”温侯披衣而出,觑见健将陈宫说:“曹操开沂泗两水,困了下邳城也!”至天明,众官随吕布上城。又说:“前者献计,分军两队保下邳,温侯不从。今曹相水困下邳,无计可料。”温侯不语,下城入衙。每日与貂蝉作乐。众官皆忿恨。 前后半月,忽一日,见数人揭帘而入。吕布认得是陈宫、侯成、张辽等。内有侯成言与吕布:“自临洮相逐,到今数载,尚无立锥之地。外有曹相、刘备两军势甚,兼沂泗两河浸下邳,粮食阙少,迟疾困破下邳,众人皆死。温侯每日与貂蝉作乐!”吕布笑曰:“来者曹操、刘备,岂不识我?如城被沂泗两河,吾有马名赤兔,我与貂蝉坐骑而去,马能越堑,与貂蝉浮水而出,吾何惧哉!”内中一人高叫骂:“吕布出身寒贱,自言却与貂蝉浮水而去。我兵将及三万,城内百姓约计三万户,若何?”言未尽,又骂,吕布觑是侯成,言推转交斩。众官劝得免性命,打三十棒。吕布归堂,众官皆散。 前后三日,众官尚自不舍,侯成带酒骂吕布。当夜直至后院,见喂马人大醉。侯成盗马至于下邳西门,见健将杨奉言侯成盗其马。被侯成杀了杨奉,夺了门,浮水而过。约至四更,关公巡绰侯成,得其马。天明,见曹操,具说其事。曹相大喜。 却说吕布正与貂蝉对坐。有人告侯成盗其马。吕布大惊。又言杀了杨奉,投了曹操,如之奈何。众官不语。 无数日,曹操使上前板堰住水,下开一道河,把水放尽,使沙石草木填了城壕,立起炮石打城。曹操引军搦战。吕布骑别马,出门迎敌,与夏侯惇交马诈败。吕布奔走,曹操引众皆掩杀,伏兵并起,吕布慌速西走,正迎关公。吕布有意东去下邳,正撞张飞。 众将拿住,把吕布囚了。曹操使人高叫八将并众官等都来受降。曹操班师,入寨升帐而坐,问众官,令人将吕布、陈宫执于当面。问陈宫曰:“尔先归我,后投公孙瓒,又私遁奔吕布,今事失如何?”陈宫笑曰:“非某之过。先杀丞相,当怀篡位之心,后见公孙瓒为事舛讹再投吕布。怎知贼子反乱。今日被捉,惟死者当也。”操曰:“免你如何?”陈宫自言:“不可。先投公孙瓒,又归吕布,再投丞相,后人观我无义,自愿就死。” 丞相言:“当斩陈宫,放其家小。”陈宫高叫“丞相错矣!倘留其子,必遗后患。惟母与妻,愿言宽恕。”曹操令斩讫,留其母妻。 再令推过吕布至当面。曹操言:“视虎者不言危。”吕布觑帐上曹操与玄德同坐。吕布言曰:“丞相倘免吕布命,杀身可报。今闻丞相能使步军,某能使马军,倘若马步军相逐,今天下易如翻手。”曹操不语,目视玄德。先主曰:“岂不闻丁建阳、董卓乎?” 曹操言:“斩,斩!”吕布骂:“大耳贼,逼吾速矣!”曹操斩了吕布。 可怜城下餐刀日,不似辕门射戟时。 斩了吕布,安了下邳。曹操深爱降将张辽。 刘备、关羽、张飞,丞相每日与玄德携手饮酒,有意待用先主扶佐之心。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双目能观二耳轮,手长过膝异常人。 他家本是中山后,肯做曹公臣下臣? [book_title]三国志平话卷中 曹操引关公、张飞、刘备军回,正西行数日,到长安。无三日,见帝,奏斩吕布于下邳。帝喜,有意加官。曹操奏曰:“非臣之功。”帝问何人。“涿郡刘备、关、张三人也。” 帝宣,三人借袍见帝。献帝见先主面如满月,两耳垂肩,貌类汉景帝。又问:“玄德祖宗何人?”先主:“本祖十六代孙,中山靖王之后,先君汉灵帝,因十常侍弄权,落于百姓之家。”帝惊,宣宗正府宰相,检祖宗部。有国舅董成奏帝曰:“刘备,汉之宗室。”帝大喜,即加玄德豫州牧左将军汉皇叔。又宣关、张二将,各赐恩赏,御宴数日。帝大喜,自思:有皇叔荆王刘表,又有沧州刘璧,长不在吾左右;今有皇叔玄德,汉天下有主矣!前后数日。 又说曹操称病不朝。曹操在下邳破吕布,岂知玄德是汉宗室?无计奈何。一日,帝坐翠华殿,宣国舅。帝曰:“你一家子父,累食汉禄。”遂赐玉带一条。帝归后宫。董成出内,正见曹公,言:“帝赐玉带,有否?”董成捧带与曹相看毕,言:“尔为汉之宗室,赐带有何不可?” 董成将到宅内,与夫人说话。夫人见国舅汗流胸背,衣湿数重。夫人再问:“如何汗流?”国舅曰:“汉天下指日危也。”夫人曰:“为何?”曰:“曹公,内里宫监、阉宦,皆为操之耳目。帝赐带与我,曹操怎知?”夫人将过带,见一红绒头,用金鈚儿挑之,上有诏书。国舅、夫人大惊曰:“倘若内门前曹操搜出,一门家小都休!” 董成看诏书,上有皇叔刘玄德、殿前太尉吴子兰、国舅,并有关、张二将。看毕,董成请刘玄德、吴子兰,三人待坐同看诏书。诏曰: “朕自垂衣治世,遍起干戈。长茅茨者当自剪除,生奸佞者实难隐忍。昔燕丹囚于秦国,马角而生,得脱;高祖困荥阳,纪信施忠孝。朕虽无德,当此困危,亦有感于心。戮奸臣者,已诛董卓。今有奸雄曹操,挟寡人行势,当识也。今汉天下有倒悬之急,社稷似累卵之危,不遇忠臣,未得良将。如奉暗诏,当以决断,扫除奸雄,遍告天下,各宣知悉。诏下国舅董成、太尉吴子兰、皇叔刘玄德,并关、张二将。中平九月日,御批。” 众官读罢手诏,皇叔言曰:“可以参详。倘若关、张二将得知,定杀曹操。曹操坐起,常有十万军、百员将,两壁相并,把长安变为尸山血海。”言未尽,窗外一人叫曰:“您好大胆!我告曹操!”皇叔开门,觑是太医院医官吉平。 三人邀吉平入阁内,评论杀曹操。吉平言曰:“曹操一病,名虎头风。吉平疗之,迟疾发,可使毒药坏之。”董成曰:“曹操夜卧丸枕,日服鸩酒三杯,必能死矣。”吉平曰:“我药大毒,若咽下肠中皆断。”众官皆喜。前后一月,操病发,令人请吉平医。曹公不吃药,言味别。吉平便骂曹公:“篡国之贼,不合死!”使药便泼。操躲过,即时拿住吉平打拷。曹公问曰:“何人使你来?”吉平不说。曹操心思:多是皇叔刘备之计!当日筵会,请皇叔赴宅。曹操取出吉平,又问:“甚人使你来?”吉平又骂:“曹操,图汉室贼!天交我药你来!”令人再勘。吉平言:“别无人使我药你来。”又令人再勘,吉平身死。诗曰: 曹操奸雄自古无,吉平用药杀贼徒; 苦刑追勘无生意,至死不言大丈夫。 曹操打死吉平,深疑皇叔,自言:“我之过也。不合将刘备入朝,弟兄三人若虎狼,无计可料。” 无数日,曹相请玄德筵会,名曰:“论英会”。唬得皇叔坠其筋骨。会散。 忽一日,曾操奏帝言曰:“东方贼太广。”帝曰:“如何治之?”操曰:“可使皇叔保徐州去。”帝准奏。 玄德在路一月,离徐州三十里,至帖口店上。徐州官员衙府百姓来接。 却说曹操故使车胄为徐州太守,夺先主之职。车胄也到店上。车胄问先主:“丞相文书有无?”皇叔言曰:“只有皇帝宣,岂有曹公书?”车胄连忙下阶,私遁徐州。先主曰:“若车胄先到徐州不出,如之奈何?”关公曰:“兄弟先去。” 关公上马加鞭,离徐州至近,遂袭车胄。车胄一躲,刀砍头落。有先主至,众官父老迎先主至大衙。众官筵会毕。玄德曰:“关、张二兄弟并众官,准备衣甲,迟疾早晚,曹公兵至。”众官商议,各办衣甲器仗。 前后无一月,曹兵果至。关公告先主:“可分军三队,兄弟先将家小下邳去。”先主许之。关公将皇叔家小,东守下邳。 张飞言曰:“我观曹操军十万如无物!”令人告曰:“曹军离城十里下寨。”张飞笑曰:“吾用一计,使曹公片甲不回。”玄德问何计。翼德曰:“孙武子兵书,涉水击城不可击,困兵可击。如是天晚,至半夜,我引三千军劫曹操寨,先杀曹操。”先主曰是。 不防帐下一人,步队将张本,自思:前番俺丈人曹豹使吕布夜袭徐州,后被关公杀。父子冤岂不要报?张本私地离徐州,入大寨,先说与曹公。当夜,张飞、先主引三万军,半夜前后去劫。是空寨,被曹军围住。刘、张军兵相杀,至天明出,无片甲还。皇叔、张飞死生各不知。曹相占了徐州,安抚百姓。 曹公升帐而坐,自言:“刘备、张飞已死,下邳见有关公。吾爱关公,如何得?”帐下一人言曰:“小人去下邳,美言说诱关公。”丞相认得是张辽,甚喜。曹公曰:“如关公见者皆降。”张辽遂辞曹公,早至下邳。 有甘夫人、糜氏抱阿斗,仰面大恸,告关公:“皇叔并小叔痛死,我家如之奈何?”关公滴泪言曰:“兄嫂活则同活,死则同死。”忽有人报曰:“今有曹将张辽至于城下,高叫开门有说。”关公令人叫至。 张辽在于厅下,美髯公问曰:“徐州是失?皇叔、张飞不知存亡?”张辽曰:“乱军所杀也。”美髯公哭曰:“吾死不惧。尔来莫非说我乎?”辽曰:“不然。虽皇叔、张飞为乱军所杀,公将家属不知何处,倘若曹兵至城下,岂不事有两难?关公自小读书,看‘春秋左氏传’,曾应贤良举,岂不解其意?曹操深爱。”关公曰:“我若投曹如何?”辽曰:“便加将军重职,每月四百贯、四百石。”关公曰:“若依我三件便降。”张辽曰:“将军言。”“我与夫人,一宅分两院。如知皇叔信,便往相访。降汉不降曹。后与丞相建立大功。此三件事依,即纳降;若不依,能死战。”张辽笑曰:“此事小可。”张辽回见曹公,具说此事。 无五日,曹兵至城下。曹操叫曰:“云长下城说话!”关公曰:“三件事如何?”曹相曰:“此乃汉世,尔能投我,封尔寿亭侯,月请四百贯、四百石,一宅分两院。若皇叔只在,将军引家小却与仁兄相见。尔言建立大功,吾心腹人。”关公下城,与曹操相见。 无数日,将皇叔家小,西去长安见帝。帝见关公虬髯过腹,心中大喜,官封寿亭侯,月请四百贯、四百石,上马金、下马银,一宅分两院;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却说皇叔在徐州北,约到五十里地,九里山谷口林内,都无数人,中簇皇叔拔剑自刎,众人劝住。玄德哭曰:“徐州失离,张飞不知生死;爱弟关公将我家小,亦投曹操去了。”言尽,仰天大恸。 皇叔亦无归,自来日东北而进。约行数日,见茂林映日,果园稻地,勿知其数。玄德问:“此是何处?”人告:“是青州界,本官是袁谭。”皇叔坐马到城里馆下了。来日见袁谭。筵会数日,皇叔言:“徐州已失,张飞生死未知;关公将我家小亦投曹操。问太守借五万军,杀曹操,救取家小。”袁谭从允。又数日,皇叔再言,谭允而不起兵。前后半月,当夜归馆,皇叔带酒,口念短歌一首,歌曰: “天下大乱兮,黄巾遍地; 四海皇皇兮,贼若蚁。 曹操无端兮,有意为君; 献帝无力兮,全无靠倚。 我合有志兮,复兴刘氏。 袁谭无仁兮,叹息不已!” 歌罢,西廊下一将听得玄德此歌,应声而和曰: “我有长剑,则空挥叹息。 朝内不正,则贼若蛟虬。 壮士潜隐,则风雷未遂。 欲兴干戈,则朝廷有倚。 英雄相遇,则扶持刘邦。 斩除曹贼,与君一体!”皇叔下阶,认得客官乃是恒山赵子龙。赵云相见,邀上阶。玄德诉其冤。赵云曰:“青州袁谭,有决无断;可投信都,谒袁绍。”皇叔与上马,往西投信都,今冀州是也。 无三日,赵云引皇叔前至信都馆里下了。赵云先见冀王,具说皇叔之事。冀王大喜,急召皇叔至,与冀王相见。 筵会数日,皇叔又言:“曹操慢天下,诸侯俱有意借军杀曹操,立汉室。大王若何?”袁绍许之,又言:“吾有虎将颜良到,必杀曹贼。”有大夫许攸谏曰:“大王错矣。使军自死,大王图甚?又不闻曹公起坐常有一十万军、百员将?常得胜则图名于后,倘若失,信都不能保也!大王熟思之。”许攸再言:“近闻西太山有贼将黑虎,旦夕与大王作景上,不能治之。”冀王无语。又言:“皇叔起军,宜与众官款慢参详,然后起军未晚。”袁绍不赦曹操,立虎牙大将颜良为大元帅,立左将文丑为典军校尉,许攸为随军参谋;领军十万,来破曹公;下寨。 却说曹操正坐间,有人报曰:“今有袁绍军来搦战。”丞相大惊,火速点军;即便立智囊先生张辽为军师,夏侯惇为先锋,曹仁为大将,克日曹相起十万军前行。 数日,与冀王军相对。曹操与颜良打话。颜良怒曰:“曹贼休走!”纵马持枪,直取曹公。夏侯惇出马相交,约战三十合,夏侯惇大败。各收军,天晚下寨。 次日,颜良又搦战。夏侯惇再出马,又败。曹仁出马与颜良战,曹仁败。颜良就势掩杀,曹军痛折太半。自午至暮,颜良回军归营,见冀王,具说得胜。袁绍大喜,赏军。 却说曹相引败军回长安,请关公赴宴。曹操说颜良之威。筵宴未毕,有人报曰:“颜良引军搦战。”操言曰:“众军先行。”又曰:“美髯公随后押粮草去。”丞相亦行上马,与众军前接袁绍军。两阵相对。颜良出马搦战,夏侯惇亦出马。二人决战三十合,夏侯惇败归于本阵。 曹公叹曰:“颜良英勇,如之奈何?”正闷中,有人报曰:“有关公至。”曹公急接至厅,具说颜良之威。关公笑曰:“此人小可!” 关公出寨,掉刀上马,于高处观颜良麾盖,认的是颜良盖。见十万军围绕营寨,云长单马持刀奔寨,见颜良寨中,不做疑阻,一刀砍颜良头落地,用刀尖挑颜良头复出寨,却还本营,见曹公,骇然而惊,手抚云长之背,言曰:“十万军中取颜良首级,如观手掌,将军英勇之绝也!”云长:“关羽不强。兄弟百万军中取一颗人头,如观手掌。”曹公曰:“张飞更强!”又有庙赞: 勇气凌云,实日虎臣; 勇如一国,敌号万人。 蜀吴其翼,吴折麒麟。 惜乎英勇,前后绝伦! 却说袁绍,败军归营说关公杀了颜良。袁绍大怒,骂皇叔:“你与关公通同作计,斩吾爱将颜良,损吾一臂!”令人推皇叔欲斩。文丑告曰:“主公息怒,小人愿往与关公交战,报颜良之冤。” 文丑引军前行,与曹军对阵。文丑叫曰:“胡汉出马!”关公不打话,便取文丑。交战都无十合,文丑败,拨马走。关公怒曰:“焉能不战!”急追三十余里,至渡口,名曰官渡。至近,关公轮刀,关公诛文丑,觑文丑便砍,连肩卸膊,分为两段。文丑落马死。曹相引众军杀袁绍军,十死七八。败军回见袁绍,具说关公杀了文丑。袁绍大惊:“去吾二臂!叵耐刘备故言关公不知所在,今损吾二将!”令人推转先主要斩。不防一人向前跪下,是恒山赵云,言曰:“其实关公不知刘备在此,若知先主此处,一径来投大王。弟兄三人曾对天发誓,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又言:“小人保着刘备,相从到曹军阵;如关公见刘备,决然来投。” 袁绍无语。“怕大王不委,当小人家属百口。”袁绍方许,且免先主之命。 赵云并先主,上马出寨前行。先主自思“若非赵云,我命不保。想兄弟云长官封寿亭侯,受汉家德政,亦无弟兄之心。今无去处。有荆州刘表,见为荆王,我若到,有安身处。不顾赵云,纵马加鞭,望西南上便走。 赵云急追告曰:“先主何往?”不语。赵云曰:“先主但言,云亦去。”赵云自思:先主非俗人之像,异日必贵,又兼是高祖十六代孙,我肯弃之?急追至近,赵云又问。先主见赵云追急,先主实诉其由,言曰:“今有云长,亦受汉禄,不想结义之心。今有荆王刘表,我今且于荆州居住。”云曰:“既先主居于荆州,云亦逐之。”先主曰:“你之家属见在冀王,亦为质当,争忍去之?”赵云曰:“玄德仁德之人,异日必贵。”二人往西南上去。 却说曹操,心中大喜:少有关公,十万军中单马刺颜良,官渡追文丑,世之英勇,我若得佐,觑天下易可也!曹操亦伸礼而待关公,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金,下马银。又献美女十人,与关公为近侍。关公正不视之,与甘、糜二嫂,一宅分两院。关公每日于先主灵前,朝参暮礼。 当日天晚,去二嫂宅内,见二嫂灵前烧香奠酒啼哭。关公笑曰:“二嫂休哭,哥哥只在里。”甘、糜曰:“叔叔醉也?”关公曰:“听得哥哥在冀王袁绍处见有。嫂嫂收拾行装,来日辞曹丞相,往袁绍处。”关公却归本宅。至来日,关公去辞曹丞相,至相府,门前挂着“酉”字牌。关公却归本宅。至第二日再去,相府门前又挂着“酉”字牌。关公却归本宅。至第三日再去,相府门前又挂“酉”字牌。关公怒曰:“丞相故不放参!”复还本宅,将累赐底金银,尽数封监;并印符文付与十个美人。又令人收拾军程鞍马,请二嫂上车,出长安,西北进发。 却说曹相怒曰:“想云长如此重用,中不肯守我,却于袁绍处去!”曹相闭门三日不开,先知关公欲往袁绍处寻觅皇叔;内有心腹人,都是曹公耳目。相府不开三四日。曹相共众官商议,有智囊先生张辽曰:“先使军兵于霸陵桥两势埋伏。如关公至,丞相执盏与关公送路;关公但下马,用九牛许褚将关公执之。如不下马,丞相赠十样锦袍;关公必下马谢袍,九牛许褚可以执之。”曹操深喜。先于霸陵桥埋伏军兵。曹操、许褚、张辽都至霸陵桥上等候。 不移时,关公至。丞相执盏。关公曰:“丞相不罪,关羽不饮。”亦不下马。又将锦袍令许褚奉献,又不下马;关公用刀尖挑袍而去。关公曰:“谢袍,谢袍!”前后无数十人,唬曹公不敢下手。 云长押甘、糜二夫人车,前往冀王处;数日,前到冀王寨。门吏报曰:“今有关公,在于门首。”冀王惊曰: “害我两员大将,今来此!”冀王自思:关公却来此处,我若得关公,愁甚信都不稳?令人请关公入寨。 袁绍相见,礼毕,邀关公上帐。冀王劝酒,关公不饮酒:“家兄不见,在于何处?”冀王曰:“先主醉也。” 关公自思:此处无俺哥哥。公曰:“门外有二嫂,请来寨中饮酒,未为晚矣。”冀王大喜。关公出寨上马,急呼把门人至,一手捽发,一手拔剑,问曰:“先主有无?若不实说,便杀着你!”唬门人连声道:“无。”又问何往。门人曰:“和赵云投荆州去也。”关公方免。 却说关公,与二嫂往南而进太行山,投荆州去。唯关公独自将领甘、糜二夫人过千山万水。 却说先主并赵云,引手下三千军,正南上行。蓦闻锣鼓响,见一伙强人。当先一人,茜红巾、熟铜甲、开山斧,高声叫曰:“留下买路钱者!”先主出马言曰:“是何名姓?”贼人见先主,连忙下马施礼,言:“玄德公别来无恙。是汉臣巩固,为董卓弄权,于此中为寇。”遂邀先主、赵云,并众军入山寨,牛酒管待。 正饮酒,一小校报曰:“有大王使命至。”巩固出与使命相见。使命曰:“今奉大王圣旨,为你三个月不来进奉钱物,本待将你头去,且免今番;若再不见奉,决不肯休。时开权免。”巩固还帐,见先主;先主问曰:“是那国来的使命?”巩固曰:“终前山中。则说小人独镇中原,近有一人引十疋马来,杀败小人。每月要进奉。在于山南一古城,自号‘无姓大王’。古城内建一宫,名曰黄钟宫,立年号是快活年。使一条枪丈八神矛,万人难敌。”先主听说毕,暗想:“莫是张飞?” 赵云使一条枪名曰涯角枪,海角天涯无对。“三国志”除张飞,第一条枪。赵云耍看无姓大王,并先主众人一发下山。离古城相近,赵云故将锣鼓喧天。 却说张飞在古城宫内,正坐间,小军报曰:“不知甚人,城外搦战。”张飞听得,大叫一声:“是谁?那个敢死的?”急令备马,火速披挂,掉枪上马,引部下数骑出城北门,望见先主军兵,便飞将来。 两阵相对。张飞曰:“甚人搦战?”赵云出马持枪。张飞大怒,使丈八钢矛,却取赵云。二马相交,两条枪来往如蟒,硬战三十合。张飞怒曰:“曾见使枪的这汉真个强!”又战三十合,赵云气力不加,败回马本阵里来。张飞怒曰:“正好厮杀,嗑早败!”纵马持枪,赶赵云至阵前。 先主认的是张飞,叫曰:“兄弟张飞!”张飞视之,却是哥哥,滚鞍下马,纳头便拜,言:“哥哥,怎生来这里?”便上马相邀入城里做皇帝去来。众人一齐入城去。” 张飞邀先主正厅坐,饮宴。张飞问:“二哥哥在于何处?”先主具说关公扶佐曹操,官封寿亭侯;杀袁绍两员将,“险送我性命,亦无桃园之恩。”张飞听毕,大怒:“叵耐胡汉!尔言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尔今受曹操富贵!我若见你,定无干休!”再劝先主酒。 且休说先主在古城,却说关公至古城相近,使人报与张飞。张飞听的,大叫:“叵耐胡汉,尔今有何面目!”急令备马披挂,并先主众人出。 张飞见关公,跃马持枪直取关公。关公言曰:“兄弟张飞!”张飞不听,使枪刺关公。关公急忙架隔遮截。张飞见关公不厮杀,搦马曰:“尔乃无信之人,忘却结义之心!”关公曰:“兄弟不知。我今引二嫂并阿斗,一千里地,故来寻你兄弟、哥哥。你今何故杀我?”张飞曰:“你受曹操富贵,故意埋藏来追先主。”二人语话,又见尘头映日,似雨遮天。至近,亦有旗号,上写“汉将蔡阳”。张飞回言:“尔不顺曹操,今有汉将蔡阳,尔今引来,故意征伐。”关公视之,回马与蔡阳相对。 蔡阳传令众军排开阵势。蔡阳出马言曰:“忘恩之人!我奉丞相钧旨,故来追尔!”关公大怒曰:“我非忘恩,今引家小来寻兄长。与曹相所立大功,亦报其恩。”又令人摇旗噪鼓,蔡阳持枪欲取关公,关公纵马轮刀,鼓响一声,被关公一刀砍了蔡阳头。其军乱走。名曰十鼓斩蔡阳。 张飞见关公斩蔡阳,滚鞍下马,施礼向前,言曰:“早来二哥不罪。兄弟道二哥顺了曹操,不想二哥贞烈之心。”纳头便拜。礼毕,遂邀关公入城。 关公见先主,礼毕,先主曰:“兄弟坏了袁绍两将,我性命险些不保;若非赵子龙,岂能得脱?不想今日相见。”羽曰:“不知哥哥在彼。”遂请二嫂并阿斗下车,弟兄三人相会。先主两手加额言:“若非天然聚会,怎想今日得大将赵云。赵云兵三千,通有五千军。”三人大喜,每日设宴,名曰古城聚义。 当日,先主言曰:“这古城不是久恋之乡,倘若曹操军来,如之奈何?今有荆州刘表,见为荆王;若见荆王,但得一郡之地,可以居止。”关、张言曰:“此言甚当。”即便收拾,选日登程。 休说途中十日,早到荆州,令人前报。荆王刘表出城接先主,邀入城,于馆驿中安下。荆王排宴。王曰:“不想皇叔到此。今荆州亦无亲人,吾今有皇叔、关、张,是吾之肘膊。”傍有二皇丈蒯越、蔡瑁二人,有不忿之心。荆王入内,众官皆散。 蒯越、蔡瑁共议:“今有刘先主夺吾权,可以除之?”蔡瑁曰:“遣于外是以当便。”二人入朝见王,奏曰:“今有新野见阙太守,恐曹操军来先取新野,后取樊城,难以治之;可交皇叔、关、张守新野,为太守,镇曹操不敢犯界。”荆王准奏。二人传圣旨于皇叔、关、张三人,选日起离。二人曰:“先交关、张二将领家属去,皇叔且休去;来日是三月三日,赏河梁筵会了,去亦未晚。”先主果然不去,二将家小先行。 却说二皇丈设计欲图先主,二人谋定,请皇叔于会上,酒至半巡,使壮士杀之。二人既定计了,请皇叔出驿。正三月三日,倾城民尽出赏河梁会。蒯越、蔡瑁请皇叔出襄阳城外赴宴。蒯越暗使壮士。内一人见皇叔面如满月,隆准龙颜;私奔于皇叔,附耳具说。皇叔大惊,便令人牵马于柳阴中。皇叔故粘衣私出,于柳阴上马,令人报曰:“走了皇叔也!”蒯越、蔡瑁大惊,急令牵马引军追赶。 先主走至一河,是檀溪。先主仰面叹曰:“后有贼兵,前有大水,吾死于此水!”先主马曰的卢马,先主拊马言曰:“吾命在尔,尔命在水;尔与吾有命,跳过此水!”先主打马数鞭,一勇跳过檀溪水。有蒯越、蔡瑁追至,见先主跳过,曰:“真天子也!”有诗为证: 三月襄阳绿草齐,王孙相引到檀溪; 的卢何处埋龙骨,流水依然绕大堤。 又诗曰: 檀溪两岸长青蒲,过往行人尽的卢。 休道良驹能越跃,圣明天子百灵扶。 却说先主到新野为太守,每日与徐庶宴会。当日徐庶言曰:“吾观新野,旦暮变尸山血海。”张飞不信曰:“岂有是邪?” 不数日,许昌路上有曹操使公子曹仁将十万大军,数百员名将,来取樊城、新野。皇叔大惊。张飞笑曰:“看先生抵当。”徐庶曰:“皇叔放心,吾使曹伯忠片甲不回。”叫赵云,附耳低言,说与一计。邀皇叔往南门曰:“此吉地也。”先生披头跣足,用香羹茶饭一盘,祭起旋风。赵云引众军绕城使火箭下射,四面皆火起。曹兵大败,烧死不知其数。曹伯忠无千人逃命而回。 皇叔设宴待徐庶,筵宴毕,当日徐庶自思:我今老母见在许昌,曹公知我在此杀曹兵,与我为冤,母亲家小性命不保!即辞先主。先主不喜。徐庶曰:“我若不还,老小不保。” 先主、关、张三人与徐庶送路,离城十里酌别,不肯相舍;又送十里长亭酌别。先主犹有顾恋之心,问曰:“先生何日再回?”徐庶曰:“小生微末之人,何所念哉。今有二人,腹熟吕望之书,坐握掌中,决胜千里之外,觑天下易可也。”先主问谁人。徐庶曰:“南有卧龙,北有凤雏,凤雏者是庞统也;卧龙者诸葛也,见在南阳卧龙冈盖一茅庐,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行兵如神,动止有神鬼不解之机,可为军师。”先主听毕,大喜;与徐庶相别,却还新野。 无数日,兄弟三人前往南阳卧龙冈去请诸葛。有诗曰: 一言可以扶家国,几句良言立大邦。 直北遥观金凤尾,向南宜视伏龙冈。 话说中平十三年,春三月,皇叔引三千军同二弟兄,直至南阳邓州武荡山卧龙冈庵前下马,等候庵中人出来。 却说诸葛先生,庵中按膝而坐,面如傅粉,唇似涂朱,年未三旬,每日看书。有道童告曰:“庵前有三千军,为首者言是新野太守汉皇叔刘备。”先生不语,叫道童附耳低言,说与道童。 道童出庵,对皇叔言:“俺师父从昨日去江下,有八俊饮会去也。”皇叔不言,自思不得见此人。便令人磨得墨浓,于西墙上写诗一首。诗曰: 独跨青鸾何处游,多应仙子会瀛洲; 寻君不见空归去;野草闲花满地愁。 太守复回新野。至八月,玄德又赶茅庐谒诸葛,庵前下马,令人敲门。卧龙又使道童出言:“俺师父去游山玩水未回。”先主曰:“我思子房逃走圯桥,遇黄石公,三四番进履,得三卷天书。又思徐庶言伏龙胜他万倍,天下如臂使指。”皇叔带酒闷闷,又于西墙题诗一首。诗曰: 秋风初起处,云散幕天低; 雨露凋叶树,频频沙雁飞。 碧天惟一色,征棹又相催; 徒劳二十载,剑甲不离身。 独步新野郡,寒心尚未灰; 知者十余辈,谒见又空归。 我思与关张,桃园结义时; 故乡在万里,云梦隔千山。 志心无立托,伏望英雄攀, 卧龙不相会,区区却又还。 皇叔与众官上马,却还新野。张飞高叫言:“哥哥错矣!记得虎关并三出小沛,俺兄关公刺颜良,追文丑,斩蔡阳,袭车胄,当时也无先生来。我与一百斤大刀,却与那先生论么!”皇叔不答。 却说诸葛自言:“我乃何人,使太守几回来谒?我观皇叔是帝王之像,两耳垂肩,手垂过膝,又看西墙上写诗,有志之辈。”先生日日常思,前复两遍,今正虑间,道童报曰:“皇叔又来也。”诗曰: 世乱英雄百战余,孔明此处乐耕锄。 蜀王若不垂三顾,争得先生出旧庐? 话说先主,一年四季,三往茅庐谒卧龙,不得相见。诸葛本是一神仙,自小学业,时至中年,无书不览,达天地之机,神鬼难度之志;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挥剑成河。司马仲达曾道:“来不可当,攻不可守,困不可围,未知是人也,神也,仙也?”今被徐庶举荐,先主志心不二,复至茅庐。先主并关、张二弟,引众军于庵前下马,亦不敢唤问。须臾,一道童至。先主问曰:“师父有无?”道童曰:“师父正看文书。” 先主并关、张直入道院,至茅庐前施礼。诸葛贪顾其书。张飞怒曰:“我兄是汉朝十七代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今折腰茅庵之前,故慢我兄!”云长镇威而喝之。诸葛举目视之,出庵相见。 礼毕,诸葛问曰:“尊重何人也?”玄德曰:“念刘备是汉朝十七代玄孙中山靖王刘胜之后,见新野太守。”诸葛听毕,邀皇叔入庵侍座。诸葛曰:“非亮过,是道童不来回报。”先主曰:“徐庶举师父善行,兵谋欺姜吕。今四季三往顾,邀师父出茅庐,愿为师长。”诸葛曰:“皇叔灭贼曹操,复兴汉室?”玄德曰:“然。”言:“我闻赵高弄权,董卓挟势;曹操奸雄,献帝懦弱。天下不久各霸者为主。刘备故来请先生出庵伐曹,但得一郡安身处可矣。”诸葛曰:“自桓灵失政,民不聊生,贼臣篡位在金门,使贤人走于山野。呜呼,曹孟德驱兵百万,猛将千员,挟天子之势,诸侯无有不惧者。孙仲谋据于长沙山水之势,国富民骄,父兄三世之余业,其江可敌百万之军。惟有皇叔,兵不满万,将不满百;凭仁义,仗豪杰;皇叔欲兴天下,候日先借荆州为本,后图西川为利。荆楚者,北有大江,南有南蛮,东有吴会,西有巴蜀,又不闻饥民。刘璋为君懦弱,倘兴一鼓之师,指日而得。然后拜关拒益之众,东去剑关,取关西如平地拾芥,百姓何不箪食壶浆以迎?”皇叔得孔明,如鱼得水,休言勇冠,莫说高强,天时、地利、人和,三国各拼一德,以立社稷。玄德遂拜诸葛为军师。诸葛出茅庐,年方二十九岁。 诸葛出庵前往新野,每日筵会。忽一日,皇叔请教军。诸葛言:“教军若违令者斩!”张飞素有欺孔明之心,于阶下大叫:“皇叔不可!牧牛村夫岂能为军令!”关公一手掬其口,言:“张飞煞粗!皇叔看军师如太公。”先主曰:“吾得孔明如鱼入水。”皇叔邀诸葛入衙,每日筵会。 月余日,人报曰:“曹操拜夏侯惇为大元帅,将十万军来取新野。”张飞高声叫曰:“皇叔得孔明,如鱼得水。俺武艺粗钝,看军师应当!”即时,诸葛叫关公:“你受吾一计。”又令赵云:“你受吾一计。”众官皆有计也。张飞曰:“军师不用我也?我如何?”军师猛然言曰:“将军也受吾一计。”张飞揽之。诸葛曰:“张飞,你本人用心也!”军师无三日,众官皆散。 却说夏侯惇离新野三十里下寨,令人探新野。不一月,听得鼓乐响,人告元帅言:“军师上一山顶,邀皇叔排筵作乐。”夏侯惇言:“村夫慢我!”引五万军到高坡下。回面向南拽起,将游子众官,伴皇叔、军师走西壁。坡上炮石垒木打夏侯惇马不停蹄,背后有二将杀殿后。横裹三千军,赵云出。夏侯惇有意归寨,有马垢、刘封劫了寨。夏侯惇投北走。至天晚,到一古城,令人探言,城内粮草、大军、牛畜,勿知其数。人皆言夏侯惇与新野送粮,知征战走了夏侯惇。众军入城,至衙下马。 元帅交造饭。饭熟欲食,伏军皆起,四面兜着。夏侯惇欲走,迸断栏索,百计皆起,撞入阵,伤人勿知其数。夏侯惇:“必是牧牛村夫之计也!”其军无三万,往东去也。走离古城三十里,天道约至半夜以后,靠檀溪水,众官都下马。夏侯惇又言人困马乏,交造饭。众官卒皆仰面而卧。饭熟,欲请元帅吃饭。众官未吃,蓦闻一声响亮若雷。有人报夏侯惇言曰:“檀溪河水下来,莽荡若白云!”元帅令人赴高阜处望,见亡人死马,逐水而下。元帅痛哭,其军无万。 天道明,夏侯惇望北再行。到檀溪一桥,东面正南来,直北过桥。伏军起拦住,后有简献和,前有关公。夏侯惇撞阵而过去,觑士卒。先三日,夏侯惇言,满坡石打劫吾寨。古城相杀开,水渰阵走。夏侯惇言:“此处倘有军,吾不能归许昌。”言未决,前面无三里地,柳树下,有三千军,内中一将带酒叫:“诸葛共皇叔众官皆掌其计,赶我在此处。军师言:‘夏侯惇败了必把你手内过也。’”张飞不语,一人急速而告曰:“败残直东而来,其军无三百人。”张飞问:“何人也?”言乃夏侯惇也。张飞笑曰:“军师真个强人!”言讫,张飞上马拦住夏侯惇,西壁相杀,夏侯惇大败。 却说曹操升厅而坐,问众官言曰:“夏侯惇将十万军、百员将,去取樊城、新野,一去三个月,不知消息。”言未绝,近人报曰:“夏侯惇军回也。”曹操问胜败如何。小军言:“无数十人回。”曹操大惊,唤夏侯惇至,见血污其铠,身负重伤。夏侯惇俯伏在地:“乞免家族,小人乞死。”夏侯惇又说:“十万军斩五员将,火烧水渰,累次埋伏,后逢张飞,痛死败矣。皆是村夫诸葛之计。” 曹操闻之大怒:“把夏侯惇推转,斩于阶下!”听一人高叫,言未尽,曹相认得是徐庶:“告丞相,惇有今王之勇。”曹操问诸葛如何。徐庶曰:“那人有测天之机,今观天下如拳十指。夏侯惇脱命诸葛,乃名将也。”曹公笑曰:“我观村夫易可也。吾与徐庶争气。吾将一百万军、千员名将,蹉碎樊城、新野,连荆州都取!”即便点军。 却说皇叔邀军师、众官,去新野衙内贺喜作乐。有人报曰:“曹公引一百万大军、千员名将远赴樊城、新野来也!”唬皇叔大惊,问军师如何。军师言:“易为。”即便写书东南,赴荆州见刘表,借军三十万。当夜文字,天明复回,言荆王已死,今荆州立荆王次子刘琮为君。皇叔眼中泪下。又来日,报曹操兵近也。皇叔问诸葛。军师曰:“此处不是当曹操之地。”诸葛邀皇叔走。 当夜二更,众官、军人皆走,前去荆州城下叫问。刘琮上城。皇叔哭。“我家父死。”“何不交我知?”蒯越言曰:“荆王死,刘琦造叛,被次子所夺。皇叔玄德不知。”皇叔再言:“曹操引百万军,无三日至城下,吾侄开门。曹公水军,今有你四员将,待滩上相持。今有关、张二将,知文者有诸葛军师。”刘琮言:“荆州隘窄,不堪皇叔居住。”蒯越高叫:“此城不开!”玄德烦恼。 至来日,离荆州四十里,见一大林,下问曰:“此乃荆王之坟也。”玄德用酒食果盘祭祀,痛哭之次,军师告皇叔:“曹操兵近也。” 至来日,玄德听得后的闹,问是甚人。小军告曰:“是樊城、新野百姓赶皇叔来此。”玄德问曰:“百姓何来此?”内中一人告曰:“皇叔仁德之人,曹操兵已至,杀人不知其数,俺百姓来随皇叔,便死不悔。”皇叔言曰:“其军缓行。” 皇叔军同百姓南行,离荆州三日,军师告皇叔:“曹贼近,家族相逐;倘顾百姓,曹贼赶上奈何?”玄德不语。听的后军闹也。玄德问为何。人告曰:“曹操军后杀者百姓。”分军三队而起。 却说皇叔不能救其百姓,正南而走。一日,皇叔盛行,人报曹军大多。百姓相逐。乱军中,皇叔凭伏鞍马。于乱军中,皇叔家小不知所在。玄德不语。 又行数十里,人告皇叔:“赵云反也。”玄德曰:“如何见得?”皇叔不顾便行。有人再言。皇叔一剑断其马鬃:“ 只此马鬃为例!”众人不语。皇叔曰:“我投袁绍,关公斩颜良、诛文丑,冀王使赵云赶我,欲行诛斩。赵云不肯。与刘备相逐三载无过。岂有反意!” 又行三里,有一河,上有大桥,山坡特陡,名曰当阳长坂。皇叔行过当阳长坂,军师回顾此岭岩高,就上倘得一猛将、兵百骑,可当曹兵百万之师。孔明曰:“吾错矣!昨日使关公南去大江锁船,经今不至。”听一人高叫,认是张飞。“然胡髯公张飞可当?”军师曰:“又闻尊重虎牢关大战,三出小沛,皆翼德之功。今日勇健,当拦住曹贼,图名于后,乃大丈夫也。”却说张飞,招二十人出,军旗二十面,北至当阳长坂。 后说赵云,单马入曹军中。赵云曰:“战场可远百余里,根寻皇叔家族。”盘桓数遭,猛见甘夫人右手抱其胁,左手抱阿斗。赵云下马,甘妃见赵云,泪不住行下,言:“家族,曹公乱军所杀也。”言:“赵云,你来得恰好!”右胁着箭,手起肠出也。“皇叔年老,尚无立锥之地。我今已死矣!你把阿斗当与皇叔。”夫人言毕,南至墙下,辞了赵云、阿斗,于墙下身死。赵云推倒墙,盖其尸。赵云言:“我于百万军中与主公救阿斗!”赵云一时之勇,图名于后。抱太子南走,撞贼军阵。后有诗曰: 奇哉赵子龙,凛凛一心忠; 先主败荆州,家族又不从。 一生不顾死,再入虎狼丛; 忠孝保弱子,敢当百万雄。 春秋有伍相,汉世有子龙; 到今千载后,谁不仰高风? 却说曹操附高处望见,言:“必是刘备手中官员!”使众官捉赵云。为首者关靖拦住,赵云挥刀交马,直冲阵而过,前至桥上,陷了马蹄,君臣头偎地上。背后关靖赶至近,赵云用硬弓,一箭射死关靖。赵云扶起太子,上马,又抱太子南走。至当阳长坂上数里,迎见张飞。张飞言曰:“太尉当救阿斗!”赵云言:“皇叔家族、二夫人皆死,只抱太子回见皇叔。”张飞哭而言曰:“吾为大丈夫,适来对皇叔言,拒住当阳长坂,更保驾得脱。” 赵云南行,见皇叔礼毕,言:“甘妃、糜氏皆为曹公所杀;乱军中救太子而脱。”赵云抱太子见皇叔。皇叔接太子,掷于地上。众官皆惊,告皇叔。玄德曰:“为辱子,几乎折了吾之良将赵云!”皇叔言毕,众称其善。皇叔南行。 却说张飞北至当阳长坂。张飞令军卒将五十面旗,北于阜高处一字摆开。二十骑马军正觑南河。曹公三十万军至。“尊重何不躲?”张飞笑曰:“吾不见众军,只见曹操。”众军马一发连声,便叫:“吾乃燕人张翼德,谁敢共吾决死!”叫声如雷贯耳,桥梁皆断。曹军倒退三十余里。有翼德庙赞: 先生图王,三分鼎沸。 拒桥退卒,威声断水。 诸侯恐惧,兵行九地。 凛凛如神,霸者之气。 却说张飞赶皇叔,至晚见皇叔。武侯曰:“此真将也!使旗迎住曹操军卒,主公盛行五十里。曹操必中吾计。”皇叔喜。 来日,军行经吴地,有名将鲁肃字子敬,问曰:“远赴荆州与荆王吊孝。皇叔来为何?”诸葛出马见鲁肃,相揖,鲁肃大惊:怎知道卧龙又投了刘备!诸葛曰:“你更不知曹操一百万军至荆州,刘琮降了曹贼,有意吞吴国。鲁肃你意何如?皇叔南赴江吴,见家兄刘璧。”鲁肃不言,暗思:俺刘璧与予相知,有皇叔、诸葛当投我主公。 曹操当夜相离十里。各下寨。鲁肃请皇叔与众官饮会。灯光下,有皇叔、诸葛、关、张、赵云。鲁肃曰:“众官皆虎将也。”鲁肃又曰:“讨虏将军孙权若得皇叔、军师,愁甚?” 鲁肃至次日,邀皇叔前至大江一城,名曰夏口,水绕三面,住歇北门。鲁肃曰:“使鼓乐邀。”玄德在城数日,粮食酒肉,城中不知其数。 鲁肃至来日,上船见讨虏将军。先主众官在夏口城内,皇叔令诸葛上书,南见孙权。至来日,夏口南门外上船。玄德告军师。军师暗叫赵云,附耳低言。 鲁肃与武侯过江,乘船,远赴金陵馆内下了。诸葛至来日见孙权,入衙内礼毕;诸葛说:“曹公一百三十万军,夺了楚地,降了刘琮,然后取吴。”问:“你如何得知?”说:“玄德从新野、樊城事失,远赴沧吴,有意投刘璧。玄德见在夏口。”孙权言:“诸葛先教请了三遭,不会其面;今日投了刘备!”诸葛呈书与孙权,展开看书中云: “右备顿首,状申讨虏将军孙公麾下:伏惟台辅,神明赞佑,未及参拜。仰闻将军行仁德之道,佐汉室之功臣,传父兄三世之余业。今有心腹之患,备困于夏口,惟存残将,无计得脱。曹操挟天子之势,引兵百万,杀害诸侯,汉天下指日而坠。如灭汉,必侵吴地。奈备兵少将寡,赖将军假风雷一阵之威,救郡国生灵之苦,黎民伏业,方始太平。曹之奸雄,纸笔难尽。备困陷夏口,专令军师持书申问,伏乞将军允否?如不见阻,拱听回音,比及参视。伏冀顺令,倍加珍重。” 孙权读罢皇叔书,问众官怎生。见二人双出,乃是张昭、吴危,告言:“皇叔困于夏口,诸葛过江,远见主公,持书求救。主公不闻曹操百万之师,已夺了荆州;若至大江,吴地官员各把渡口,使曹操军不能前进。倘若借军,如湿肉荡白刃,十年尚未解甲。”孙权又言怎生。张昭再言:“山东、河北诸侯皆从服,战斗者皆败。”忽见一人高叫,认得是诸葛,言:“您二人皆言曹公之威,你待纳降?岂不闻曹公夺了荆楚之地,改差刘琮,觅罪令人杀之!您二人要学蒯越、蔡瑁之后,使刘琮降曹操之说。”唬孙权大惊:“军师之言甚当。” 评议三日,尚未定,蓦有人来报曰:“曹操一百三十万军,围了夏口也!”使人将书特来见讨虏将军,令人唤至当面,呈书与孙权,看书: “自古帝王临朝,蚩尤作乱;舜王在位,苗裔不尊。黄帝非无道之君,虞舜岂不仁之主?乱臣贼子,背恩失义,致天地之忿,神人之怒,所以兴兵,戈甲遍起。操亲奉皇宣,授持帝命;驱百万之师,扫四方之妖孽;见诛吕布于下邳,斩公孙瓒于河内,灭袁谭于青州;到汴梁立捉张茂,至洛阳生擒了孔秀。操临水布阵,靠涧排兵;仗天子之洪福,凭操之威风;引百万之师,水陆并行,进加京府,如蹇海履亨衢,取吴江似太山压卵。今有反臣刘备,奉敕捉拿;讨虏者,汉之忠臣也,休听谗言;倘或执迷拒敌,提百万军至,大江指日可渡,莫待昆仑火发,玉石俱焚;无智无虑,悉皆斩首。不宣。汉上将军兼马步都元帅正授领省大魏王曹操,谨付讨虏将军左右。” 孙权读书罢,唬遍身汗流,衣湿数重,寒毛抖擞。张昭、吴危再言:“令名将引军,各把渡口;拜一元帅,屯军十万,在于江南,使操军不能得渡。汉皇叔自家莫管。” 唬诸葛大惊:倘若不起军,夏口主公休矣!言尽,结袍挽衣,提剑就阶,杀了来使。众官皆闹。张昭、吴危曰:“方知诸葛奸猾!知者知是诸葛杀了曹使;不知,则言吴军杀之。”令人执了诸葛。诸葛叫而言曰:“讨虏错矣!适来曹公书,将军再看,方知天下诸侯十个被曹操杀无一二。我家主公是高祖十七代孙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有何罪过?倘若来杀皇叔,必收江吴之地。将军熟思之。”鲁肃曰:“主公不闻天下人言,斩者不由献帝,存亡皆在曹公。”孙权曰:“大夫言是也。”令人放了诸葛。 当日晚,孙权引鲁肃来见太夫人。夫人邀二人坐。夫人问孙权。权说:“诸葛借军去夏口救皇叔。”又言:“曹相引一百三十万军,见在北岸。”太夫人言:“不闻汝父十八镇诸侯,大战虎牢关下,未见你父英雄?今曹操挟天子之势,欺压诸侯,可急赴夏口救皇叔,图名于后。你父临终,曾言:“倘有急事,拜周瑜为元帅,使黄盖作先锋,可破曹贼。’孙权道:“母亲言当。”鲁肃归把此事说与诸葛。诸葛大喜。 次日天晓,孙权再言:“此事如何?”张昭言:“不起军。”孙权拔剑断其案曰:“有人再言不起军者,与此案同!”众官不敢复言。 孙权令人赴豫章城,请太守周瑜。瑜不来。孙权问诸葛:“周瑜不来,如何?”诸葛曰:“闻有乔公二女,大乔、小乔。大乔嫁公子为妻;小乔与周瑜为妇,年幼,颜色甚盛。周瑜每日伴小乔作乐,怎肯来为帅?”权遂令鲁肃共军师奔豫章城。 却说周郎每日与小乔作乐。有人告曰:“讨虏今委差一官人,将一船金珠缎疋,赐与太守。”小乔甚喜。周瑜言:“夫人不会其意。”诸葛、鲁肃亲自来请。须臾,诸葛至。问:“何人也?”诸葛自言:“南阳武荡山卧龙冈,元名诸葛亮。”周瑜大惊,问:“军师何意?”诸葛曰:“曹操今有百万雄兵,屯于夏口,欲吞吴、蜀。我主在困,故来求救。”周瑜不语。又见数个丫环侍女簇小乔过屏风而立。小乔言:“诸葛,你主公陷于夏口,无计可救,远赴豫章,请周郎为元帅?” 却说诸葛身长九尺二寸,年始三旬,髯如乌鸦,指甲三寸,美若良夫。周瑜待诸葛酒毕,左右人进枨橘,托一金瓯。诸葛推衣起,用左手捧一枨,右手拾其刀。鲁肃曰:“武侯失尊重之礼。”周瑜笑曰:“我闻诸葛出身低微,元是庄农,不惯。”遂自分其枨为三段。孔明将一段分作三片:一片大,一片次之,一片又次之。于银台内。 周瑜问:“军师何意?”诸葛说:“大者是曹相,次者是孙讨虏,又次者是我主孤穷刘备也。曹操兵势若山,无人可当;孙仲谋微拒些小。奈何主公兵微将寡,吴地求救,元帅托患。”周瑜不语。孔明振威而喝曰:“今曹操动军,远收江吴,非为皇叔之过也。尔须知曹操,长安建铜雀宫,拘刷天下美色妇人。今曹相取江吴,虏乔公二女,岂不辱元帅清名?”周瑜推衣而起,喝:“夫人归后堂!我为大丈夫,岂受人辱!即见讨虏为帅,当杀曹公。” 周瑜上路,数日到。孙权众官推举周瑜挂印。筵会数日,讨虏送周瑜上路,起三十万军、百员名将,屯军在江南岸上,下寨柴桑渡十里。 却说曹操知得周瑜为元帅,无五七日,曹公问言:“江南岸上千只战船,上有麾盖,必是周瑜。”被曹操引十双战船,引蒯越、蔡瑁,江心打话。南有周瑜,北有曹操,两家打话毕,周瑜船回,蒯越、蔡瑁后赶。周瑜却回。周瑜一只大船、十只小船出,每只船一千军,射住曹军。蒯越、蔡瑁令人数千放箭相射。 却说周瑜用帐幕船只,曹操一发箭,周瑜船射了左面,令扮棹人回船,却射右边。移时,箭满于船。周瑜回,约得数百万只箭。周瑜喜道:“丞相,谢箭!”曹公听的大怒,传令:“明日再战。依周瑜船只,却索将箭来!” 至日对阵,周瑜用炮石打船,曹公大败。军到寨,曹相曰:“倘若在旱滩上赢了周瑜,水面上交战,不得便宜。”曹操生心,言:“孙权有周瑜,刘备有诸葛;惟有吾一身!”与众官评议,可举一军师。 曹公将素车一辆,从者千人,引众官往江;见一仙长,抚琴而坐。曹相又思:西伯奚侯得太公,兴周八百余年。”曹操披乘而见,邀上车与对坐。曹相问:“师父莫非江下八俊?”先生曰:“然。”曹公大喜,入寨筵会数日。 曹相问曰:“师父,今退周瑜事如何?”蒋干言曰:“周瑜乃江南富春人也,与某同乡。某见周瑜,着言说他,使不动兵。江北岸夏口,先斩刘备,然后驱兵南渡取吴,克日而得。”曹相大喜,看蒋干似太公、子房之人。次日,蒋干过江。 周瑜、鲁肃、诸葛三人共话间,有人报言:“一先生来见元帅。”令人请蒋干入寨,众官接上帐坐定。周瑜言说:“故人相别数年,今日相会。”言:“出家儿不贪名利。周瑜今吴地为元帅,三十万雄兵、百员名将,屯兵柴桑渡口。”“先生说两国非是!”一句禁得蒋干无言支对。 却说周瑜带酒问众官:“曹相屯军夏口,百三十万;若迟疾,夏口必破。众官谁有计可退曹军?”内有黄盖出曰:“元帅使三个官人,引五万军,暗过柴桑渡口,寻小路到夏口北六十里地屠险处,邀住曹公粮草;无一月,曹公必自杀。名曰断道绝粮计。”周瑜大怒:“黄盖此计不中使!”鲁肃无计,众官不语。“黄盖谗言,即合处斩!”众官皆劝免死,打六十大棒。当夜,元帅带酒,众官皆散。 蒋干在帐中自言:“早来周瑜拦吾不语。”有黄盖哀怨,至帐言:“谢先生早来劝元帅免死之恩。”先生言曰:“周瑜不堪为帅。”黄盖有言:“今无直命而佐。”蒋干见左右无人,说曹操之德。“谁能远信,可当见曹公?”蒋干言曰:“曹相拜我为师,来说周瑜;瑜拦住我不能言。尊重若肯投曹?”蒋干言曰:“将军愁甚官不做,甚职不加?”黄盖又言:“军师不知,前有蒯越、蔡瑁将书已投周瑜。”蒋干大惊,黄盖言:“元帅书与小官。”蒋干要书看了,大惊:“此事曹相争知?”抱书蒋干与曹操,斩讫一人,绝其后患。黄盖自写叛书。盖言:“我投曹操,将五百粮草献与曹相。”二人说话到晚。 次日,送蒋干到路。却说蒋干上船,天晚至曹公大寨。来日见曹相,具说其事。曹操看了黄盖降书,大喜。蒋干又言蒯越、蔡瑁投周瑜之事,将书呈曹公看了,大惊。 却说曹操百三十万军,船上如登平地。曹操大喜,言曰:“吾闻黄盖之德,未得见其面;若来,吾必重用。” 于番复回至江南岸,见元帅周瑜,具说其事;又把曹操与黄盖书。周瑜言曰:“大事已成也!”加官赐赏与于番。 元帅令近上官人众官看,周瑜曰:“破曹操百万军在于一时。吾使一计,众合情,将至笔砚,手心里写;众人意同,此计当也;众意不同,当以参详。”众官曰:“元帅言者当也。”于手心写毕,众人从了,喝兵退后;众官、元帅手内觑,皆为“火”字。无有不喜者。周瑜定睛觑军师,对军师言:“此计者,为火光也。出在管仲安人略干兵法。” 惟军师手内偏写“风”字。诸葛曰:“此元帅好计!至日发火,咱寨在东南,曹操寨在西北,至时倘若风势不顺,如何得操军败?”周瑜曰:“军师今写‘风’字如何?”军师再言:“众官使火字,吾助其风。”周瑜曰:“风雨者,天之阴阳造化,尔能起风?”军师又说:“有天地三人而会祭风:第一个轩辕黄帝,拜风侯为师,降了蚩尤;又闻舜帝拜皋陶为师,使风困三苗。亮引收图文,至日助东南风一阵。”众官皆不喜。周瑜自思:吾施妙计,使曹兵片甲不回;诸葛侵了我功!众官闹。 门吏报曰:“外有先生,言见诸葛相知。”众官出迎。却说诸葛见面,拜邀上阶,分尊卑而坐。是诸葛叔伯兄弟诸葛瑾。筵会到晚,众官皆散。 周瑜本帐内邀诸葛瑾侍坐,言曰:“您知诸葛不仁?众官举火,他言祭风。”诸葛瑾对曰:“我家卧龙,有不测之机。”周瑜笑:“退了曹操,救了刘备,吾囚诸葛麾下!”言尽而去。 前后数日,说诸葛北靠江岸,筑土高台。后三日,却说黄盖多装粮草,外有三只船。当日,周瑜数十个官人,引水军都奔夏口城外。黄盖船至夏口,人告曹操:“黄盖将粮草以赴其寨。”曹操笑而迎。 后说军师度量众军到夏口,诸葛上台,望见西北火起。却说诸葛披着黄衣,披头跣足,左手提剑,叩牙作法,其风大发。诗曰: 赤壁鏖兵自古雄,时人皆恁畏周公; 天知鼎足三分后,尽在区区黄盖忠。 却说武侯过江,到夏口。曹操船上高叫:“吾死矣!”众军曰:“皆是蒋干!”众官乱刀锉蒋干为万段。 曹操上船,慌速夺路,走出江口,见四面船上皆为火也。见数十只船,上有黄盖言曰:“斩曹贼,使天下安若太山!”曹相百官,不通水战。众人发箭相射。 却说曹操,措手不及,四面火起,箭又相射。曹操欲走。北有周瑜,南有鲁肃,西有凌统、甘宁,东有张昭、吴危。四面言杀。史官曰:倘非曹公家有五帝之分,孟德不能脱! 曹操得命,西北而走。至江岸,众人撮曹公上马。却说昏黄火发,次日斋时方出。曹操回顾,尚见夏口船上烟焰张天。本部军无一万。 曹相望西北而走。无五里,江岸有五千军,认得是常山赵云,拦住众官,一齐攻击,曹相撞阵过去。又打十里,又有二千军,当头者张飞拦住。却说众拚死夺路得脱。杀得曹操盔斜发乱,发甲捶胸,偃鞍吐血。 至晚,到一大林,曹军帐幕皆无,不能进发。后有众官,分三路军袭殿后。曹相曰:“前者两条路,一条正北,荆山大路,楚之地,名曰华容路。”曹相又思:“前者军到当阳长坂,张飞二十人拦住,使吾军不能进;此处再有诸葛使人拦住,咱军困马乏,贼人所捉。”曹公寻华容路去行,无二十里,见五百校刀手,关将拦住。 曹相用美言告云长:“看操,与寿亭侯有恩。”关公曰:“军师严令。”曹公撞阵。却说话间,面生尘雾,使曹公得脱。关公赶数里,复回。 东行无十五里,见玄德、军师,是走了曹贼,非关公之过也。言使人遇着玄德。众问为何。武侯曰:“关将仁德之人,往日蒙曹相恩,其此而脱矣。”关公闻言,忿然上马:“告主公复追之。”玄德曰:“吾弟性匪石,宁奈不倦。”军师言:“诸葛亦去。万无一失。” 后说玄德军东行,到三十里正东,见吴军来,两家对阵,听道:“来者之师,莫非周公?”皇叔下马,与周瑜相见。周瑜见了皇叔,大惊唬言:“从其虎,救其龙,几时见太平!”言毕,两个相对,周瑜在左,皇叔在右。行到天晚,各自下寨。 周瑜自思:曹操乃篡国之臣,吾观玄德隆准龙颜,乃帝王之貌。又思:诸葛命世之才,辅佐玄德,天下休矣!我使小法,囚了皇叔,捉了卧龙,无此二人,天下咫尺而定。鲁肃点头,言:“元帅言是也。” 次日天晓,皇叔作宴。元帅以下众官皆请。至晚,周瑜告皇叔:“南岸有黄鹤楼,有金山寺、西王母阁、醉翁亭,乃吴地绝景也。”皇叔允了。 来日,周瑜邀皇叔过江上黄鹤楼筵会。皇叔过江上黄鹤楼。刘备大喜,见四面胜景。周瑜言:“南不到百里,有□□关;北有大江;西有荔枝园;东有集贤堂。”众官与皇叔筵会罢,周瑜言曰:“前者诸葛过江,美言说主公孙权,举周瑜救皇叔。”周瑜有酒,言:“诸葛祭风,有天地三人而会,今夏口救得皇叔,若非周瑜,如何得脱!诸葛虽强,如何使皇叔过江?”皇叔闻之大惊:“此乃醉中实辞!” 后说汉寨赵云心闷,使人赶诸葛、关公二人复回。军师入寨,不见皇叔。赵云对军师说张飞之过。军师有意斩张飞。众官告军师免死。糜竺为参徒,使船过江。 至黄鹤楼上,见皇叔;令皇叔换衣,却拾得纸一条,上有八字,书曰:“得饱且饱,得醉即离。”皇叔读了,碎其纸。周瑜带酒言:“曹操弄权,诸侯自霸!”皇叔告曰:“若公瑾行军,备作先锋。”周瑜大喜。 皇叔将笔砚在手,写短歌一首,呈与周瑜看。歌曰: 天下大乱兮,刘氏将亡。 英雄出世兮,扫灭四方。 乌林一兮,锉灭摧刚。 汉室兴兮,与贤为良。 贤哉仁德兮,美哉周郎! 赞曰: 美哉公瑾,间世而生。 兴吴吞霸,与魏争锋。 乌林破敌,赤壁鏖兵。 似比雄勇,更有谁同? 周瑜大喜:“皇叔高才!” 周瑜令左右人将焦尾横于膝上,有意弹夫子“杏坛”。琴声未尽,周瑜大醉,不能抚尽。玄德曰:“元帅醉也!”众皆交错起坐,喧哗。皇叔潜身下楼,至江岸。把江人言:“皇叔何往?”玄德曰:“元帅醉也。今明日淮备筵会,等刘备过江,来日小官寨中回宴,请您众官。”把江官人不语。皇叔上船。 后说周瑜酒醒,按琴膝上,缓然而坐,问左右曰:“皇叔何往也?”告曰:“皇叔下楼去了多时。”周瑜大惊,急叫把江底官人,言:“玄德自言元帅有令,过江准备筵会去也!” 却说周瑜碎其琴,高骂众官:“吾一时醉,走了猾虏刘备!”使凌统、甘宁将三千军赶驾数只战船赶皇叔,若赶上,将取皇叔首级来者。 皇叔前进,吴军后赶;先主上岸,贼军近后。张飞拦住,唬吴军不敢上岸,回去告周瑜,心闷。数日,引军过江,听知皇叔与诸葛下寨于赤壁坡,离江一百里。 周瑜令军奔夏口四郡,前到长沙郡。有太守赵范言:“西郡属荆州,您怎生得?”周瑜来日引军战曹璋,数次交战,不得曹璋便宜。两军相见。 话说鲁肃言:“东北有赤壁坡,见有负恩刘备,可以求救。”又言:“玄德、孔明、关公、张飞若来,无有不破者。”即时写书见刘备与诸葛,读罢书,皇叔有意出军。军师言曰:“不可起。黄鹤楼贼将,几乎坏了主公!”军师叫张飞:“你去。”军师说与计。 来日,张飞引五千军至长沙郡,东有周瑜大寨,西有曹璋大寨;长沙郡北有张飞大寨。周瑜得知张飞五千军来解厄,对众官说:“刘备困在夏口,咱三十万军、百员名将,鏖兵略战,折了黄盖。吾今杀曹璋,消不得刘备来。”众官皆言:“是也。” 至来日,西有曹璋阵,东有周瑜阵,北有张飞,却说张飞见周瑜长揖,言:“周公瑾别来无恙!”周瑜言:“贼将者敢欺我!”见张飞背后旗上写“车骑将军”。公瑾言:“今气我!牧牛村夫故言欺我。我家孙权官小如张飞。”周瑜恨在怀中。 吴将与曹璋对阵,交马多时,不见输赢。却说张飞言:“吴将近后,我斩曹璋!”吴军不识翼德之威,叫一声出九霄之外。连战曹璋,璋大败。周瑜言曰:“守数日,不得曹璋便宜,今日张飞赢了,咱不羞矣。”周瑜亦赶曹璋。璋射一箭,正中周瑜,落下马来。不是众人,几乎捉了周瑜。 天晚,班军至营内。张飞亦回,奔寨高叫:“前者夏口受危,元帅救俺;今日元帅二十日不得曹相便宜。张飞杀败,把夏口四郡献与公瑾,以报夏口之恩!”道罢去了。周瑜药贴金疮,钓其左臂,言曰:“孤穷刘备,负我之恩,被张飞气我,皆是诸葛也!与我四郡,诸葛意在何处?” 无数日,人告周瑜言:“诸葛三千军守了荆州!”周瑜见道,叫一声,金疮血出。众官曰:“荆州吴地。”瑜即时引军在路。 数日,到荆州。皇叔得知瑜引军来,引众官与周瑜对阵。周瑜言:“皇叔、军师,岂不会其意?荆州蜀吴之地,皇叔如何所取?”皇叔笑曰:“不干我事。”门旗启处,见一将出。周瑜觑了,叫一声,落马。众官急扶元帅上马,金疮出血似水流。认得是荆王长子刘琦,琦高叫言:“周瑜元帅!父亡,刘琮献了荆州;操退,谢我皇叔叔,此复处立刘琦!”周瑜无言支对。皇叔又言:“请公瑾筵会!”唬周瑜不入城,恐诸葛有计。周瑜班军而回江南岸,屯了军,元帅养病。 又鲁肃头尾三个月,令人体探荆州事,人回告元帅,刘琦死。瑜随引军十万取荆州。行数日,离荆州数十里下寨。至日,皇叔出马。瑜言:“前者荆州属俺吴地,你却占了!”诸葛笑曰:“交你看一物!”两阵夹间,棹子上放一丹盘,上有锦被,令周瑜觑了跺蹬,涌血如泉。众官急救,贴了金疮。阁门学士赵知微呈奏帖,驾坐嘉明殿,闻奏过,奉曹丞相保奏皇叔奏表: “奏准皇叔刘备,自破黄巾以来,兼虎牢关破董卓,随逐曹丞相,并诛吕布。累建大功,言貌仁德可观,反干下军,其事务不曾怠慢。可加三江大都督兼豫州牧水军都元帅,江下十三郡安抚,食邑万户;又赐紫金鱼袋一条。皇叔封荆王,边事康宁,招授迁加,想宜知悉。建安四年秋七月日,奏准。” 却说皇叔在荆州,数日,人告言:“随军元帅贾翊、曹相、夏侯惇将五万军,见在荆州东北无二十里地下寨。”诸葛言:“将关、张二将远迎魏军。”临上路,叫赵云暗受其计。无三日,军起。 却说皇叔守荆州,百姓鼓腹讴歌,言皇叔仁德也。 有一日,至天晚,荆州六座门于东北水门,见数只船上饱载,高叫:“开门!俺是客人。”赵云按敌楼,言天晚,来日入城。客人不肯,言:“俺资本船货物多,城外恐有失。”赵云不肯开门。天道一更后,第三只船上一人叫,周瑜曰:“吾不得荆州,拔剑而下水!”令左右人皆出船上岸,言皆吴地。 众官军本有元帅,周瑜使火箭烧门。赵云言曰:“正应军师计。”皇叔令人,有军师造下圆弓一千张,射周瑜,众军卒皆走,离荆州二十里下船。有吴军就得马后说伏军起,有一千军来。有赵云、简献和拦住杀,周瑜言:“又中村夫计!”撞开军阵而走。到天晚,离荆州四十里,人困马乏;又迎见军来,约迭三万有余:左有关将,右有张飞,为首者军师。言曰:“当取荆州,今日事失;来者将军,道破是谁,放你过!”周瑜大惊,众官撞阵相杀,移时得脱。军师班军,笑而入荆州。 却说周瑜到于江岸,各下寨,与鲁肃评议:“吾有一计。”鲁肃问,周瑜言:“讨虏有一妹,远嫁刘备,暗囚卧龙之计,可杀皇叔。”元帅使鲁肃过江见讨虏,言孙夫人嫁刘备,阴杀之。 当夜,孙权引鲁肃见太夫人。夫人曰:“你每祖父,元本是庄农;宗祖积阴德,你父为长沙太守。今日与皇叔为亲,有何不可?”鲁肃出衙。孙权说与母亲:“今周瑜定计,欲使小妹杀皇叔。”太夫人暗问女子,女子笄年十五岁:“我父破董卓,今嫁刘备,暗杀皇叔,图名于后矣。”太夫人言:“礼长当行,礼短则止。” 数日,鲁肃过江,见周瑜说破大喜。鲁肃远赴荆州,以为良媒。到荆州,众官接着,馆驿安下了。鲁肃把亲事说与诸葛。 天晚,诸葛说与皇叔。皇叔言曰:“周瑜之计。”军师曰:“主公放心。可笑吴将主之妹嫁我。”至来日,皇叔请鲁肃。肃又言亲事。两家克定日。 鲁肃回至大江见周瑜;过江见孙权。太夫人引幼女离吴地,过大江,远赴荆州五十里。鲁肃日随行,有五千军,暗藏二十员将。“倘若荆州城闹了,乘势可取。”言未尽,只见张飞特来远接夫人:“军不用一个,去荆州外下寨!”唬吴军皆不敢来,言鲁肃坏了周瑜第一条计。 夫人入荆州,张飞在一壁行。夫人车内自言:“这汉在虎牢关赢了吕布;又闻三出小沛,当阳长坂喝退曹操倒退了三十里。此乃壮士也!”夫人车又行数里;赵云迎着,对夫人说:“此是百万军中救阿斗底赵云!”又行数里,见诸葛来接,夫人曰:“真良将也!” 后有皇叔,引从者数千人,其铺设绣花,勿知其数。邀夫人入荆州,初见帐舍厅馆。军师请夫人拜见,厅挂起神像,上至高祖,下至献帝二十四帝。夫人曰:“我家本庄农出身,不曾见帝王之神。”夫人喜。 来日筵会,夫人带酒,应周郎之计。夫人即便当与皇叔过盏。众官皆惊。荆王曰:“夫人过盏。”夫人见鲁肃带酒,有意杀皇叔。只见金蛇盘于胸上,夫人不忍杀之。又言敬假生嗔,而天下乱。 皇叔与夫人,每日饮酒,前后一百日。当夜二更,不见皇叔。夫人西北而进,见皇叔大哭数声。夫人言:“为何?”荆王说献帝懦弱,曹操弄权。夫人观皇叔数日,累次说:“皇叔累代帝王之孙,皇叔岂不知礼?我家母亲年迈,兼家兄专等皇叔回面。”皇叔言:“共军师评议。” 皇叔暗与诸葛说回面事。诸葛笑而言曰:“皇叔远逐夫人去江南,万无一失。”皇叔再言:“恐有周瑜计。”军师言:“主公过去,诸葛将五万军屯于江岸,下锁战船,左右关、张二将,使吴将不敢正视主公。” 皇叔上路,赴江南,和夫人同到建康府。远探告孙权,权自思:“前者赤壁会战,退曹公一百万之师,折了七万军,无了数员将。近知猾虏之贼,军师诸葛乃是牧牛村夫,忘吾之恩!”累次,周瑜言刘备不仁,又占了荆州十三郡。太夫人亦知,远请讨虏。讨虏大孝,见太夫人,言:“吾儿辞容不喜为何?”孙权说:“刘备夺了荆王,动三十万军,夏口退了曹贼,刘备非是有恩之人,若到江南,儿子有意杀皇叔。”夫人言:“你爷爷种瓜为生,尔家本是庄农,后统领大军,乃祖宗积到底福。吾儿之妹嫁与皇叔为妻,吾儿若杀了皇叔,你妹嫁甚人?皇叔若来到,当好相待; 若不仁,后杀未为晚。”孙权听母亲之言。 太夫人与孙权接玄德。数日,接入城中。百姓觑皇叔面颜,无有不惊者。衙内筵会数日,太夫人暗问孙权:“玄德如何?”孙权言曰:“今观皇叔,汉之亲也,相貌堂堂,后必为君也。”子母皆喜。后管待二十余日,皇叔拜辞太夫人。孙权言曰:“皇叔来此无坐地处。”太夫人令孙权赍发二人送在路。数日,离大江上有二十余里。 又说江南岸上,有周瑜大寨。探事人说与周瑜,元帅高叫江南孙夫人,道:“六条计皆不许一条!”令甘宁引三百军,南迎孤穷刘备。甘宁引军至车前,下马见夫人。夫人搭起帘儿。夫人烦恼,高声骂:“周瑜儾软!长沙太守的女,讨虏将军亲妹。我今到来,更不相顾。兼上此处有皇叔荆王,非是欺玄德,盖因不觑我!”喝一声,喏喏而退;复回说与周瑜,笑而叫:“吾将三万军到车前,拖皇叔下车,斩猾虏之贼,与夫人再言!若见讨虏,问我甚罪!” 周瑜众官,南见夫人,车前下马,鞠躬施礼。夫人再言:“我家母亲并家兄,使荆王过江,即合准备船机。”周瑜高叫:“刘备负恩之贼!”夫人笑,令人搭起帘儿,使周瑜再觑车中。周瑜叫一声,金疮血如涌泉。众官扶起周瑜,孙夫人到江北岸与皇叔过江。 却说周瑜伏病数日,言:“孙夫人故交刘备走了!” 说军师邀皇叔入荆州。前后半年,有人告皇叔,有太夫人令鲁肃来馆驿中安下。至来日筵会,鲁肃言:“知荆州一并三年,大旱不收,饥死人遍地。有讨虏太夫人送一百万石粮,远赴荆州见皇叔。”军师言曰:“荆州不收,讨虏早知。”数日,有千只船运粮入城。鲁肃言曰:“三日亦前者,有西川刘璋拜起元帅,引军五万取白帝城路,有意倾吴。讨虏与众官参详,将粮食献与荆王,借路,令周瑜收川。”皇叔允。军师言:“此事甚易。” 正当秋九月,庄农收却粮食。元帅领兵过矣。 [book_title]三国志平话卷下 鲁肃回程后过江,头尾无两个月,周瑜引军五万,荆州南约百里,西行收川。周瑜军行,见一万军拦住,有皇叔、诸葛言:“你知得荆州一并三年不收,今年田种,八月半头,看看收刈,十万军东西下有三十里长,南北下八十里来阔,军人耗荡,百姓远赴荆州诉告。”周瑜曰:“前者纳粮一百万石,买路收川,岂无耗荡?”周瑜又言:“军师少为庄农,见耗荡田种,军师烦恼。”武侯叫而言:“公瑾不听鲁肃之说!”公瑾无言支对。众官拨开阵,元帅西行。 又至来日,周瑜引军西行,又一万军拦住路。张飞高叫:“军师严令,元帅西行何往?”道罢,各下营。张飞拦道,扎一枪营。当夜,约到二更,周瑜偷道而过。至天明,元帅西行,数日到西川境界,见者官员,不降而即杀。张飞军袭其后,元帅所夺州府县镇,皆被张飞所收。周瑜言:“此乃牧牛村夫之计!”周瑜言罢,金疮气破。 又行五程,累次人告,元帅金疮疼痛,不能忍。众官人告元帅,前至巴丘城。周瑜伏病不起,数日,饮食不能进,头面肿,叫故人鲁肃哭而言曰:“吾巴丘已死也,大夫带骨殖却归江吴,倘见小乔,再三申意。”言尽,满城皆哭。 至日,元帅病转,家人告曰:“衙门前一先生,言元帅布衣相交。”言请至帐下。众官扶起元帅侍坐,先生上阶,认得是四川洛城人也,姓庞名统,表字仕元,道号凤雏先生,抱头而哭。庞统言:“吾弟辄有此事!”周瑜袒臂,使庞统觑吾金疮。庞统不忍视之。周瑜又言:“我死,家兄保骨殖归江南。” 周瑜死,庞统压住将星,当夜将周瑜尸首,有日过江。军师拦住。武侯曰:“吾知周瑜死,将星压住者,庞统计也。”庞统闻言,出与军师相见。军师放过尸首。 数日,到金陵府。孙权曰:“厚葬之,做好事。”月余了毕,鲁肃对孙权举荐庞统。孙权骂鲁肃:“前看刘表死,你赴荆州吊孝,引刘备在夏口,又引诸葛过江,美言说动三十万军、百员名将,把了柴桑渡,相拒曹操;又使一计,赤壁大战,破曹操一百万军,吾折却数万军,没了数十个名将、黄盖;刘备又夺了荆州十三郡,使村夫气杀爱将周瑜,使我心碎万段!”唬鲁子敬喏喏而退。 说鲁肃到宅,三日赍发庞统上路,要差一个官人送过大江。庞统在路,到荆州,见帝星朗朗,照荆楚之地。庞统言:“吾不失其主。天下人皆说皇叔仁德之人。”入衙见皇叔。皇叔请坐。皇叔问:“先生高姓?”只言:“姓庞名统。”皇叔会其意,又问:“先生与诸葛相知否?”庞统唯唯而立。皇叔与庞统文书,便做历阳县令。 庞统不遂其志,前后半月,错断了公事。百姓远赴荆州告皇叔。皇叔曰:“先不相识。自说与孔明弟兄,与文字为历阳县令,有何亏负你!”近人告曰:“张飞在衙前下马。”皇叔叫至当面。玄德问:“军师何往?”张飞言:“荆州正北,在荆山县。”皇叔说庞统事。张飞言:“我去历阳,拖出那汉,当面见家兄。” 来日,张飞引数十人,至历阳衙前下马。有百姓、官吏皆言庞统不仁。张飞持剑入衙。至天晚,听得鼻气若雷。张飞连砍数剑,血如涌泉。揭起被服,却是一犬。张飞言:“贼人何往?” 来日到荆州,告皇叔说前事。皇叔说:“太尉莫非贤人也?”头尾十日,沿江四郡皆反。玄德问,诸葛军师言:“不记徐庶之言:南有卧龙,北有凤雏,倘得一人,可安天下?庞统者,乃西川洛城人也。是凤雏先生。今言四郡皆反,皆被庞统所说。”皇叔:“军师道者当也。”军师呼赵云,将三千军奔长沙郡收赵范去。 来日天晓,赵云上路。赵范袒臂牵羊,远迎赵云入衙,言四郡反皆庞统所说。筵会至晚,赵范带酒留数十个妇人,内中一妇人身着绛衣,体貌娇容,使捧酒对赵云言:“此乃家嫂也,当与子龙为妻。”赵云叫:“尔乃匹夫之辈!军师严令,岂以酒色为念!”言罢出衙。赵范带酒言:“不仁者赵云!”引三千军围了馆驿,有意杀赵云,被子龙一箭射死。至来日天晓,对众官、百姓说,杀了赵范并家族,安抚了百姓;却还荆州见皇叔,说与军师,言赵云收了长沙郡。 又张飞西南远一百里,赴桂阳郡。太守蒋雄那汉,兼文带武。至来日,引三千军去离桂阳无十里下寨。有人告太守蒋雄。蒋雄言曰:“张飞粗人也。孙武子兵书,马军行四不得来,步军行五不得,行多时尚乏。今张飞军可行百里,探得人困马乏。管仲言:‘远来可易袭、可击’。乘势杀张飞,如去诸葛左右一臂。” 蒋雄点五千军出城劫张飞寨,劫着空营,四面埋伏军皆起。蒋雄欲保桂阳,被张飞先取了,复来迎蒋雄,两军相接,二人交马,被张飞刺于马下,收了桂阳郡。张飞入荆州。 诸葛又使公子刘封交战韩国忠。国忠败,刘封赴一高坂,四面皆水。韩国忠乘船而去。刘封欲出,前面一将拦住,身长一丈,环眼髯长,使柄大刀,马上高叫言道:“此计捉关、张二将,刘封成何以堪!”军听得,再问众官。张飞又与韩国忠对阵。“胡汉又出马!”张飞交马,约斗十合,不分胜败。前后三日,令人告军师引上来。 张飞接军师入寨,正与军师言:“倘得此人,愁甚汉天下不立!”天晓,军师去附高处西南而望。众官见桂阳西南坡上,直下是水,困刘封水岸上。见一枪营,此处必有凤雏也。当夜写书,令糜竺暗将书偷路而过,远至小寨,被人拿住,见庞统。糜竺呈书与庞统。统笑曰:“诸葛者,乃故人也。”却写书与糜竺,投明还寨,却呈书与军师。军师读了,至晚令糜竺将一千军赴高坡上,烧着芦苇。刘封出来见诸葛。 后说庞统,当夜请名将,关西扶风人也,姓魏名延,字文长;与庞统坐,具说汉室来军,都上霸气,韩国忠不仁,事有决无断。又说玄德仁德之人也,不闻高鸟相林而栖,贤臣择主而佐。至来日,两军对阵,魏延斩了韩国忠于马下。庞统收了武陵郡,投了诸葛,引军正西到金陵郡。 太守金族引军出马,与孔明对阵。金族使一将出马。军师大惊。统曰:“此鄂郡人也,姓黄名忠,字汉升。”军师使魏延相杀。二日不分胜败。使张飞对阵,与黄忠斗到十合,又不分胜败。黄忠言曰:“吾只识云长,岂识张飞!” 魏延前后十日不能收金陵郡。军师言曰:“黄忠乃将材也。皇叔不能降这汉?”使一人入荆州,令关将引五千军从荆州来。众官接入寨。 无三日,关将与黄忠斗中,不见输赢。军师问庞统,言曰:“前者说四郡时,庞统言曰,曾与黄忠道话。黄忠言:‘吾乃江南一贼,金族与我恩厚。若金族在,当杀身而报;倘若金族死,然后择其主而佐。’”诸葛言:“得黄忠也。” 无三日,武侯与黄忠对阵。武侯诈败。金族赶落阵,行数里,复把金族拦住。武侯四马车,车内坐军师,倒身,弩箭皆出,射杀金族。军师班军入寨。 无三日,黄忠来报仇。庞统说黄忠,不肯纳降。黄忠言曰:“我有一病,您误然杀我主公,我须报仇,岂有纳降者!”与张飞交马,斗到百合,不分胜败。又使魏延出马,二将合并黄忠。忠威武转加。军师言曰:“老贼忒逞不睹事,当斩黄忠!”四骑马交战,见一道血起,一将落马。 却说黄忠马失,轮刀步战三将。关公言曰:“此乃大丈夫也,世上皆无!”军师高叫:“三将停马!”武侯美言说黄忠,降了汉。黄忠把金族埋殡了毕。军师班军入荆州见皇叔。皇叔看三将:为首者是庞统,皇叔言:“贤人也。”又看魏延,“贤德也。”言:“不若吾弟关公。”又看第三将是黄忠老将。 却说曹相长安内,外厅而坐,问众官曰:“常记二年已前,赶孤穷刘备入夏口,时有五千军,尚不能捉。今授荆州,有十三郡,雄军有五万,猛将三十员,无人可当。知文者有诸葛,知武者有关、张二将。”问众官:“您怎生料敌?”有大夫贾翊对丞相说:“有先君手内罢了的西魏州平凉府节度使,姓马名腾,乃东汉光武手中云将马援九世之孙。马腾有二子:长子马超,字孟起;次子马岱。众人言曰:‘三个将军,各有万夫不当之勇。’马腾可料诸葛,马超可料关公,马岱可敌张飞。” 曹操来奏帝,诏往西魏州平凉府。节度使边璋、副将韩遂接使命入衙,请马腾拜诏,读罢诏书,送使命却还长安。马腾准备入朝。 至夜,马超告父:“因何不悦?”马腾言曰:“吾儿不闻先君手内十学士弄权?后有董卓弄权。不知曹操天下,斩斫不由献帝,存亡皆在曹公。倘我入朝,曹公仁德,则一笔勾断;倘若不仁,就死于帝都。”言二子:“书来唤你,当休入长安;倘若吾死,当杀曹操与我报仇。” 来日天晓,马腾上路。数日到长安,在永金禅院安下。第三日,出见帝,得旧职。马腾谢了圣恩。御宴三日。 有一日,驾坐紫逍遥光轩殿中,宣近臣言治天下事。文武不语。帝问马腾。马腾言曰:“治天下效学尧、舜、禹、汤,安天下若太山;学桀、纣无道,天下不能作主。陛下依臣四件事,当治天下太平。”帝问如何。马腾再奏:“远赏边军,近去邪臣,轻薄税赋,重放赦恩。”又言:“帝不闻楚平王,因奸子妻,使皇后、太子、孙儿相杀,将是宰相费无忌之心。天下不闻秦胡亥,有大夫赵高贼臣,失其天下,非君上之过也,盖近臣之罪也。”帝不语。 一人高叫:“马腾才入朝中,对帝乱奏!你言近臣何人也?”马腾觑了,高叫:“曹操,你非忠臣!今闻褒贬宣参,封赠助赏,皆由于汝,使帝受倒悬之急,垒卵之危!”唬文武失色。献帝笑曰:“马腾,你休胡奏,曹操忠臣也。”赐宴和会二卿。 到晚,马腾归寺。曹操当夜使三千军、数员将,没一个时辰,把马腾皆斩了。来日,曹操奏马腾害中风病死。帝大惊,使官葬了。并无知者。 却说马超、马岱二人,眠梦不安,使马岱长安路上打听消息。马岱闷坐,忽见仆人披头而来哭曰:“老太尉一家老小,皆被曹操使人杀了!”马岱归说与马超。马超痛哭无声。 有太守边璋、韩遂,借一万军与马超。数日,到平凉府西边下寨。东有曹操,克日两军对阵。 马超出马,持枪搦战。曹操觑了大惊,见马超面如活蟹,目若朗星,身披重孝,高叫:“曹贼,杀我父母,有何冤仇!”夏侯惇出马,与马超战,都无数合,马超诈败,夏侯惇赶;回身便射夏侯惇一箭,几乎致命。 两军相杀。马超拿住曹军,问:“曹贼生得如何?”其军怕死,言:“曹公生得美貌髯长。”马超传令,拿住者与金珠万贯。曹操听得,刀断其髯,换衣。相杀到晚,若无五帝之分,死于万刃之下。曹操得脱乱军,到于营中,茶饭不能进。 当夜,令船过渡渭河东面下寨。河北岸有马超大军一万,使箭皆射。南岸有边璋、韩遂使军三万乱射,曹军落水,勿知其数。 却说骑马夹间,曹公用鞍■遮其首,顺流而下。天明,船达南岸。曹公得马欲走,正迎马超于渭河夹间。马超连杀曹公八阵,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