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墨客挥犀 [book_author]彭乘 [book_date]宋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文学艺术,笔记,小说,完结 [book_length]53639 [book_dec]笔记。十卷,又续编十卷。旧题宋代彭乘著。乘,筠州高安(今属江西)人,历任中书检正等官。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收录,有续集十卷,清初已佚,后复出佚文,题为《续墨客挥犀》。其所议论,大抵推重苏(轼)黄(庭坚)。所载人情风俗、趣闻轶事、品诗评词,不仅文章优美,且寓意深远。内容多记载宋代朝野轶事,记录诗话、文评,征引博洽。其中有数条与《冷斋夜话》相同。部分为笔记小说,如《郴连秀才》、《杜德》、《榜下择婿》等篇,文笔洒脱,叙述引人入胜。 [book_img]Z_13947.jpg [book_chapter]墨客挥犀 [book_title]●卷一 包拯自御史直谏院,危言正议,倾动朝野。仁庙常温颜优纳。近侍以为难,帝曰:“忠鲠之言,固苦口而逆耳,盖有所益也。设或无益,亦无所害,又何必拒而责之?”大圣之度,慈厚若此。 张相升为御史,数上封章,论及两府。仁庙因谓曰:“卿本孤寒,何故屡言近臣?”公奏曰:“臣安得谓之孤寒?臣自布衣,不数年致身清近,曳朱腰金。如陛下乃孤寒也。”帝曰:“何为孤寒?”曰:“陛下内无贤相,外无名将,官冗而失黜陟,兵多而少教习。孤立朝廷之上,此所以孤寒也。”帝喜而优容之。近侍皆为之惧,自此名重朝野。 孙资政沔出帅环庆,宿管城。值夏州进奉使至。或曰:“当避驿者。”公曰:“使夏国王自入朝,亦外臣也。犹当在某下,况陪臣乎?”羌使遂宿白沙。仁庙闻而嘉之。 寇莱公卒于海康,诏许归垄。道出荆南之公安县,邑人迎祭于道,断竹插地,以挂纸钱。竹遂不根而生,滋茂殆一亩,邑入神之,立庙于侧祠宇严洁,祀奉甚谨。今侍读王公乐道文其事于石。 王延政据建州,令大将章某守建州城。尝遣部将某于军前。后期当斩,惜其材,未有以处。归语其妻,其妻连氏有贤智,使人谓部将曰:“汝法当死,急逃乃免。”与之银数十两,曰:“径行,毋顾家也!”部将得以活,去投江南。居程以疑查文だ麾下。文だ攻延政,部将为主。是夜,城将陷,先喻城中,能全连氏一门者有重赏。连氏使人谓之曰:“建民无罪,将军幸赦之。妾夫妇罪当死,不敢图生。若将军不惜建民,妾愿先百姓死,誓不独生也。”词气感慨,发于至诚。不得已为之戢兵而入,一城获全。至今连氏为建安大族,官至卿相者相踵,皆连氏之后也。又李景使大将胡则守江州。江南未下,曹翰以兵围之三年,城坚不可破。一日,则怒一饔人鱼不精,欲杀之。其妻遽止之曰:“士卒守城多年矣,尸骨满地,奈何以一食杀士卒耶?”则乃舍之。比夜,卒缒城走投曹翰,具言城之虚实。先是城西南倚险,素不设备,卒乃引三帅自西南攻之,是夜城陷,胡则一门无遗类。二人者,其为德一也,何其报效之不同哉? 王文正太尉局量宽厚,未尝见其怒。饮食有不精洁者,但不食而已。家人欲试其量,以少埃墨投羹中。公但啖饭而已。问其何以不食羹?曰:“我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饭。公视之,曰:“吾今日不喜饭,可具粥。”其子弟诉于公曰:“庖肉为饔人所私,食肉不饱,乞治之。”公曰:“汝辈人料肉几何?”曰:“一斤,今但得半斤,其半为饔人所度。”公曰:“尽一斤,可得饱乎?”曰:“尽一斤固当饱。”曰:“此后人料一斤半可也。”其不发人过皆类此。尝宅门壤主者撤屋新之。暂于廊庑下起一门,以出入。公至侧门,门低,据鞍俯伏而过,都不问。门毕复行正门,亦不问。有控马卒岁满辞公,公问:“汝控马几时?”曰:“五年矣。”公曰:“吾不省汝。”既去,复呼回。曰:“汝乃某人乎?”于是厚赠之。乃是逐日控马,但见其背,未尝视其面,因去见其背方知也。 诗人多用方言。南人谓象牙为白暗,犀为黑暗。故老杜诗曰:“黑暗通蛮货。”又谓睡美为黑甜,饮酒为软饱。故东坡诗曰:“三杯软饱后,一枕黑甜余。” 《左传》,晋使子员谓郑人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人。”(注:“行李,谓行人也。”今人乃为行装为行李,非也)。 郑希仲云:“凡仕官有三难:一谓统十万之众而为帅;二为翰林学士;三谓宰剧邑。三者苟非其材,则事必隳废。除是三者,虽宰相犹可以常才处之。” 寇忠愍初登第,授大理评事。知归州巴东县时,唐郎中谓方为郡。夕梦有人告云:“宰相至。”唐思之:不闻朝廷有宰相出镇者。晨兴视事,而疆吏报寇廷评入界。唐公惊喜,出郡迓劳。见其风神秀伟,便以左辅待之,且出诸子罗拜。唐新饰勒鞯,置厅之左。寇既归船,其子极白其父曰:“适者寇屡目此。宜即送之。”寇果询牙校:“何人知吾欲此。”对以十四秀才。既而力为延誉,极子孙汉榜中第,由是成名。 世人画韩退之小面而美髯,着纱帽。此乃江南韩熙载耳。尚有当时所书,题志甚明。熙载谥文靖,江南人谓之韩文公,因此遂谬以为退之。退之肥而寡髯,元丰中以退之从享文宣王庙,郡县所画皆是熙载,后世不复可辩,退之遂为熙载矣。 今人于榜下择婿,号脔婿。其语盖本诸袁嵩,尤无义理。其间或有意不愿而为贵势豪族拥逼不得辞者。有一新后辈少年,有风姿,为贵族之有势力者所慕,命十数仆拥致其第。少年欣然而行,略不辞避。既至,观者如堵。须臾有衣金紫者出,曰:“某惟一女,亦不至丑陋,愿配君子可乎?”少年鞠躬谢曰:“寒微得托迹高门,固幸。将更归家,试与妻子商量,看如何?”众皆大笑而散。 旧制三班奉职,月俸钱七百,驿券肉半斤。祥符中,有人为题诗所在驿舍门曰:“三班奉职实堪悲,卑贱孤寒即可知。七百料钱何日富,半斤羊肉几时肥?”朝廷闻之,曰:“如此何以责廉隅。”遂议增月俸。 尝有一名公,初任县尉。有举人投书索米。戏为诗答之曰:“五贯五百九十俸,虚钱请作足钱用。妻儿尚未厌糟糠,僮仆岂免遭饥冻。赎典赎解不曾休,吃酒吃肉何曾梦。为报江南痴秀才,更来谒索觅甚瓮。”熙宁中,例增选人俸钱,不复有五贯九百俸者。此实养廉隅之本也。 潘阆,字逍遥,咸平间有诗名。兴钱易许洞为友,狂放不羁。常为诗曰:“散拽禅师来蹴リ,乱拖游女上秋迁。”此其自序之实也。后坐卢多逊党,间命捕购甚急,阆乃变姓名僧服,入中条山。许洞密赠之诗曰:“潘逍遥,平生志气如天高。倚天大笑无所惧,天公嗔尔口呶呶。罚教临老头,补衲归中条。我愿中条山神镇常在,驱雷叱电依前赶出这老怪。”后会赦,以助教授之官。阆乃自归,送信州安置,仍不惩艾,复为扫市舞词曰:“出秋霜价钱可赢得。拨灰兼弄火畅杀我。”以此为士人不齿,投弃终身。 藏书画者多取空名,偶传为钟王顾陆之笔,见者争售,此所谓耳鉴。又观画而以手摸之,相传以谓色不印指者为佳画。此又在耳鉴之下,谓之揣骨听声。欧阳公尝得一古画牡丹丛,其下有一猫,永叔未知其精妙。丞相正肃吴公,与欧公家相近,一见曰:“此正午牡丹也。何以明之,其花披哆而色燥,此日中时花也。猫眼黑精如线,此正午猫眼也。有带露花则房敛而色泽,猫眼早暮则晴圆,正午则如一线耳。”此亦善求古人之意也。 司马温公诗话曰:“魏野诗曰:‘烧叶炉中无宿火,读书窗下有残灯。’而俗人易叶为乐,不止不佳,亦和下句无气味。”鲁直曰:“老杜诗曰;‘黄独无苗山雪盛。”黄独者,芋魁小者耳。江南名曰土卯,南州多食之,而俗人易曰黄精。子美流离,亦未至作道人剑客食黄精也。如渊明诗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其浑成风味,句法如生成。而俗人易曰‘望南山。’一字之差,遂失古人情状,学者不可不知。” 扬州芍药,名著天下郡国,最其盛处。仁宗朝,韩魏公以副枢出镇维扬,初夏芍药盛开,忽于丛中得黄缘棱者四朵,土人呼为金腰带,云数十年间,或有一二朵,不常见也。魏公开宴,召二人者同赏。时王禹玉作监郡,王荆公为幕官,陈秀公初校尉卫寺丞为过客,其后四人者皆相继登台辅。盖花瑞也。 御史台仪,凡御史上事,一百日不言,罢为外官。有侍御史王平,拜命垂满百月,而未言事,同僚皆讶云,或曰:“王端公有待而发,苟言之,必大事也。”一日,闻入札子,众共侦之,乃弹御膳中有发。其弹词云:“是何穆若之容,忽睹鬈如之状。” [book_title]●卷二 倪彦及朝奉,尝为太原府幕官。云太原人喜食枣,无贵贱老少,常置枣于怀袖间,等闲探取食之。则人之齿皆黄,缘食枣故。乃验嵇叔夜“齿居晋而黄”之说。 福州雪峰有应潮泉,其广不过二三尺,水才数寸,而进退浅深,与潮候无差。然四傍皆顽石,惟当中有数沙眼,每潮上则涓涓而出,潮退复竭。故老相传,以为海眼。但其处高当山脊,不知何以能与水泽相通也。又汤院有泉,凡四五泓。其一当中,独冷如冰,余鼎沸。引入浴室,冷暖正得其中。余涧导以灌田,为利甚博。蒋[A13C]叔留题诗,所谓“及物孰为多,灌田一万顷。”是也。 蒲阳壶公山有蟹泉,在嵌岩之侧。一窦大可容臂,其源常竭,求涓滴不可得。州县遇旱蟆,即遣吏斋沐,置净器于前以茅接之,泉乃徐徐引出,满器而止。有一蟹大如钱,色红可爱,缘茅入器中,戏泳俄顷乃去。若遇蟹出,雨必г足。此亦应天寺鳗井之类也。 王圣美为县令时,尚未知名,谒一达官,传其方与客谈《孟子》,殊不顾。圣美窃哂其所论。久之,忽顾圣美曰:“尝读《孟子》否?”圣美对曰:“生平爱之,但都不晓其义。”主人问:“不晓何义?”圣美曰:“从头不晓。”主人曰:“何如不晓?试言之。”圣美曰:“‘孟子见梁惠王’,不晓此语”。达官深讶之曰:“此有何奥义?”圣美曰:“既云孟子不见诸侯,因何见梁惠王?”其人愕然无对。 往岁士人,多尚对偶为文。穆修、张景辈始为平文,当时谓之古文。穆张尝同造朝,待旦于东华门,方论文次,适见有奔马践死一犬,二人各记其事,以较工拙。穆修曰:“马逸,有黄犬遇蹄而毙。”张景曰:“有犬死奔马之下。”时文体新变,二人之语皆拙涩,当时己谓之工,传之至令。 桂州妇人产男者,取其胞衣,净濯,细切,五味煎调之。召至亲者合宴,置酒而啖,若不兴者,必致怒争。 绍圣初,曾子宣在西府,渊材往谒之,论边事,极言官军不可用,用士人为良。子宣喜之。既罢,与余过兴国寺。和尚食素分茶甚美。将毕,问奴杨照取钱。奴曰:“忘持钱来,奈何?”渊材色窘。余戏曰:“兵计将安出?”渊材以手持须良久,曰:“余趋自后门出,若将便旋然。”余迫之。渊材以手挈帽搴衣走如飞。余与奴杨照过二相公庙,渊材乃敢回顾。喘立,面无人色,曰:“编虎头,撩虎须,几不免虎口哉。”余又戏曰:“在兵法何计?”渊材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湖南之俗,好事妖神,杀人以祭之。凡得儒生为上,祀僧为次,余人为下。有儒生行郴连道中,日将暮,遇耕者,问:“秀才欲何往?”生告之故。耕者曰:“前有猛兽为暴,不宜夜行,此村下有民居,可以托宿。”生信之,趋而前,始入一荒迳,诘屈,行者甚少。忽见高门大第,主人出,见客甚喜,延入一室,供帐赫然,肴馔丰美。既夕,有妇人出,问生所。窥其色甚妍,生戏一言挑之,欣然而就。生由是留连数日,妇人亦比夜而至。情意欲昵,乃私谓生曰:“是家将谋杀子以祭鬼,宜早自为计。我亦良家子,为其所劫至此。所以遣妾侍君者,欲以缀君留耳。”生闻大骇,乃夜穴壁,与妇人同出。比明,行四十里,投近县。县遣吏卒捕之,尽得奸状。前后被杀者数十人。前所见指途耕者,亦其党也,于是一家尽抵极法。生用赏得官,遂与妇人偕老焉。 北人喜鸦声而恶鹊声,南人喜鹊声而恶鸦声。鸦声吉凶不常,鹊声吉多而凶少,故俗呼喜鹊,古所谓乾鹊是也。南中多有信鹊者,类鹊而小,能为百禽声。春时其声极可爱。忽飞鸣而过庭{詹}间者,则其占为有喜。凡野禽或獐狐之类入人家者,必有不祥事,余累试甚验。不但人家,路行遇飞鸟过者,切避之。若遗粪污人衣者,亦不祥。又见雀斗者,不得相逐,遭官事。 鸂防能敕水,故水宿而物莫能富。鹤能巫步禁蛇,故食蛇。啄木遇蠹穴,能以嘴画字成符印,蠹虫自出。鹊有隐巢木,故鸷鸟莫能见。燕衔泥尝避戊巳日,故巢固而不倾。鹳有长水石,故能于巢中养鱼,而水不涸。燕恶艾,雀欲夺其巢,即衔艾置其巢中,燕遂避去。此皆鸟之有智者也。 毗陵郡土人家,有一女,姓李氏,方年十六岁,颇能诗,甚有佳句,吴人多得之。有拾得破钱诗云:“半轮残月掩尘埃,依稀犹有开元字。想见清光未破时,买尽人间不平事。”又有弹琴诗云:“昔年刚笑卓文君,岂信丝桐解误身。今日未弹心已乱,此心元自不由人。”虽有情致,乃非女子所宜。 王君贶为三司使,乞更河北盐法,条约颇精密。仁庙批曰:“朕不忍河北军民顿食贵盐。”三司即时寝罢。后刻诏于北京望宸阁。 钱君倚学士服除,知江宁府。常州有无赖男子来谒,曰:“我乃先公故侣也。先公尝贷我二十万,幸见还。”君倚愀然变色,起谢之。延馔送保宁馆留,且将聚质赏之。常有老先生数人,闻之俱至,责无赖子。曰:“舍人方起复,贫甚,奈何以其亲为言,欺取无券质之财?”父老俱白君倚,请却逐之。君倚笑曰:“岂可,彼以吾父有所贷未偿为请,公辅为之子,何敢不偿哉。”于是偿之遣去。无赖至常州,人人聚骂,遂自缢而死。 雀有色纯白者,有尾白者,构巢人家,多为祥瑞。余曾见赁药老人,育白雀数枚。问何从得之,答云:“雀方出っ未羽时,以蜜和饭饲之,乃然。” 夔峡间有子母鹊,比常鹊差大,雌雄未尝相离。虞者必双得之,闭雌于笼中,纵雄出食,食饱辄归,纵雌亦然。若双纵,则径去不复返矣。 河州有禽名骨托,状类雕,高三尺许,常以名自呼,能食铁石。郡守每置酒。辄出以示坐客。或疑铁石至坚。非可食之物,乃取三寸白石,系以丝绳,掷其前,即啄而吞之。良久牵出,视石己软烂如泥矣。 文潞公住洛日,年七十八。同时有中散大夫和煦;朝仪大夫司马旦;司封郎中致仕席汝言,皆七十八。尝为同甲会,各赋诗一首。潞公诗曰:“四人三百二十岁,况是同生丙午年。招得梁园为赋客,合成商岭采芝仙。清谈风盈席,素发飘飘雪满肩。此会从来诚未有,洛中应作画图传。” 河中府鹤雀楼五层。前瞻中条,下瞰大河。唐人留诗者甚多,惟李益、王之奂、畅当三篇,能状其景。李益诗曰:“鹤雀楼西百尺墙,汀洲云树共茫茫。汉家萧鼓随流水,魏国山河半夕阳。事去千年犹恨速,愁来一日即知长。风烟并在思归处,远目非春亦自伤。”王之涣诗曰:“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畅当诗曰:“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天势围乎野,河流入断山。” 韩侍中薨,差内臣张都知督葬事。玄堂以石。一切用度,皆出于官。上自撰墓碑,题其额曰:“两朝顾命定册元勋之碑。”明年,曾侍中薨,上题其墓碑额曰:“两朝顾命赞册亚勋之碑。” 彭渊材初见范文正公画像,惊喜再拜。前磬折,称新昌布衣彭几,幸获拜谒。既罢,熟视曰:“有奇德者,必有奇形。”乃引镜自照,又捋其须曰:“大略似之矣,但只无耳毫数茎耳。年大当十相具足也。”又至庐山太平观,见狄梁公像,眉目入鬓。又前再拜,赞曰:“有宋进士彭几谨拜谒。”又熟视久之,呼刀镊者使剃其眉尾,令作卓枝入鬓之状。家人辈望见惊笑。渊材怒曰:“何笑!吾前见范文正公,恨无耳毫。今见狄梁公,不敢不剃眉。何笑之乎?耳毫未至,天也。剃眉,人也。君子修人事以应天,奈何儿女子以为笑乎?吾每欲行古道,而不见知于人。所谓伤古人之不见,嗟吾道之难行也。” 鼓山有老僧云:“数十年前,曾登灵源洞,见一禽自海上至,身大如牛,翼广二丈余。下村疃间,低飞掠食。俄攫二大攫羊,复望海而去。识者云是虎鹰,能捉捕虎豹。” [book_title]●卷三 虎每食一人,则耳成一缺。汀洲西山,有虎为暴十余年,后为射者所杀,两耳如锯焉。又人言虎怪甚灵,不妄食人。遭其患者,盖命所值,或是宿冤也。武康民朱泰,事母甚孝,尝为虎所搏,负之而去。泰大呼曰:“虎暴杀我,我母将无所依!”虎遽弃于地,惊窜入山。泰后安健如故,乡里号为朱虎残。 欧阳文忠公好推挽后学。王向少时,为三班奉职,勾当滁州一镇。时文忠守滁州,有先生为学子不行束修,自往诣之,学子闭门不接,先生讼于向,向判其牒曰:“礼闻来学,不闻往教。先生既已自屈,弟子宁不少高?盍二物以收威,岂两辞而造致。”先生不喜向判,径持牒以见欧公。公一阅,大称其才,遂为之延誉奖进,成就美名,卒为闻人。 蜀人魏野,隐居不仕宦。喜为诗,以诗著名。卜居陕州东门之外,有陕州平陆县诗云:“寒食花藏县,重阳菊绕湾。一声离岸橹,数点别州山。”最为警句。所居颇潇洒,当世显人多与之游,寇忠愍尤爱之。尝有赠忠愍诗云:“好向上天辞富贵,却来平地作神仙。”后忠愍镇北都,召野坐门下。北都有妓女美色,而举止生硬,士人谓之生张八。因府会,忠愍令乞诗于野。野赠之诗曰:“君为北道生张八,我是西州熟魏三。莫怪樽前无笑语,半生半熟未相谙。”吴正宪忆陕郊诗云:“南郭迎天使,东郊招隐人。”隐人谓野。而野有子名闲,亦有清誉,今尚居陕州。 庆历中,范希文以资政殿学士判州,予中途上谒,翌日召食,时李郎中丁同席。范与丁,同年进士也。因道旧日某修学时,最为贫窭。与刘某同在长白山僧舍,日惟煮粟米二升,作粥一器,经宿遂凝,以刀为四块,早晚取二块,断荠十数茎,醋汁半盂,入少盐,暖而之,如此者三年。 钟弱翁所至,好贬剥榜额字画,必除去之,出新意自立名,令具牌,当为重书之。镂刻工匠十数辈,然字画不工,人皆苦之。尝经过庐陵一山寺,有高阁壮丽。弱翁与僚属部曲拥立,望其榜曰“定慧之阁”字径八寸,旁题姓名漫灭。弱翁放意称谬,使僧呼梯取之,拭拂视之,乃鲁国颜真卿书。弱翁顾谓客曰:“似此字画,何不刻石。”即令刻石。传者以为笑。 漳州漳浦县,地连潮阳,素多象。往往十数为群,然不为害。惟独象遇之,逐人蹂践,至肉骨縻碎乃去。盖独象乃众象中最犷悍者,不为群象所容,故遇之,则蹂而害人。 僧悟空在江外,见一猿坐树杪。弋人伺其便射之,正中母腹,母呼其雄至,付子已,哀鸣数声,乃拔箭堕地而死。射者折矢弃弓,誓不复射。 貉行十数步辄睡,以物击竹警之乃起,既行复睡,性嗜纸,状如兔,毛质滑腻可爱。予元符中,于京师卖药翁处见之。 蒋堂侍郎为淮南转运使日,属县例致贺冬至书,皆投书即还。有一县令投书人,独不肯去,须索回书。左右谕之,皆不听,以至呵逐,亦不去,曰:“宁得罪,不得书不敢回邑。”时苏子美在坐,颇骇怪,曰:“皂隶如此野狠,其令可知。”蒋曰:“不然,此必健者,能使人不敢慢其命如此。”乃为一简答之,方去。子美归吴中,月余得蒋书,曰:“县令果健者。”遂延誉,后卒为名臣。或云,天章阁侍制杜祀也。 国子博士李余庆知常州,强于政事,果于去恶。凶人恶吏,畏之如神。末年得疾甚困,有州医博土多过恶,常惧为余庆所发,因其困,进利药以毒之。服之,洞泄不已。势已危,余庆察其奸,使人扶舁坐厅事,召医博士杖杀之,然后归卧,未及席而死。葬于横山,人至今畏之,过墓者皆下马。有病疟者,取墓土着床席间,辄差。其敬惮之如此。 石守道学士为举子时,寓学于南都。其固穷苦学,世无比者。王侍郎独闻其勤约,因会客,以盘餐遗之。石谢曰:“甘脆者,亦某之愿也。但日享之则可,若止修一餐,则明日何以继乎?朝享膏梁,暮厌粗粝,人之常情也,某所以不敢当赐。”使以食还,王益重之。 白乐天每作诗,令一老妪解之。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又复易之。故唐末之诗,近于鄙俚也。 蛟之状如蛇,其首如虎。长者至数丈,多居溪潭石穴下,声如牛鸣,岸行或溪谷者,时遭其患。见人先以腥涎浇之,既坠水,即于腋下吮其血,血尽乃止。昔有舟人,为蛟所毒,但见于水上嘻笑而入。明日尸出,两腋下有穴如杯焉。小说言汉武帝曾得蛟,作甚美。又周处亦曾杀蛟。然此物似神通,人或见其首尾,能杀者亦少。 余伯祖尝于野外见蜈蚣逐一大蛇甚急,蛇奔过一溪,蜈蚣亦随之。蛇知力屈不免,乃回身张口向之。蜈蚣遽入其口,俄顷蛇死,乃穴其腹傍而出,拆蛇视之,已无矣。传言螂蛆甘带,螂蛆即蜈蚣之别名。蜗牛不特能伏蝎,亦能制蜈蚣。蜈蚣见蜗牛,则不复能去,蜗徐登其背,以涎绕之,其足尽落。 林逋隐居杭州孤山,常畜两鹤,纵之则飞入云霄,盘旋久之,复入笼中。逋常泛小艇,游西湖寺,时有客至逋所居,则一童子出应门,延客坐,为开笼纵鹤。良久,逋必棹小船而归。盖常以鹤飞为验也。逋高逸倨傲,多所学,惟不能棋。常谓人曰:“逋世间事皆能之,惟不能担粪与着棋。” 边城守具中,有战棚。以长木抗于女墙之上,大体类敌楼,可以离合,设之顷刻可就,以备仓卒。城楼摧坏,或无楼处受攻,则急张战棚以临之。梁侯景攻台城,为高楼以临,城上亦为楼以拒,使壮士仗槊斗于楼上,亦近此类,预备敌人,非仓卒所致。近岁边城有议,以谓既有敌楼,则战棚悉可废者,恐讲之,未熟也。 鞠真卿守润州,民有斗殴者,本罪之外,别令先殴者出钱,以与后应者。小人靳财,兼不愤输钱于他人,终日纷争相视,无敢先下手者。 王{万},丞相荆公之次子也。取抚州庞氏,逾年生一子。{万}素有心疾,至是与其妻不睦。丞相念妇之无罪,遂离而嫁之。是时侯叔献死,而其妻隗氏,帏薄不修。丞相表其事而斥去。时有谚语曰:“王太祝生前嫁妇,侯工部死后休妻。” 东野下第诗曰:“出门如有碍,谁云天地宽。”晚登第,乃作诗曰:“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夫名利之重轻,人所不能免,东野尤甚。 物有异类交者,孔雀与蛇交,蚯蚓与螽斯交。南方溪涧中,有鱼生石上,号石班鱼。作甚美,至春含育则有毒,不可食。云与蜥蜴交也。 旧说见龟蛇集者,有印绶之喜。《博物志》云:龟纯雌无雄,与蛇交通而生子。列子亦谓纯雌,其名大腰。今有遇龟蛇集者,皆以为真武降,必焚香罄诚恳祷,而未尝获福。盖蔽于流俗,而不究此说也。 熙宁中,京师久旱。按古法,令坊巷各以大瓮贮水,插柳枝,泛蜴蜥。使青衣小儿环绕呼曰:“蜴蜥蜴蜥,兴云吐雾。降雨滂沱,放汝归去。”开封府准堂札,责坊巷等观祈雨甚急,而不能尽得蜴蜥,往往以蝎虎代之。蝎虎入水即死,无能神变者也。小儿更其语曰:“冤苦冤苦,我是蝎虎,似凭昏昏,怎得甘雨?” [book_title]●卷四 熙宁中,高丽遣使求入贡,且求王平甫学士京师题咏。有旨令权知开封府,尤厚之内翰抄录以赐。时厚之自诣平甫求新著。平甫以诗戏厚之曰:“谁使诗仙来凤沼,欲传贾客过鸡林。” 舒王性酷嗜书,虽寝食间。手不释卷。画或宴居默坐,研究经旨,知常州,对客语,未尝有笑容。一日,大会宾佐。倡优在庭,公忽大笑。人颇怪之,乃共呼优人厚遗之。曰:“汝之艺,能使太守开颜,其可赏也。”有一人窃疑公笑不由此,因乘间启公。公曰:“畴日席上,偶思咸恒二卦,豁悟微旨,自喜有得,故不觉发笑耳。” 世谓太守为五马,人罕知其故事。或言:“诗云:‘孑孑干,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郑注谓:“《周礼》州长建,汉太守比州长法,御五马,故云。”后见庞几先朝奉,云:“古乘驷马车,至汉时,太守出,则增一马。”事见《汉宫仪》也。 古者三公开阁,郡守比之古侯伯,亦有阁,所以世之书题,有阁下之称。前辈呼刺史太守,亦曰节下。与宰相大僚书,往往呼执事,言阁下者少。刘子玄为史官,兴监修宰相书,呼足下。韩文公与使主张仆射书,呼执事。即其例也。记室宾佐也,他人亦非所宜。执事则指斥左右之人,尊卑皆可通用,侍者、士庶尽可用之。近日官至使府御史及畿令,悉呼阁下。至于初命,宾佐犹呼记室,今则一例阁下,可谓上下无别矣。其执事才于举人,侍者止行于释子而已。今之布衣相呼,尽曰阁下,虽出于浮薄相戏,亦是名分大坏矣。又中表疏远卑行,多有座前之目,尤可惩怪。夫阁下去殿下一阶,座前降几前一等,此之乖僭,其可行耶?宗从叔诸姑及姨舅行,施之可也。 柳如京开知蔡州,有监兵钱供奉者,亦忠懿之近属也。乃父方奉朝请在京师,开乘间来谒。造其书阁,见壁有绘妇人像甚美,诘以谁氏,监兵对曰:“某之女弟也。既笄矣。”柳喜曰:“开丧偶已逾期,愿取为继室。”钱曰:“俟白家君,敢议姻事。”柳曰:“以开之材学,不辱于钱氏之门。”遂强委禽焉。不旬日,遂成礼。钱不之敢拒,走介白其父。遂乞上殿,面诉柳开劫取臣女。仁宗间曰:“识柳开否?”“不讠冗。”谓曰:“真奇杰之士也,卿家可谓得嘉婿矣。吾为卿媒可乎?”钱父不敢再言,但拜谢而退。 陈莹中为予言,神宗皇帝一日行后苑,见牧犭犭屯者。问:“何所用?”牧者对曰:“自祖宗以来,长令畜之。自稚养之以至大,则杀之。必养其稚者,前朝不敢,易尔,不知果安用。”神宗沉思久之,诏付有司,禁中自今不得复畜。数月,卫士忽获妖人,急欲血浇之,禁中卒不能致。神宗方悟太祖远略亦及此。 舒王在钟山,有道士来谒,因与棋。辄作数语曰:“彼亦不敢先,此亦不敢先。惟其不敢先,是以无所争。惟其无所争,故能入于不死不生。”舒王笑曰:“此持棋隐语也。” 东坡作《海棠诗》曰:“只恐夜深花睡去,更烧银烛照红妆。”事见《太真外传》曰:“上皇登沉香亭,诏妃子。妃子时卯醉未醒,命力士使侍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颜残妆,鬓乱钗横,不能再拜。上皇笑曰:‘是岂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作《仙童诗》曰:“故将白练作仙衣,不许红膏污天质。”事见则天长寿二年诏书,曰:“应天下尼用白练为衣。”作《橄榄诗》曰:“待得微甘回齿颊,已输崖蜜十分甜。”崖蜜事见《鬼谷子》曰:“照夜清,萤也。百花醴,蜜也。崖蜜,樱桃也。”作《僧峰子诗》曰:“平生万事足,所欠惟一死。”事见《梁僧史》,曰:世祖宴东府,王公毕集,诏跋陀罗至。跋陀罗皓然清癯,世祖望见,谓谢庄曰:“摩诃衍有机辩,当戏之。”跋陀罗趋外陛,世祖曰:“摩诃衍不负远来,唯有一死在即。”应曰:“贫道客食陛下三十载,恩德厚矣。无所欠,所欠者只一死耳。” 蜀路泥溪驿,天圣中有女郎卢氏者,随父往汉州作县令,替归,题于驿舍之壁。其序略云:“登山临水,不废于讴吟。易羽移商,聊舒于羁思。因成《凤栖梧》曲子一阕,聊书于壁。后之君子览之者,毋以妇人窃弄翰墨为罪。”词曰:“蜀道青天烟霭翳,帝里繁华,迢递何时至?回望锦川挥粉泪,凤钗斜蝉乌云腻。细带双垂金镂细,玉佩玎,露滴寒如水。从此鸾妆添远意,画眉学得遥山翠。” 大庾岭上有佛祠,岭外往来,题壁者鳞比。有妇人题云:“妾幼年侍父任吴州司寇,既代归,父以大庾本曰梅岭之号,今荡然无一株,遂市三十本,植于道之左右,因留诗于寺壁。今随夫任端溪,复至此寺,诗己为朽镘者所覆。”即命墨于故处,诗曰:“滇江昔日掌刑回,上得梅山不见梅。辍俸买栽三十树,清香留与雪中开。”好事者,因此夹道植梅多矣。 杜牧《华清宫诗》云:“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道荔枝来。”尤脍炙人口。据《唐纪》明皇以十月幸骊山,至春即还宫,是未尝六月在骊山也。然荔枝盛暑才熟,词意虽美,而失事实矣。 李翰林作襄阳歌云:“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人皆推为佳句。至欧阳文忠公题苏子美《沧浪亭诗》乃云:“清风明月本无价,可惜只卖四万钱。”二人致词虽异,然皆善谈风月者也。 张端公伯玉大科成名,篇什豪迈,尤为清脱。遇姑熟见李太白十咏,叹美久之,周流泉石间。后见一水清激,询地人,曰:“此水名明月泉。”公曰:“太白不题此泉,将留以待我也。”公有诗曰:“至今千丈松,犹伴数岩雪。不见纤尘飞,寒泉皓明月。” 子瞻尝自言:“平生有三不如人,谓著棋喝酒唱曲也。”然三者亦何用如人?于瞻之词虽工,而多不入腔,正以不能唱曲耳。 蔡君谟善别茶,后人莫及。建安能仁院有茶,生石缝间,寺僧采造得茶八饼,号石岩白。以四饼遗君谟,以四饼密遣人走京师,遗王内翰禹玉。岁余,君谟被召还阙,访禹玉。禹玉命子弟于茶笥中选取茶之精品者,碾待君谟。君谟捧瓯未尝?辄曰:“此茶极似能仁石岩白,公何从得之?”禹玉未信,索茶贴验之乃服。王荆公为小学士时,尝访君谟,君谟闻公至,喜甚,自取绝品茶,亲涤器烹点以待公,冀公称赏。公于夹袋中取消风散一撮,投茶瓯中并食之。君谟失色,公徐曰:“大好茶味。”君谟大笑,且叹公之真率也。 有小儿夜戏溪傍,见星坠。视之得一石,圆如鸡卵,因携以归。是夕其家大火。明日弃于道上,为一士人所得,经数夕又火,遂还弃溪中。夜将半,复化为流星而去。 荆公、禹玉,熙宁中同在相府。一日同侍朝,忽有虱自荆公襦领而上,直缘其须。上顾之笑,公不自知也。朝退,禹五指以告公。公命从者去之。禹玉曰:“未可轻去。辄献一言以颂虱之功。”公曰:“如何?”禹玉笑而应曰:“屡游相须,曾经御览。”荆公亦为之解颐。 馆阁新书,净本有误书处,以雌黄涂之。尝校改字之法,刮洗则伤纸,纸贴之,又易脱。粉涂则字不没,涂数遍方能漫灭,惟雌黄一漫则灭,仍久而不脱,古人谓之铅黄。盖用之有素矣。 贾魏公为相日,有方士姓许,对人未尝称名,无贵贱皆称我,时人谓之许我。言谈颇有可采,然傲诞,视公卿蔑如也。公欲见,使人邀之数四,卒不至。又使门人苦邀致之,许骑驴迳欲造丞相厅事。门吏止之,不可。吏曰:“此丞相厅门,虽丞郎亦须下。”许曰:“我无所求于丞相,丞相召我来。若如此,但须我去耳!”不下驴而去。门吏急迫之,不还,以白丞相,魏公又使人谢而召之,终不至。公叹曰:“许,市井人耳,惟其无所求于人尚不可以势屈,况其以道义自任者乎。” [book_title]●卷五 《诗》云:“螟蛉有子,蜾赢负之。”陶隐居以谓:“蜾羸自生子如粟粒,捕取螟蛉者,所以饲其子,非以螟蛉为子也。”余童稚时,屡验之。陶说诚不妄。其类有三:“衔泥营巢于室壁间者,名蜾羸;穴地为巢者,名翳翁;窠于书卷或笔管中者,名蒲卢。名既不同,其质状小大亦异。蜾蠃、蒲卢,即捕桑蠖及小蜘蛛之类,翳翁唯捕萧蛸与蟋蟀耳。捕得皆螫杀,去其足尽置穴中,生子其上,旋以泥隔之。旬日,子大成蜂,能飞,而诸虫尽矣。 蝗一生九十九子,皆联缀而下,入地常深寸许。至春暖始生,初出如蚕,五日而能跃,十日而能飞。喜旱而畏雪,雪多则入地愈深,不复能出。蝗为入掩捕,飞起蔽天。或坠陂湖间,多化为鱼虾。有渔人于湖侧置网,蝗坠压网至没,渔辄有喜色。明日举纲,得虾数斗。 水蛭性难死。予同官林承奉,常言少时曾取大水蛭曝为干,数月后投水宛中复生。又以为末,散水中,悉化为小水蛭。有人夜临溪而溷,蛭入其尻中。数年,瘦病而死。其家将殓,蛭自亡者口中拥出,至数升而止。 东南之美,有会稽之竹箭。竹为竹,箭为箭,盖二物也。今采箭以为矢,而通谓矢为箭者,因其材名之也。至于用木为箭,而谓之箭,则谬矣。 丁晋公之逐,士大夫远嫌,莫敢与之通声问。一日,忽有一书与执政,执政得之不敢发,立具上闻。洎发之,乃表也。深自叙致,词颇哀切。其间两句曰:“虽迁陵之罪大,念立主之功多。”遂有北还命,谓多智变,以流人无因达章奏,遂托为执政书,度以上闻,因蒙宽宥。 唐华清官,今灵泉观也。七圣殿之西南隅十数步间,有皂荚一株,合数人抱,枝干颇瘴。相传云:“明皇洎贵妃共植于此。”每岁结实,必有十数荚合欢者。京兆尹命老卒数人守视之,移接于他枝,则不复合欢也。 虫之类,能入耳者,不独蚰蜒。如壁虱、萤火、叩头虫、皂荚虫,皆能入耳为害。余有外亲曹为虫入耳,自谓必死,乃极其家所有,恣情耗荡,凡数年,家业遂破。虫出,疾愈。验之,乃叩头虫也。又余从祖多患腹痛,类为虫所食,或教之以桃叶为枕,一夕虫自鼻出,形如鹰嘴,人莫识其名者。有人为蚰蜒入耳,遇其极时,不觉以头撞柱,至血流不知,云痒甚不可忍。蚰蜓入耳,往往食髓,至冬又能滋生。凡虫入耳者,惟用生油灌之为妙。 有虫状如蝉,形小而匾,好隐于屋壁及书策中。前有两长足,如蟹螫。触后则旁行,触前则却行。有郑房秀才,因揭策见之,不知其有毒也,戏以手指再三拨之,欲观其行。或为所螫,痛卧数日,遇良医治之得愈。医云,此名恶飒,不治杀人。 凡夜食必以烛。余一夕大醉,渴甚,取水将饮,闻水中有声,急呼烛观之,得一虫,状如蚯蚓,细而长,问左右,曰:“水蛊虫也,入腹中食人肠胃。” 段成式《酉阳杂俎》记事多诞。其间叙草木异物,尤多谬妄。率记异国所出,欲无根柢。如云:“一木五香,根旃檀,节沉香,花鸡舌,叶藿,胶熏陆。”此甚谬。旃檀与沉香两木无异,鸡舌即今丁香耳。今药品中所用者,亦非藿香,自是草叶。南方多有熏陆,小木而大叶。海南亦有熏陆,乃其谬也,今谓之ru头香。五物迥殊,元非同类也。 黄宗旦晚年病目,每奏事,先具奏,自成诵于口,至上前展奏自诵之,其实不见也。同列害之,密以他书易其奏目,宗旦不知也,至上前,所诵兴奏目不同。归方觉之,遂乞致仕。 蔡子正久在边任,晚年以龙图阁直学士再守平凉。作《喜迁莺辞》一阙以自广。曰:“霜天清晓。望紫塞古木,寒云衰草。溪马嘶风,边鸿翻月,陇上铁衣寒早。欲歌倚曲悲壮,尽道君恩须报。塞垣乐,尽路鞋锦领,山西年少。谈笑,刁斗静,烽火一把,长报平安耗。圣主忧边,威怀遐方,关塞且宽天讨。岁华向晚愁思,谁念玉关人老。太平也,且欢娱,须把金尊频倒。”此曲成,大传都下。 岭南有异虫,如蚯蚓,长尺余,嘴利如锥。多夜出,半身着地,半指空而行。或有误触之者,直入人心腹,食人至死乃出。土人目之为夜虎,甚畏避之。 蜣螂夜飞,宜避之,撞入胸腹或臂股间,辄遗子而去,人或不悟。子渐隐入肉中为患,生股臂间者,犹可传疗,若入心腹,则不可治也。 长安道中,有行人倦息古松之下。回视巨蟒蛇长丈余,宛转荆棘间,若伤病者。行者怪而谛视之,但见脑门上虫大如粟粒,色红如丹,因取置地以足比之,逡巡蛇遂能去。行者渐觉足间微痒,须臾愈剧,毒气俄升于股。旬日之间,血肉溃烂,遂坠股而死。细微之物,其毒至是,人终莫知其名。 李溥为江淮发运使,每岁奏计,则以大船载东南美货,结纳当途,莫知纪极。章献太后垂帘时,溥因奏事,盛称浙茶之美。云自来进御,惟建州饼茶,而浙茶未尝修贡。本司以羡余钱买到数千斤,乞进入内。自国门挽船而入,称进奉茶纲,有司不敢问。所贡余者,悉入私室。溥晚年以贿败,窜谪海州,然自此遂为发运司岁例。每发运使入奏,舶舻蔽江,自泗州七日至京。余出使淮南时,见有重载入汴者,购得其籍,言两浙笺纸三船,他物称是。 汉以宫殿多灾,术者言天上有鱼尾星,宜为其象冠于室以禳之。今自有唐以来,寺观旧殿宇,尚有为飞鱼形尾指上者,不知何时易名为鸱吻,状亦不类鱼尾。 苏伯材奉议云,凡欲松偃盖,极不难。栽时当去松中大根,惟留四旁须根,则无不偃盖。 壹山有布木一株,长数尺,半化为石,半犹是坚木。蔡君谟见而异焉,因运置私第,余莆阳日亲见之(布木一作柏木)。 菌不可妄食。建宁县山石间,忽生一菌,大如车盖。乡民异之,取以为馔,食者辄死。凡菌为羹,照人无影者,不可食,食杀人。又有菌业生于朽木,或粪壤上,其形如瑞芝,洁白可爱,夜则有光,可以鉴物。 江南陈彭年,博学书史,于礼文尤所详练。归朝日侍从,朝廷郊庙礼仪,多委彭年裁定。援引故事,颇为详洽。尝摄太常卿,导驾误行黄道上,有司止之。彭年正色回顾曰:“自有典故。”礼曹素畏其该洽,不复敢诘问。 李献臣好为雅言。曾知郑州,时孙次公为陕漕,罢赴阙。先遣一使召入京,所遣乃献臣故吏。到郑廷参,献臣甚喜,欲令左右延饭。乃问之曰:“餐来未?”使臣误意餐者谓次公也,遽对曰:“离长安日,都运待制已治装。”献臣曰:“不问孙待制,官人餐来未?”其人愧沮而言曰:“不敢仰昧,为三司军将日,曾乞却十三。”盖鄙语谓遭杖为餐。献臣掩口曰:“官人误也,问曾餐与未曾餐,正欲奉留一食耳。” 至和中,余赴任邕,至金城驿邮置早膳。闻如以手答腰鼓者,问邮卒曰:“何处作乐?”曰:“非也,乃鸩鸟禁蛇。” 凌霄花、金钱花、渠那异花,皆有毒,不可近眼。有人仰视凌霄花,露滴眼中,后遂失明。 杨梅、皂角木,皆有雌雄。雄者不实,凿木干作方寸穴,取雌木填之,乃实。银杏叶如鸭脚,独窠者不实,偶生及丛生者乃实。 [book_title]●卷六 郭フ字景初,泉州人。少有才学,而性甚轻脱。尝夜出,为醉人所诬。太守诘其情状,フ笑曰:“谚所谓张公吃酒李公醉者,乃フ是也。”太守怪其言不屈,命取纸笔,俯作《张公吃酒李公醉赋》一首,フ操纸立就。其略云:“事有不可测,人当防未然。何张公之饮也,乃李老之醉焉。清河丈人,方肆酒盘之乐;陇西公子,俄遭酩酊之愆。”太守见而大笑,乃释之。 或传得一诗谜云:“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白雪肤。走入帐中寻不见,任他风水满江湖。”乃贾岛、李白、罗隐、潘阆四诗人名也。或以为王丞相所撰。 李璋太尉罢郢州入朝,至襄阳,疾病。止驿舍两月余。璋尝命蜀人费孝先作卦影,先画一凤,止于林下,有关焉;又画一凤,立于台;又画衣紫而哭者五人。盖襄州南数里有凤林关,传舍名风台驿。始璋止二子侍,三子守官于外,闻璋病甚,悉来奔视。至之翊日,璋乃卒。果临其丧者五人。 岭南僻远之地,有驿名翠岚。往来宿者,多饲马于堂上。驿吏谏谕不听,乃题小诗于壁以讥之,曰:“犬马本非堂上物,莫言驿舍暂经过。大都人畜须分别,不禁驾声可奈何。”驾声之喻,盖昔人曾有为《驴吃牡丹赋》云:“展似铁之双蹄,惊回蝶梦。耸如船之两耳,不听驾声。”驿吏之意出于此。 熙宁中,巩大卿申者,善事贵权。王丞相生日,即饭僧具疏,笼雀鸽,造相府以献。丞相方家会,即于客宴开笼笏,手取雀鸽,跪而一一放之。每放一鸟,且祝曰:“愿相公一百二十岁。” 曾有秀才因盗绢被执,亦以试赋获免。其警对云:“窥其户而阒其无人,心乎爱矣;见其利而忘其有义,卷而怀之。” 王平甫,熙宁癸丑岁直宿崇文馆,梦有人邀之至海上,见海中央宫殿甚盛,其中作乐,笙箫鼓吹之伎甚众,题其宫曰灵芝宫。平甫欲与俱往,有人在宫侧隔水谓曰:“时未至,且令去,他日当迎之至此。”恍然梦觉。时禁中已钟鸣。平甫自是颇习不凡,为诗曰:“万顷波涛木叶飞,笙箫宫殿号灵芝。挥毫不似人间世,长乐钟来梦觉时。” 世有奇疾者。吕缙叔以知制诰知颖州,忽得疾,但缩小,临终仅如小儿。古人不曾有此疾,终无人识。有松滋令姜愚无他疾,忽不识字,数年,方稍稍复旧。又有一人家妾,视直物皆曲,弓弦界尺之类,视之皆如钩。医僧奉真亲见之。江南逆旅中,一老妇啖物不知饱。徐德占过逆旅,老妇诉以饥,其子耻之,对德占以蒸饼啖之,尽一竹篑,约有百饼,犹称饥不已。日饭一石米,随即痢之,饥复如故。京兆醴泉主簿蔡绳,余友人也,亦得饥疾,每饥立须啖物,稍迟则顿仆闷绝。怀中常置饼饵,虽对贵官,遇饥亦便啖。绳有美行,博学有文,为时闻人,终以此不幸。无人识其疾,每为之哀伤。 蒲传正知杭州,有术土请谒,盖年逾九十而犹有婴儿之色。传正接之甚欢,因访以长年之术,答曰:“其术甚简而易行,他无所忌,惟当绝色欲耳。”传正俯思良久,曰:“若然,则寿虽千岁何益。” 有一郎官年六十余,置媵妾数人。须已斑白,令其妻妾互镊之。妻忌其少,恐为群妾所悦,乃去其黑者。妾欲其少,乃去其白者。不逾月颐颔遂空。又进士李居仁与郑辉为友,居仁年逾耳顺,须尽白,辉少年轻侮,乃呼之为李公。居仁于是尽摘其须去之。辉一日见居仁,阳惊曰:“数日不见而风彩顿异,何也?”居仁整容喜曰:“如何?”曰:“昔日皤然一公,今日公然一婆矣。” 王中令既平蜀,捕逐余寇,与部伍相远,饥甚。入一村寺中,主僧醉,甚箕踞。公怒,欲斩之。僧应对不惧,公奇而赦之,问求蔬食。僧曰:“有肉无蔬,”公异之。馈以蒸猪头,食之甚美。公喜,问僧:“止能饮酒食肉耶?为有伎也。”僧自言能诗,公令赋《食蒸豚》。操笔立成,曰:“嘴长毛短浅含膘,久住山中食药苗。蒸处已将蕉叶裹,熟时兼用杏浆浇。红鲜雅称金盘钉,软熟真堪玉筋挑。若把膻根来比并,膻根只合吃藤条。”公大喜,与紫衣师号。东坡元初,见公之云孙讷,夜话及此,为记之。 余在中书检正时,阅雷州奏牍,有人为乡民诅死。问其状,乡民能以熟食咒之,俄顷脍炙之类,悉复为完肉;又咒之,则熟肉复为生肉;又咒之则生肉能动,复使之能活。牛者复为牛,羊者复为羊,但小耳。更咒之,则渐大。既而复咒之,则还为熟食。人有食其肉,觉腹痛淫淫而动,必以金帛求解。金帛不至,则腹裂而死,所食牛羊,自裂中出。狱具案事,观其语咒,但曰:“东方王母桃,西方王母桃。”两句而已,其他但道其所欲,更无他术。庆历中有焉。 叔渊材好谈兵,晓大乐,通知诸国音语。尝咤曰:“行师顿营,毋患乏水,近闻开井法甚妙。”时馆太清宫,于是日相其地而掘之,无水。又迁掘数尺,观之四旁,遭其掘凿,孔穴棋布。道士月夜登楼之际,颦额曰:“吾观为败龟壳乎,何四望孔穴之多也。”渊材不怿。又尝从郭太尉游园,咤曰:“吾比传禁蛇方甚妙,但咒语耳。而蛇听约束,如使稚子。”俄有蛇甚猛,太尉呼曰:“渊材可施其术!”蛇举首来奔,渊材无所施其术,及走,汗流,脱其冠巾,曰:“此太尉宅神,不可禁也。”太尉为之一笑。尝献乐书,得协律郎。使余跋其书,曰:“子落笔当公,不可以叔侄故,溢美也。”余曰:“渊材在布衣有经纶志,善谈兵,晓大乐,文章盖其余事。独禁蛇、开井,非其所长。”渊材观之,怒曰:“司马子长以郦生所为事事奇,独说高祖封六国为失,故于本传不言者,著人之美,为完传也。又于子房传载之者,不隐实也。奈何言禁蛇、开井乎?”闻者绝倒(渊材姓彭名几,即乘之叔也)。 镇阳于诸节中尤重寒食。是日,不问贫富,皆制新衣,焕然满目。云:“一岁中,惟此日易衣。”虽甚弊,不复易。至来岁是日,复图一新也。余素知北人重此节,然不闻有易衣之俗。自闽岭已南,视此节则若不闻矣。故沈期谪岭表日,有诗云:“岭外逢寒食,春来不见惕。镇阳新甲子,何日是清明。”则南北异俗可知矣。 岭南无雪,闽中无雪。建、剑、汀、邵四州有之。故北人嘲云:“南人不识雪,向道似杨花。”然南方杨柳实无花,是南人非上不识雪,兼亦不识杨花也。大元庚寅季冬二十二日,余时在长乐,雨雪数寸,遍山皆白。土入莫不相顾惊叹,盖未尝见也。公是日召友人吴述正同赏,时南轩梅一株盛开,述正笑曰:“如此景致,亦必北人所未识。”是岁荔枝木皆冻死,遍山连野,弥望尽成枯朽。后年春,始于旧根株渐抽芽孽,又数年,始复繁盛。《谱》云:“荔枝木坚理难老,至今有三百岁者,生结不息。”今去君谟殁,又五十年矣,是三百五十年间未有此寒也。 浙人喜食蛙。沈文通在钱塘日,切禁之。自是池沼之蛙,遂不复生。文通去,州人食蛙如故,而蛙亦盛。人因谓天生是物,将以资人食也,食蛙益甚。 陕西凤州伎女,虽不尽妖丽,然手皆纤白。州境内所生柳,翠色尤可爱,与他处不同。又公库多美р。故世言凤州有三出,谓:手、柳、酒也。宣州土人李愈云:“吾乡有四出。”问何物,答云:“漆、栗、笔、蜜。” 王{万},字光泽。数岁时,客有以一獐一鹿同笼,以问{万}:“何者是獐,何者是鹿?”{万}实未识,良久对曰:“獐边者是鹿,鹿边者是獐。”客大奇之。 欧阳文忠常爱林逋诗:“草泥行郭索,云木叫钩。”之句。文忠以谓语新而属对亲切。钩,鹧鸪声也。李群玉诗云:“方穿诘曲崎岖路,又听钩格砾声。”郭索,蟹行貌也。扬雄《太玄经》曰:“蟹之郭索,用心躁也。” 州东百里,有水名相思河。岸有邮置,亦曰相思铺。令狐挺题壁以诗曰:“谁把相思号此河,塞垣车马往来多。只应自古征人泪,洒向空川作浪波。” 黄鲁直使子对句曰:“呵镜云遮月。”对曰:“啼妆露着花。”鲁直罪余于诗深刻见骨,不务含蓄。余竟不晓此论,当有知之者耳。 [book_title]●卷七 礼部贡院试进士日,设香案于阶前,主司与举人对拜,此唐故事也。所坐设位供帐甚盛,有司具茶汤饮浆。至试学究,则悉彻帐幕毡席之类,亦无茶汤,渴则饮砚水,人人皆黔其吻。非故欲困之,乃防毡幕供应人私传所试经义,盖尝有败者,故事为之防。欧阳文忠有诗:“焚香礼进士,撤幕待经生。”以为礼数轻重如此,其实自有为。 杨大年内翰,七岁对客谈论,有老成风。年十一,太宗皇帝闻其名,召对便殿,授秘书省正字。且谓曰:“卿久离乡里,得无念父母乎?”对曰:“臣见陛下,一如臣父母。”上叹赏久之。 杜学士镐博闻强记,凡有检阅,先戒小吏,某事在某书第几行,取视无差。士大夫有所著撰,多以古事询之,无不知者。虽晚学卑品,亦应答不倦,时人号为杜万卷。性和易,有懿行,士君子推之。 西洛有五相宅,常有五相邻居诗,赓相继和。乃文潞公、富相、王相、二张相也。伊洛山水之秀,士风之厚,自昔卿相间出。故谚云:“吾乡有宰相坊,侍郎里。” 华亭船子和尚,有偈曰:“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丛林盛传,想见其为人。山谷倚曲音歌成长短句曰:“一波才动万波随,蓑笠一钩丝,金鳞正在深深处。千尺也须垂,吞又吐,信还疑,上钩迟。水寒夜静,满目青山载月归。” 崔刑部枢夫人,太尉西平王女也。西平生日,中堂大宴。方食,有小婢附崔氏女耳语久之,崔女颔之而去。有顷复至,王问曰:“何事?”女对曰:“大家昨夜小不安适,使人往候。”王掷箸怒曰:“我不幸有此女!大奇事,汝为人妇,岂有阿家体候不安,不检校汤药,而与父作生日?吾有此女,何用作生日为!”遽遣乘檐子归,身亦续至崔氏家问疾,月拜谢教训子女不至。姻族闻之,无不愧赧。故李夫人妇德克备,治家整肃,贵贱皆不许时世妆梳,勋臣之家,特数西平礼法。 参政赵侍郎宅,在东京丽景门内,后致政归睢阳旧第,东门之宅,更以为客邸。而材植雄壮,非他可比,时谓之无比店。李给事师保厘西京,时驼马市有人新构酒楼,李乘马过其下,悦其壮丽,忽大言曰:“有巴。”时人对曰:“酒苑叔平无比店,洛中君锡有巴楼。” 除拜官职,谓除拜旧籍。不然也,除犹易也,以新易旧曰除。如新旧岁之交,谓之岁除。易除戎器,戒不虞,以新易弊,所以备不虞也。阶谓之进,以自下而上,亦更易之义。 崔坚白侍郎,口不谈人之过,澹于势利。祥符中,掌右史者几十年,每立殿墀上,常自退匿,虑上见之。精易象,善鼓琴。所僦舍有小阁,手植竹数竿,朝退,默坐其上,然独酌以自适。 韩魏公知北都,有中外亲献玉盏一只,云耕者入坏冢而得,表里无纤瑕可指,真绝宝也。公以百金答之,尤为宝玩。乃开醇召漕使显官,特设一桌,覆以绣衣,致玉盏其上,且将用之将酒遍劝坐客。俄为吏将误触台倒,玉盏俱碎,坐客皆愕然。吏将伏地待罪。公神色不动,笑谓坐客曰:“物破亦自有时。”谓吏将曰:“汝误也,非故也,何罪之有。”公之量,宽大重厚如此。 有人说李寰建节晋州,表兄武恭性诞妄,又称好道及蓄古物。遇寰生日无饷,乃遗箱挈一故皂袄子与寰云:“此是李令公收复京师时所服,愿尚书功业一似西平。”寰以书谢。后闻知恭生日,箱挈一破腻脂幞头,饷恭曰:“知兄深慕高真,求得一洪崖先生初得仙时幞头,愿兄得道,一如洪崖。”宾僚无不大笑。 李侍郎性清介简重,知杭州,恶其俗轻靡,不事游燕。一日微雪,遽命出郊,众谓当召宾朋为高会,乃独访林逋处士,清谈至墓而归。任中未尝买物,及去,惟市《白乐天集》一部而已。 丞相庞公初登第,为郡掾。会郡守性褊急,好责人小礼,常令掾属罗拜庭下而己坐受之,众皆忿耻窃骂,公独处之自若。公曾以疾在告,月余方出,例当庭参。偶是日大雨,守乃命张伞布茅于庭下,使公设,拜起唯谨。此亦公远到之量也。 少保欧阳公水叔,在政府将求引去,先一诗寄颍阴隐士常秩,其略曰:“笑杀汝阴常处士,十年骑马听朝鸡。”及公致仕还颍,有诗赠秩曰:“赖有东邻常处士,披蓑戴笠伴春锄。”既而王丞相介甫秉政,遂以右正言直史馆召秩,而秩遂起。先是欧公既致政,凡有宾客上谒,率以道服华阳巾便坐延见。至是秩授官来谢,公乃披衣束带,正寝见之。明年秩拜侍讲判国子监,寻有无名子改前诗,作秩寄欧公诗曰:“笑杀汝阴欧少保,新来处士听朝鸡。”又曰:“昔日颍阴常处士,却来马上听朝鸡。” 有僧法名无梦,自云鄂州人。多化府畿村落间。手持木牌一面,正书诗二首,云:“身为车兮心为轼,车动轼随何计息。交梨火枣是谁无,自是不除荆与棘。”又云:“身为客兮心为主,主人平和客安堵。若还主客不康宁,精神管定辞君去。”后至封丘县富固村,曰:“此一片地,可以寄吾身。”乃坐化。乡人共盖堂以庇之。其发每月生一二寸,则人为剃之。后为一妇人以手摸而触之,即不复生。人有疾者往请药,即有药随器中,服之多愈。其真身俨然,面色红润,必有道者也。 退之有诗赠同游者:“唤起窗全曙,催归日未西。无心花里鸟,更与尽情啼。”鲁直曰:“余儿时每哦此诗,而了不解其意。自出陕右,吾年五十八矣。时春晚,偶忆此诗方悟‘唤起’、‘催归’,二禽名也。名不虚设,人故不觉耳。古人于小诗用意精深如此,况其大者乎?”盖其学问渊源,有五石六之旨。“催归”,子规也。“唤起”声如络纬,圆转清亮,偏于春晚鸣,江南谓之“春唤”。 海州士人李慎言,尝梦至一处水殿中,观宫女戏球。山阳蔡绳为之传说,其事甚详。有抛球曲十余阕,词皆清丽。今独记两阕:“侍燕黄昏晚未休,玉阶夜色月如流。朝来自览承恩醉,笑倩傍人认绣球。”“堪恨隋家几帝王,舞ブ揉尽绣鸳鸯。如今重到抛球处,不是金炉旧日香。” 常秩旧好治《春秋》,凡著书讲解仅数十卷,自谓圣人之意皆在是矣。及诏起,而王丞相介甫不好《春秋》,遂尽讳所学。熙宁六年,两河荒歉,有旨令所在散苗本钱,权行倚阁三年。人戏秩曰:“公之《春秋》,亦权倚阁乎?”秩色颇赭。 滑州韦城县,有庙曰龙王,庙中有井曰豢龙。井甚泓澄,人莫敢汲,汲则井有怪。不然水且沸,汲者病。《图经》曰:春秋时,周侯治滑,病目久不愈。医者曰:“当得龙肝治之,乃平复,舍此不可治。”周侯询左右,皆曰:“龙蟠韦城池中,岁旱,民祷皆有应,屠而取其肝可矣。”侯下令,俾人取之。是日,惊雷怒风大作,龙由南而去,冲其城缺。补之,复坏如故。庆历年,有知县门客马存秀才,因醉入庙,乃以砾投井,试其灵异。俄有金雀自井底飞出,至井口化为烈焰,存须发俱尽,无孑遗。卧病岁余方愈。 谢谏议名知人,喜引荐下吏。知襄州日,待邓城知县张逸特厚。将荐之朝,乃先设几案庭中,置章其上,望阙焚香再拜曰:“老臣为朝廷得一能吏。”乃封上之。逸后官至枢密直学士,累典大郡,皆有能名。公性端直奉道。及病,盥沐衣逸士服,怡然坐逝。 国朝置天文院于禁中,设漏刻观天台,铜浑仪,皆如司天监。与司天监互相检察,每夜,天文院具有无谪见云物祯祥,及当交星次,须令于皇城门未发前到禁中门,发后司天占状方到。以两司奏状对勘,以防虚伪。近岁皆是阴相计会,符同写奏,习以为常,其来已久,中外具知之,不以为怪。其日月五星行次,皆只据小历所算躔度誊奏,不曾占候,有司但备员安禄而已。熙宁,子领太史,尝按发其欺官者六人,未几其弊复如故。 东坡在惠州,尽和渊明诗。时鲁直在黔南,闻之,作偈云:“子瞻谪海南,时宰欲杀之。饱吃惠州饭,细和渊明诗。渊明千载人,子瞻百世士。出处固不同,风味亦相似。”寻又迁儋州,久之,天下传闻子瞻已仙去矣。后七年北归,时章丞相方贬雷州。东坡至南昌府,太守叶公祖洽问曰:“世传端明已归道山,今尚尔游戏人间邪?”坡曰:“途中见章子厚,乃回反耳!” [book_title]●卷八 许怀德为殿帅。尝有一举人,因怀德乳姥求为门客,怀德许之。举子曳衤阑拜于庭下,怀德据坐受之。人谓怀德武人,不知事体,密谓之曰:“举人无没阶之礼,只少降接也。”怀德应之曰:“我得打乳姥关节,秀才只消如此待之。” 唐诗有曰:“长因送人处,忆得别家时。”又曰:“旧国别多日,故人无少年。”而舒王、东坡用其意,作古今不经人道语。舒王诗曰:“木末北山烟冉冉,草根南涧水冷冷。缲成白雪桑重绿,割尽黄云稻正青。”东坡曰:“桑畴雨过罗纨腻,麦垅风来饼饵香。”如《华严经》举果知因。譬如莲华方其吐花,而果具蕊中。造语之工,至于舒王、东坡、山谷,尽古今之变。舒王曰:“江水转空为白昼,岭云分暝与黄昏。”又臼:“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东坡《海棠诗》曰:“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烧银烛照红妆。”又曰:“我携此石归,袖中有东海。”山谷曰:“此皆谓之句中眼,学者不知此妙,韵终不胜。” 古之石刻存于今者,惟石鼓也。本露出于野,司马池待制知凤翔府日,辇置于府学之门庑下,外以木棂护之。其石质坚顽,类今人马碓畏者。古篆刻缺,辨者几希。 范文正公幼孤,随母再适朱氏。公性至孝,以母在时方贫,及显,非宾客不重味,妻子仅能自充。然好施与,所得俸禄,尽置义庄,以赡宗属,泛爱乐善,故虽里巷之人,亦知公之姓字。 蔡君谟。议茶者莫敢对公发言。建茶所以名重天下,由公也。后公制小团,其晶尤精于大团。一日,福唐蔡叶丞秘教召公啜小团。坐久,复有一客至,公啜而味之,曰非独小团,必有大团杂之。丞惊呼。童曰:“本碾造二人茶,继有一客至,造不及,乃以大团兼之。”丞神服公之明审。 石曼卿居蔡河下曲,邻有一豪家,日闻歌钟之声。其家僮仆数十人,常往来曼卿之门。曼卿呼一仆,问:“豪为何人?”对曰:“姓李氏,主人方二十岁,并无昆弟。家妾曳罗绮者数十人。”曼卿求欲见之,其人曰:“郎君素未尝接士大夫,他人必不可见。然喜饮酒,屡言闻学士能饮酒,意亦似欲相见,待试之。”一日,果使人延曼卿。曼卿即着帽往见之,坐于堂上,久之方出。主人着头巾,系勒帛,不具衣冠,见曼卿,全不知拱揖之礼。引曼卿入一别馆,供帐赫然。坐良久,有二鬟妾各持一小盘至曼卿前,盘中红牙牌十余,其一盘是酒,凡十余晶。令曼卿择一牌具,一盘肴馔各令择五品。既而二鬟去,有群妓十余人,各执肴果、乐器,妆服人品,皆艳丽粲然。一妓酌酒以进酒罢,群妓执果肴者萃立其前。食罢,则分列其左右,京师人谓之软盘酒。五行,群妓皆退。主人者,亦翩然而去,略不揖客。曼卿独步而出。曼卿言豪者之情状,懵然愚痴,不分菽麦,而奉养如此,极可怪也。他日试使人通郑重,则闭门不纳,亦无应门者。问其近邻,云其人未尝与人往还,虽邻家亦不识面。古人谓之钱痴,信有之。 杜德俗呼为社麻胡,送铺中卒也。附邮筒物至重者,他卒莫当之,德即荷而去,曾不倦怠。一日醉,牵一虎卧于铺前,居人大惊。德即枕而寐,食久方起,解缚纵虎而去。试诃之曰:“复归旧山,不得害人!”虎瞑目若听伏者,乃去。人始以此异之。数日后,典衣召等辈环坐共饮,曰:“德性根好道,宿业所牵,未能脱去,乃此拘留。近因引虎几泄神妙,吾非久去矣。汝等善勤王事,无生怠忽,各宜保育。”翌日德果死。德惟一身,乃葬路傍。治平年,大雨,水泛滥横流。德墓坏,浮其尸出外。为耕夫立其尸于路傍,爪发须眉,皆不堕。叩之蓬蓬若空革,有识者复葬之。亦是异人也。 程丞相性严毅,无所推下。出镇大名,每晨起,据案决事,左右皆惴恐,无敢喘息。及开宴,召僚佐饮酒,则笑歌欢戏,释然无间。于是人畏其刚果,而乐其旷达。 桑赞以旄节镇邢城,张文节居幕下,例以幕职每月料入十五千。以文节家贫,食甚众,命倍给之。文节亦止取其半。或不得已,遇其所用,即其所用之因闻于桑,归其余于帑藏。桑赞虽武人,尝谓文节曰:“公异日必大用,恨吾老,不得见也。”祥符中,文节为京东转运使,奏称:“昔在桑赞幕下,知臣长厚。今赞死葬洪州,子弟悉官于外。臣乞每遇寒食节,至赞墓拜扫。”诏可之。是后岁一往,祭奉之礼,如在日在相府。凡桑氏子孙来见者,待之有如骨肉。 解叔谦母有疾,叔谦夜于庭中稽颡祈福。闻空中语云:“此病得丁公藤为酒即瘥。”即访医及本草注,皆无识者。乃求访至宜都郡,遇见山中一老翁伐木,问其所用。答云:“此丁公藤,疗风尤验。”叔谦便拜伏流涕,具言来意。此公怆然,以四段与之,并示以渍酒法。叔谦受之,顾视此人,不复知处。依法为酒,母病即瘥。 魏舒尝诣野店,主人妻夜产。俄而闻车马之声,相问者:“男也?女也?”曰:“男。年之十五,以兵死。”复问寝者为谁?曰:“魏公。”舒后十五载,诣主人间所生儿何在。曰:“因条桑,为斧伤而死。”舒自知当为公矣,后果为三公。 萧睿明母病风,积年沉卧,睿明昼夜祈祷。时寒,睿明下泪,为之冰如箸。额上叩头,血亦冰不溜。忽有一人以小石函授之,曰:“此疗夫人病。”睿明跪受之,忽不见。以函奉母,函中唯有三寸绢,丹书为日月字。每服之,即平复。于时秣陵朱绪无行。母病积年,忽思菰羹。绪妻到市买菰为羹,欲奉母。绪曰:“病后安能食?先尝之。”遂并食尽。母怒曰:“我病欲此羹,汝何必并啖尽,天若有知,当令汝哽死。”绪便闻心中介介然,即痢血,明日而死。睿明闻之,欲手自戮其尸。既而曰:“污吾刀。”乃止。 李预得古人餐玉法,乃采访蓝田,躬往攻掘,得若环壁杂器形者,大小百余。预乃椎七十枚为屑食之。及疾笃,谓妻子曰:“吾尸体必当有异,勿速殡,令后人知餐法之妙。”时七月中旬,长安毒热。预停尸四宿,而体色不变。其妻常氏以玉珠二枚含之,口闭。常谓曰:“君自云餐玉有神验,何不受含?”言讫,齿启纳珠。因嘘其口,都无秽气。举殓于棺,坚直不倾委。预叔祖皎为寇谦之弟子,遂服气绝粒数十年,隐于常山,年九十余,颜如小童。一旦沐浴冠带,家人异之,俄而坐卒。道士咸称其得尸解仙道。 李格非善论文章,尝曰:“诸葛孔明《出师表》;李令伯《陈情表》;陶渊明《归来引》,皆沛然如肝肺中流出,殊不见有斧凿痕。是数君子在后汉之末,两晋之间,初未尝以文章名世,而其词意超迈如此。吾是以知文章以气为主;气以诚为主。故老杜谓之“诗史”者,其大过人在诚实耳。诚实着见,学者多不晓。如玉川子《醉归诗》曰:‘昨夜村饮归,健倒三四五。摩挲青莓苔,莫嗔惊著汝。’舒王用其意,作《扇子诗》曰:‘玉斧修成宝月团,月边仍有女乘鸾。青冥风露非人世,鬓乱钗横特地寒。’” 仁庙朝,皇族中太尉夫人,一日入内再拜告帝曰:“臣妾有夫,不幸为婢妾所惑”帝怒,流婢于千里,夫人亦得罪,居于瑶华宫,太尉罚俸而不得朝。经岁方春暮,夫人为词曲,名《极相思令》云:“柳烟霁色,方春花露逼金茎。秋千院落,海棠渐老,才过清明。嫩玉腕托香脂脸,相传粉更与谁情?秋波绽处,相思泪进,天阻深诚。” 丁晋公为昭王宫使,夏英公时以翰林学士为判官。一日会宴斋宫,伶人有杂手伎号“藏ㄓ”者在焉。丁顾夏曰:“古无咏藏撅诗,内翰可作一首。”英公即席献诗曰:“舞拂桃珠复吐丸,遮藏巧伎百千般。主公端坐无由见,却被傍人冷眼看。” 薛尚书历典大郡,其治严明。每五鼓冠带,黎明据按决事。虽寒暑无一日异也。其精强如此。 王文正太尉气羸多病,真宗面赐药酒一瓶,令空腹饮之,可以和气血,辟外邪。文正饮之,大觉安健,因对称谢。上曰:“此苏合香酒也。每一斗酒以苏合香丸一两同煮,极能调五脏,却腹中诸疾。每冒寒夙兴,则饮一杯。”因各出数赐近臣,自此臣庶之家皆效为之,苏合香丸盛行于时。此方本出广济方,谓之“白术丸”。后人亦编入《千金外台》,治疾有殊效。予于良方叙之甚详,然昔人未知用之,钱文僖公集箧中方,苏合香丸注云:“此药本出禁中,祥符中赏赐近臣。”即谓此。 魏傅融有三子:灵庆、灵根、灵越,并有才力。尝谓人曰:“吾昨夜梦有一骏马,无堪乘者,人曰:‘何用得人乘?’有一人曰:‘惟傅灵庆堪乘此马。’又有弓一张,亦无人堪引。人曰:‘惟有傅灵根堪弯此弓。’又有数纸文字,人皆读不能解,人曰:”惟有傅灵越能解此文。’”灵庆后为军主,灵根为临齐副将,灵越为前军将军。 [book_title]●卷九 晋张华,初惠帝时,中人有得鸟毛长三丈,以示华。华见惨然。曰:“此谓海凫毛也,出则天下扰攘矣。”陆机尝饷华,于时宾客满坐,华发器,便曰:“此龙肉也。”众未信之。华曰:“试以苦酒濯之,必有异。”既而五色光起。机还问,于时云园中茅积下得一白鱼,质状殊常,以作过美,故以相献。武库封闭甚密,其中忽有雉雒。华曰:“此乃蛇化为雉也。”开视,雉侧果有蛇蜕焉。吴都临平岸崩,出一石鼓,捶之无声,帝以问华。华曰:“可取蜀中桐材,刻为鱼形,扣之则鸣矣。”于是如其言,果声闻数里。初吴之未灭也,斗牛之间尝有紫气,道术者皆以吴方强盛,未可图也。惟华以为不然,及吴平之后,紫气愈明。华闻豫章人雷焕,妙达纬象,乃要焕宿。屏人曰:“可共寻天文,知将来吉凶。”因登楼仰观,焕曰:“仆察之久矣,惟斗牛之间,颇有异气。”华曰:“此何祥也?”焕曰:“宝剑之精,上彻于天耳。”华曰:“君言得之,吾少时有相者言,吾年出六十,位登三公,当得宝剑佩之。斯言岂效欤?”因问曰:“在何郡?”焕曰:“在豫章丰城。”华曰:“欲屈君为宰,密共寻之,可乎?”焕许之。华大喜,即补焕为丰城令。焕到县,掘狱屋基。入地四丈余,得一石函,光气非常,中有双剑。弁刻题,一曰“龙泉”,一曰“太阿”其夕斗牛间,气不复见焉。焕以南昌西山北岩下土,以拭剑,光芒艳发。大盆盛水,置剑其上,视之,曰:“精芒眩目。”遣使送一剑并土与华,留一自佩。或谓焕曰:“得两送一,张公岂可欺乎?”焕曰:“张公将受祸,此剑当系徐君墓树耳。灵异之物,终当化去,不永为人服。”华得宝剑爱之,常置座侧。华以南昌土不如华阴赤土。报焕书曰:“详观剑文,乃干将也。莫邪何复不至?虽然,天生神物,终当合耳。”因以华阴土一斤致焕。焕更以拭剑,倍益精明。华诛,失剑所在。焕卒,子华为州从事。持剑行经延平津,剑忽于腰间跃出,堕水。使人没水取之,不见剑,但见两龙,各长数丈,蟠萦有文章。没者惧而反,须臾光彩照水,波浪惊沸,于是失剑。华叹曰:“先君化去之言,张公终合之论,此其验乎!”华之《博物》多类此。 唐龙图恬静寡欲。天圣中以工部郎中知洪州,舟南渡,徘徊不进。或问其故,答曰:“职由以四月为限,分遽之任,得无获趋利之讥乎?”逾月乃至。当时仕宦者无不愧服。 张宗永,华州人,倜傥不羁,善为诗。宝元中,以职官知建安县。时郑州陈相尹京兆,宗永尝以事失公意。公有别业,在杜县间。宗永知公好绝句诗,乘闲诣之,于舍壁大书二韵云:“乔松翠竹绝纤埃,门对南山尽日开。应是主人贪报国,功成名遂不归来。”庄督录以闻,公览而善之,待之如初。宗永尝有诗云:“大书文字堤防老,剩买峰峦准备闲。”嘉句甚多,往往脍炙人口。 旧制,天下贡举人到阙,悉皆入对,数不下三千人,谓之群见。远方士皆未知朝廷仪范,班列纷错,有司不能绳劾。见之日先设禁围于着位之前,举人皆拜于禁围之外。盖欲限其前列也。至有更相抱持,以望黼座者,有司患之。近岁遂止令解头入见,然尚不减数百人。喜中,予忝在解头,别为一班,最在前列。目见班中惟从前一两行,稍应拜起之节,自余亦终不成班缀而罢。每为阁门之累,常言殿庭中班列不可整齐。唯见三色,谓举人番人骆。 曹武穆知渭州,号令明肃,西人慑惮,由是边境无虞。一日方召诸将饮食,会有叛卒数千,亡奔出境者。候骑报适至,诸将相视失色,公言笑如平时,徐谓骑曰:“吾命也,汝无泄。”西人闻之,以为袭已,皆杀之。 山民云熊于山中行数千里,悉有潜伏之所,必在石岩枯木中,山民谓之熊馆。惟虎出百里外,则迷不知道路。 杨行密之据扬州,民呼蜜为蜂糖。夫蜜、密二音也,呼吸不同,字体各异,亦由茄子、伽子之义。甚哉,南方之好避讳者如此。 山谷言:“余顷与范内翰、纯甫同局。纯甫多能言事。方公初官凤翔时,年尚少,家人每每见其卧斋中,忽蹶起着公服,执手板,危坐久之,率以为常,竟莫识其意。纯甫常从容问之,答曰:“吾时忽念天下安危事。”夫人以天下安危为念,岂可不敬耶。 孙之翰,人尝与一砚,直三十千。孙曰:“砚有何异,而如此之价也?”客曰:“砚以石润为贤,此石呵之则水流。”孙曰:“一日呵得一担水,才直三钱,买此何用?”竟不受。 孙元规知杭州,扌适奸发伏,号为神明。有僧元夕市中,然顶求化,以新寺字。左右施利山积。公出见,立马不行,瞰其情。久之,入呼僧前,诘其奸状,僧惶恐顿伏。又一僧醉卧道上,为逻者所擒。公问其故,僧答曰:“野性所嗜,不能自禁。”又问:“复能饮酒否?”曰:“公家赐酒,安敢不饮?”遂与酒一壶,一引而尽。公戒逻者曰:“速扶师归院,勿使为群小侵侮。”僧明日声鼓登坐,谓众曰:“吾西域之人也,溷迹于此,不幸为此子听识,不可复留矣。”于是结跏跌坐,奄然而逝。其分别淑慝,皆此类也。 石参政中立,性滑稽。天禧中,为员外郎。时西域献狮子,畜于御苑,日给羊肉十五斤。尝率同列往观,或曰:“彼兽也,给羊肉乃尔。吾辈忝预郎曹,日不过数斤,人翻不及兽乎?”石曰:“君何不知分也,彼乃苑中狮子,吾曹员外郎耳,安可并邪?” 赵侍读师民,学问淳德,天下所共称也。仁庙时讲书后殿,说乾卦四德,至贞字,不以他音代呼,直言其字。近侍皆掩口,公徐曰:“临文不讳。”讲罢,帝目送之,顾左右曰:“此真古儒也。”其眷重如此。 临川谢逸,字无逸,高才,江南胜士也。鲁直见其诗,叹曰:“使在馆阁,当不减晁、张。”朱世英为抚州,举八行不就,闲居多从衲子游,不喜对书生。一日,有贡士来谒。坐定曰:“每欲问无逸一事,辄忘之。闻人言欧阳修果何如人?”无逸熟视久之,曰:“旧亦一书生,后甚显达,尝参大政。”又问:“能文章否?”无逸曰:“也得。”无逸之子宗野,方七岁,立于旁,闻之匿笑而去。 [book_title]●卷十 郭进有才略,累有战功,尝判邢州。今邢州城,乃进所筑,其厚六丈,至今坚完。铠仗精巧,以至封贮亦有法度。进于城北,治第既成,聚族人宾客落之。下至土木之工,皆与燕,设诸工之席于东庑。人或曰:“诸子安可与工徒齿?”进指诸工曰:“此造宅者。”指诸子曰:“此卖宅者。固宜坐造宅者下也。”进死未几,果为他人所有。今资政殿学士陈彦升宅,乃进旧第东一隅也。 孙梦得中丞,荐吴中复为御史。或曰:“公平生不识,何由知之?”公曰:“闻中复知犍为县,多美政。及替,不载一物。其爱民廉洁如此,使之立朝,必不苟且。知贤则荐,何用识面邪!” 包枢密知府礼上日,众吏前请讳。公曰:“何讳也?”吏曰:“公祖先之名,群吏当避之。”公目曰:“吾无所讳,惟讳吏之有赃污者。”吏惧而引去。吁,公儒者之通敏者也。任府尹十余年,民吏称为神明。然为大尹十余年,近世亦稀有。 兴化隐士陈易,字体常。熙宁初在太学,通经术。既而隐居庐山,以归,乃筑室于兴化县之蔡溪岩。不下山者三十年,惟与沙门有需亲善。人或就见,亦无忤也。易襟抱易旷,风韵洒然,见者无不爱慕忘归。蔡子由正言首以八行荐之,易以启事谢之云:“心若死灰,枉被吹嘘之力;身如稿木,难施雕琢之功。”又云:“昔在儒门,虽粗修于八行。晚归祖道,惟务了于一心。心既已忘,行复何有?”其所造如此。其后转运判官陈达野,复以行能尤异,荐易于朝,易终不起。 黄州潘大临工诗,多佳句,然贫甚。东坡、山谷尤喜之。临川谢无逸以书问有新作否?潘答书曰:“秋来景物,件件是佳句。恨为俗气所蔽翳。昨日清卧,闻搅林风雨声,欣然起,题其壁曰:‘满城风雨近重阳。’忽催租人至,遂败意。止此一句奉寄。”闻者笑其迂润。初作东府,望气者言曰:“异哉,乃有天子气。”及府成,车驾果临幸。时龙图张秩,以诗庆两府诸公,而王丞相和曰:“曾留主上经过迹,更费多人赋咏才。” 王荆公患喘,药用紫团山人参,不可得。时薛师政自河东还,适有之,赠公数两,不受。人有劝公曰:“公之疾,非此药不可治。疾可忧,药不足辞。”公曰:“平生无紫团参,亦活到今日。”竟不受。公面黧黑,门人忧之,以问医人。曰:“此垢污,非疾也。”进澡豆令公洗面,公曰;“天生黑于予,澡豆其如予何?” 王相有边功,久居枢要。仁庙朝,有谏官言公宅枕干刚,貌类艺祖。公上章请罪云:“宅枕干刚,乃朝廷所赐;貌类艺祖,盖父母所生。”仁庙嘉纳,益厚遇公,言者内愧。夫言事,谏官之职也。然贵得其实,则不旷。苟求其微过以邀名,非义也,况无过失乎? 罗可,沙阳之硕儒也,性度宽宏,词学赡丽。尝预乡荐,见黜于礼部,遂慨然不复有进取意,以疏放自适。乡人共以师礼事焉。人有窃刈其园中蔬者,可适见,因蹑足伏草间避之,以俟其去。又有攘杀其鸡者,可乃携壶就之。其入惭悚服罪,可执其手曰:“与子幸同里闾,不能烹鸡以待子,我诚自愧。”乃设席呼其妻孥环坐,尽醉而归,终不以语人。人由是相诫无犯。年六十七而卒。所为诗赋,多播人口。尝作《百韵雪诗》,其间有“斜侵潘岳鬓,横上马良眉。”诚佳句也。 杜甫赠高适诗云:“脱身簿尉中,始与捶楚辞。”韩愈赠张工曹诗云:“判司卑官不堪说,未免捶楚尘埃间。”杜牧寄小侄阿宜诗云:“参军与簿尉,尘土惊羌。一语不中治,鞭捶身满疮。”以此明唐之参军簿尉,有过则受笞杖之刑,犹今之胥吏也。 西头供奉官钱昭度,粗有诗名。曾作咏方池诗云:“东道主人心匠巧,凿开方石贮涟漪。夜深却被寒星照,恰似仙翁一局棋。”有轻薄子见而笑曰:“此正所谓一局黑全输也。” 前辈作花诗,多用美女比其状。如曰:“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陈俗哉。山谷作《酴诗》曰:“露湿何郎试汤饼,日烘苟令炷炉香。”乃用美丈夫比之,若将出类。而吾叔渊材作《海棠诗》,又不然,曰:“雨过温泉浴妃子,露浓汤饼试何郎。”意尤工也。 赵叔严罢参政致政,居雎阳;欧阳永叔罢参政致政,居汝阴。叔平一日乘女舆,来访永叔。时吕晦叔以金华学士知颍州,启宴以召二公。于是欧公自为优人,致语及口号。高谊清才绅以为美谈。口号曰:“欲知盛集继荀陈,谓有当筵主与宾。金马玉堂三学士,清风明月两闲人。红芳已过鹦犹啭,青杏初尝酒正醇。好景难逢良会少,乘欢举白莫辞频。” 赵阅道为成都转运使,出行部内,唯携一琴一鹩一龟。坐则看龟鼓琴。尝过青城山遇雪,舍于逆旅。逆旅之人,不知其使者也,或慢狎之。公颓然鼓琴不顾。 治平年,江南吉州吉水令,忘其名。治邑以严毅,民有罪,大小不赦。邑虽治,民亦失和。有野客马道为《啄木鸟》诗云:“翠翎迎日动,红嘴响烟萝。不顾泥丸及,惟贪得食多。才摧枯朽木,又止最高柯。吴楚园林阔,芒芒争奈何?”令见其诗,为之少缓。民目马君为“马啄木”。 俗语有之曰:“槐花黄,举子忙。”谓槐之方花,乃进士赴举之时。而唐诗人翁承赞有诗云:“雨中妆点望中黄,勾引蝉声送夕阳。忆得当年随计吏,马蹄终日为君忙。”乃知俗语亦有所自也。 卢秉侍郎,尝为江南小郡司户参军。于传舍中题诗云:“青衫白发病参军,旋粜黄粮换酒樽。但得有钱留客醉,也胜骑马傍人门。”王荆公过而见之,尤极称赏,俄荐于朝。数年间遂超显仕。 东坡曰:“罗浮有野人,山中隐者或见之,相传葛稚川之隶也。有邓道士者,尝见其足迹。余偶读韦苏州寄全椒道士诗云:‘今朝郡斋令,忽念山中客。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遥持一樽酒,远慰风雨夕。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想其风度,则全椒道土,岂亦邓君之流乎?”因以酒问且依苏州韵作诗寄之曰:“一杯罗浮春,远饷采薇客。遥知独酌罢,醉卧松下石。幽人不可见,清啸闻月夕。聊戏庵中人,飞空本无迹。” 杨某尚书以耳聋致政,居县别业。同里有高氏者赀颇厚,有二子,小字大马、小马者,业明经,屡上谒,杨以里之故,虽庸下,常待以温颜。一日里中社,小马携酒一,就杨公曰:“此社酒,善治聋,愿得侍杯杓之余沥。”杨瞑目良久,呼小仆取笺。书绝句与之,曰:“十数年来聋耳,可将社酒便能医。一心更愿清盲了,免见高家小马儿。” 晏元献公为童子时,张文节荐之于朝廷,召至阙下。适值乡试进寸,便令公就试。公一见试题,曰:“臣十日前已作此赋,草尚在,乞别命题。”上极爱其不隐,及为馆职,时天下无事,许臣僚择胜燕饮。当时侍从文馆,士人大夫为燕集,以至市楼酒肆,往往皆供帐为游息之地。公是时贫甚,不能出,独家居,与昆弟讲习。一日选东宫官,忽自中批除晏殊。执政莫喻所因,次日进覆,上谕之曰:“近闻馆阁臣僚,无不嬉游燕赏,弥日继夕。惟殊杜门与兄弟读书,如此谨厚,正可为东宫官。”公既受命得对,上面谕除授之意。公语言质野,则曰:“臣非不乐燕游者,直以贫,无可为之。臣若有钱,亦须往,但无钱不能出耳。”上益嘉其诚实,知事君体。眷注日深,仁庙朝,卒至大用。 [book_chapter]续墨客挥犀 [book_title]●卷一 ○母子妻三人并卒 〔此处有脱漏〕职官权知郓州平阴县事,一日与〔此处有脱漏〕忽报大夫人暴疾,潜驰归已不〔此处多有脱漏〕复抚潜尸〔此处多有脱漏〕出〔此处多有脱漏〕如此廨后为〔此处多有脱漏〕之曰:“扪虱庵未尝一日不醉,〔此处多有脱漏〕常对辅臣言,欲其戒酒,延年闻之〔此处有脱漏〕遂成疾而卒。 ○赵龙图善为诗句 赵龙图师民知磁州日,有春日即事云:“委地露花啼晓恨,拂堤烟柳美春容。”信哉佳句也。公为性淳古而诗笔秀丽,是知有学而益有才也。 ○愿为夫人子以报 曾学士居泉州南安县。去所居五里有草堂和尚者,年九十余,戒行孤絮,未尝出庵。曾公与夫人时时携果馔衣物往遗之,老僧谢曰:“吾年齿衰迈无以为报,愿为夫人之子以报。”时夫人方孕,一夕梦老僧披帏而入,夫人惊寤而子生。遽遣人间之,则草堂和尚已坐化矣。所生子名公亮,后为宰相,封鲁公云。俗传燕巢人家,巢户内向及长过尺者吉祥也。集贤尚书张公别墅在光化军,每岁燕巢第中正寝,其长可容匹练,户悉内向,数年间入管机密,遂登庸焉。 ○望阙而逝 真宗皇帝时,有道士柴通元者,居陕州承天观。寿百余数,耐寒暑,日纵酒往往不食,祀汾阴随辇自号罗山太一洞主。临终召官僚士庶言死生之要,夜分盥灌望阙而逝。举其体甚轻,若蝉蜕然。 ○土馒头 梵志诗曰:“城外土馒头,稻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鲁直曰:“既是稻草,何缘更知滋味。”易之曰:“预先以酒浇,且图有滋味。” ○视五色损目 凡视五色皆损目,惟黑色于目无损。李氏有江南日,中书皆用皂罗糊屏风,所以养目也。王丞相在政府,亦以皂罗糊屏风。 ○投檄去 有一武人,忘其名,志乐闲放,而家甚贫。忽吟一诗曰:“人生本无累,何必买山钱。”遂投檄去,至今致仕,尚康宁。 ○扈兴屠狗为事 扈兴,府界酸枣县市民也。始以屠狗为事,间或亦宰牛豕,而又善庖。邑人多用之,悉呼之曰:“扈厨。”一日市牛归,缠之屋后将欲杀之也。牛见兴,双跪其前足若拜焉。兴曰:“汝欲免死乎?若然者,更拜即不杀焉。”牛又如前拜不止,兴方秉酒,醉而反怒曰:“汝拜我不已,我弗信也。”乃竟杀之,剖腹中有犊焉。兴有三子,不逾半岁皆死。嗟曰:“始笑而许,中怒而杀,三子皆夭,今一身老且孤,复贫困,天道远乎?”扈兴今为手力厨子于县衙,年七十余岁矣。 ○妖异未必尽为祸 鄱阳龚冕仲自言其祖纪与族人同应进士举,唱名日其家众妖竞作:牝鸡或晨ず,犬或巾帜而行,鼠或白昼群出,至于器皿服用之物,悉自变易其常处。家人惊惧不知所为,乃召女巫徐姥者使治之。时尚寒,与姥对炉而坐,有一猫正卧其侧,家人指猫谓姥曰:“吾家百物皆为异,不为异者独此猫耳。”于是人立拱手而言曰:“不敢。”姥大骇而去。后数日捷音至,二子皆高第矣,乃知妖异未必尽为祸也。 ○王弼言有所自 宋子京尚书云:“古者牛惟服车。《书》云:‘肇牵车牛。’《易》曰:‘服牛乘马。’汉赵过始教人用牛耕。”王弼《易传》云:“牛稼墙之资。”是不原汉始用牛耕之意。其说虽不见于经书,然十哲有冉耕者字伯牛,盖取其义。古非不知以牛耕,但赵过教人驱驭之法,耒耨之器为备善耳。王弼之言必有所自也。 ○好草圣不工 张丞相好草圣而不工,当时流辈皆讥笑之,丞相自若也。一日得句索笔疾书,满纸龙蛇飞动,使其侄录之。当陂险处,侄惘然而止,执所书问曰:“此何字?”丞相熟视久之,亦自不识,诟其侄曰:“胡不早来问?致吾忘之。” ○呼为卧仙 华岳张超谷岩石下有僵尸,齿发皆完,春时游人多以酒沥口中,呼为“卧仙”,好事者作木榻以荐之。喜中,有石方十余丈,自上而下正塞岩口,岂非仙者所蜕,山灵之不欲人之亵慢。 ○王维画《黄梅出山图》 王仲至阅吾家画,最爱王维画《黄梅出山图》。盖其所图黄梅、曹溪二人,气韵神检皆如其为人。读二人事迹还观所画,可以想见其人。 ○厩猴 耿从政以供备副使知赵州,厩养一猴甚大,如三四岁儿,极甚驯善,不加羁絷,亦不远去。厩有守卒,夜即赌博,常使此猴执火炬,举动如人,惟所命焉。时见胜者即伸手乞钱,稍迟与则灭其火,人已怪之。厩后有园,守卒居园中,其妇产一子,三日浴之,猴在其傍。园卒贫乏,常居家治蔬于圃。一日尽室灌园,其子妇以儿在家乃先回欲乳之,适见猴抱婴儿在房前,妇使猴放子于地而出。他日自外归,乃见其子殂于釜中,而猴常见浴儿乃效人之所为。于是白于耿使而斩之,足知畜养异类,亦宜防之也。 ○吉贝布 闽岭以南多木棉,土人竞植之,有至数千株者。采其花为布,号“吉贝布”。余后因读《南史?海南诸国传》,言林邑等国出古贝木,其花成时如鹅毛,抽其绪纺之以作布,与伫布不异。亦染成五色,织为斑布,正此种也。盖俗呼“古”为“吉”耳。 ○分夜钟 欧公诗话有讥唐人“半夜钟声到客船”之句云:“半夜非钟鸣”。时或以谓人之始死者,则必鸣钟,多至数百千下,不复有昼夜之拘,俗号“无常钟”,意疑诗人偶闻此耳。余后过姑苏,宿一院,夜半偶闻钟声,因问寺僧,皆曰:“固有分夜钟,曷足怪乎?”寻闻他寺皆然。始知半夜钟唯姑苏有之,诗人信不缪也。 ○迂阔好怪 渊材迂阔好怪,尝畜两鹤,客至指以夸曰:“此仙禽也,凡禽卵生,此禽胎生。”语未卒,园丁报曰:“此鹤夜产一卵,大如梨。”渊材面发赤,诃曰:“敢谤鹤耶!”卒去。鹤辄两层其胫伏地,渊材讶之,以杖惊使起,忽诞一卵。渊材咨嗟曰:“鹤亦败道,吾乃为刘禹锡佳话所误,自今除佛、老子、孔子之语,余皆勘验。”徐曰:“渊材自信之力,然读相鹤经未熟耳。”又曰:“吾严生无所恨者,五事耳。”人间其故,渊材敛目不言,久之曰:“吾论不入时听,恐汝曹轻易之。”问者力请其说,乃答曰:“第一恨鲥鱼多骨,第二恨金橘多酸,第三恨莼菜性冷,第四恨海棠无香,第五恨曾子固不能作诗。”闻者大笑,而渊材瞠目曰:“诸子果轻易吾论也!” ○张氏园亭 范讽自给事中谪官,数年方归济南。城西有张氏园亭,数泉上出,有金线、真珠之目,水木环合,乃历下之胜景。园亭主人乃张寺丞听也,尝邀范宴饮于亭。范题二韵诗于璧:“园林再到身犹健,官职全抛梦乍醒。惟有南山与君眼,相逢不改旧时青。” ○画有八景 度支员外郎宋迪工画,尤善为平远山水,其得意者有平沙雁落、远浦帆归、山市晴岚、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潇湘夜雨、烟寺晚钟、渔村落照,谓之“八景”,好事者多传之。往岁小窑村陈用之善画,迪见其画山水,谓之曰:“汝画信工,但少天趣。”用之深伏其言,曰:“常患其不及古人者,正在于此。”迪曰:“此不难耳,汝先当求一败墙,张素讫,倚之败墙之上,朝夕观之。观之既久,隔素见败墙之土高平曲折皆成山水之象,心存目想,高者为山,下者为水,坎者为谷,缺者为涧,显者为近,晦者为远,神领意造,帆然见其有人禽草木飞动往来之象,了然在目。则随意命笔,默以神会,自然境皆天就,不类人为,是谓活笔。”用之自此画格进妙。 ○香山寺猴 郴州境有香山寺,寺构于山半,其景极清雅,然多群猴,至相呼沿挂檐楹之上,亦入庖厨窃食,又常污僧缁衣,寺僧患之,无计绝也。有一客僧曰:“我能令其绝迹不来。”一日,以机获得一猴,僧乃以浓墨遍涂猴身,而复纵去,群猴见之大惊,时奔走无地。墨猴被缚以得纵去,群甚急,众猴呼叫而益走,引领望之,俄顷入于深山而不见,自此猴果绝迹。庄子言:“汝太白而去黑而来,岂不怪也。”亦此类也。 ○通印子鱼 莆阳通应子鱼名著天下,盖其地有通应侯庙,庙前有港,港中之鱼最佳。今人必求其大可容印者,谓之“通印子鱼”,故荆公亦有诗云:“长鱼俎上通三印。”此传闻之讹也。 ○拟古诗 《文选》有江文通拟古诗三十首,如拟休上人闺情云:“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今人遂用为休上人诗故事。又拟陶渊明田园诗云:“种禾在东皋,苗生蒲阡陌。”今此诗亦收在陶渊明集中,皆误也。 [book_title]●卷二 ○忌桃李雀蛤 服木者忌食桃、李、雀、蛤。今人多不食鸠鸽,误也。海傍有蛤,背有花纹者,土人谓之“花蛤”;无文者,谓之“沙蛤”,其状一同。《记》云:“雀入大水化为蛤。”盖以其同类故耳,濒海之民有目睹其变者。 ○江左高文 六一居士谓陶渊明《归去来》为江左之高文,当世莫及。涪翁云:“颜、谢之诗可谓不遗炉锤之功至,然渊明之墙数仞而不能窥也。”东坡晚年尤喜渊明诗,在儋耳遂尽和其诗。舒王在金陵作诗多用渊明诗中事,至有四韵诗全使渊明诗者。又尝言其诗有奇绝不可及之语,如“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由诗人以来无此句也。然则渊明趣向不群,词彩精拔,晋宋之间一人而已。 ○渡观江风作 王荣老尝官于观州,罢渡观江,七日风作不得济。父老曰:“公箧中畜奇物,此江神极灵,当献之得济。”荣老顾无所有,有玉麈尾即以献之,不可;又以端石砚献之,不可;又以宣包虎帐献之,皆不验。夜卧念曰:“有黄鲁直草书扇头子,题韦应物诗曰:‘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即取视,忄党恍之际曰:“我犹不识,鬼宁识之乎?”持以献之,香火未收,天水相照如两镜对展,南风徐来,帆一饷而济。余谓观江神必元迁客之鬼,不然何嗜之深也。 ○胥吏魁桀狡狯 陈学士贯为省副,时三司有一胥魁,桀黠狡狯,潜通权幸,省中之事率以咨之,每声喏使,往往佯为欠伸不敢当其礼。陈闻而不平,决入省斥逐之。既来参见严颜以待,胥知其意,奉事弥谨,禀承明敏,举无遗事,岁余陈亦善待之。一日,陈谓胥曰:“宅中欲会一二女客,何人可使干办?”胥曰:“某公事之隙暂往督视亦可。”陈不知其心有包藏,乃曰:“尔若自行甚善,宴席所需十未具一。”胥乃携十余岁女子于东华门街,插纸标于首曰:“为陈省副请女客,令监厨无钱陪备,今鬻女子要若干钱。”遂结皇城司密逻者,俾潜以闻朝廷,将行黜降,赖宰臣辨解,终岁竟罢去,止得集贤学士(旧例省副罢皆得集贤学士)。 ○鲤鱼三十六鳞 鲤鱼当胁一行三十六鳞,鳞有黑文如十字,故谓之“鲤文”。从鱼里者,三百六十也。然井田法即以三百步为一里,恐四代之法,容有不相袭者。 ○天庆观古钟 郴郡天庆观有古钟,一夕大风雷,俄而失之。观主意其为盗者所取也,乃告公而求之,符下久不得。渔者一日渡江,以篙下刺,铿然有声,细而视之,乃其钟也。告官举而出之,乃天庆观所失钟也。钟腹有二窍,若用利物穴之也。说者言:“钟鼻泻作龙形,往往有灵,与潭下蛟革斗,不然钟何以致此也。”夫钟其重数千斤,虽百人未易迁徙也,无故而至于水下,是可怪也夫。 ○射之没镞 《史记?李广传》:“广夜见石以为虎,射之没镞。”《汉书》云:“饮羽。”史迁与李广同时,必不误。铁能入石逾寸,亦足为异,必无竹能入石过尺之理。虽云精诚所致,恐物理不然,此殆班氏之饰词也。 ○至言之祖 宋尚书云:混元皇帝《道德经》为至言之祖;屈平《离骚》为词赋之祖;司马迁《史记》为纪傅之祖。后人为之□,□方不能如矩,至圆不能过规。左丘明工言人事,庄周工言天,二子之上无有矣,虽圣人复生蔑以加云。 ○作不经人道语 盛学士次仲、孔舍人平仲同在馆中,雪夜论诗,平仲曰:“当作不经人道语。”曰:“斜拖阙角龙千丈,潜抹墙腰月半棱。”坐客皆称绝。次仲曰:“句甚佳,惜其不大。”乃曰:“看来天地不知夜,飞入园林总是春。”平仲乃服其工。 ○皂鹤洞 平凉西有崆峒山,乃广成子修道之所。山之绝壁有石穴,谓之皂鹤洞。鹤顶如丹,毛羽皆黑,日照之,金色粲然,故其下有金衣亭,岁不过一二出。今其地乃为僧徒所据,鹤或见,则僧徒必有死亡反初者。 ○《乐毅论》皆摹本 本朝人高绅学士家,皇中绅之子高安世为钱塘主簿,《乐毅论》在其家,予尝见之。时石已破缺,末后独有一“海”字者是也,其家子尝见。后十余年,安世在苏州,石已破为数片,以铁束之。后安世死,石不知所在,或云于苏州一富家得之,亦不复见。今传《乐毅论》皆摹本也,笔画无复昔之清劲,羲之小楷字于此殆绝,《遗教经》之类皆非其比也。 ○崔球昼梦至家 池州崔球为太学生,苦学久不归。一日,昼梦至其家,见其妻正凭几写字,呼之不应,与之言亦不答,若耳不闻焉。所书乃诗一首也,云:“数日相望极,须知意思迷。梦魇不怕岭,飞过大江西。”既觉,历历忆其诗,乃书之藏于笥。后月余家问至,其妻寄此诗一字无差,有其书之月日,乃球得梦之日也。 ○服金石药者多被毒 周东老尝言退之痛斥道释以至贬谪,然在潮州乃参大颠,其后与孟简书,虽深自辨释教,终不能掩也。又好言人眼金石药者,多被毒病而死,必为世诫。而乐天诗云:“退之服硫黄,一病讫不痊。”则知退之晚年亦因服金石致病死矣。以之立言垂教则可,岂可谓亦允蹈之者乎! [book_title]●卷三 ○血如皂荚子 真庙时有人奉使交趾,以羹配笼饼而食,羹中血皆如皂荚子,虽味不甚佳,莫知其何以然。洎回<巴>求其法,乃取牛蜱沦而去其皮耳。 ○蹙融 蹙融,或谓之“蹙戎”,《汉书》谓之“格五”,虽止用数棋,共行一道,亦有能否。徐德占善移,遂至无敌。其法已常欲有余而致敌人于险,虽知其术止如是,然卒莫能胜之。 ○胡蔓 二广有草生于山谷间,其名“胡蔓草”,以急水吞之即立死,以慢水下之即缓死。又取毒蛇杀之,以草覆,洒之以水,菌生其上,取而为末,以酒毒人,始亦无恙,再饮酒即毒作死矣。以茶以饣卞皆然。其俗颇淫,妇人多不由媒而配合。北人与之合,既情相爱,多不肯逐北人内地,即阴以药致食物中,北人还即诫之曰:“子某年复来。”若从其言去即复有药解之,若过期不往乃毙矣。或谓之“定年药”,北人届彼亦宜志之也。 ○静指溪作诗 静禅师,有道老宿也。初住筠之三峰,尝赴供民家,渡溪溪流涨,静重迟为涨流所漂,童子掖之至岸。坐沙石间,垂头如雨中鹤,童子意必怒且遭诟,遂不敢仰视。静忽指溪作诗曰:“春天一夜雨滂沱,添得溪流意气多。刚把山僧推倒却,不知到海后如何。”后住汝州香山寺,无疾而化。 ○业成方食肉 贾参政之父名比,有学问,五代时举进士甲科,开宝中官至水部员外郎,教子甚严。参政方五岁,日诵千余言,常令蔬食,曰:“俟业成乃食肉。”参政年十五,遂登进士第。士大夫有子弟好学者,水部必持刺往谒劝诱之,常言父兄于其子弟当割爱尚严,使之有立,群从孤幼贫不能自立者,咸养育训诲以至成人云。 ○八十二岁及第 梁灏八十二岁雍熙二年状元及第,其谢启云:“白首穷经少伏生之八岁,青云得路多太公之二年。”后终秘书监,卒年九十余。 ○张密学善待僧文鉴 张逸密学知成都,善待僧文鉴大师,蜀中民素所礼重。一日,文鉴谒张公未及见,时华阳主簿张唐辅同俟于客次,唐辅欲搔发,方脱乌巾,睥睨文鉴罩于其首,文鉴大怒喧呶,张公遽召。才就坐即白曰:“某与此官人素不相熟,适来辄将幞头罩某头上。”张公问其故,唐辅对曰:“某方头痒,取下幞头无处顿放,见大师头闲,遂旦权少时,不意其怒也。”张公大笑而已。 ○过一新贵人食 余与李德修游公义,过一新贵人,贵人留食,予三人者皆左手举箸。贵人曰:“公等皆左转也。”予应声曰:“我辈自应须左转,如君岂是背匙人。”一坐大笑。 ○小民不为利动 兴元府李翁以煅铁为业,仅免饥寒。俄生一女,姿容绝丽,人目之为花羞,豪贵竞纳金珠求以为妾,有至数千缗者,其父悉拒而不许。既而有贫士愿娉为妻,乃许之。贫士后遂以才学登第,人皆叹其小民能不为利动而有守也。 ○六虎 延子吴氏姊妹六人,皆后悍残忍,时号“六虎”。就中“五虎”尤甚,凡三适人皆不终,平生手杀婢十余人。每至夜分常闻堂庑间喧呼击扑之声,同室者皆惧,“五虎”怒曰:“狂鬼敢尔耶!”命开户移榻于中庭,乃持刃独寝,于是彻旦寂然。人谓“五虎”之威鬼犹畏之也。 [book_title]●卷四 ○陈烈遵古礼 陈烈福州人,博学不徇时态,动遵古礼。蔡君谟居丧于莆田,烈往吊之,将至近境,语门人曰:“《诗》不云乎?‘凡民有丧,匍匐救之’,今将与二三子行此礼。”于是乌巾栏享,与二十余生望门以手据地膝行,号恸而入,孝堂妇女望之皆走,君谟匿笑受吊,即时李遘画《匍匐图》。 ○古冢 济州金乡县发一古冢,乃汉大司徒朱鲔墓。石壁皆刻人物祭器乐架之类,人之衣冠多晶,有如今之幞头者,巾额皆方,悉如今制,但无脚耳;妇人亦有如今之垂肩,冠者如近年所眼角冠,两翼包面下垂及肩,略无小异。人情不相远,千余年前冠服已尝如此,其祭器亦有类今之食器者。 ○守宫 守宫其形大概类蜴蜥,足短而加阔,亦有其色金者。秦始皇时有人进之云:“能守钥,人不敢窃发”。钥,古名之曰“守宫”,由此也。又云:“致于宫中,宫人之有异志者,守宫即吐血污其衣。”或曰:“以守宫系宫人臂,守宫吐血污臂者,有淫心也,秦皇则杀之。” ○与可诗精绝 东坡尝对欧阳公诵文与可诗曰:“美入却扇坐,羞落庭下花。”欧公笑曰:“与可无此句,此句与可拾得耳。”世徒知与可扫墨竹,不知其高才兼诸家之妙,诗尤精绝。戏作《鹭鸶诗》曰:“颈细银钩浅曲,脚高绿玉深翘。岸上水禽无数,有谁似汝风标。” ○有气岸 德州军士刘喜有气岸,尝出经年,妻与一富人子私通,夫归绐谓妻曰:“汝之前事我尽知之,吾不能默默受辱于人,又不忍间两情之好,汝能令富人子以百金饷我,我则使汝诈为病而死者,载以凶器而送诸野,汝夜则潜往奔之,如是庶可以灭口。”妻以为然,因进百金托以疾逝。夫乃纳妻于棺,胶以大钉,遂纵火焚之,以身自诉于郡将张不疑,不疑奇其节而释其罪。 ○婢仆患疾 江南富民王生有仆病癞积年,王生恶而逐之,自投于井,水始及肩故得不死,明日汲者为救而免,自是所患顿除,至八十余方死。又安州杨子方秀才有婢春燕,中年忽得足弱之疾,不能步履,而饮啖辄兼数人,其家亦厌之,移弃野外,凡旬日不得食。一日,自步而归,卒老于杨氏,此理殆不可晓。 ○中书有生老病死苦之说 熙宁中,初富丞相苦足疾多不入,曾丞相将及引年,时王介甫、赵阅道、唐子方为参政。介甫日进说以更庶政,阅道颇难之而不能夺,但退坐阁中弹指言苦。唐子方屡争于上前,既而唐发疽而死。京师人言中书有生、老、病、死、苦之说,谓介甫生、曾公老、富公病、阅道苦、子方死也。 ○唐肺石 长安故宫阙前有唐肺石尚在,其制如佛寺所击响石而甚大,可长八九尺,形如人肺。亦有款志,但漫剥不可读。按,秋官大司冠以肺石达穷民,原其义乃伸冤者击之,立其下,然后士听辞,如今之僭登闻鼓也。所以肺形者,便于垂,又肺主声,殷所以达其冤也。 ○诗记一时事实 欧阳公《夷陵黄牛庙诗》曰:“石马系祠门。”东坡《钱塘诗》曰:“我爱南屏金鲫鱼。”二诗皆无以异童稚学为诗语者,然皆记一时之事。欧阳公尝梦至一神祠祠前,有石马缺左耳,及谪夷陵过黄牛庙所见如梦中。西湖南屏山兴教寺池有鲫鱼十余尾,皆金色,道人斋余争倚槛投饼饵为戏,东坡习西湖久,故写于诗词耳。 ○笛声发于林 余尚书庆历中知桂州,州境穷僻处有林木延袤数十里,每至月盈之夕,辄有笛声发于林中,声甚清远。土人云:“闻之已数十年,终不详其何怪也。”公遣人寻之,见其声自一大柏木中出。乃伐取以为枕,笛声如期而发,公甚宝惜,凡数年。公之季弟欲穷其怪,命工解视之,但见木之文理正如人月下吹笛之像,虽善画者不能及,重以胶合之,则不复有声矣。 ○睹貌辄相憎恶 晋阳有张、李二生为邻,二生素无仇隙,睹貌辄相恶憎。张与高僧志端相善,语其因,僧曰:“此宿冤也,宜远游以避之。”张如其言,因诣蜀侨居僧舍数年。后忽闻有李处士者投宿是院,张潜窥之,乃邻之李生也。张甚疑惧促装将出,李怀刃伺诸门,戡其胸而杀之,李自刎。 ○失礼则求诸野 居丧之礼近世灭裂。予尝知辰州,民与蛮獠杂居,其俗父母丧不啖稻梁、盐酪、飞走之肉,惟食藜实、粉豆、鱼菜而已。虽未合于古礼,而诸夏闾里之民不逮也。失礼则求诸野,信哉。 ○钱有顺天得一文 熙宁中,尝发地得大钱三十余千文,皆“顺天得一”。当时在庭皆疑古无“得一”年号,莫知何代物。予按《唐书》史思明僭号铸“顺天得一”钱,“顺天”乃其伪年号,“得一”特以名铸钱耳,非年号也。 ○韩范二公客 范文正镇鄱阳,有书生献诗甚工,文正延礼之。书生自言平生未尝饱,天下之寒饿无在某右者。时盛行欧阳率更字,荐福寺碑墨本值千钱,文正为具纸墨打千本,使售于京师。纸墨已具,一夕雷击碎其碑,故时人为之语曰:“有客打碑来荐福,无人骑鹤上杨州。”东坡作穷措大诗曰:“一夕雷轰荐福碑。”韩魏公客有郭注者,才而美,然求室则病。行年五十未有室家,魏公怜之,百计恤为求婚。将遂,其人必死。公以侍儿赐之,未及门而注死,郭注殆可与范公客同科也。韩、范功名富贵如泰山黄河,日月所不能老,两客乃尔可笑耶。 ○堰蜒两首 余友人张德夫尝夜观书,有蜓误跃入灯盏中,视之有两首,未几德夫卒。 ○诈为愚懵无知之状 李几道朝散云:淄川刘栋,有道之士也,布裘缁巾,诈为愚懵无知之状。养母甚孝,所居临池,一旦忽扶其母登山,是夕大水平地丈余,人始疑而异之。其后去城数里作窟室以居,别筑小室以居其母,朝暮惟出视母,寝食讫复还窟室默坐,如是十余年。士大夫欲见者皆入窟室中,相对不交一谈,问亦不应,但云速修速修而已。母卒营藏讫,一旦翩然弃去,不知所往。 ○献秋霖赋 徐仲谋在皇中罢广东提刑,到阙时京师多雨,遂献《秋霖赋》。其略曰:“连乎七月八月,淹浸乎大田小田,望晴霁而终朝礼佛,放朝参而隔夜传宣,泥涂半浸于街心不通车马,波浪将平于桥面难渡舟船。”时贾文元、陈恭公秉政共引过于上前,且云:“阴阳失序,自当策免,然臣等已屡乞罢而圣恩未允,致有疏远小臣以猥语侵侮臣等,实无面目师长百辟。”神宗怒降仲谋监邵武军酒税。 ○仕宦守义 唐龙图(肃)恬静寡欲。天圣中,以工部郎中知洪州,舣舟南康徘徊不进。或问其故,答曰:“职田以四月为限,今遽之任得无获趣利之讥乎?”逾月乃上,当时仕宦者无不愧服之。 ○安边良策 密学吕公绰知秦州,古渭诸羌来献地,吕曰:“天下大侯,岂利区落尺寸之地耶!”谢绝之。夏安期郎中知渭州,籍塞下闲田,募人耕种,岁得谷数万斛以备赈贷,人甚便之。人谓二公皆得安边之良策。 ○梦以手扶天 韩稚侍中知泰州日,卧疾数日,冥冥无所知。倏然而苏,语左右曰:“适梦以手扶天者再,不觉惊寤。”其后援英宗于藩邸,翼今上于春宫。扶天之祥已兆于庆历中,固知贤臣之勋业非偶然而致也。 ○黄河出一人手 祥符中,黄河急流中忽出一人手,大数尺,上题八人姓名,皆当世达官也。是岁八人者皆死。 ○缗自地起立 夏侯嘉正太平兴国中为益王生辰使,所获金币鬻之得钱辇归家。忽一缗自地起立良久乃仆,嘉正遂病,逾月而卒。 ○鳗井 越州应天寺有鳗井,在一大般石上,其高数丈,井才方数寸,乃一石窍也。其深不可知,唐徐皓诗云:“深泉鳗井开”,即此也,其来亦远矣。鳗即出游,人取之置怀袖间了无惊猜。如鳗而有鳞,两耳甚大,尾有刃迹,相传云黄巢曾以剑割之。凡鳗出游,越中必有水旱、疫疠之灾,乡人常以此验之。 ○欧公赠禹玉诗 欧公、王禹玉俱在翰苑,立春日当进诗贴子,会温成皇后薨,阁虚不进。有旨,亦令进。欧公经营,禹玉口占促写曰:“昔闻海上有仙山,烟锁楼台日月闲。花下玉容长不老,只应春色胜人间。”欧公喜其敏速,禹玉,欧公生也,而同局,近世盛事。故欧公赠其诗略曰:“当时发策武城宫,曾看挥毫气吐虹。梦寐闲思十年事,笑谈今此一樽同。喜君新赐黄金带,顾我今为白发翁。” [book_title]●卷五 ○应声虫 余友刘伯时尝见淮西士人杨π,自言中年得异疾,每发言应答,腹中辄有小声效之,数年间其声浸大。有道士见而惊曰:“此应声虫也,久不治,延及妻子,宜读《本草》,遇虫所不应者,当取服之。”π如言读至“雷丸”,虫忽无声,乃顿饵数粒遂愈。余始未以为信,其后至长汀,遇一丐者亦有是疾,环而观者甚众。因教之使服雷丸,丐者谢曰:“某贫无他技,所以求衣食于人者,唯藉此耳。” ○腹中有声如击鼓 陈子直主簿之妻有异疾,每腹胀则腹中有声如击鼓,远闻于外,行人过门者皆疑其家作乐。胀消则鼓声亦止,一月一作,经数十医皆莫能名其疾。 ○学士得服金带 国朝翰林学士得服金带朱衣,吏一人前导。两府则朱衣,吏两人金笏头带佩金鱼,谓之“重金。”居两制久者则曰:“眼前何日赤,腰下甚时黄?”处内廷久者,又曰:“眼赤何时两,腰黄甚日重?” ○见人乘骊驹自壁中出 余外亲章安国尝凄逆旅中,晨起如厕,见白衣人乘骊驹自壁隙中出,长寸余,步骤往来,徘徊瞻顾。忽仰首视章,遽驰而入,终不知其何怪也。 ○秦州西溪多蚊蚋 范文正公少时求为秦州西溪监盐,其志欲吞西夏,知用兵利病耳,而廨舍多蚊蚋。文正戏题壁曰:“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但知离此去,不要问前程。”虽公一时戏笑之语,亦岂弟浑厚之气逼人,况其大者乎! ○佛牙舍利 熙宁中予察访过咸平,是时刘定子先知县事,同过一佛寺,子先谓予曰:“此有一佛牙甚异。”予乃斋取视之,其牙忽生舍利,如人身之汗飒然涌出,莫知其数。或飞空中,或堕地,人以手承之即透过,着床榻,铮然有声,透下光明莹澈,烂然满目。予到京师传于公卿间,后有人迎至京师,执政言取入东府,以次流传士大夫之家,神异之迹不可悉数。有诏留大相国寺,创造木浮图以藏之,今相国寺西是也。 ○陈亚以滑稽著称 陈少常亚以滑稽著称,蔡君谟尝以其名戏之曰:“陈亚有‘心’终是‘恶’。”陈即复曰:“蔡襄无‘口’即成‘衰’。”时以为名对。为殿中丞日知岭南恩州,到任作书与亲旧曰:“使臣之五马双旌,名目而已;螃蟹之一文两个,真是不虚。”又尝曰:“平生之一对最亲切者是‘红生’对‘白熟’也。” ○却鼠刀 苏子瞻有“却鼠刀”云:得之于野老,尝匣藏之,用时但焚香置净几上,即一室之内无鼠。 ○持不杀戒 龚彦和谪化州,持不杀戒曰:“夜礼佛,对客虮虱满衣领不恤也。”至完作倡嘲之曰:“衣领从教虱子缘,夜深拜得席儿穿。道乡活汁君知否?饥即须餐困是眠。” ○有物自水中掣其足 有李主簿失其名,夜泛舟临舷濯足,忽有物自水中掣其足,众力为救之。李号呼云:“其痛彻于心骨,不可忍,吾宁死也!”遂随之而入,明日求其尸不获。 ○预知死日 吴人郑夷甫少年登科,有美材,喜中监高邮军税务。尝遇一术士,能推人死期,无不验者,令推其命不过三十五岁,忧伤感叹殆不可堪,人有劝其读老庄以自广。久之,润州金山一僧端坐与人谈笑间遂化去,夷甫闻喟然叹息曰:“民不得寿得如此,僧复何怨哉!”乃从佛者授首《楞严经》,往还吴中。岁余忽有所见曰:“生死之理,我知之矣。”遂释然于怀,无复蒂芥。后赴封州判官,预知死日,先期旬日作书与交游亲戚叙诀,乃及次叙家事备尽。至期沐浴更衣,公舍外有小园,面溪一亭饰,夷甫至其问,亲督人洒埽及焚香,挥手指画之间,屹然立化。家人奔出呼之,已立僵矣:亭亭如植木,一手犹作相画之状。郡守而下少时皆至,士民观者如墙,明日乃就敛,高邮崔伯易为墓志,略叙其事。予与夷甫远亲,知之甚详,士人中盖未曾有此事。 ○饮酒面色发赤 胡秘监旦自知制诰落职,通判襄州。时谢学士泌知州事,尝因过厅饮酒,胡面色发赤,谢戏曰:“舍人面色如衫色。”胡应声答曰:“学士心头似幞头。”胡时衣绯。 ○老狙坐逝 潭州南岳寺后有巨石,高丈余,忽有老狙拱手跏趺坐逝其上。 ○海人 李仲游承议知同安县日,有人泛海舟交易外国,经岁始还去。谓为大风飘至一岛屿,时月正明,见十数人自海连臂而出,登屿笑语,语不可解,体貌与人无异,但裸形耳。舟人鸣锣鼓以骇之,复联臂大笑入海而去。近屿人云:“此名‘海人’,室在屿下。” ○陶使江南 国初,朝廷遣陶使江南,以假书为名,实使觇之。丞相李献以书抵韩熙载曰:“五柳公骄甚,其善待之。”至,果如李所言。熙载谓所亲曰:“陶秀实非端介者,其守可隳,当使诸君一笑。”因令宿驿舍俟誊六朝书半甲。乃毕,熙载使歌姬秦兰衣弊衣为驿卒女,见之而喜,遂犯慎独之戒,作长短句赠之。明日中主燕客,凛然不可犯干,中主持觥使兰歌续断弦之曲侑之,大惭而罢。 ○钱文有应元宝运四字 庐山太平观乃九天采访使者祠,自唐开元中创建。元丰二年,道士陶智仙构一舍,令门人陈若拙董作发地,乃得一瓶,封橘甚固。破之,其中皆五色土,惟有一铜钱,文有“应元保运”四字,若拙得之以归,其师不甚为异。至元丰四年,忽有诏进号“九天采访使者”为“应元保运真君”,遣内侍廖维持御书殿额赐之,乃与钱文符。同时知制诰熊本提举太平观具闻其事,召本观主首推诘其详,审其无伪,乃以其钱付廖维表献之。 ○谢泌名知人 谢泌名知人,少许可,平生荐士不过数人,而后皆至卿相。每欲发荐牍,必焚香望阙再拜曰:“老臣又为陛下得一人。”王文正公即其所荐士也。 ○未石 李朝议好奇,有异石高二尺许,嵌空可爱。常置庭槛间,每至日方未时,即有气出于石穴中,若烟云之状。候之万不差一,因目之为“未石”。 ○古鉴 庆历中有宦者以罪谪居维扬,藏一古鉴,圆径尺。余云是禁中旧物。鉴背铸成兔形,甚精巧,每至月满夜,持鉴当月照之,则兔形却在鉴中,人莫究其理。 ○德庄心异野夫 龚德庄罢官河朔,居京师新门。刘野夫上元夕以书约德庄曰:“今夜欲去与君语,令阁必尽室出观灯,当清净身心相候。”德庄雅敬其人,危坐三鼓矣,家人辈未还,野夫亦竟不至。俄火自门而烧,德庄窘捉诰牒犯烈焰而出,顷刻数百舍为灰砾之场。明日野夫来吊且欣曰:“令阁已下不出是吾忧,幸出可贺也。”德庄心异野夫,然不欲诘之也。 ○金龟金牌 上令上坊铸为金龟金牌各数百,龟以赐近臣,人一枚,时受赐者除戚里外,在庭者十有七人。余悉埋玉清昭应宫、宝符阁及殿基之下,以为宝镇。牌赐天下州府军监各一,今谓之“金宝牌”者是也。洪州李简夫家一龟,乃其伯祖虚已所得者,盖十七人之数也。其龟夜中往往出游,烂然有光,掩之则无所得,其家至今匮藏。 ○语言卒易 王学士介博记俊爽然,语言卒易,人多谓之“心风”。熙宁中自省判乞郡,得湖州。将行,王丞相以诗送之曰:“吴兴太守美如何?柳恽诗才不足多。遥想郡入迎下檐,白洲上起沧波。”意者以其风能起波也。介知其意,遂以破题为十篇上丞相。一曰:“吴兴太守美如何?太守从来恶祝它。生若不为上柱国,死时犹合代阎罗。”丞相笑曰:“阎罗见阙,宜速赴任也。” ○映烛见其肠胃筋脉 张伯通任福州通判日,因夜会客,有一仆立烛下,映烛视之,见其肠胃筋脉圆转上下历历可数,洞彻如鉴,众骇观莫测其由。张命易以他烛,遂不复见。 ○毛僧 吴有异比丘,号“毛僧”。日游聚落,饮啖无所择,轻薄子多狎玩之,贵势要之不诣。忽谓人曰:“吾其死矣。”乃危坐说偈曰:“毛僧毛僧,事事不能。死了烧却,恰似不曾。”言卒遂化。嗟乎异哉!其端师子戒梨之流乎? ○兄弟数人同在禁林 元厚之少时,曾梦人告之异日当为翰林学士,须兄弟数人同在禁林,厚之自思素无兄弟,疑此梦为不然。熙宁中厚之除学士,同时相先后入学士院,一人韩持国维,一陈和叔绎,一邓文约绾,一杨元素缯并厚之名绛。五人名皆从“纟”,始悟兄弟之说。 ○献香杂剧 熙宁九年,太皇生辰,教坊例有献香杂剧。时判都水监侯叔献新卒,伶人丁仙现假为一道士,善出神,一僧善入定。或诘其出神何所见?道士云:“近曾出神至大罗,见玉皇殿上有一人披金紫,熟视之乃本朝韩侍中也。手捧一物,窃问傍立者,云:‘韩侍中献国家《金枝玉叶万世不绝图》。’”僧曰:“近入定到地狱,见阎罗殿侧有一人衣绯垂鱼,细视之乃判都水监侯工部也。手中亦擎一物,窃问左右云:‘为奈河水浅,献图欲别开河道耳。’”时叔献兴水利以图恩赏,百姓苦之,故伶人有此语。 [book_title]●卷六 ○奸人杀其夫 张杲卿丞相知润州日,有妇人夫出外数日不归。忽有人报菜园井中有死人,妇人惊往视之,号哭曰:“吾夫也。”遂以闻官。公令属官集邻里就井验是其夫与非,众皆以井深不可辨,请出尸验之。公曰:“众皆不能辨,妇人独何以知其为夫?”收付所司鞠问,果奸人杀其夫,妇人与闻其谋。 ○上元夜张燕 青为枢密副使宣抚广西,时侬智高守昆仑关。青至宾州值上元节,令大张灯烛,首夜燕将佐,次夜燕从军官,三夜飨军校。首夜乐饮撤晓,次夜二鼓,时青称疾暂起如内,久之使人谕孙元规:令暂主席行酒,少服药乃出。数使人勤劳座客,至晓各未敢退。忽有驰者云:是夜五鼓青已夺昆仑矣。 ○出侍姬十数人 东坡居士尝饮一豪士家,出侍姬十余人,皆有姿伎。其间有善舞者,名媚儿,容质虽丽而躯干甚伟,豪士特所宠爱,命乞诗于公。公戏为四句云:“舞袖蹁跹,影摇千尺龙蛇动。歌喉宛转,敢撼半天风雨寒。”妓赧然不悦而去。 ○好讥谑 国子博士郭忠恕,有才学,好讥谑,屡以谤讪得罪。尝嘲司业聂崇义云:近贵全为聩,攀龙只作聋。虽然三个耳,其奈不成聪。”崇义应声答曰:“莫笑有三耳,全胜畜二心。”忠恕大惭。 ○作启事遗友生 孔大夫(嗣宗)为浙漕,戏作启事以遗洛中友生,其略云:“满肚里伴客茶汤,一眼底欠人书启。火炉头恰如孤鬼,门道里正似院翁。”凡数百言,深得俳体。 ○陈抟被诏至阙下 真宗时陈抟被诏至阙下,间有士大夫诣其所止,愿闻善言以自规诲。陈曰:“优好之所勿久恋,得志之处勿再往。”闻者以谓至言。 ○四句谜 荆公戏作四句谜,示吉甫云;“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吉甫亦作四句解云:“东海有一鱼,无头亦无尾。更除脊梁骨,便是这个谜。” ○状甚丑 吴伯虎朝奉。状甚丑,鼻有孔而无准,每出廛市,童孺争随而笑之。元丰中登弟,上见之亦为之笑。时有赠伯虎诗者云:“众人皆有鼻,公鼻最堪论。涕出应难兴,(去声)香来却易闻。虽然无寿相,知是有山根。见说登科日,欣然动至尊。”或有相者谓伯虎曰:“君以丑胜天下,亦贵人之相也。” ○异兽 至和中,交趾献麟如牛而大,通身皆大鳞,首有一角,考之记传与麟不类。当时有谓之“山犀”者,然犀不言有鳞,莫知其的。回诏欲谓之“麟”,则虑夷獠见欺;不谓之“麟”,则未有以质之,止谓之“异兽”最为慎重有体。合以予观之,殆“天禄”也。按《汉书》灵帝中平三年铸天禄虾蟆于平门外,注云:“天禄,兽名。”今邓州南阳县北,宗资碑旁两兽镌其膊,一曰“天禄”,一曰“辟邪”。元丰中予过邓境,闻此石兽尚在,使人墨其所刻“天禄”、“辟邪”字观之,似篆似隶。其兽有角鬣,大鳞如手掌。南丰曾阜为南阳令,题宗资碑阴云:“二兽膊之所刻,独在制作精巧,高七八尺,尾鬣皆鳞甲,莫知何象而名此也。”详其形甚类交趾所献异兽,知其必“天禄”也。 ○鉴照人见前途吉凶 喜中伯兄为卫尉丞,吴僧持一宝鉴来云:“斋戒照之当见前途吉凶。”伯兄如其言,乃以水濡其鉴,鉴不甚明,仿佛见如人衣绯衣而坐。是时伯兄为京寺丞,衣绿,无缘遽有绯衣,不数月应。 ○鳄鱼图 《岭表异物志》记鳄鱼甚详。予少时到闽中,时王举直知潮州,钓得一鳄,其大如船,画以为图而自序其下。大体其形如龟,但喙长等其身,牙如锯齿有黄、苍二色,或时有白者;尾有三钩,极利,遇鹿豕即以尾戟之以食;生卵甚多,或为鱼,或为龟鼋,其为鳄者百无一二。土人设钩于犬豕之身,筏而流之水中,鳄鱼尾而食之,则为人所毙。 ○屡掇上庠 有进士曹奎,屡掇上庠,南宫高选,居常自负,作大袖袍衣之袖广数尺。时有进士杨卫怪之,谓曰:“袖何广耶?”奎曰:“要盛天下苍生。”卫答曰:“此但能盛一个耳。” ○丰城老人生子 东坡居士在丰城,有老人生子,为具召东坡且求一诗。东坡问翁年寿几何?曰:“七十。”翁之妻几何?曰:“三十。”东坡即席戏作八句,其警联云:“圣善方当而立岁,乃翁已及古稀年。” ○幼芳姝媚可惜 石曼卿任永静军通判日,眷官妓杨幼芳者甚厚,幼芳恃其势自肆无惮,太守亦爱曼卿才,颇优容之。一日,大会宾佐,群妓皆集,独幼芳不至,屡遣人促之,抵暮方来,扬扬自若。太守由是发怒,呼五伯将笞之。曼卿惶遽下阶折腰请曰:“幼芳妹媚可惜,某愿代受。”太守自引曼卿上笑而释之。 ○奉人当如此 朝奉郎王僧彦父名师古,尝自呼砚为“墨池”,谓鼓为“皮棚”,人或误犯辄以他事中之。曾知岭南一郡,有李彦古者,以进纳得官,过郡请谒,遂题剌云:“永州司户参军李墨池皮扌朋谨抵候参。”僧彦一见大喜,示其子弟曰:“奉人当如此矣。” ○海蛮师 喜中,海州渔人获一物,鱼身而首如虎,亦作虎文,有两短足在肩,指爪皆虎也。长八九尺,视人辄泪下,舁至郡日方死。有父老云:“昔年曾见之,谓之‘海蛮师’。”然书传小说未尝载。 ○泥佛自动 邕州交寇之后,城垒方完,有定水精舍泥佛辄自动摇,昼夜不息,如此逾月。时新经兵乱,人情甚惧,有司不敢隐,具以上闻,遂有诏令置道场禳谢,动亦不已。时刘初知邕州,恶其惑众乃舁像投江中,至今亦无他异。 ○自赞其写真 裴度形貌短小而位至将相,尝自赞其写真曰:“尔形不长,尔貌不扬,胡为将?胡为相?一片灵台,丹青莫状。”盖谓由心吉而致富贵也。张学士绶貌甚美,尝绘其容以寄兄环,环改裴赞寄之曰:“尔形甚长,尔貌甚扬,不为将,不为相。一片灵台,丹青莫状。” ○崖州地望最重 丁晋公自崖州还,与客会饮。一客论及天下地里,谓四坐曰:“海内州郡何地最为雄盛?”晋公曰:“唯崖州地望最重。”客问其故,答曰:“朝廷宰相只作彼州司户参军,他州何可及也。” ○题斋宫 京师祭二社多差近臣,王禹玉在两禁二十年,熙宁三年为翰林承旨,又膺是任。题诗斋宫曰:“邻鸡未动晓骖催,又向灵坛饮福杯。目笑治聋知不足,明年强健更重来。”执政闻而怜之。 ○家贫苦学 终慎思大名人,家贫苦学,衣冠故弊,风貌寝陋,始来应举,魏之举人视之蔑如也。既就试遂为解首,其谢解启曰:“三年于此,众人悉指于毛生。一军皆惊,大将果归于韩信。”又董储郎中ê其穷,尝以书荐干士人之富者,庶濡涸辙。而士人殊无哀王孙之意,终复取书归而具启纳于董曰:“鲁箭高飞谓聊城之必下,秦都不割怀赵壁以空归。”人多嘉其切当也。 ○得罪南归 舒信道元丰中得罪南归,时方召本老住慧林,有人问京师近日有何新事,或对曰:“舒中丞雇客船归乡,本长老乘递马赴阙。” ○丹青为业 承务郎陈默字子真,妙于词翰,然疏逸自号“懒散翁”。父为闽漕,默亦随至建安。有焦生者以丹青为业,一日图默之形以献焉。默遍示家人,皆笑云:“此正似厅前李尚书。”(俗呼军校为尚书)默因戏题一赞于上以还之曰:“大道本无我,吾形安可图?何须焦处士,画作李尚书。”默乃苏子美之甥也,子美曾作自咏诗云:“铁面苍髯骨有棱,世间儿女见须惊。”默亦岩棱多髭,类其舅云。 ○武成县旋风 熙宁九年,恩州武成县有旋风自东南来,望之插天,如羊角大水尽技,俄顷旋风卷入云霄中。既而渐近,乃经县城,官舍民居略尽,悉卷入云中。县令儿女奴婢卷去复坠地,死伤者数人,民间死伤亡失者不可胜计。县城悉为丘墟,遂移今县。 ○好为恶诗 文思副使方圭好为恶诗,逢人即诵数十篇,其言喋喋可憎。宋丞相以资政殿学士知扬州,圭假道淮上。一日,宋宴客于平山堂,圭谈诗于坐。宋恶之,欲已圭之词。时望见野外一牛就树磨痒,宋顾坐客胡恢曰:“青牛恃力狂挨树。”恢应声答曰:“妖鸟啼春不避人。”宋公大笑,圭晓其意。洎饮罢至客次,奋举击恢,众救之而已。 [book_title]●卷七 ○接百花 百花皆可接。有人能于茄根上接牡丹,则夏花而色紫。接桃枝于梅上,则色类桃而冬花。又于李上接梅,则香似梅而春花。投莲的于靛瓮中经年,植之则花碧,用栀子水渍之则花黄。元中,畿县民家池中生碧莲数朵,盖用此术。 ○诡怪不羁 石曼卿为集贤校理,微行娼馆,为不逞者所窘,曼卿醉与之校,为主司所录。曼卿诡怪不羁,谓主者曰:“只乞就本厢科决,欲诘旦归馆供职。”厢帅不喻,其谑曰:“此必三馆吏人也。”杖而遣之。 ○士人多用他人议论 士人应敌文章,多用他人议论,而非心得。时人为之语曰:“问即不知,用则不错。” ○进士程文多可笑者 科场中,进士程文多可笑者。治平中,国学试策问体貌大臣,进士对策曰:“若文相公、富相公皆大臣之有体者,若冯当世、沈文通皆大臣之有貌者。”意谓文、富丰硕,冯、沈美少也。刘原甫遂目沈、冯为有貌大臣。又欧阳永叔主文试贵老为其近于亲赋,有进士散句云:“睹兹黄之状,类我严君之容。”时哄堂大笑。 ○菊性宜冷 南方百花发皆早,较之北地常先一月,独菊花开最迟,十月始开,菊性宜冷故也。歙州王子发秀才云:“庐寿间菊有八十八种,惟佛螺菊夏开。” ○沧景多蚊虻 信安沧景之间多蚊虻,夏月牛马皆以泥涂之,不尔多为蚊虻所毙。郊行不敢乘马,马为蚊虻所蜇则狂逸不可制。行人以独轮小车,马鞍蒙之以乘,谓之“木马”,推车者皆衣韦裤。冬月作木床冰上拽之,谓之“凌床”。予尝按察河朔,见挽床者,相属问其所用,曰:“此运使凌床,此提刑凌床也。”闻者莫不掩口。 ○王告好学有文 庐山简寂观道士王告好学有文,与星子令相善。有邑豪修醮,告当为都工,薄有施利。一客道士自言衣紫,当为都工,讼于星子云:“职位颠倒,称号不便。”星子令封牒与告,告乃判牒曰:“客僧做寺主,俗谚有云散。众夺都工,教门无例,虽紫衣与黄衣稍异,奈本观与别观不同。非为称呼,盖利乎其中有物,妄自尊显,岂所谓大道无名?宜自退藏,无抵刑宪”。告后归贯,登科为健吏,至祠部员外郎、江南西路提点刑狱而卒。 ○呼麻胡以怖小儿 今人呼“麻胡”以怖小儿,其说有二:《朝野佥载》云:“伪赵石虎以麻将军秋为师。秋,胡人,暴戾好杀,国人畏之,有儿啼,母辄恐之曰:‘麻胡来’,啼声即绝,至今以为故事。”又《大业拾遗》云:“炀帝将幸江都,令将军麻胡浚通河湖,虐用其民,每以木鹅为试,鹅流不迅谓浚河之不忠,皆抵死。百姓惴栗,常呼其名以恐小儿,小儿夜啼不止,呼‘麻胡来’,应时止。”《大业拾遗》在《佥载》前,当以《拾遗》为是。或云“胡”本名“祜”,呼“胡”者,为其多髭髯也。 ○慢行和尚 荆南有僧好慢行,每以二侍者扶掖瞑目徐步,数息方一举足。府官吏洎坊村小民富室无不仰戴,但目为“慢行和尚”。一夕,上元放灯,有捕到逾垣奸出军妇女者,乃“慢行和尚”也。于是杖背还俗,既而开客邸于市,其行步如风。人或问其故,答曰:“我亦何能?但设诡以眩俗,而人自重我耳。” ○木馒头 “木馒头”,京师亦有之,谓之“无花果”。状类小梨,中空,既熟色微红,味颇甘酸,食之大发瘴。岭南尤多,州郡待客多取为果床高,故云“公筵多”。“木馒头”或谓岭外诸州刻木作馒头状,《底刻字》云:“大中祥符年,一样造五十只。”谈者之过也。 ○教军士为讶鼓 王子醇初平熙河,边陲宁静,讲武之暇,因教军为讶鼓戏,数年间遂盛行于世。其举动舞按之节,与优人之词,皆子醇所制也。或云子醇尝与西人对阵,兵未交,子醇命军士百余人装为讶鼓队,绕出军前,虏见皆愕眙,进兵奋击,大破之。 ○诵偈谛咒使渔人不得鱼 渔家以猢狲毛置之网四角,则多得鱼云,鱼见之如人之见锦绣也。今有见人于江湖溪沼间垂钓布网者,但志心默倒诵偈语咒一七遍,则可使终日无获。湘潭间有李道人常持此咒以济物命,后为群渔所仇,乃越境而遁。 ○白雁至则霜降 北方有白雁,似雁而小色白,秋深则来。白雁至则霜降,河北人谓之“霜信”。杜甫诗云:“故国霜前白雁来。”即此也。 ○介甫性不杀 介甫为相,引用一时之人最为不次。及再罢相,颇有卖之者。公性不杀物,至金陵每得生鱼多放池中。有门生作诗曰:“直须自到池边看,今日谁非郑校人。”公喜而笑之。 ○茶古不著所出 茶,古不著所出,《本草》但云出益州川谷间。康多以蒙山顾渚蕲门者为上品。当时饮茶尚杂以苏椒之类,故德宗尝令李泌赋《茶》诗,有句云:“旋沫翻成碧玉池,添苏散出琉璃眼。”遂以碧色为贵。亦氐谓之“煎茶”,不知点试之妙,大率皆草茶也,至富沙则略而不论。陆羽《茶经》统言福建泉、韶等十州所出者未详,往往得之,其味极佳而已。今建安茶遂为天下第一。 ○荔枝 《荔枝谱》称:汉初,南粤王尉佗以备方物。汉和帝时,东南交趾七郡尝贡生荔枝。唐天宝中,妃子尤爱嗜,涪州岁命驿致之,亦未尝有言及闽中者。验之今广南与梓夔所出,仅比闽中之下品,是真荔枝自唐以来其名未始著也。今莆阳荔枝遂为天下第一。 ○牡丹 《牡丹记》云:牡丹初不载文字,惟以药见《本草》,然花中不为高品。谢灵运惟说永嘉竹间水际多牡丹,沈、宋、元、白之流皆善咏花,当时一花之异必形于篇什,至于牡月则弃而不传。昔人但云延、清、越等州是其出处,亦不言洛中之盛,今洛阳牡丹遂为天下第一。 ○关中无螃蟹 关中无螃蟹。元丰中,予在陕西,闻秦州人家收得一干螃蟹,亡人怖其形状以为怪物。每人家有病疟者,则借去悬门户上,往往遂差。不但人不识,鬼亦不识也。 ○治第闳壮 丞相陈秀公治第于润州,极为闳壮,池馆绵亘数目步。宅成公已病甚,唯肩舆一登西楼而已。人谓之“三不得”:修不得,卖不得,居不得。 ○冯太傅尝书一绝 冯太傅端尝书一绝句云:“鸣鹘直上一千尺,天静无风声更干。碧眼胡儿三百骑,尽提金勒向云看。”顾坐客曰:“此可画于屏障,乃柳如京塞上之作。” ○忌兀日 仕宦多忌,兀日不赴官。人亦多不晓“兀”之说,或云当是“亢”字,然数兀日,数家之说不同,最为无据。予同官林复之言,凡上官切忌初四、初七、十六、十九日,名曰“四不祥日”,用此日鲜有善罢者,因屈指数八人。予不能记忆,此旧历所不载。 ○头食 余一日会宾于馆,庖人荐粉,有客即席而问曰:“此味宴会将终方食,谓之‘头食’,何也?”或对曰:“本朝太祖皇帝时,每内宴常先令进此味,故目之,盖后人失其次耳。”又问:“今州郡有公宴将作曲,伶人呼‘细末将来’,此取何义?”对曰:“凡御宴进乐先以弦声发之,然后众乐和之,故号‘丝抹将来’。”今所在起曲遂先之以竹声,不唯讹其名,亦失其实矣。 ○黄疾 夜藏饮食于器中,覆之不密,鼠闻其气欲盗食而不可得,则环器而走,涎滴器中。食之者得黄疾,通身如蜡,针药所不能疗也。 ○南蕃道人 熙宁初,南蕃有一道人附舶至广州,裸体以幅巾庇前后,发长七八尺,分为百余结,犹曳于地。不食,唯啖槟榔、木香,岁余复逐贾客归国。 ○史称诸葛亮用度外人 范文正常言,史称诸葛亮能用度外人。用人者莫不欲尽天下之才,常患近己之好恶而不自知也。能用度外人,然后能周大事也。 ○校书如扫尘 宋宣献博学,喜藏异书,皆手自校雠。常谓校书如扫尘,一面扫一面生,故有一书每三四校犹有脱谬。 ○见杜祁公乞言以自励 孙元规自谪官复起,往见杜祁公,乞言以自励。祁公曰:“为吏者当尽诚以行事,不可生事也。”孙顿首奉教。闻者谓祁公一言得政治之大体,亦省事清心之端也。 ○杨郎中断辟囚 杨郎中(异),蜀人也。知衡州,每断辟囚,官给酒饭,(异)独不与。或问其故,答曰:“更与酒饭则致来者之多也。”又每杖死囚于市曹,须令旋具杖数来报,往往终日而未毕。问之,答曰:“令其知痛则今后不犯也。” [book_title]●卷八 ○为游谒士所扰 王显公宣义知大演场,颇为游谒之士所扰,遂作一诗揭于宾馆,自是稍退。其诗云:“满屋生涯齿一笺,戴靴宾客日相过。欲抽己俸忧家累,待掠民钱奈法何。一饭共君愁里饱,三杯听我苦中歌。更挤一具穷枪敛,唾骂憎嫌总任他。” ○献百韵诗 又云李廷彦献百韵诗于一上官,其间有句云:“舍弟江南没,家兄塞北亡。”上官然伤之曰:“不意君家凶祸重并如此。”廷彦遽起自解曰:“实无此事,但图对属亲切耳。” ○端洁自许 又云许义方之妻刘,以端洁自许。义方尝出经年,始归谓其妻曰:“独处无聊,得无时与邻里亲戚往还乎?”刘曰:“自君之出,唯闭门自守,足未尝履阈。”义方咨叹不已。又问何以自娱,答曰:“唯时作小诗以适情耳。”义方欣然,命取诗观之。开卷第一篇题云:“月夜召邻僧闲话。” ○虎啸风生 虎啸风生,龙吟云起,常闻兹语未验其实。余同官陈登之大观中任长乐主簿,家贫不能陆行,乃自会稽转海而至。尝语予云:“海中多连山复岭,绵亘有至数十百里者。舟过山下时,闻人长啸耳,俄而清风袭人,舟去甚驶。”予旧曾读小说载卢藏用隐终南山,或夜闻龙吟声,明日雨必至。后还数语人云:“其声清越,殆难比拟。”坐有蜀僧云:“某旧在五台,亦尝闻此。”戛铜盘以效其声,往往相乱,因取铜盘试使戛之,藏用抚掌曰:“真龙吟也。” ○东汉无复名 东汉人无复名者,或以问乡贡进士方绚,绚云:“王莽时禁用两字名,盖沿袭所致。” ○古人纯质 张安时兵部云:古人纯质,其取名字亦然。宣父因祷尼丘山得之,遂名丘字仲尼;其子乃名鲤字伯鱼;史鳅亦字子鱼;冉耕遂字伯牛;如痘谷于菟、黑臀杵臼之类甚多。后世取名字唯恐不至,宋齐丘乃字超回,其不自量如此。孟轲、谯周命世大才,而异字不显,或云轲字子舆,周字子休,窃疑后人以意取之尔。左丘明字世终不闻。 ○被黜者受三班借职 石曼卿登科,有人讼科场覆考落数人,曼卿是其数。时方期集于兴国寺,符至迫所赐诰牒靴服,数人皆啜泣而起,曼卿独解靴袍还入,露体戴幞头复坐语笑,终席而去。次日被黜者皆受三班借职,曼卿为一绝句曰:“无才且作三班借,请俸争如录事参。从此罢称卿贡进,且须走马东西南。” ○杀徐氏族 江南宋齐丘,智谋之士也。自以谓江南有精兵三十万,士卒十万,大江当十万,而己当六万。江南初主本徐温养子,及僭号,迁徐氏于海陵。中主继统,用齐丘之谋,徐氏无男女、少长皆杀之。其后齐丘尝有一小儿病,闭阁谢客,中主置燕召之,亦不出。有老乐工且双瞽,作一诗书纸鸢上,放入齐丘第中。诗曰:“化家为国实良图,总是先生画计谟。一个小儿抛不得,上皇当日合何如。”海陵州宅之东至今有小儿坟数十,皆当时所杀徐氏之族也。 ○素好讪谑 有一故相远派在姑苏,嬉游,书其壁曰:“大丞相再从侄某尝游。”有士人李璋素好汕谑,题其傍曰:“混元皇帝三十七代孙李璋继至。” ○馆阁一人直宿 馆阁每夜轮校官一人直宿,如有故不宿,则庐其夜,谓之“豁宿”。故事豁宿不得过四,至第五日即须入宿。遇豁宿倒于宿历名位下书“腹肚不安免宿”,故馆阁宿历相传谓之“害肚历”。 ○吴人好雅 吴人多谓梅子为“曹公”,以其尝望梅止渴也。又谓鹅为“右军”,以其好养鹅也。有一士人遗人醋梅与熏鹅,作书云:“醋浸曹公一甏,汤熏右军两只,聊备一馔。” ○寇莱公邓人庙祀之 寇莱公尝知邓州,邓人至今庙祀之。熙宁中,侍读学士陈和叔知州,下令闭庙不得修祀。一日,陈方食饣夹子忽失之,已而乃见在莱公祠外土偶手中,陈大怖骇,立示百姓依旧祭享。 ○不喜为外官 苏舜元好进不喜为外官,洎为京西转运使,廨宇在许州。尝对客叹曰:“人生不知活得几日,好时好日许州过了,良可惜也。”然竟卒于散郎。 ○异体而相制者 物有异体而相制者,故翡翠屑金,人气粉犀。近世北人以针敲冰,南人以线解茶,亦其类也。 ○酒量过人 张伯玉郎中酒量过人,能饮至数斗不醉,世号“张百杯”。将饮时,先置清水大盂于其侧,每尽一杯即吸水漱涤。人间其故,云:酒之毒在齿,涤去则不能为患。”陈康民大夫知泉州日,用其说亦能饮至一斗不醉。 ○以珠撒殿 熙宁中,注辇国使人入贡,乞依本俗“撤殿”,诏从之。使人以金盘贮珠跪捧于殿槛之间,以金莲花酌珠向御座撒之。“撒殿”乃其国至敬之礼也。朝退有司扫彻,得珠十余两,分赐是日侍殿阁门使副内臣。 ○岁首画钟馗 岁首画钟馗于门,不知起自何时。皇中,金陵发一冢有石志,乃宋宗悫母郑夫人。宗悫有妹名钟馗,则知钟馗之设亦远。 ○蜂螫以芋梗传之 处士刘易隐居三屋山,尝于斋中见一大蜂□于蛛网。蛛抟之为蜂螫坠地,俄顷蛛鼓腹欲裂,徐徐行入草,蛛啮芋梗微破,以疮就啮处磨之,良久腹渐消,轻捷如故。自后人有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