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平金川全传
[book_author]张小山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文学艺术,小说,完结
[book_length]96183
[book_dec]清代白话长篇历史演义小说。一名《平金川》,又名《年大将军平西传》、《年大将军平金川》。四卷三十二回。题“小山居士编次”。作者张小山,辽东人。成书于清光绪年间。《平金川》讲述讲的是年羹尧(书中作年赓尧)、岳钟琪平定青海罗卜藏丹津的故事。内容架构与《封神演义》一类的魔幻神怪小说类似,且有一定的科幻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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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前言
闻之故老:康熙、雍正间多聂隐娘、磨镜者一流人物,向颇疑之。及阅张小山上舍<平金川>说部一书,始知其说不尽子虚。上舍本辽东人,大父嘉猷在日,曾充年幕,着有《西征日记》两卷,中间所载战事,于一切妖术,尤为详尽。目耳所及,笔墨随之,其非臆说,可想而知。上舍于摊饭之馀,演为说部。成书后录以示余。余维古今说部,载实事者莫如<三国>,逞荒诞者莫如<西游>,类皆各擅所长,以成体例;独是书颇能综二者而兼之。惜上舍因俗务繁冗,不及润色,而索观者已户限将穿,爰付石印,以公同好而述其缘起如此。时光绪己亥仲春吉日惜馀馆主撰并书。
[book_title]第一回立喇嘛鹬蚌相争攻乌尔神通初显
却说本朝幅员之广,超迈前古,就讲到武功一层,也驾乎于汉唐以上。如顺治间收台湾,康熙朝定三藩,雍正朝定金川,乾隆朝征西藏,嘉庆朝灭川匪,同洽朝荡粤寇,俱是人人知道的。目下先讲一段定金川的故事。因为做书的祖宗,从前是在年大将军手下,做一个参谋官,那时的征战事实,他都知道。后来平定回乱之后,他便将这事实,仿做一本书,名曰<定金川纪>。做书的因他这书文理深奥,只好供文人学士赏玩,文理浅些的就看不来,所以重用说白演说出来。所有事实俱照原本,并无说诳;若是说诳,是我祖宗欺我了。这书的原委如此,言归本传。
话说西藏地方有两位喇嘛,一位名班禅,一位名**,俱是佛法精通的高僧。这两位喇嘛,生于前明天启年间,到处传教。迨至大清与明朝失和之时,两位喇嘛知道天命攸关,便由西藏过金川,度新疆,越蒙古,到满洲见了太宗皇帝,便在北边传教。那北边的人,十有九家信佛,况班禅、**又是高僧,因此更加信服。那两喇嘛便为演说天命在大清之意,叫人信从。果然不数年间,本朝就得了天下。世祖皇帝便封他为大喇嘛,永镇西藏,班禅镇前藏,**镇后藏,当他藩属一样。
但这两个喇嘛也有些古怪,他却能知道身后轮回的事。如班禅临终时便说,他降生在某地,他徒弟遵命去接,果然不错,虽是一个小孩子,却知道前世的事,一些不错,因此众人仍叫他做班禅,并将此情节奏知朝廷,皇上亦照此施行,立他为大喇嘛。**也是如此。一直传到五世,那两位喇嘛临死的时候,便不说了。这是什幺缘故?因**、班禅,前曾有五世轮回之说,所以到了五世之后,便不轮回了。那里知道,就因此造了一段奇祸来了。
原来西北各部落最重佛教,家中有人做了喇嘛,便算荣耀,做了大喇嘛,那更了不得了。从前**、班禅两位轮回的替身,有时出在蒙古,有时出在西藏,出过**、班禅替身的地方,众人都说这地方,犹如天堂一般,没一个不喜欢的。到了雍正年间,刚刚第五世的**喇嘛圆寂了,五世轮回之期已满,所以**并不说出替身来了。当时众人见**并无遗言,便各分党与,想立他的私人。一面匿丧不发,恐被朝廷知道,一面在外找寻聪明的孩子,说教知他**前五世的事迹,以掩饰众人的耳目。谁料事机不密,却被金川王知道。
原来金川王本是归服中朝的,名唤罗卜藏丹津,朝廷封他做个青海王。他手下有四个部落:曰和硕部,曰准噶尔部,曰杜尔伯特部、土尔扈特部,每部约有十万人马。那地方在新疆之西,与沙漠相近,地方严寒,并无城郭田庐,也没有五谷粮食,只靠着畜牧为生,广有牛羊、驴马、骆驼等类。四个部落四处分屯,手下的兵丁都是猎户出身,且与俄罗斯交界,时常有征战的事,所以都练得能征惯战。青海王因此有夜郎自大之心,想与中国作对,又恐向来服顺,一朝悖逆,手下人或有不服,常想借事发端。这一日,听得西藏**死后,他手下人争立私人的信息,便齐集四个头目说道:“西北一带都是信佛教的,从前**,班禅轮回之时,各处都有他发祥之地,独有金川无有。我想金川地广人稠,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得**的后身幺?我现在想一面拣选聪明子弟一个,一面申奏朝廷,说他是**的后身,送他到西藏去,做一个大喇嘛。朝廷依允,那是我金川有光辉了;若不依从,我手下兵精粮足,难道怕他不成。”准噶尔部的头目葛尔丹道:“我国强盛,威振四夷,大王不趁此建功立业,更待何时?依我愚见,不必申表朝廷,俟选到孩子,只管兴兵保护着进到西藏,他是肯受,我便白白得了西藏了;他若不肯依从,我便用强攻打,谅这西藏那是我们的对手。”于是和硕特的头目策妄阿拉布坦、杜尔伯特的头目名唤宰桑、土尔扈特的头目名唤单济勒,一齐同声道:“葛将军的话句句有理,大王必须依他,我们情愿效力。”那青海王大喜,即日兴兵,就叫葛尔丹做元帅,策妄阿拉布坦做先锋,宰桑做合后,单济勒守住各处地方要隘。胡乱选了一个孩子,说是**后身,带了十万人马杀奔西藏来。
这葛尔丹身有万夫不当之勇,使一对方天画戟,且广有机谋,能造机器等类,人都叫他“西诸葛”。他的浑家名唤阿奴哈藤,此次没有带来,也有勇力,使一对双刀,能出神入化,自小受异人传授,会呼风唤雨一切法术,浑名唤做“赛梨花”。那策妄阿拉布坦使一柄大刀,背负飞标两个,能于百步之外连环掷去,无有不中。因他生得面上墨黑,人都唤他做“黑面金刚”。宰桑、单济勒都是西方有名的好汉。
当下葛尔丹杀到西藏边界。有一座城池名乌尔城,城内将官是一个有道行的老喇嘛,名唤定禅。听见敌人杀到,探听原由,是为送**后身来的,一面申报西藏国内,一面带兵登城守御。一上城头,只见金川兵如此英雄,便对众将道:“敌人兵众,不可力取,吾当用坐禅法以退之。”众将道:“坐禅之法如何?”定禅道:“我这坐禅之法,能使三十三天神将、十方诸菩萨听我号令,他虽有千兵万马,也是无用。”众将道:“主帅既有如此本领,来日敌人攻城时照此施行,待我们瞻仰瞻仰菩萨,也是造化。”
不说定禅用法退敌。再说葛尔丹到了乌尔城,歇了一天。到明日一早,率领诸将来到城下,一声号炮,驾起云梯,便来攻城。只见城上并无抵御,虽有些小兵丁,都无军器,只有一个老和尚坐在那城垛上,盘起双脚,南无合掌着双手。葛尔丹欺他兵少,喊令众人攻城。各兵刚上云梯,来到半梯,忽见那和尚的头上放出一道毫光,向众兵头上压下,毫光之内有无数神将来打金川兵,各兵便纷纷跌下,十停之中死了五停。葛尔丹大惊,只得鸣金收军。看那和尚依旧坐着不动,葛尔丹疑怪起来,不知道他是什幺法术。忽心生一计,传令退兵,却叫一个精细兵丁扮成喇嘛模样,吩咐他伏在僻处:“等我退兵,他必开城,你便设法混入。须探听这个和尚有什幺道行,即行通报。”那兵丁遵令去了,葛尔丹便拔队起营,向原路退去。正是:
腹内兵机原不测,佛门法术有时穷。
竟未知葛尔丹所用何计,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二回用奇谋葛贼成功假传旨高僧殒命
却说定禅显了神通,见敌人退兵,便大开城门,请众将犒劳,甚为欢喜。不料那葛尔丹之兵丁已经混入,打听明白,回报葛尔丹道:“乌尔城内的将官名唤定禅,是从前班禅大喇嘛的大徒弟。自出娘胎,即行茹素,从幼苦行,未曾见过女色。他这坐禅之法,能使三十三天神将,十方诸菩萨,俱来听他号令,所以我们吃了这一场亏。”葛尔丹听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吩咐于四处搜罗美貌女子五百名,都打扮鲜妆艳服,又选少年美貌的兵丁,扮成女子一样。不上数日,已经齐备。便将各女子叫上来,吩咐如此如此,事成后定行重赏。各女子依令而去。一面预备火炮云梯,传令回兵向乌尔城来。
再说定禅见敌兵退了,不上数日,依旧回来,只得重新关门守城,高坐城垛上,以便用那坐禅退敌之计。不料刚刚上城,只见一班女子来到城根,大叫“开门救命”。这定禅本是慈悲的,看见如此景象,只得叫人开门放他进来。那女子刚刚进城,后面又有一班妇女跟到城根,也是大叫“开门救命”。这一班妇女背后,便是葛尔丹的兵紧紧追来,定禅看见,想要救他,又怕敌兵乘势拦入,便吩咐不许开门。那一班先来的女子,听见不许开门,便都走上城来,向定禅跪下道:“爷爷,底下的妇女都是我们的亲戚姊妹,望爷爷总要救他一救。爷爷若不救,他们都被敌人杀害的了。”说罢都痛哭起来,有几个竟扒到定禅的面前,抱住双脚哀他求救。定禅此时心中一软,只见城下一声炮响,向定禅打来,那些金川兵,都驾云梯扒上城来了。定禅回头一望,知已中计,速借火光遁回西藏告急去了。
葛尔丹见定禅已走,便乘势杀进城来,安民已毕,请众将饮宴。先锋策妄阿拉布坦问道:“元帅此次打仗,何以初时一输便遇,及回来时便能用计,不消片时得此城池,这是什幺缘故?”葛尔丹道:“我初来时,只道我兵精人众,一鼓可下此城,不料因此吃了大亏。我便退兵,使人探听,方知这守将是有道高僧,能以坐禅法使唤神将。且查此僧从幼未曾见过女色,我所以用此方法,使他见了妇女存一爱怜之心,动他慈悲之念,他就不暇来抵御我们了。我便乘瑕抵隙,用快炮攻他,此所谓兵贵神速,瞒他一时即可取胜也。”众将叹服。葛尔丹道:“西藏边地险要以乌尔城为最,今既破了,以后势如破竹,可以直捣乌斯藏京城了。”传令明日拔营前进,不表。
再说西藏京城各喇嘛,终日为立大喇嘛之事,各分各党,意见参商,尚未定计。一日,接到乌尔城警报,俱大惊失色。有一个喇嘛名唤喇巴的道:“我们此事,金川已知,难保中国也未必不知。如今这分党争立私人之意见,大家不可存此私心了。况我们兵力远不及金川,莫如将真情说明,奉表中国,求朝廷选立大喇嘛,谕金川退兵,方为上计。”众喇嘛迟疑不决。忽报乌尔城守将定禅回来,众人知凶多吉少,忙请进来。
定禅一见,将上项情事说明,便道:“目下如何定夺?”众人便将喇巴的计告知定禅。定禅道:“喇巴喇嘛说得有理,事不宜迟,快些进表罢。”于是众人拟定奏表,大意谓**已经圆寂,临终并未说明轮回的后身,不料金川恃强相欺,以送**替身为名,攻破我乌尔城,不日将到内地,小国亡在旦夕,伏乞天朝垂救等语。这表章一上,夭子看见,便向来使盘向。来人不敢隐瞒,和盘托出。天子听罢,便叫来使先回,一面派钦差传谕西藏,嘱他各去私见,选立有道行的高僧,一面也派钦差传谕金川王,叫他即日退兵。不日这道圣旨先到金川营。金川王奉到圣旨,勃然大怒道:“我送我的喇嘛与西藏,于中国何干?他反来理我的事情。我久有灭中国之心,困无隙可乘,所以暂时忍耐,不意他到来撩我,我想灭了西藏也是无用,不若回兵向东去侵中国,将来一统天下,岂不甚美。”主见已定,便飞报葛尔丹等回兵,向嘉峪关来侵中国。
再说葛尔丹得了金川王的旨意,便向众将商议道:“王爷命我回兵,我想西藏国弱兵赢,自不必在念,惟这定禅和尚甚有机谋,将来我攻中国,他或者兴兵攻我,岂不是腹背受敌?我料中国往西藏的钦差,必定未到西藏,莫若如今发兵将中国的钦差袭杀了,冒充天使,假传圣旨,叫定禅来我营中讲和,我就于中做事,杀了定禅,方能绝了后患。”策妄阿拉布坦道:“此计甚善,我会说中国话,此件功劳待我去干罢。”葛尔丹大喜道:“先锋若去,我更放心。”于是援兵前去,探得中国钦差离西藏,约有二百馀里。此时适逢春雨泥泞,那钦差住在一古庙里头。等到半夜,策妄阿拉布坦悄悄的带了二三百个兵,围住古庙,将这钦差连手下数十人一齐杀了。策妄阿拉布坦便穿了钦差的衣服,那兵丁也换过中国人衣服,向西藏进发。
再说西藏众喇嘛,见中国天使将到,便预备了公馆,带领众人来迎接。只见这钦差到了城内,便发出圣旨,向众喇嘛道:“中朝皇上因你们分党争权,叫我来申饬你们。至于金川送喇嘛来藏也是好意,毋庸相怨。但皇上知道你们不愿金川人做你们的主,所以传谕你们立定禅为大喇嘛,永镇西藏。并谕定禅赴金川营讲和,以免你们两国失和。钦此。”众喇嘛听见,信以为真,大家欢喜。假钦差又对定禅道:“你一人往金川营盘,恐有不测,不如我与汝同去,方保无事。”定禅欣然便同这假钦差前往。不上两日,来到金川营盘。葛尔丹假意迎接,款待亦极其恭敬。知他是高僧,刀枪是伤他不得的,至晚间乘他熟睡,叫一千名洋枪手,向准他乱放,可怜一位高僧被他伤了性命。幸亏他真灵不昧,一道灵魂向东投往中国托生去了。
定禅死后,他跟从的人乘夜投回西藏,一五一十诉知众喇嘛。众喇嘛面面相觑,惊得手足无措。隔了两日,探得金川兵,俱已拔营退出西藏,连那乌尔城也不曾守,更不知道他的缘故,只得又奉表中国,诉说缘由。皇上知道,便龙颜大怒,立命诸臣会议,要去征讨金川。只见兵部尚书年赓尧、提督岳钟琪出班奏道:“臣等虽不才,愿带精兵十万,扫平金川,以舒宸仅。”天子道:“那金川虽非大国,然闻得他手下能人甚多,尔等要去,必须招募能人,方保无虞。”二人答应着。天子即封年赓尧为抚远大将军,岳钟琪为奋威将军,去平金川。这一去有分教:
三千虎旅扬威武,十万貔貅逞跃腾。
这年、岳二公究竟如何的本领,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三回都统府天狗星下降半闲园癞头僧为师
却说年赓尧是汉军镶黄旗人,父亲名年迈,前曾做过都统。赓尧生时,年都统梦见天上降一位真神,相貌凶狞,状若恶狗一般,冉冉来到庭中对他道:“西方兵兴,上帝特委我来应这劫数,权借汝家住五十年,汝不必惊虑。”年都统惊醒。侍婢忽来报道:“夫人生一少爷,特来报知。”年都统心知有异,即入内观看,刚到房门,忽眼睛一花,见夫人床上蹲着一只大犬,转瞬已经不见。只听见家中各犬,及左右前后人家的犬,都嗥叫不已。来看孩子相貌,甚是魁梧,年都统便知他是天狗星下凡了,心下十分欢喜。
但赓尧自幼顽劣异常,且力大无穷,终日里打奴骂婢,性子起时,还要拿刀持斧,动兢伤人。年都统知得,便有些着恼。一到七岁,即请了一位先生,与他开学读书。第一日,先生教他读<三字经>。不料这赓尧天生聪明,一见书便能领悟,蓦然间问先生道:“‘人之初,性本善’是如何**?”先生道:“凡人一生出来,性子都是好的,没有恶的,所有恶性子人都是后来学坏的。”赓尧道:“放屁,依我说,凡人生出来都是恶的,必须有人教导他,方成好人,不然我父亲何必请你来教我?”先生默然。膈了二天,读起<千字文>来。又问先生道:“‘天地玄黄’是何解法?”先生道:“天是玄色的,地是黄色的。”赓尧又道:“放屁,地虽是黄,天都是青色的,苍色的,下雨的时候灰色的,那里有玄色的?你这混帐东西,不将好书教我,都将这不通的书教我!”先生听见,气得发昏,就用戒尺来打他。不料,赓尧在袖中拿出铁尺来,向先生头上一击,顿时血流如注,赓尧一溜烟已经跑了。年都统闻知,立刻出来赔罪,无奈先生气极,决意辞馆去了。后来又请了几位有名先生,不是被赓尧打去,便是说他不通,把他赶去。年都统到了此时,知得儿子不肖,想要栽培他的心事也渐渐淡了,所以直到十三岁,尚未读书。
一日,有个穷和尚,穿一件百补的袍子,手内搦着一串念珠,脚上着一双草鞋,光着头,那头上都是烂疮,来到年府门首,说要见年大人。门公当他是抄化的,给了他些米饭,这和尚摇头说不要,又给了他些银钱,和尚又不要。门公发话道:“你这和尚却也奇怪,给东西都不要,实实要些什幺?”和尚道:“我要见你们大人。”门公道:“胡说,我们大人三更却行上朝,早上便进衙门办事,午后回家也要歇息,那里有闲工夫来见你。”和尚道:“如此,我便不去。”门公见他倔强,便唤家丁来赶他。和尚笑道:“我老实说罢,贫僧除非不愿在此,若要在此站住,不要说你赶我不动,便拉我也拉不动。”那些家丁见他说出大话来,便来推他出去,不料竟如推那大石一样,加上几个来推,也是如此。外面大惊小怪,早已惊动了年都统了。
再说年都统见外面嘈杂,问知缘由,便说:“既这和尚要见我,也不妨通报,何必如此无礼。”叫家人:“快些与我请进来。”家人喝退了那些家丁,对和尚深深一揖,说道:“我们大人请大师进去一坐,门丁无知,万弗见怪。”和尚哈哈大笑道:“我早知你们大人是明理的,可恨这班奴才,狐假虎威,不知几许人受他磨折了。”一面说,一面踱进来。年都统见他相貌,知他有些来历,恭恭敬敬的请他坐下。问道:“请问老师是何法号,卓锡何处?”和尚道:“我无法号,人家见我癞头,都叫我做癞头和尚,终日云游,并无一定所在。”年都统道:“老师光临,有何见教?”和尚道:“闻得府上有一位公子,意欲求师,自问虽是出家,至儒家的学向,也曾粗粗的学过来,所以特来自毛。”年都统一昕,心内想道:我这劣子,性质顽劣,谁不知道,看他却来自荐,看起来必有些来历了。便道:“小犬顽劣异常,从前也曾请过几位有学问的先生,争奈小犬多多得罪,弄得先生都跑了。今老师见教,自然好极,未知应如何办法?”和尚道:“令郎之顽劣,我都知道,但贫僧既愿教他,自然有个办法。况贫僧并不要修金,只要大人拨一座花园,须宽大些的,待我进去后,就将园门塞住,只开一小洞可传饮食日用等物,俾令郎不能出来,那时贫僧便有法了。”年都统大喜道:“如此甚好。我有座花园,名唤半闲园,地方甚大,可以消遣过日。但小犬如有干冒之处,总求老师包涵。”和尚笑道:“那不消大人忧虑。”即日,年都统叫了赓尧来见和尚。说也奇怪,赓尧见说和尚是他先生,他反不恼,到正正经经的拜了两拜,便随这和尚进园住宿。
到明朝起来,赓尧见和尚并不叫他读书,便出来游玩。只见园门用石堵住了,便问和尚道:“先生,何以园门塞住?”和尚道:“你父亲见你不肯读书,所以用这法子关你在此,你读书不读书由你,我也不来管你。”赓尧听说大喜。但在里头并无僮仆,那和尚又天天坐蒲团,并不理他,只他自己一人终且在园内玩耍。园内有山有池,到还有趣,足足耍了两个多月,实实玩得没趣了,要想私偷出去,无如园墙甚高,不能跳出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向和尚说道:“先生我今日是一定要出去的了。”那和尚坐在蒲团上,总不理会,弄得赓尧性起,将铁尺在癞头上,重重的打了几下。谁知这和尚依旧不理,再打几下,恍如打铁的一样。赓尧看看怕起来,只得一溜烟的走了出来,足足又玩了半个月光景。赓尧甚觉无味,和尚又不理他,无人与他讲话,出又出不去,只得再向和尚说道:“先生,我在此实在无趣,望先生救救我罢。”和尚听见他如此说,便睁开眼睛道:“你要我救你也容易,你肯读书,我便救你。”
赓尧自进园以来,已经数月,从来曾有人与他讲话,今见和尚与他讲起话来,如何不欢喜?便道:“先生要我读书,我就读罢了。”和尚大喜,便悉心教导他,又将古今兴衰存亡的大致,以及天文、地理、兵法等类,渐渐的教他。这赓尧是星宿下凡,那有不领悟的,不上三年,早将经史子集、诸子百家都融会贯通了。那时赓尧一心向学,反不想出园了。忽对和尚道:“先生,我文人的功夫已经学完了,还有一件请先生指教指教。”和尚问何事,赓尧道:“我三年前曾将铁尺打先生的脑袋,我见先生如不知得一样,这个本事我想学学。”和尚道:“容易。”便将易筋经工夫教导他,又将十八般武艺件件教他,不上二年,都练得精通了。赓尧又问和尚道:“我见书上说那剑仙的事,可学得幺?”和尚道:“如何不可学,但你却不能学。你是富贵中人,凡有剑仙,是性情恬退,成功不居的,方能做得。你现在学了这一身本领,出去已可封侯拜相。但外面能人甚多,你若将来干起事业来,总要虚心求贤,却不可自恃。还有一件,天地以好生为心,你这性情最是残忍,定伤阴德,你切记切记!我现有事,明日即要动身,待我叫人开了园门,见了你父亲。”
再说和尚使去叫人掘开园门,带了赓尧,见了他父亲。众人已五年多不见赓尧了,今见他身材壮伟,举止大方,知是和尚教导有方了。和尚又将他的文武学业告诉年公,年公自然欢喜感激。到了明日,和尚决意要走,年大人送他好些金银,他一点也不受,惟嘱咐赓尧道:“我昨日教你的说话,句句是金玉良言,千万莫忘,后会有期,我要走了。”正是:
神龙见首不见尾,侠士重义不重钱。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四回蟠龙岭群英相会金川贼飞标成功
却说癞头和尚去后,年赓尧时已十八岁了,便于这年应考,他这学问自然一考就进了。到了明年去应乡试,八月初八进了头场,安了号舍,将近三更,尚未出题目。赓尧忽然肚子疼,便走到号底茅厕内出恭。出完了跑到自己号舍内,只见有一团东西睡在里面,看时,却是一只班烂大虫,赓尧不胜惊愕。再定睛时,原来是一个考生睡着,连这号舍也不是他的,是他的邻号。赓尧便不惊动他,走回自己号中。一想,闻说龙为天子,虎为大将,这书生定是一位英雄,待他醒时与他见见,也是一位有用的朋友。到了明日,赓尧便与这人请教起来,方知他是个监生,父亲也是武弁,他叫岳钟琪,方年十六岁,因在京读书,故捐监来观观场。赓尧见他一貌堂堂,又说得入港,便订场后相见。完了三场,赓尧找着了钟琪,议论起来。知他也是文武全才,自然投契,彼此遂拜为生死之交,赓尧为兄,钟琪为弟。赓尧道:“贤弟,当此边陲多事,正是英雄建功立业之秋,愚兄因父母钟爱,难于出门。吾弟何不到处游历,结识几位英雄,也是将来的手足。”钟琪道:“弟亦深有此意,兄既见教,就此告辞。”赓尧道:“何不等放了榜,再作道理。”钟琪道:“弟于时文一道,本不考究,况此原是观场,那里有希冀望中之心。况弟有个亲戚在宁夏,须望他一望。”说完便起身拜别。赓尧知不可留,使由他去了。到了放榜,钟琪果然落第,赓尧高高中了第十名的举人,到了明年,又中丁进士,点了翰林,他就在京供职,一直做到兵部尚书。
再说岳钟琪那日出了京,并不雇车,只是乘了一匹马向宁夏出发。来到山西地方,见前面一座高山,钟琪一想不好,此处山形险恶,必有强人,因按住了宝剑,缓缓前进。忽听一声锣响,前面走出一班喽罗,为头一个大王骑着一匹马,高叫:“蛮子,留下东西马匹,方许前去。”钟琪笑道:“你要我的东西,我无有不肯;但有一位不肯,你去问过他肯给,我便给你了。”那大王道,“那个不肯?待我问问。”钟琪指着手中的剑道:“就是他不肯。”那大王大怒,夹开马,将枪向钟琪搠来。钟琪将宝剑相迎,一来一往,足足斗了百余个回合,那大王忽按住了枪,跳出圈外问道:“来者何人,快通姓名。”
钟琪道:“俺便是岳钟琪。”那大王滚了下马,倒身下拜道:“原来是自家人,岳爷快请上山一谈。”钟琪道:“我与汝素昧平生,何以说是自家人?”那大王道:“俺有个师父,名唤云谷子,他有个师兄,名唤癞头和尚,在京中教过年赓尧的。俺师父能知过去未来,昨日对俺说,今日有个岳某过此,是个英雄,嘱俺留心观看。俺刚才见你的刀法不凡,故敢动问。岳爷既然到此,还请上山一坐。”钟琪一想,我此行原想结识一班英雄,既然遇着,那有当面错过的理,便跟他上山。
到了山上,只见城郭整齐,枪炮森严。钟琪道:“此处是何地名,何人布置,这样完善。”那大王道:“都是我师父布置的,此地唤做皤龙岭,人迹罕到,俺们所以在此驻扎。”钟琪问道:“阁下尊姓大名,山**有几位好汉?”那大王道:“小弟姓余名元庆,绰号金毛狮子。山中除师父外,还有兄弟两个,一名何必正,绰号步虚子,他能呼风唤雨,指使神鬼。一名南国泰,是从前钦天监监正南怀仁的儿子,怀仁被参,他就逃到此处避难。他能造西洋机器及枪炮等类,人都叫他小鲁班。”一面讲说,已来到聚义厅上。余元庆请出各人来相见。只见那云谷子是一个白发的道人,南国泰是西洋人。英雄相聚,自然欣喜。云谷子道:“我看天文,知西方不日便有战务,诸位皆是将来平乱的功臣,只可惜吾师兄的徒弟。”钟琪问是谁人?云谷子默默不答。钟琪也不便问了。云谷子道:“岳公子武艺虽高,尚有许多剑术,曾学过否?”钟琪道:“未曾。”云谷子道:“如不相怪,待老夫教你一场,以待将来之用。”钟琪大喜。即日拜云谷子为师,学了一年光景,剑术精通。云谷子道:“此地不可久留,你还须往西方,有些机会,将来有用我们时,便来相邀可也。”钟琪道:“俺现往宁夏探望亲戚。”云谷子道:“宁夏是在西方,此去正合。”到了明日,钟琪辞别各人,向宁夏进发。原来钟琪的亲戚是宁夏的总镇,见钟琪来到,一貌堂堂,甚是欢喜。刚刚有一班回子作乱,为头的唤做混世魔王,这总镇便使钟琪带了五千兵讨平了,因此保举他做了个都司。不上三年,就升了陕西的提督。
——这都是从前的说话,因年、岳两位是书中要紧的人,所以将他出身细叙。
言归本传。且说年、岳二公,奉了圣旨,带了官兵十万,岳公又招聚了蟠龙岭的好汉,便叫余元庆做先锋,云谷子做军师,何必正、南国泰做参谋,一同出了嘉峪关,涪浩荡荡杀奔前来。忽有两位道士,两个和尚,站在道旁,手内拿一封信,说要见大将军。年公吩咐先取信来一看,原来是师父癞头和尚的荐信,略谓:“闻得你奉命征金川,但西方能人甚多,今特荐徒弟四人,以备驱使。将来有难,愚师还要亲自到来。”年大将军大喜,即刻请见两个道士,一个叫明月子,手拿一把雨伞;一个叫清风子,背负一个胡芦。两个和尚,一个叫赛癞残,襟上挂着一块手帕;一个叫赛佛印,腰间系着一条草绳。都是道貌清奇,大有法术的。大将军便叫见了各人,再行前进。不日,探子报道:“前面哈密地方已有金川兵在彼驻扎了。”大将军即令扎营安寨,一面与岳公商议。岳公道:“我师父常说,西方多能人,待明日看了他阵势,再作道理。”年大将军称是。
到了明日,岳公请了云谷子、明月子、清风子、癞残、佛印,来到金川寨边,只见人马强壮,刀枪鲜明。岳公道:“金川竟有如此能人。”云谷子道:“这算什幺,将来利害的事情多哩!”话未说完,一声炮响,寨门大开,里面鸟枪、大炮都打将来。岳公大惊,连忙退回。即有金川使人来下战书。大将军批明日交战。
到了这日,先锋余元庆出阵,那边是策妄阿拉布坦出战。元庆喝道:“来将何名?”策妄道:“俺是金川王驾下、葛尔丹大元帅挥下先锋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你是何人?”元庆道:“唎唎哪哪,那里有这样长的名头,黑鬼看枪罢!”策妄大怒,把刀来迎。那个使刀的,正如生龙活虎,这个使枪的,又如乱舞天花。一来一往,战有百余回合,策妄忽拨马便走,元庆追来,只听见策妄道:“着!”元庆臂上已中了飞标,翻身下马。岳公看见大惊,连忙率领官兵,救了元庆回来。金川兵乘胜追杀,中国兵大败。追了十里,方才退去。大将军便请各人商议。云谷子道:“我有一计,可以退敌。”众人问是何计?云谷子道:“我探得金川兵的元帅,名唤葛尔丹,足智多谋。那先锋黑面金刚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加飞标利害。后阵的唤做宰桑,也是有本领的人。但他只得三人,我想明天分为三队,明月子当他先锋,清风子当他元帅,将他们分做三截,余元庆当他后队,等他首尾不能相应,就可以破他了,叫做调虎离山之计。”大将军大喜。安排已定,等待相杀。正是:
定计捉拿釜中鳖,合谋收拾笼里禽。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五回云谷子计夺哈密万衲仙阵摆五行
却说葛尔丹自那日得胜之后,以为大清兵孱弱,不在意上。不料一日见对面鼓声起处,三队人马冲将出来,葛尔丹大惊道:“此是调虎离山之计,如何是好?”只得勉强分兵迎上。策妄阿拉布坦向宰桑道:“他们用三队来攻,我们不得不分三处迎击,切不可分得太远,总要联络为妙。”二将依命来迎。争奈大清兵如狼似虎的卷上来,那余元庆又十分骁勇,一枝枪锐不可当,已经杀入宰桑阵中。宰桑抡大斧来与对敌,元庆却渐渐引他往西边去,宰桑杀得性起,不觉入他彀中,阵脚往西移动。元庆看见,便用枪一挥,大清兵乘势困住了。
再说明月子冲入策妄阿拉布坦的阵内,策妄阿拉布坦抡大刀便砍,明月子手无寸铁,只有雨伞一把,张开伞来与他对舞,一面向东退去。策妄阿拉布坦那里肯舍,向东追来。明月子将伞一挥,大清兵又将他围住。策妄阿拉布坦取出双标,来打明月子,不料明月子用伞一格,那飞标向半天去了,再用伞一招,几乎将他掀下马来。那策妄大惊,想走向中军,已被大清兵困住隔断,不能过去,只得向东逃命。明月子在后追赶,看看赶上,忽见山巅上立着一个道士,在那里大叫:“策将军莫怕,贫道万衲仙子在此。”说话未完,万衲仙子已来到面前,用拂绳将明月子隔住。明月子道:“道友何人,何以帮这反贼?”万衲仙子道:“贫道便是万衲仙子,刚才逃去的策将军便是这里地方的头目,道友不必追赶,须看同道面上,饶了他罢。”明月子道:“胡说,他是反贼,如何可饶?你来帮他的,大约也是反贼了。”说罢一伞打去,将万衲子栽了一交。万衲子一滚,升至半天云端上,站住大骂道:“我与你好说,你反逞强,策将军已经走了,我也不与你多缠,慢慢的总要报仇。”说完,冉冉乘云去了。明月子见他走了,只得回兵。
再说葛尔丹见两军被大清兵隔断,料哈密难守住,只得移营便走。清风子见他走了,便带兵一阵掩杀,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葛尔丹连忙招集宰桑等,退到乌里阿苏台去了,却不见策妄阿拉布坦。直到晚上,方见策妄阿拉布坦,带了一个道士回来。葛尔丹与这道士相见,道士道:“贫道是万衲仙子,在哈密东面方山上修道多年,刚才见清朝一个道士追赶策将军,我好意与他劝和,不料那贼道无礼,凡乎遭他毒手。”
葛尔丹道:“我看清营内异人甚多,老师来此甚好。总要帮助帮助。”万衲子道:“元帅莫忧,贫道有道友四人,俱是法术精通的,贫道请来与元帅报这场败北之仇。”葛尔丹大喜。万衲子去后,便邀到四人同来,都是道家打扮,一叫无忧仙子,一叫百喜仙子,一叫逍遥仙子,一叫百城仙子。葛尔丹道:“清营虚实尚未探听,那位敢去打听打听。”逍遥仙子道:“贫道愿去。”不一时,逍遥仙子已回,说道:“清营内已有云谷子做军师,另有何必正、明月子、清风子、癫残、佛印诸僧道在他手下,都是甚有道行的。为今之计,莫若立碉楼五座,那碉楼须用大石砌成,高三十丈,我们五人在上面修炼五行阵,按金木水火土相生之理,修练好了,叫他来攻,那时虽有万罗金仙,也难逃过。一面挂上免战脾,不与他战,待练好了五行阵,再下战书。”葛尔丹大喜。便在乌里阿苏台下,立起碉楼五所,如法去修炼不题。
再说大将军自那日得胜之后,犒赏三军,即日拔营追到,方想攻打,只见高悬免战牌,大将军问众人是何意见,明月子道:“我那日追策妄阿拉布坦时,有一道士来救他,我将伞打了他一下,他气不过,必是去帮助他们了。且看他如何布置,再作道理。”众人道是。过了几天,只见高高立了五个碉楼,直接云霄,碉楼上插下五色旗。云谷子知是五行阵法,便对大将军道:“金川立起碉楼,是摆五行阵,这五行阵虽是利害,但他摆得不得法,只能相生,不能相克。我今定下计策,用五行相克之道破他。惟须百日方能炼就宝贝。现他营内必有异人,须防备他。我想岳将军自精细人,须另带一枝兵在营外巡绰为要。”岳将军道:“师父吩咐,自当从命。”从此,岳钟琪日夜在外逡巡,以防不测。
再说万枘仙子五人摆好了五行阵搦战。大将军便叫何必正、明月子、清风子、癞残、佛印去接战。万衲仙子走到阵前大喝道:“叫你那拿伞的出来,我要会会他。”明月子听见,走到阵前道:“这反贼,你要会我做甚?”万衲仙子道:“贼道,我要问问你,你那瘟伞是甚东西?”明月子哈哈大笑道:“听我道来,你不要怕:
乾坤为我糊成兮,造化为我削柄。如来为我裱纸兮,老君为我盖顶。
一张兮鬼神怃,再张兮日月囚,三张兮天地愁,饶你十洲三岛众神仙,过不了我的伞头。”
万衲仙听罢道:“休说大话,俺不怕你。”将拂绳向明月子打来,明月子用伞格住。万衲仙知是利害,口吐一团白气,向明月子喷来,明月子不防备,打了一个冷噤,败下阵来。清风子看见,便来接战。只见百喜子道:“待我来斩这贼道,师兄歇一歇罢。”万衲仙便回去了。清风子见这百喜子道貌翩翩,并无军器,只有拂尘,便问讯道:“道友稚首了。”百喜仙子道:“你既念同道面上,何不退兵?”清风子道:“我是替天行道,你是助桀为虐,你反叫我退兵。”百喜子道:“不用多讲,与你见个高低。”清风子道:“正要领教。”清风子一面说,一面在背上向葫芦里一抽,觉一道白气,随手抽了一把宝剑出来,那剑头上白气向百喜仙子绕住。百喜子口中忙吐出一股黑气来敌住。两股气像生龙活虎的盘绕,好不有趣。两家阵上的兵勇,看得眼花了,竟像看出戏法的一样。战了多时,葛尔丹见难取胜,鸣金收军。清营也收兵回营。
清风子、明月子见了大将军说道:“金川营内大有异人,如何是好?”云谷子道:“此后切不可出战,待我炼就宝贝再行破他。”大将军遂吩咐诸将不许出战。过了几日,葛尔丹见清营内毫无动静,便与五仙商量道:“他见我摆下五行阵,他便不出战,看来他是别想计较来破我们了。我想请诸位去他营内探望探望。”无忧子道:“待我去探,惟白昼怕他看见,不若夜中去。”葛尔丹大喜。当夜,无忧子暗中到了清营去探消息,不料被岳将军手下的总兵哨见,连忙报知。岳将军便自己提了枪出营来,看见一个道士从营中飞入清营,岳将军也随跟上,大叫“有奸细”。营中将官听见,都起来预备。无忧子见众人知得,忙要回身,争奈岳将军在后赶上,只得口中吐一口青气,向岳将军喷来。岳将军大叫一声,跌下地来。营内将士听见,忙救了岳将军,便将鸟枪向上施放。无忧子知有准备,只得退回。等得清营众人来看,岳将军已是不晓人事。明月子道:“这必是中了贼道之毒气,昨日我在阵前被万衲仙子喷了一口,尚且禁不住,何况岳将军是个凡体。但不知他是什幺毒气?如何施救?”云谷子道:“我想五行阵必是五色料,他口内的气,也分五色的。你昨日回来,脸上略带白色,他口内的气定是白色。”明月子道:“不差,然则我们看看岳将军的面色如何,再作道理。”众人走来,把火一照,却是满脸青色。云谷子道:“不妨,不妨,我有解法。”正是:
世上总然多毒药,山中还自产灵芝。
岳将军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六回乌里阿苏台阵破五行罗卜藏丹津广延三教
却说岳将军受毒昏去,云谷子道:“他们所摆之五行阵,定然练五行的毒气。仙家受过天地的精华,就中此毒也属无妨,昨日明月子所以无事。岳将军原是凡人,如何受得住。但他的五行毒气虽是利害,究有相克相制之方法。岳将军所受的是青色,青乃属木,须用金来克制他。但平常的金子是无用的,必须定风铜方能成功。定风铜是金之精华,最是难得,此地急切没有觅处,如何是好?”年大将军道:“这定风铜我家里却有个镯子,是我父亲用了万金买来的,但远在京城,路隔万里,如何去取?”那癞残道:“贫僧愿去,不消一日,便可回来,惟须大将军付一书信,方有凭据。”年大将军大喜,连忙写下书信,交与赛癞残。见他接了信,道一声“我去了”,已经无影无踪的去了。大将军大喜,对云谷子道:“列位如此神通,量这小寇何难殄灭。”云谷子道:“这也难讲。就是金川那边,腾云驾雾的人看来也是不少,但我们以顺讨逆,看来定有能人相辅的。”
到了次日午间,只见赛癞残已到营中,取出回信并定风铜镯子一只。云谷子忙用符水将这定风铜镯子放在符水中,念了咒语,然后弄开岳将军的牙齿,将符水灌下去。不多一时,岳将军大叫一声:“我苦也!”霍的翻起身来道:“我难道做梦不成?昨夜赶金川贼道,被他口吐一股青气,将我迷住,觉得五窍都塞住的一样,异常昏闷,如何这回能够醒转。”年大将军将上项事说了,岳将军起谢。云谷子道:“如今不必与他战,等我炼完了宝贝,再去与他见阵。但要斩草除根,还须南先生设法。”南国泰道:“军师有何吩咐,自当从命。”云谷子道:“他以五行相生的道理来排阵,我便以五行相克的道理来破法。将来破了他阵,他走了仍旧要报仇。我想排一太极阵骗他进来。这太极是生五行的,他见我用相克的法子来破他,他一见这太极阵能生五行,他定然进来,想转败为胜。但前人所用的太极阵是生五行的,我今番只用太极阵外面的式样,那里面却并不是太极阵的样子。烦南将军做十五驾机车,机车上俱有门户,这门户要有机关,只能进去,不能出来,地下都埋了地雷等类,等他冲进,机车发出火来,都与他斩草除根,岂不甚妙。”南国泰依令去造了。看看已到百日,先一日云谷子下了战书,金川营内批明日交战。
到了明日,云谷子一早登坛,对众将道:“今日是要破敌了,余先锋与岳将军带兵绕出乌里阿苏台后面,听一声极大的响声,你们便去打葛尔丹的营盘。南先生带机车去排太极阵,一见他五个道人进了阵,便要放火。”又取出五色的剑来,将一把红色的剑付与何必正道:“剑是火合宝石炼成的,能灭人间五金的毒气。你拿这剑杀上插白旗的碉楼上,就可破他了。”又将一把白色的剑付与明月子道:“这是采五金的精华炼成的,能灭草木的毒气,你将这剑杀上插青旗的碉楼上,就可破他了。”又将一把青色的剑付与清风子道:“这是王母园中桃木炼成的,能灭泥土的毒气,你将这剑杀上插黄旗的碉楼上,便可破他了。”又将一把黄色的剑付与赛癞残道:“这是汉朝隗嚣封函谷关的泥丸炼成的,能灭一切水毒,你将这剑杀上插黑旗的碉楼上,便破他了。”又将一把黑色的剑付与赛佛印道:“这剑是龙王宫内水晶淬炼成的,能灭一切火毒,你将这剑杀上插红旗的碉楼上,便可破他了。每位带精兵二千,破了他乘势把碉楼拆了,免致遗患。南先生另带五千兵去排阵。”众人得令去了。
再说那边五个道人,向葛尔丹说道:“今日清营内来讨战,定然定了计策,来破我们的。但我这五行阵是断断难破的,等他攻进来,—个个将他捆了,与元帅报前次丧地之仇。”葛尔丹大喜。只听一声炮响,清营内五个道人,带了一万兵马出来,随后又有五千兵,向西方摆下阵图,却是太极阵。那万衲仙暗笑:“年大将军如此无谋,今日必定为我所擒。”看罢,万衲仙走到阵前,这云谷子也立马阵前。万衲仙一看大惊,心内想道:如何云谷子也在清营内?原来万枘仙的师父叫安庆子,却是云谷子的师弟,说起原由,本是同们师伯,所以相识。只得勉强问讯道:“师伯如何在此?”云谷子道:“我替天行道,特来灭此小寇,你们何以不识天时,反来助桀为虐?”万衲仙大怒道:“不用多讲,你有本领,敢攻我碉楼幺?”说罢,五人走上碉楼去了。云谷子如何不敢,把拂尘一挥,何必正拿住红剑,攻上万衲仙子的碉楼上;明月子拿着白剑攻上无忧子的碉楼上;清风子拿着青剑,攻上百城子的碉楼上;赛癞残拿着黄剑,攻上百喜子的碉楼上;赛佛印拿着黑剑,攻上逍遥子的碉楼上。万衲仙等五人,见何必正等攻上碉楼,万衲仙用白旗一招,口内吐出白气,无忧仙用青旗一招,口内吐出青气;百喜仙用黑旗一招,口内吐出黑气;逍遥仙用红旗一招,口内吐出红气;百城仙用黄旗一招,日内吐出黄气,五色气都氤氤氲氲的,遮住碉楼,好不利害。忽见何必正等仗剑上去,把剑一挥,那五色气都散了。清兵看见,鸟枪大炮一时打上,所有碉楼五座一齐拆毁。金川碉楼所靠的都是妖法,今见破了,自然要走了,万衲仙见破了他的法术,碉楼断断难守,想邀齐道友逃往山中。忽见清营那边排下太极阵,心想:太极是生五行的,其中却有破绽,不如且打进去,定可转败为胜。便带领无忧仙、百喜仙、逍遥仙、百城仙,一齐杀进太极阵来。南国泰看见,忙退进阵里。万衲仙不知是计,闯进了机车,方知上当。但进去有路,出来无门,一声炮响,恍如天崩地裂的一样,可怜四个仙子都死于非命。只有百城子是炼中央土气,火能生土,所以借法遁了。
再说岳将军、余元庆听见一声响亮,知清兵得胜,便杀入金川大营。葛尔丹见五行阵破了,五座碉楼也毁了,刚想移营,不料岳将军已经带兵打进,葛尔丹那敢迎敌,只得与策妄阿拉布坦、宰桑等退往巴里坤去,一面报知金川壬,请兵求救不表。当日年大将军得了这一场大胜,又克复了乌里阿苏台,大赏三军,所有投降的金川兵,传令一概杀了。岳将军谏道:“杀降是兵家所忌,大将军总要三思。”大将军不听,众人叹息而罢。云谷子道:“我看太极阵内虽能烧死万衲仙等,但有一个百城仙是炼土的,必定遁去,况他的师父是安庆子,虽与吾同门,却与我不和的,谅他必来报仇。”年大将军道:“然则如何是好?”云谷子道:“不要怕。有我在此,保你高枕无忧。”
再说金川王罗卜藏丹津,自恃兵强来侵中国,以为必能得胜,不料连接葛尔丹败信,失了两处要地,十分愁闷。狼军师道:“我金川能人甚多,大王何不广延三教,招募贤能,与清兵见个高下。”金川王便从他的计,挂出榜文,广聘三教。看官,你知是那三教?中国三教是儒、释、道,他那里三教是回、释、道,因西方回回教最多,儒教是没有的,所以也叫做三教。当日金川王出榜聘请三教,早有葛尔丹的浑家赛梨花阿奴哈藤来见金川王,道:“大王既要聘请三教贤人,臣妾师父现居昆仑,何不请他下来,定能退去清兵。”金川王道:“你师父何人?”赛梨花道:“妾师名唤雪山老祖,是回教的祖师,他有徒弟十二人,妾是他第十二的徒弟。十一个师兄都是法术无边,那老祖更不消说了。”金川王道:“如此甚好,烦你去请来。”正是:
能中还有能,强中更有强。
不知雪山老祖竟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七回安庆子计设强水阵南国泰秘造升天球
却说这雪山老祖是回教的祖师,广有神通法术,手下有十二个徒弟,六男六女,都是有擎山举岳的才能,倒海翻江的本领,且都炼有随身法宝。一个叫云里飞,炼就一个宇宙杯;一个叫雾里飞,炼就一个日月镜;一个叫遮天鹏,炼就一把风雨扇;一个叫遮山鹰,炼就一个阴阳盆;--个叫过海龙,炼就一个乾坤瓶;一个叫搅海龙,炼就一个山河网。这六个是男徒弟。又有六个女徒弟,一个叫十丈红,炼就一条捆绳索;十丈青,炼就一块**魄;李仙姑,炼就一条伏神带;陈仙姑,炼就一条胭脂巾;赛王母,炼就一双鸳鸯练;赛梨花,炼就一双蟠天凤,这六位是女徒弟。赛梨花是葛尔丹的浑家,本名叫阿奴哈藤。
当时赛梨花来到雪山,见了老祖,说起金川王的旨意。老祖道:“我们西方三教同尊,况我久知云谷子也是得道的人,原该和好,方为合理,何必大家相残。”赛梨花再三恳请,雪山老祖没法,只得派五个女徒弟与他一同前去,又吩咐道:“总要见机,不可造次。”当日十丈红等六人,辞师下山,一直来到金川。金川王看见大喜。正要拨兵交他,忽黄门官报道:“外面有两道人,自称安庆子与他的徒弟叫百城仙子来见驾。”金川王立命传他来见。只见安庆子进来,施礼罢,说道:“闻得大王与清朝相敌,特行广聘三教,那清营内有一军师,名唤云谷子,他与贫道有仇,是以特来相助。”金川王连忙叫他见了六位女将,令他们一齐起身,望巴里坤进发。
不日到了,赛梨花见了葛尔丹,夫妻相会,自然欢喜,又将聘请三教的事情,及同来的众人一一告诉了。百城仙是见过的,不容说了,余外诸人都见过礼。安庆子道:“贫道小徒五人,今被他害了四个,此仇如何不报?”葛尔丹道:“清兵自得了乌里阿苏台,便移兵扎营在此。本帅因怕他法术,目下尚未见仗,求众仙指教。”安庆子道:“贫道在山中炼成一物,名曰强水。此水性质利害,虽大罗金仙遇着,也要丧命。我明天摆一个阵图,名唤天一阵,战时,将清营的将卒卷进阵来,然后用强水淋他,必可得胜。”
再说年大将军得胜之后,那日进兵在巴里坤地方驻扎。一日,忽见金川营里一声炮响,两个道人,六个女将,带了数千兵一齐出来,年大将军诧甚。云谷子走到阵前,见了安庆子道:“师弟何来?”安庆子道:“你害我四个徒弟,特来报仇,你敢与我斗法幺?”云谷子刚要出阵,赛癞残道:“师叔且慢,待我出去罢。”来到阵前。安庆子道:“你是何人?”赛癞残道:“我是癞头和尚的徒弟,名唤赛癞残。你也是我的师叔,本是同门,何必相残。”安庆子道:“你是无名下将,去叫云谷子来。”赛癞残大怒,用手帕往上一丢,只见一块绝大的东西,向安庆子包下来。安庆子不慌不忙,用玻璃瓶往上一洒,那手帕已经无影无踪了。再向癞残一泼,癞残打一个寒噤,逃回阵来,身上已去了一块肉。赛佛印看见大怒,解下身上草绳来战安庆子,祭起草绳,恍如一条青龙来缠一样。安庆子仍用强水一泼,那青龙也不见了。赛佛印知道不妙,刚刚想走,已被安庆子用药水洒着。忙跑回阵,呼痛不已,原来头上中伤,将头颅已癞去小半了。金川兵卷将过来,药水到处,无不丧命,清兵大败。云谷子忙鸣金收军。回到营中看两个和尚时,已是伤重,只得派兵送他回山调理。便与年、岳二公商量道:“安庆子所用的水不知何物,癞残、佛印都已受伤,看来也不是等闲的了。为今之计如何是好?”大家踌躇无计。
再说安庆子得胜回来,葛尔丹大喜,与他贺功,便道:“老师的药水果是利害,但能多用些向空射去,更为上策。”安庆子道:“此水只有玻璃磁器可装,别样东西坚如五金,见了他都要消化,如何可以向空射击?”葛尔丹想了—回道:“有了。”叫营中工匠造了数十筒磁器筒,外面都用白铜包了。这筒分做两截,一大一小,将小的放在大的里头,往上一抽,药水都在里面,往下一按,药水便可打出数十丈之外。造好了先将水来试过,果然里头的水打得好远。安庆子大喜,即选一百个精壮兵丁,拿着水筒如法将药水打向清营里去。那清营内只叫得苦,沾着一点,便要丧命,况且营盘也隔他不住。数日之间,弄得清营内人人丧魄,个个亡胆。
南国泰道:“我现今想着一个法子,可破他的。但得将营盘移在山顶,使他这水打不上来,然后可以设法。”大将军道:“你用何法破他?”南国泰道:“我想水虽利害,只能横射。不能上射;就使略能上射,其力也是有限。我现想做升天球,又名气球,将兵丁、枪炮升到半天来打他,如此他虽有水,也不能射我了。”年大将军听见,依他移营在山顶。果然金川营不能将药水打上来。过了几日,南国泰巳造好了升天球数十个,每个可坐百人,并安放火炮。如法试演,升到半天,用枪炮向金川营盘打下,这枪炮是比药水更利害的。可怜金川营中折了无数人马,想用药水打上去,又打不着如此之高,葛尔丹忧闷异常。安庆子道:“元帅勿忧,贫道与众仙姑上去,看看是何物,再作道理。”众人称是。
于是六仙姑及百城子,俱跟了安庆子上来。只见数十个气球在空中来往,安庆子便带众仙杀上去,可怜这些凡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都被安庆子等杀尽,反用火炮向清营内打去。南国泰看见,知道不妙,忙对云谷子道:“气球上的都是凡人,定被敌人用计杀了,反将此物来害我们。我又不能腾云,众位快上去将气球盛气的袋用针刺一小孔,便可跌下。”云谷子忙与何必正、清风子、明月子上去,用隐身法使他不见,然后用针刺去,果然那气球往下跌了。安庆子虽有仙术,却不识机器,见气球跌下,忙与众仙姑遁去。当时云谷子将气球取到,便与南国泰商量。南国泰道:“气球上必须众仙都在上面,方保无虞。”云谷子依言,与众仙一齐保护着气球,又来攻打那边。安庆子看见,想上来厮杀,争奈云谷子在上敌住,依旧枪炮往下打去,弄得金川兵苦不可言。
一日,葛尔丹想着一个法子,叫做罗网营。是将细铁丝做成一个网,张在营盘之上,枪炮打下击都可盛住。如法做好,果然枪炮打不下来。安庆子道:“此网虽好,但我的药水也用不着了,凡铁一见此水,即封消化,我若用药水打去,岂不坏了此网?如今只好别想方法破他了。但我昨日腾云时,看见离此数十里外,有一个山叫莺管岭,甚是险峻,却在清营的后面。莫若悄悄引兵去占了此山,前后夹攻,清兵自败矣!”葛尔丹大喜,问:“那位肯去?”策妄阿拉布坦及宰桑都说愿去,当下便拨精兵二万与他去了。正是:
前门驱得斑斓虎,后户偏来狠毒狼。
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八回余元庆阵斩宰桑岳钟琪路遇仙童
却说清营内见升天球无用,方拟别寻法术,忽见探子报道:“离此五六十里地,在吾们营盘后面,有一个山,名叫莺管岭,已被金川兵占住了。”年大将军听见,忙与岳公商量,岳公道:“如此前后受敌,如何是好?不若待某前去迎敌,只要余将军与我同去,便可得了。”年大将军听了,便叫余元庆跟着岳公,分兵一万,一同往莺管岭去。来到岭下,已是黄昏,仰见营盘尚未扎定,岳公吩咐不要扎营,趁此锐气先行攻上。一声呐喊,清兵犹如潮水涌上去。宰桑看见,忙带兵杀下来,枪炮齐施,好不利害。争奈清兵毫不畏惧,前阵死了,后阵又进,余元庆当先,一枝枪如蟠龙一样,冲上去刚刚遇着宰桑。宰桑骑着马,抡一把大斧,撇面打来。余元庆把枪一迎,觉着这斧沉重,知道宰桑有力,心生一计,把马口一兜,向山下就走。宰桑不知是计,刚想追来,不想那枪已从下面直刺上来。当时宰桑在上,余元庆在下,这枪刺不着宰桑,恰好刺着他所骑的马,把宰桑掀了下来。那莺管岭是高个山,宰桑从山旗跌到山下,你想这人活不活呢?岳公见余元庆得胜,便挥兵杀上。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见来势不佳,又伤了名将,只得舞动大刀,自己杀下来,方能敌住。岳公见急切难以成功,况已挫他锐气,便鸣金收军,在山腰择一平阳,扎营过夜,再作道理。
到了明日,传令将金川营团团围住,俾他水泄不通。策妄阿拉布坦知不能抵敌,只好弃了营盘,冲杀下山去了。岳公见他走了,忙赶下去,足足赶了半天,走了百余里地,仍赶不上,只得回来。岳公回来之时,叫兵丁先走,自己按辔徐行。只见青山绿水,草色茸茸,心想:塞外竟有如此好去处,就是中国江浙,也不过如此。来时因忙于追贼,是以不曾留心,不料竟有如此好所在,一路把玩不已。忽见路边一个童子,年纪十三、四岁,容貌清秀,挽着双髻,骑着一只牛,缓缓而行,口内作歌道:
“天地清明兮日月光,何物小丑兮偏跳梁。小丑跳粱兮法术强,法术强兮惟我能降。”
岳公听见,心想道:这孩子年纪小小,偏能说大话。又转一念道:“古来能人不论年纪很多哩,且待我盘问盘问他再说。”便向童子拱一拱手道:“请问小哥,这歌儿是谁编的?”童子笑道:“惭愧,是我自编的。”岳公道:“既是小哥编的,请问歌语中是何意思?”童子道:“现在清朝来征金川,路遇能人,不能前进,小可有些小法术,可以降伏他。”岳公道:“小哥,请问你有何妙术降伏他?”小童道:“不瞒长官说,俺曾遍游五大洲,所有名山均也到过。曾访得名师,炼得法宝,不论大罗金仙,见我也要害怕,长官如不信,可以带我去见见阵,试试我的法宝,便知详细。”岳公听见,忙下马施礼道:“请问尊姓大名?”童子道:“俺是更生童子是也。将军不要因我年纪而少觑了我,我包你马到成功。”岳公道:“然则请仙童一同回营罢。”更生童子依允。先来到莺管岭收拾了人马,然后回大营去。
看官,你道这童子竟是何人,就是葛尔丹害死的老僧,名叫定禅的。他死去之后,英灵不昧,投生在甘肃兰州地方。一生下来便能讲话,家人以为不祥,弃他在荒野。有一位无上祖师,是知他有一段因缘,便养了他。替他起了一个名字,叫更生童子。又教他许多法术,不上**岁,已能腾云驾雾。祖师便教他遍游天下,广求法术。到欧罗巴洲,遇着一位瑞典国的奇人,传他一件法宝,名曰电气鞭,祭炼起来,迅如雷,捷如电,遇着些小使能丧命,就是铁汉金剐、菩萨罗汉见着这电气鞭,也无有不坏的。这日祖师忽对他道:“更生,你可下山去了,但不可着了尘魔,迷了本性。将来成功,速回来修自己的功行要紧。”更生道:“祖师吩咐,自当从命,但我下去何人用我?”祖师道:“你从此向西去,在巴里坤左右自有机会,你自己见景生情便了。”更生闻命,便依言前来。正值看见岳公追赶金川兵,他就躲在一边,及岳公回来,他藉高歌引他。果然岳公闻歌问他来由,带他回营,这就是葛尔丹的对头了。言归本传。
再说岳公与更生来到大营,见了年大将军及一班道友,云谷子晓得其中因果,便对年大将军道:“这孩子虽是年幼,却有法术,大将军不妨重用。”年大将军允诺,择日兴战,便叫更生出阵。更生领命,前来金川营搦战,高叫:“有人敢来与我一战否?”葛尔丹看见是一个孩子,心想道:这些小年纪便敢临阵,我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便问:“何人敢去?”十丈青道:“奴家愿去。”飞马来到阵前,看见一个孩子,便道:“乖乖,你娘来收拾你哩!”祭起**帕来要害他,不料被更生将电气鞭一晃,那帕子不知往那里去了。十丈青大惊,刚要回马,那电气鞭已到,在他身上一亮,十丈青已香消玉殒了。十丈红看见大怒,飞马赶来,祭起捆神索来捆他,更生眼快,把鞭又是一晃,十丈红当场倒下,那索子也不见了。李、陈二仙姑看见大怒道:“伤我两个道伴,此仇安得不报!”一同出阵。一个祭起缚神索,一个祭起胭脂巾。更生不慌不忙,一鞭晃去,已把李姑打倒,只有陈仙姑的胭脂巾罩在空中,欲下不下。陈仙姑知道难取胜,又怕伤了自己的宝器,只得收巾逃回。清兵乘势杀上,杀得金川兵只恨爹娘不多生两只脚。葛尔丹看见立脚不住,弃了巴里坤,速忙退后,飞逃葫芦关去了。年大将军得了巴里坤,重谢更生童子,再商量取关之法。
看官,你知道六位道姑的法宝是何物事?那捆神索是髻上头绳炼的,**帕是金诃子炼的,缚神带是裤子带炼的,胭脂巾是秽布炼的,鸳鸯练是脚带炼的,蟠天凤是绣鞋炼的。别位遇着他是受不起的,独是更生童子是个童男,又是前世高僧,况他电气鞭又是无情,所以不怕。独遇着胭脂巾,因是秽物,所以不去伤他。那胭脂巾是邪术,见了正术自然也不敢来伤他了,是以陈仙姑独得无事。言归本传。
再说葛尔丹败后,访知清营内添了一个更生童子,更加利害,越加忧闷。到了葫芦关,紧守关门,想要请救,安庆子道:“胜败兵家常事,元帅何必忧虑?我看陈仙姑的法术,那童子也不敢伤他,定然利害。不如今夜去劫营,再作道理。”葛尔丹道:“军师计将安出?”安庆子道:“我想分兵四队,策先锋与赛王母仙姑为一队,打他前营;元帅自己打他左营;元帅的夫人打他右营;贫道与陈仙姑两人,在空中打下。除我两人不用带兵外,其余三队,每队带五千,一半用鸟枪,一半仍用强水水筒打去。叫百城子守住大营。如此虽不全胜,也可得些便宜。”葛尔丹大喜,依计施行。
再说清兵刚扎好营盘,已是傍晚。忽见一阵风来,云谷子道:“不好了,今晚敌人必来劫营,须要准备。”叫各人戎装预备,马不离鞍,弓不离弦,足足等到四更天。见无动静,将士未免倦怠,各人正想略略睡下,忽听一声炮响,四下里不知多少人马冲杀来,正是:
蜂虿能教人中毒,弹丸小国出能人。
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九回葫芦关年赓尧败北金川营安庆子归天
却说金川兵打进清营,清营内兵卒慌乱异常。大将军吩咐不许乱动,一面下令余元庆与明月子敌住策妄阿拉布坦与赛王母一路,清风子敌住赛梨花一路,岳将军敌住葛尔丹一路;更生四路接应。一面分派,金川兵将已经用强永直射进来,清兵沾着,当时身死,况且黑夜里,对面不见,正不知敌人多少。
更生童子忙将电气鞭祭起,即时如同白昼。大家望上一看,又叫起苦来,原来上面还有两人在上施展神通。大将军忙叫南国寨升起气球,球上兵卒叫云谷子、何必正统带,与安庆子、陈仙姑对敌。这一场大战,杀得天昏地黑。当下余元庆敌住策妄阿拉布坦,刚战得数合,策妄阿拉布坦祭起飞标,打中余元庆背项,余元庆负痛逃去。清风子与赛王母交战,一个舞动雨伞,飕飕风生,一个祭起鸳鸯练,左右缠绕;清风子正在支持,忽被金川兵将强水打来,刚刚打在手上,知难取胜,只得退去。赛王母在后追来,更生童子服快,用电气鞭在他身上一晃,立刻倒下。策妄阿拉布坦知这鞭利害,只得收兵不赶,只单用强水打去。那边清风子敌住赛梨花,把葫芦内的剑抽出,那股白气绕住赛梨花,那赛梨花慌忙祭起蟠天凤打来,清风子一不留心,刚刚打在鼻上,负痛逃下。那边岳公敌住葛尔丹,十分酣战,正是棋逢敌手。忽听四面乱嚷,都说清兵败了,心里暗暗吃惊,只得退下。年大将军看见三处人马都抵敌不住,传令弃营退后,叫更生童子断后,更生将电气鞭化一条白气,拦住金川兵,金川兵方不追赶。
再说云谷子等在上面战退安庆子与陈仙姑,想用枪炮打下,又恐伤了自家兵马,只得停在空中防备。及见清兵退净,金川兵离得远些,然后将枪炮施放。葛尔丹看见,慌忙退兵回营。检点人马,虽有折损,却也有限,只可怜坏了赛王母。但今夜得此全胜,真是出兵以来未有的奇功,便将情形申报金川王去了。
清营兵见金川兵退去,其时天已大亮,忙检看人马,阵亡总兵二名,参将三名,游击五名,都司以下三十八名,兵卒阵亡者八千名,伤者三千余名,马亡三千匹,犹幸机械、粮食未曾丢得。清风子、明月子受伤甚重,意欲回山,余元庆亦卧病在床。更生童子道:“两位道友及余将军既受伤,何不待俺来医治?这电气鞭能生人,能死人,虽十分沉重之症,将电气运在他身上,立刻可愈。”说罢,将电气在他们身上运动一面,果然好了。清风、明月、元庆忙称谢不已。年大将军道:“我出师以来,从未有如此败北,今将如何设法,众位明以告我。”
云谷子道:“我料金川营内最利害者安庆子,若除了他,便可无忧矣。他六个女将之中,已坏了四个,余存二个也不必忧。我看除安庆子,还是令师癞头和尚,贫道是没有这等本领。令师有追魂夺魄的符,他若来时,定可取胜。”大将军甚喜,问:“谁去请?且不知家师现在何处?”清风子道:“贫道知得师父在王屋山中,就待贫道去请罢。”大将军依允。清风子去不两日,便回来道:“贫道已见过师父,将上项事情说与他听了。他说现在不能抽身前来,说有师叔在此,亦可设法除安庆子,要用那符可先取去,将来有要紧时候,他当自来。”说罢将追魂夺魄符,呈与云谷子。云谷子道:“既有符来,就师兄不来,也是一样。”便命在营后筑一高坛,上面装一草人,写了安庆子八字在上,自己步罡念咒。到了七日,对更生童子道:“这场功劳要你干的了。”更生道:“师兄吩咐,自当从命,但不知何事?”云谷子道:“安庆子被我作法,定然神魂不安,他是有道的人,晚间定然坐禅,他的神明一定,我就不成事了。你去搅乱他的精神,使他恍恍忽忽,然后用这追魂夺魄符来粘在他背后,我这里便可设法了。”更生童子依言,袖了电气鞭。原来他的鞭能长能短,能光能暗,所以当下更生童子敛了电光,用隐身法来到金川营里。
那时已是更余天气,营中习斗森严,巡绰异常紧密。幸而无人知觉,一直来到安庆子帐内。见安庆子蹯着腿在那里坐禅,忽然高声叫道:“有奸细!快捉,快捉!”各营兵卒听见,都来讯问。更生童子听了,忙飞腾空中,见一面乱嘈嘈了一回,仍旧肃静。待一回仍偷下去,不敢近前,远远望见安庆子依旧坐禅。更生想道:“安庆子是有道之士,师父叫我来乱他的精华,然后用符贴他,何不就用电气来扰他一扰。”说罢,敛了电光,把鞭放长了,向他面前乱晃。晃了一回,果然利害,安庆子便坐不稳,像要睡着的一样。更生便轻轻走到他背后,用符粘在他背后,一溜烟走了。回来报知云谷子,云谷子大喜:“如此便成功了,明朝便知分晓。”
再说到了次日,葛尔丹去请安庆子商议。小校来报道:“军师不知何故,坐在那里,总不出声。”葛尔丹大疑,唤了浑家赛梨花,及陈仙姑、百城子一同去看,只见他果然不声不响。叫了两声,赛梨花是有道行的,看见说道:“不好了!军师羽化了。”忽见他背后一道符,跌足道:“这一定是中人奸计,如何是好?”葛尔丹道:“你何以知道贼计?”赛梨花道:“这便是姜子牙害赵公明的法术,不然这符是那里来的。”葛尔丹道:“怪不得昨夜先时军师高叫有奸细,各人找寻不着,后来不听见叫,想是上他当了,为今只得将他埋葬,再作道理。”便叫百城子经理丧事,大家嗟叹不已。
忽报清兵到了,有个云谷子要请军师讲话。葛尔丹纳闷,百城仙子道:“待我去。”提了剑,来到阵前大骂:“贼道,伤害同气,如此无良,不杀你誓不为人!”云谷子道:“你去叫你师父来。”百城子道:“贼道,害我师父,还要装聋作哑。”便仗剑来取云谷子。云谷子转入阵中,叫更生童子去接战。更生子应命,拿了鞭,接住百城子问道:“你来何干?”百城子道:“来取你小狗命。”更生子哈哈大笑:“待我送你去见你师父罢。”两个交战,不上数合,电光着身,百城子果然去见他师父了。陈仙姑看见大怒,飞起胭脂巾来战更生,恼得更生性起,说道:“你这贼人用那秽物来害人,我前番不伤你者是避你的污秽,今番我拚三天的祭炼,也顾不得你了。”说罢舞动电气鞭,刚刚一晃,陈仙姑已死在沙场,那条巾也不见了。说也奇怪,这条电气鞭也不能伸缩自由,而且那光也没有了。
不说更生去祭炼电气鞭。再说当下大将军见得了胜,便挥兵前进,大杀一场,金川兵大败,守住葫芦关,再不敢出。大将军得胜犒赏后,便道:“如今安庆子已亡,早夜可以安枕矣。但这葫芦关如何攻取?”云谷子道:“不上三日,包你有人送关。”大将军道:“何以知得?”岳公道:“我料贼人必用诈降。”云谷子向他溜了一眼,岳公便不言了。
且说葛尔丹自那日败后,与将士、夫妻商议道:“我们连亡两位大仙,如何是好?”赛梨花道:“待我再往师父处求救。”葛尔丹道:“虽则是好,但目下兵临城下,你去了,我们更何所依靠?”策妄阿拉布坦道:“我有一计,未悉可行否?”葛尔丹问是何计,策妄道:“现在我们会仙术的都死了,就以此言骗他,说你不识天命,我却见计投降。只要诱他进关,待他到了关下,现有安庆子剩下的药水在此,向他射去,如能射得年赓尧、岳钟琪及云谷子等,使可转败为胜了。”葛尔丹大喜。正是:
临敌刚才惊败北,奇谋又作诈降书。
此计得行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回伪先锋假献葫芦关众回子巧排六合阵
第十回伪先锋假献葫芦关众回子巧排**阵
却说策妄阿拉布坦想行诈降计,葛尔丹道:“那年、岳二人及他手下诸人都是不易欺的,你想这计如何使得?”策妄阿拉布坦在他耳边,道如此如此,使可使得。即日在左近乡间选—个女子,与赛梨花差不多的相貌,假扮夫人,使策妄阿拉布坦与他奸好。葛尔丹假去捉奸,将那女子杀了,在城上来号令,说是他的浑家,犯奸杀死的。那策妄阿拉布坦假意与葛尔丹战了两战,逃到清营来,说要投降。岳公听见,忙叫请进相见。问道:“策将军何事见投?”策妄道:“葛尔丹的浑家赛梨花,与小将相识有年,不幸被他撞见,那赛梨花就被他杀死了。小将特到此处,万望将军收录,定然立功报效。”岳公大喜,十分款待。正与大将军相见,忽报金川营有一将官来搦战,单搦策将军去战。岳公道:“策将军就去会会他。”策妄依言,提了刀飞马出阵。只见来将大喝道:“黑面鬼,你犯了奸淫还不就缚,更待何时?”策妄阿拉布坦大怒,举刀相迎,不上二十个回合,便一刀把那将官杀死,提了首级来报功。岳公大喜,将功记了,安慰他道:“策将军如此英雄,甚是可敬,但有何策可取此关?”策妄道:“目下清朝强盛,金川衰弱,人人知道的,小将在那边时时向葛尔丹,劝他投降,争奈他不识天时,妄思螳臂当车,所以久与小将不和。但他手下的人与小将相好,意见相同的甚多,小将来时曾与他们暗中定计,俟有隙缚了葛尔丹,叫他们献关。将军如肯见从,小将当写一封信射进去,约定日子,他们在内便可行事。”岳公大喜道:“如此甚好,就定了今夜罢。若得此关,将军就算大功。”策妄阿拉布坦道:“小将不过顺时识命而已,那敢邀功?”岳公便进中营,与年大将军画定计策。
再说葛尔丹使人行了诈降计,以为可操胜算了。这日接到策妄阿拉布坦的箭信,知道约在今晚,便预备强水水筒在关上,年、岳二公一到,就要害他。眼巴巴望到黄昏,看见策妄阿拉布坦骑着马,来到城下搦战,后面便是岳将军跟着。策妄阿拉布坦大骂葛尔丹无良,如有人擒献,定当重赏。说话之间,只见关上的兵丁嚷道:“待我来擒。”早把葛尔丹双手挟住,大叫:“我们献了关,策将军快些进来。”策妄阿拉布坦便要岳公进关,他自己先匹马飞进城去了。岳公随后跟进来,并招呼后队杀进。关上的兵刚要用强水射下,不料半空枪炮齐施,把那强水兵一齐打死。原来是何必正带兵在升天球从空打下。葛尔丹情知不好,忙会同妻子及策妄阿拉布坦,一齐杀下关来,想抵御清兵。无奈清兵如潮的涌上,为头的岳将军异常骁勇,杀得金川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乘势取了葫芦关,葛尔丹已退到准葛尔部去了。
年大将军得了关,设宴贺功,便道:“得关之功,都是岳将军的。但岳将军何以知他是诈降?况他既杀其妻,又杀来将,城上偏又擒着葛尔丹,若在别人则要中计的,将军竞看得如此真切,请问其故?”岳将军道:“葛尔丹所恃者法术耳!今他法术之士俱已死尽,他还敢守住此关,知他必有所恃。所恃者什幺,一定是强水了。但平常用强水射我们,我们定可躲避,所以要人诈降,骗我们来到关下,他方用强水射下,使我们无可躲避。又恐我们不信,所以假将妻子杀死。你想他的妻子是有法术的,真是犯淫,他尚不肯杀害,所以知他全是假的。至城上擒葛尔丹更加假了,并不捆缚,只用两人夹住,此等只好骗骗粗人,稍有心肝人,便不能瞒的了。”众将悦服。
次日,大将军传令兵将前追,一路金川兵伤残者不计其数,因逃不及的都跪地乞降,大将军叫一齐杀死。岳公劝道:“残兵乞降,不宜杀害。”大将军道:“金川人反复无常,若不杀完,必遗后患。”不听岳公之言,共杀降兵五千余名。众人叹息不已。
再说葛尔丹退至准葛尔部,余兵无几。一面招募兵勇,一面把守关隘,军威复振。与赛梨花商量道:“目下大败,如之奈何?”赛梨花道:“待我再去师父处求救,元帅且深沟高垒,不可与战。”葛尔丹依言不表。且说赛梨花乘云来到雪山,见了老祖,大哭不已。老祖道:“你纵不来,我已知道。我原说叫他们不要去,是你再三求我,今日同门伤残,汝尚何面目见我?”赛梨花道:“师父见怪,原是有理,但为臣子者,若不戮力辅主,何以对天下之人。纵生在世上,也是被人耻笑。求师父再要救我一救。”师父道:“你们逆天行事,如何可成?且清朝气数当盛,就去也是无益。”赛梨花再三苦求,加之云里飞六个男徒弟,因伤了同门,十分愤懑,也在旁怂恿。祖师道:“你们既如此愤激,敢去帮助他幺?”云里飞道:“师父如允从,弟子们都愿去。”祖师知难挽回,只得由他们去了。赛梨花十分欢喜:“谢谢祖师。”六个道友都带了法宝,一同前来。
到了营中,葛尔丹接见,欣喜异常,款待之后,共商破敌之法。云里飞道:“小弟在山时,闻师父说起,女道友们定然遭害,所以弟等暗中操练阵法,以图报复。已经练就一个**阵,十分利害,明日待我们摆好,使他不敢前进。旷日持久,他自然要退去了。”葛尔丹甚喜。次日,云里飞摆好**阵,其阵分东南西北上下六处,东方是云里飞管带,西方是雾里飞管带,南方是遮山鹰管带,北方是遮天鹏管带,上方是过海龙管带,下方是搅海龙管带,各执法器,按方分站。
且说年大将军按兵数日,想要交战,忽报金川营外摆下阵图,大将军忙请各位出去观看。果然阵里阴云瑟瑟,杀气腾腾,便添了一重心事。云谷子道:“阵法如此利害,如何过去?”余元庆道:“军师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待小将前去破他的。”云谷子道:“将军虽勇,但他有法术,不可以力相争,千万勿去。”余元庆定要去,何必正道:“将军要去,待贫道与你一同去罢。”云谷子知难挽回,只得由他去了。当下余元庆带了前锋的将校百员,精兵三千,何必正仗剑,也带着官校兵卒,大喊一声,分两边杀进阵来。只见阵门大开,清兵到处,金川兵便纷纷退下,分两边卷过去了。余元庆一直追进,来到一个空地,只见一回子站在面前,大喊道:“往那里去!待我收拾你。”余元庆大怒,挺枪交战。只见那回子,不慌不忙把东西往上一丢,说道:“蛮子,看俺宝贝!”
余元庆仰上一看,却是一只杯子,忙想用枪来拨,不想那杯已在他顶上罩下,可怜一位能征惯战的英雄,死于法宝之下。百员将校精兵都被擒住,一个不能走脱。原来这将就是云里飞,那杯子就是宇宙杯了。再讲那何必正带了官兵杀进阵去,刚刚遇着雾里飞,大战一场,被雾里飞用日月镜将他照了一下,何必正登时神昏志乱。金川兵一涌而上,将他缚住,兵卒也都被擒,解往葛尔丹营内,葛尔丹大喜。推过何必正来,想要问问清营中虚实。只见何必正双眼紧闭,不能言语。雾里飞道:“他因受了我的法宝毒气,所以如此。元帅要鞫问他,须等十二个时辰,他就醒了。”葛尔丹依言,叫人把何必正囚起来,待醒时再问。正是:
蛟龙暂被蝇虫困,一遇风云便上天。
何必正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一回岳将军痛哭余先锋云谷子大破六合阵
第十一回岳将军痛哭余先锋云谷子大破**阵
却说到了明日,何必正所中毒气,已经过净,睁开双目,只见手枷脚练,猛想昨日交战情事,心下明白。刚要脱身,忽见兵丁将他提到葛尔丹面前,葛尔丹喝他跪下。何必正理也不理,面朝里,背朝外,大骂:“反叛之徒,久后必为我所擒。”
葛尔丹大怒,叫勇士扳他过来,谁料如生铁铸成的一般,动也不动。葛尔丹亲自用剑来斩他,何必正手脚一拍,枷练俱已脱落,用手一指,葛尔丹已不能动弹,那剑也跌落在地。何必正刚要取剑斩葛尔丹,那知过海龙已经来到。何必正虽不认得他,看他回回打扮,手段一定高强,连忙借土遁遁回本营去了。葛尔丹直待一个时辰后,方才醒过来。对众人道:“清营有如此异人,如何是好?悔不昨日杀了他的好。”过海龙道:“这些小术,何足为奇,待明日再捉来时,元帅杀了他,以报今日之仇也未迟,何必着恼。”
不言金川那边。再说清营内,见余元庆与何必正两人,去久不见回来,大将宰甚是忧虑。云谷子算道:“余先锋谅难生还,何必正断乎不怕。”岳公闻言,放声大哭,直至晚间,尚不见一人生还。云谷子也惊疑起采,想道:“那回教的法术,有如此利害,如何是好?”过了一日,到明日午后,方见何必正回来。大家问他如何,何必正将自己情形说了一遍。复道:“余先锋及带去的人马,看来是完结的了。”岳公又椎胸大哭道:“我们从前同门何等亲热,方期同享富贵,不料中途殉节,呜呼衰哉,呜呼哀哉!”众人苦劝,方才止哭。大将军也十分忧闷。
云谷子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胜负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况余将军为国捐躯,正可名垂不朽,我们宜该相贺,岂可作儿女态,相啼对哭耶!为今之计,宜商量破敌之法为要。”岳公道:“辱蒙见诲,感佩不尽,但某与余将军同门有日,不得不悲耳。但破敌之法计将安出?”云谷子道:“我不知回教法术如此利害,所以轻于打阵,致有此败。待我今夜亲往察看,再行定夺。”
到了晚间,云谷子偷偷出了本营,用隐身法来到阵前。只见阵前铁桶相似,无隙可入。云谷子腾至半天,下看阵中,也是密密层层,无处可入。复借土遁,来到阵底下细看,谁料到阵底下,也如铜墙铁壁一样。上下四方都不能进去,只得退回。心内想道:“利害,利害!但他这阵不知何阵,待我慢慢打听,再作道理。”云谷子回营说与众人听了,众人皆纳闷异常。次日,云谷子吩咐一个都司,名叫黎宗配,命他往左近,捉一个回子来讯问。黎都司闻言,便带了几十个兵丁,去捉回子。不料先被葛尔丹,叫手下兵丁假扮乡人,伏在左右,等黎都司来捉人时,一声暗号,反将黎都司拿住,解往金川营里。黎都司跪在地上再三哀求饶命。葛尔丹看见道:“此等无名小卒,只好在乡间欺贫害弱,我此处用他不着。但白白放他回去,倒便宜了他。”传令将黎都司的眉、鼻、耳,口一齐削光,方放他回来。黎都司忍痛奔回。年大将军看见大怒道:“贼人如此无礼,誓必杀尽他方称我意。”叫黎都司快去医治。后来这黎都司,虽然医好了,却没有五官,人都代他起一个诨名,叫“浑沌黎宗配”,不表。
且讲次日,云谷子再叫清风子去探消息,清风子领命,只单身一人向**阵来。用隐身法于黄昏时,看了一回,不能进去,便绕至阵后,偷看金川营盘。再绕过营盘,却是荒野,远远见两三点灯火,知是村庄。他却赶至村庄,以借宿为名。一老者见他是道家妆束,便款迎至家。清风子问道:“老丈,此处是何村名?贫道想到乌里阿苏台去,可是此路去的?”老者道:“路到去得,又是大路好走,但目下只好绕到别处,方能去得。”清风子道:“这是为何?”老者道:“因此处大王与清朝拘兵,清朝委年赓尧做大将军,岳钟琪为副将军,前来征讨我们。大王叫葛尔丹做元帅,与他对敌。屡次丧师失地,目下得了六个回教的神仙,摆了一个**阵,十分利害,看来清朝是要输的了。”清风子道:“这**阵如何利害?”老者道:“听他的兵丁讲,这阵里分散东西南北上下六方,每方一名回仙管带,各有宝器随身,所以利害。”清风子道:“据说果然利害。夜深了,请安置罢。”老者去后,清风子便乘云回营,一五一十的述与云谷子等听了。何必正道:“他既是回教,都怕猪肉的,何不以猪血来破他。”岳公道:“他阵里只照顾六处,还有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未曾照应,是个大破绽。”
云谷子听了,忽然醒悟,即刻请了南国泰商量,叫他造四十辆猪头车,其法以猪皮张于车之四围,另将猪头装于车前,究如一只猪一样。车中藏兵十四人,十人手执洋枪一杆,四人守桶一个,桶内满藏猪血,分为四队,由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路打进。如遇有法术之人,不与他战,单用猪血向他泼去,如此虽不能破他,亦可避他的法术了。每辆猪头车之后,跟精兵千人,另选有法之人统带,使他之法术不行,我之法术得展。四十辆车都在中央取齐,然后先从半空中施放枪炮,破了他的上方,再东南方打进之车,须向西北方打出去,西南方打进之车,须向东北方打出去,东北方打进之车,须向西南方打出去,西北方打进之车,须向东南方打出去,使他阵图纷乱,便不战自破矣!”计划已定,便派更生童子由东南打进去,何必正从东北打进去,明月子由西南打进去,清风子由西北打进去,云谷子在外指挥,岳公与南国泰督率诸营,俟我兵破阵时,便去打他的营盘。指拨已定,明日举事。
且说云里飞六个回子,自持法术,藐视清兵,以为不久便可退去。一日,忽见清兵护卫着数十辆车子,打进阵来。过海龙在上方看得清切,把旗一招,六方兵士俱各预备。谁知这车儿不向东、西、南、北打来,却从四面角处攻进。云里飞也不以为意,诱他到阵里,再来摆布。不料近前一看,叫起苦来。
原来回教最忌猪肉,见了忌讳,如何敢打。方将设法抗拒,那车内枪炮,已经乒乒乓乓打来。云里飞等那时顾不得避忌了,拿着法宝刚想祭起来,忽见车内兵士用猪血尽力泼来,泼得云里飞等满身是猪血,弄得法宝都祭不成了。云里飞等只得按住阵脚,用大炮对着打。争奈清兵四围打进,势甚凶猛,左冲右突,弄得阵已乱了。云里飞奋不顾身,一味死战,正遇着何必正,仇人相见,分外看得清楚,必正仗剑力战,云里飞看看要输了,想祭起法器来,又被污了,只得化一道金光,往东奔逃。何必正不舍,紧紧追来,将近追上,云里飞变了一只大猪,张牙舞爪来吞必正,被必正一剑斩为两段。那边雾里飞、遮天鹏见势头不好,法宝又被污了,要想逃回,刚遇着更生童子,被更生一鞭打去,两个回子均死于非命。遮山鹰、过海龙、搅海龙三回子,忙奔往营盘,与赛梨花保着葛尔丹及策妄阿拉布坦等,弃营逃往青海去了。清兵得了准葛尔地方,安民已毕,年大将军传令前追。
再说葛尔丹来到青海,守住关隘,长叹道:“我葛尔丹勋名盖世,南征北讨,人都叫我西诸葛,不料今日兵败将亡,一至于此!”想罢便要觅死。浑家赛梨花劝道:“元帅切不可如此,胜败兵家之常,我现有雄兵数万,良将多员,何难报仇?”遮山鹰也道:“元帅何必忧虑?待我回山去请师父来,定可报仇。”葛尔丹道:“若说祖师肯来,我可无忧矣,烦你快去请来。”遮山鹰从命,一直来到雪山,见了祖师,放声大哭。祖师道:“如何?我叫你们莫去,你们偏偏要去,弄得如此狼狈,岂不是自取其祸。”遮山鹰道:“他欺我,把车子上都装了我们祖宗的神像来打我们,又拿猪的血水来制住我们,所以如此吃亏。”祖师闻言大怒道:“贼道如此无理,待我亲走一遭看。”遮山鹰大喜。正是:
请将不如激将,怂人胜过求人。
雪山祖师下山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二回雪山祖师计设水火雾癞头和尚巧造地行车
却说雪山祖师听了遮山鹰的说话,勃然大怒,决意下山来敌清兵,便点齐手下徒众,同来青海。原来雪山祖师除十二个大徒众之外,尚有小徒弟数百人,都是走兽等类。当日一同来到营中,葛尔丹亲自出去迎接。葛尔丹道:“弟子丧师失地,重劳祖师远涉,实在抱歉之至。”祖师道:“清营如此无礼,故我特来会他一会,定要报仇。”说罢,向各处看了形势,于要路伏下三处精兵,都是他的小徒弟,教以法术,如遇清兵过来,不要与他战,念动口诀,自然见效,不表。
再说清兵追到青海,知葛尔丹已扎营立寨,只得再商破敌之计。大将军便传探子去探听地势,探子回报,此处离金川营共八十里,中间只有三条路可以过去,两条是小路,一条是大路,大将军叫由大路过去。云谷子道:“此处地势凶恶,虑有伏兵。”大将军道:“既然如此,我们分路进兵。”使何必正掌中路,明月子掌左路,清风子掌右路,一齐到金川营面前取齐。商议已定,即日追兵。
且说何必正带着兵丁,向中路进兵,觉着有些蹊跷,忽听山头一声锣响,叫道:“蛮子蛮子,你是来送死不成?不要忙,待俺送你上西天去罢!”何必正刚想传令退后,只见四处昏烟毒雾攻来,对面不见人物。知道中计,便顾不得人马,想自己借五行遁去,不料烟雾是不在五行之内,脱身不得,只得驾雾而逃。恰遇雪山祖师在山顶上看见,用手一指,那何必正即时跌下,可怜一位有道之士,竞丧于烟雾之中,他手下的将士更不用说了。那明月子向左路进去,刚走得一半,忽然两边山上山水大发,直冲下来,兵丁都叫苦起来,话声未了,这水已长到数丈之高。明月子站在水面一看,手下兵丁都被淹死,只得借水遁逃回。那清风子向右路进发,一路地形险恶,况两面都是树木,心想:此地若用火攻,我命休矣!这话未了,忽见周围火起,顷刻燎原,那些兵丁都已焦头烂额,尽行烧死,他只得借火遁逃回。
当下大将军与岳公、云谷子等,看见前面烟色火光,正在大家惊异,只见清风子、明月子俱已狼狈回来,诉说遇水遇火之事。云谷子道:“何必正此时不见回来,看来是不好了,但何必正是有道之士,何以也受不住?”清风、明月道:“他的水火与平常水火不同,凡火之发,水之来,皆是逐渐而来的,独他的水火是一发就大的,所以利害。但中间一路未知是用何法术?”云谷子道:“我们在后,只看见中路是烟,右路是火,左路是水,所以我们看不见中间。既然是烟,便是五行以外的,虽有法术,也不能借遁,看来何必正一定休矣!”说罢哭道:“徒弟三人已伤其二,只剩岳将军一人,岂不哀哉!”又道:“金川那边竟未知聘到何人,有此**术。”明月子道:“闻得赛梨花有个师父,名叫雪山老祖,是掌回回教的祖师,看来定是他了。”云谷子道:“水火无情,尚能设法,那昏烟毒雾,却难于摆布了。如今计将安出?”岳公道:“我们劳师远入,利在速战,若死守此地,也非久计。况自出关以来,到准葛尔部十万人马,己少了三分,今日又少了三分,目下只得五万人马,恐将来不敷调遣,愚竟想进关,多调数万人马来,再作道理。”云谷子道:“你说起进关,我倒想着一件事,我师兄癞头和尚,屡说将来若有患难,他来帮助,何不如今去请他一请。如若他肯来,必有妙计。”大将军道:“正合我意,事不宜迟,就烦清风子走一遭罢。”清风子领命,刚要动身,忽辕门官报道:“外面有个和尚要见,自称癞头和尚。”众人听见大喜,出去迎接,进来坐下。癞头和尚道:“因我迟到一日,便无辜丧了二万人马,可怜,可怜。”
众人见他先知,都各惊异,便求师父报仇。癞头和尚道:“他们现有雪山祖师,法术不在你我之下,却在你我之上,我若早来,断不放兵丁过去,使遭此难。他的水、火,烟三项,不比寻常,就是仙佛家也要留意。”云谷子便将何必正殉难一事,诉说一遍,且说:“目下刚想进关征调人马,兼请师兄,不料师兄竟有先知之明,不待请而自来,实为感佩。”癞头和尚道:“此处人马委实不敷,况有许多福将都在关内,未曾调来,总要多调数十员将官,数万人马,方能济事。”大将军道:“关内谁是福将?”癞头和尚道:“日后自知,此时如何可以泄漏?”大将军即刻发下令箭,向关内调取兵将,只因癞头和尚已来,便留住清风子,另遣将官去了。
癞头和尚遍看各营,见布置严密,颇加称许。来到后营,见了升天球,便问这球如何用法?南国泰将用的法子说了一遍,癞头和尚道:“先生原来如此灵敏,佩服,佩服。但既会做升天球,可会造地行船幺?”国泰道:“未曾造过,求师父指教。”癞头和尚道:“目下金川以烟、水、火三项塞路,连升天球也是无用,鄙意拟造地行车,由地下过去,使他无人知觉,连烟、水、火也无所施其巧,如此方为上策。此船样式宛如穿山甲一样,头尖、身阔、尾小,中间装机器,以便运动。每车可坐百人,每时辰可走百里,先在本营掘一大穴,须深十丈,将车放在穴内,运动机器,便能在土内进去,如在地上行动一样。若要出土,将车尖往上一扳,便能到地面上了。此地离金川营后面大约六七十里,现在营内兵丁五万人,若装五百辆车于夜间度过去,只消一个时辰,便可尽数过去了,稳而且快,又不伤人,俟关内新兵丁到后,两面夹攻。葛尔丹虽有冲天之能,亦要就擒的了,诸位以为何如?”众人均称妙不已。
南国泰便连夜赶造,不上十日,已将五百辆地行车都预备好了。到了晚间,清营内悄悄的拆营拔队,都坐在地行车内,度过金川营,在青海后面地名巴勃的地方出了土,果然安稳异常,共惊神异。癞头和尚道:“我们现虽过险,却不要进兵,就在此处扎住,以待新兵到来。葛尔丹若退去,我们合兵同追,他若不退,使用新来的兵牵制他。我们鼓行而西,直捣金川,他便死守此处,也是无用。”大将军道:“正合我意,师父吩咐甚是。”
按下清营这边,再表葛尔丹自那日杀死清兵两万,又伤了何必正,他满心欢喜,以为大功可成。这雪山老祖又叫他深沟高垒,不必与战。清兵既不能进,定要退去,待他退时再行追杀。计议已定,坐待成功。忽一日清早,探子报道:“前面清兵都不见了,却移营扎在我们寨后巴勃地方。”葛尔丹听了大惊,忙告知雪山老祖,也惊骇起来,一同出营来看,果然巴勃那边旌旗遍野,营垒鲜明。心内想道:我这水、火、烟的法术是万不能过去的,何以官兵竟能过去?忽然想道:是了,他一定设法在地底下过去,但也不能如此之快,真是令人费解。便与葛尔丹商议道:“元帅,此地料守不住了,他若向中国调兵来,内外夹攻,我就腹背受敌了。如今莫若撤营退往雪山,待我再摆一利害的阵图拦住他,使他不能前进。至今日退兵,亦须仔细,也要我自己断后,方可无虞。”葛尔丹从言,即刻退兵。清营那边看见金川兵移动,便想去杀。云谷子道:“不可,他退兵如此从容,一定有备,若击他,定然中计。”大将军便传令不准出营,任金川兵在官兵营前走过,也置之不理。金川兵退完之后,大将军道:“目下暂在此处休息数夭,等关内新兵到后,再行前进罢。”众人称是。
且说葛尔丹遇兵后,一直来到雪山,这雪山便是天山,为亚细亚洲最大最高的山,这山的雪,周年不融,所以有雪山之名。又因此山高与天齐,又叫做天山。雪山老祖是在此地修炼的,恰好往金川的去路,是一定要由此处的。老祖便择了一处险要之地,名曰关键关,关外两面都是高山,当中一条大路,约数十丈阔。老祖叫人马皆扎在半山,却在平地上排一冰结阵,不论仙凡,一进此阵,都被冰结住。且此冰结阵是无形之冰,看是看不见的,一进去便要结住,所以利害。老祖摆下这阵,对葛尔丹道:“这冰结阵,比从前水、火、雾更加利害,自己兵丁也不能进去,我今交与你灵符五千张,如有人进阵时,须将符怀在身畔,便可无事。”葛尔丹甚喜。正是:
水火刚才离险厄,又教冰结陷仙凡。
此阵如何利害,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三回金川营隐排冰结阵罗马王善劝雪山回
却说年大将军等了数日,接到陕西来文,知已到了新兵五万,另提督两名,总兵四名,参将以下百余名,一同带兵来到雪山。方欲前进,远远望见那边高山中间一条大路,那杀气腾腾,像四川鱼腹浦诸葛武侯所排八阵图一样,忙请癞头和尚、云谷子等一同来观看。癞头和尚道:“利害,此处必有埋伏,不可乱进。但又不是水火刀兵,真是奇怪,待我慢慢看来。”看了一回,只见一只大鹰在西北飞来,夭夭矫矫,真有趣味,一直飞到那空地处,忽见那只鹰已吊下来了。癞头和尚大疑,说道:“什幺法子可以取这鹰来,一观便知详细了。”
南国泰道:“这到容易,待我去取千里镜来。”说罢,回营取到千里镜,弄准了远近,交与癞头和尚,癞头和尚接来一看,恍然道:“此冰结阵也。我看这死鹰周身毛羽都结住的,这处所排,定是冰结阵。但仙家所排阵图都是有形像的,独这雪山何以能做无形的呢?真是奇怪了。如今且弗前进,就在此处扎营,再作商量。”大将军依言不表。
却说葛尔丹见清兵不肯过来,便带五千兵勇,遮山鹰、过海龙、搅海龙三个,过了冰结阵,一直来到官兵营前摆列,使遮山鹰前来挑战。大将军叫更生童子来,吩咐童子许战不许追,更生童子领命,仗一条电气鞭,前来迎敌。遮山鹰欺他年幼,祭起阴阳盆,想打下来,不料被更生一鞭,当的一声,那盆儿已打碎了。遮山鹰忙跑回去,更生却不追赶。搅海龙、过海龙看见更生不追,便一齐出马来战。各人祭起各人法宝,又被更生将鞭子一晃,那乾坤瓶已破,山河网也撕破了;又是一鞭,把两个一齐送往阴间去了。金川兵看见,一齐逃走,更生仍不追赶。
却说雪山祖师在半山看见更生打坏他两个徒弟,又不见他追来,不能使他中计,如何不怒?便将剑在巽地上一指,登时风云大作,想带他的回兵杀下来。又被云谷子一指,早已风消雾止,祖师只得忍一肚子气,再行商议。年大将军见大兵一到,便打一个下马威,甚是喜悦。癞头和尚道:“你不必欢喜,些小胜仗何足为喜。我想这冰结阵如此利害,安能过去,我所以十分忧心。”南国泰道:“闻现在天主教皇是利玛窦的孙子,利玛窦是我家君的师父,我虽不认得教主,但西洋最重师生之谊,说起来他一定知道。我若去请,谅他必来。”年大将军道:“去请虽好,但旷日持久,如何等得?”南国泰道:“我乘升天球而往,不消两日,便可回来。”众人听见,遂催他快去。
南国泰预备了升天球,即日前往。遇着闹热的地方就下来,打听教皇住的所在,知他住在罗马,便一直径到罗马城,将来意报与洋官,托他通知教皇。教皇即刻请他进去,问明来由,便道:“我久想在青海金川一带传教,今你既到来,我正当大显神通,惊醒回众;况你又是通家,我是万不能不去的了。”说罢,传徒弟十二个,一同前往。南国泰道:“教皇你只带十二个人,未免太少。”教皇道:“你那里知得?从前耶稣只收十二个门徒,其教已经盛行,我也只带十二个徒弟,便可立功了。”又问他带什幺法宝,教皇将心口所挂的小十字架一指:“这就是法宝了。”南国泰将信将疑,与他一同坐了升天球,来到清营。下了球,通知年、岳两公出来迎接。看了军容,甚是称羡,说道:“传闻中国人甚孱弱,军法不佳,我今看来,只有比欧洲好得多哩。”癞头和尚便将雪山祖师所摆的冰结阵说了一遍,求他设法攻破。教皇道:“这个容易,但我本意是行善的心思,若使伤残人命,甚非所愿。他既摆了冰结阵,是拦住你们不许过去的。我今带你们过去,劝他回山修行,不要出来,如此你们便占便宜了。但行军以计谋为上,勇敢次之,若恃那道术,甚是无谓。况过了此地以西,并无有一能通法术之人,就是诸位仙长,破此冰结阵之后,也不宜干预人家别事,方为正理。”癞头和尚与云谷子一齐说道:“我们两人也是此意,俟破了此关,就带徒弟一齐回山了。蒙教皇教诲,感佩无似。”说完,教皇即教各营不要害怕,跟我前来。
他自己带了十二个徒弟,在前面先行,每人左手内执十字架一个,高擎在上,右手执白蜡烛一支,罗马皇在前,十二个徒弟分两个一排跟在后,再后是癞头和尚、云谷子、更生童子、南国泰、明月子、清风子,最后是年公、岳公,及提督、总兵、参将以下等官,也是两个一排,手内各执军器,末后便是兵丁,寂然无哗,像是赛会的光景,不像是争战的形象。罗马皇及十二个徒弟一到冰结阵的地方,都大声念经道:“天主玛礼爷,救世主护卫爷,不怕险,不怕难,只怕我的十字架。”众人在后跟着,见他进了这地方,井无阻碍,宛如行所无事的一样,知他实有来历了。
再说雪山老祖这日在山上,看清兵进阵,方谓他们中计,不料竟被走进阵来,竟如无事一般,不觉大怒道:“何物小厮,敢来破我阵?”叫遮山鹰带了他手下的回兵,在山上冲下,施起法术来,风、云、雨、雾一齐都来。官兵看见,个个心惊,罗马皇并不理会。却也奇怪,所有风**雾等,一到罗马皇身边,都化作乌有。遮山鹰带了一班回兵杀来,被罗马皇用手一指,都跌在地下,那些回兵忽变了原形,原来都是牛羊狗马等类。罗马皇叫人不要伤他性命,只叫遮山鹰来到面前,劝他道:“你回去对你师父说:他在西方也算是有道行的了,他的无形冰结阵,也算是极利害的了,但我一到即刻就破,且清朝当盛,金川王不知量力,妄思作对,这个道理,你师父谅已知道。你快回去对你师父说,若从此回山,不与世事,他的回教尚可流传数百年,若妄动妄为,我能叫他立刻死亡。老实对你说罢,我是欧洲罗马教皇,所有俄罗斯、英吉利、法兰西、荷兰等国,都听我号令,目知天命攸归,所以来助一臂之力。你师父自揣能及得我否?如及不得我,快些回山罢。”遮山鹰听见,忙叩头称谢,带了原来的牛羊狗马等类,回见雪山祖师,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雪山祖师想了一想道:“可恨年赓尧等,如何能请得他来。但他的说话也是正理,从前我也曾说过此等说话,今既罗马皇如此相劝,且力量也敌他不过,只索回山去,各人干各人事罢。但可怜十二个徒弟,只剩你一个与赛梨花了,这也是你们自己不好,不必再提了。”遮山鹰道:“师父既如此说,何不对师妹赛梨花说一声,再回山去?”祖师道:“我们今日弄得身败名裂,也是为他一人,我不怨他已好了,还要辞别哩。走罢,剩些残命,再作道理罢。”遮山鹰便与师父带了原来的走兽,一溜烟回山去了。
看官须知,这雪山是天下极大的山,官兵与金川对敌的地方,是雪山之东北,祖师修炼的地方,是在山之西南,相去不下数千里。当时祖师回去,并不归原洞,却寻了一个幽僻的所在,因怕赛梨花再去寻他,所以如此。后来这祖师一味讲究回教修身本原的道理,西北一带人人信服他,是以现在那处都是信回教的,皆因雪山祖师及早回头之故。正是:
闭门推出窗前月,莫管他人瓦上霜。
官兵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四回两世轮回报应不爽大招俊杰刻日兴兵
却说葛尔丹在关键关上,一见雪山祖师的法术被官兵破了,又不见他回来,与妻子赛梨花商议道:“你师父法术被破,又不见回,况清兵一直前进,将到关下。”赛梨花道:“待奴家出去一看,再作道理。”说罢,即刻跨上马,带了数千兵,一直下关。行不数里,已见清兵到来,迎面却是十数洋人。赛梨花大疑,叫手下众人一时放枪,被罗马皇用十字架一指,登时枪炮无声、药弹不响。赛梨花刚想逃走,已被癞头和尚及云谷子,在后面追赶前来,一把拉住,生擒活捉去了。葛尔丹在城上看见,大叫一声,仗着方天画戟,飞马下关。更生童子看见,舞动电气鞭前来迎接。葛尔丹见是更生童子,知道他的利害,忙拨马而回,更生随后紧追,葛尔丹骤马进关,他也穿关而进,关上人马看见元帅在下,不敢放枪,所以清兵便随更生童子一拥而入,官兵得了此关。那策妄阿拉布坦忙招集人马向西逃去,把守安集延去了。
官兵进关之后,众人向罗马皇再三称谢,罗马皇道:“此非我之本领,乃是贵朝洪福,亦是我们天主所赐耳。自此以西并无法术之人。”便劝癞头和尚道:“众位亦宜回山,我亦就此告辞了。”南国泰便架起升天球,送他回国不表。癞头和尚对云谷子道:“这罗马皇颇有道理,他说从此以西,无一识法之人,我意也是如此,吾等均可回山,不必再在此地了。”大将军与岳将军听见,依依不舍。癞头和尚道:“天下无聚而不散之理,只要你戮力成功,且以上天好生之心为心,便是待师父好处。”说罢,偕云谷子、明月子、清风子,一齐乘云而出。众仙走后岳公道:“师父已去,所留俘囚赛梨花,是万不能留的,宜先将他除了,方为上策。”大将军依言,即刻叫人押赴军前,先将污秽之物泼在他身上,然后一刀斩了,以绝后患。复商议进兵。
且说更生童子追那葛尔丹之事。当日葛尔丹见官兵已进关内,谅不能上关,只得落荒而走,更生童子后面紧追。葛尔丹望见前面一带树林,心生一计,弃了马匹,慌向树林一钻。更生追到树林,见他进去,也舍了马,仗着鞭走进林内来寻。寻了半晌,已是黄昏,还寻不着,况且林内树木繁盛,四围都不看见,更生只得穿林而过。忽然看见一道小河,约阔数丈,心想:这反贼定是过河去了,便一纵过河。那时已是初更时候,月色微明,更生跳上云端一望,见前面并无村落,只得按落云头,回过小河,出了树林,仍旧骑着马向原路回来,一路不快。刚刚来到半路,忽闻钟声嘹亮,四围一望,却见一间寺观。更生那时觉着口渴,便来到寺前敲门,只见一个小和尚出来,问是何人,更生道:“我是清朝的将官,路过此地,将来取一杯水润润嘴。”小和尚轻轻骂道:“真讨厌,左一个将官来,右一个将官来,害人不能困。”说罢,“嗄”的一声,把门开了。更生忙问道:“刚才那个将官来过此处?”小和尚道:“没有,没有。”更生道:“方才听见你说,如何此刻说没有?既然没有,待我自己去寻罢。”小和尚听见说寻,便拦住他说:“寻什幺?我们这寺里,那许你寻的。”更生定要去。小和尚拖住他衣服,大嚷道:“有人要来寻人了。”更生听他这些说话,更加疑心,将小和尚一推,已跌去数丈之外,早惊动寺内众和尚及方丈等。当即带了众人,询问缘由。更生一见这和尚,方面大耳,圆眼阔口,两道浓眉高竖,不像是良善之人,心想:一定是此人藏匿他了。只见那和尚向更生童子深深一揖道:“小将军何来?”更生道:“刚才见一个将官进入门来,特来找寻他。”和尚道:“不错,刚才原有一个金川的元帅来此,后闻有人扣门,他怕是对头,所以从后门逃走了。”更生听说有理,重复出了寺门,四处找寻,渺无踪迹。
想要回寺,那寺门已关了。更生一想:不必叩门,待我跳上瓦面去找寻找寻。便一跃而上,走到正殿屋脊上,向里面一望,只见后面灯烛辉煌。更生又一纵,已到他屋面,听见一个人道:“元帅你亏得我也,不然如何能脱此难。”又一个人道:“多谢师父,待我回朝奏知大王,定行重谢。”更生听得清楚,一跃而下,果见和尚与葛尔丹在那里饮酒,便一直大脚步进去,拿起电气鞭,向葛尔丹一晃,早已魂归地府。看那和尚已跑出去了,更生刚想追打那和尚,但听见半空中一人喝道:“更生不得无礼,快上来回去罢。”更生听见,仰面一望,知是师父无上祖师,便上来深深一揖,问:“师父如何来此?”无上祖师道:“快回去,你的仇已报了,何必多杀好人?”更生童子道:“弟子是为国家除害,不然与这葛尔丹何仇何恨?”无上祖师哈哈大笑,向他头上拍三下,更生一个寒噤,方知前因后果,也笑了一声,即刻随着无上祖师,回山修行去了。
且说清营内斩了赛梨花之后,便议进兵前追。岳公道:“我刚才见更生去追葛尔丹,何以至今还不见回来,莫若使人找寻找寻,或者他吃了亏也未可知。”年公道:“更生断不至有吃亏之事,独怕他不回来,方是可虑。”岳公道:“何以见得?”年公道:“你不听见师父说幺?他说过了此地,便没有法术的人,他们可以回山修行。更生是有道之人,自然也要回去了。”总兵胡天勇道:“元帅所料甚是,但亦不可不找寻找寻。二来也寻寻葛尔丹的下落。”年公依言,即叫千总徐元栻带了几十名兵,四围去找寻。到了明日,始见徐元栻扛了葛尔丹的尸首回来,并带了那寺观里的方丈和尚同来。年公大喜,问起缘由,那和尚一五一十,把昨夜的事说了。又提起半空中有人叫更生回去的事。年公道:“我说不错幺?果然他也走了。可惜可惜!”岳公道:“既然师父们说,此去没有法术的人,我们此处剑仙侠士亦属不少,何必虑及。”年大将军于是重选军士,再派将官。除南国泰仍做参谋外,另推谋士张仁谋为军师,提督陈国亮为先锋,总兵胡天勇为副先锋,提督陆景云为左翼游击,方国梁副之,总兵瞿德明为右翼都司,何长庆副之。原来张仁谋是浙江的举人,此人智足多谋,向在年府做清客的。大将军出征时,因卧病未起,所以不曾同来。后来病好之后,大将军再三礼聘,他方才肯来。此时初到,即拜为军师之职。其余各人,都是名将。一路浩浩荡荡,杀奔金川前来。
再说策妄阿拉布坦招集败军,向西而逃,在路上打听,方知葛元帅已死了,悲伤不已。连日连夜逃往土尔扈特部,叫那头目单济勒把守关隘,休要出战,待我回朝求救,带兵到来,方可交兵。单济勒从命不表。
策妄阿拉布坦在路晓行夜宿,不日来到金川。金川王听见,连忙召见,问起情由,放声大哭道:“我早知如此,断不妄动干戈了。目下兵败将亡,不日兵临城下,奈何奈何!”策妄阿拉布坦道:“大王何必悲哀?岂不闻一城一旅也可中兴。今金川虽失了数省,但我西北之地尚有数千里,就是清兵离此也不下两千馀里,大王正宜振刷精神,招集英豪,以图恢复,何必学楚囚之泣耶!”金川王道:“虽则如此,但名将都亡,剩卿一人,如何中用?俗云:一木焉能支大厦,卿其思之。”策妄道:“这个不须忧虑,臣保数人可以破敌。一个叫麦坚利阿,身长三丈,腰大二十围,两手有万斤之力,用两个铜锤,大如城门,重约五千斤。此人与臣有旧,若去请他,必然肯来,此人可做先锋。一个叫胡用先生,此人智足多谋,料敌情如指掌,本是中国江苏省苏州市人氏,因随父到甘肃做买卖。甘肃地方有—个人叫他父子做‘苏空头’,他气不过,把那人杀了,父子二人走到此地。后来他父亲死了,这胡用先生就在此教读。此人可做军师。另有朱锦南,使一对双鞭,运动如飞。还有周必达,舞一支长枪,如活龙一样。若得此数人随臣征东,包管成功。”金川王大喜,即日赍了金帛前往,聘请诸人。不日聘到,果见那麦坚利阿身高体大,英雄非常,两只铜锤纵横,量来约长八尺。那胡用先生神清气爽,甚多机变。朱锦南、周必达二人,亦十分骁勇。金川王看见道:“诸位英雄,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过闻名,诸卿此去,吾无忧矣。”正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五回仁谋设计诛长人裕周立意越高岭
当下金川王使拜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为元帅,胡用先生为军师,麦坚利阿为先锋,朱锦南、周必达为将军,选精兵十万去敌清兵。策妄带着众兵,浩浩荡荡,来到土尔扈特部。那头目单济勒接着,看见军容,十分欢喜。问起近日军情,单济勒道:“官兵到此已经十余日。却还不见动静,未知何故?”策妄便叫人去打探不表。
话说官兵自雪山关键关起身,一路都是沙漠,绝少人烟。一日来到土尔扈特部,看见已经筑起碉楼,竖起营堡,守得十分巩固。大将军便吩咐在此扎营,待看过地势,再行定夺。乃与军师张仁谋商量,先往各处观览,只见那处山势险峻,人马难行,况且山上并无草术,俱是童山;再看那边的碉楼,异常坚固,足足看了十日左右,实觉无可设法。况且这土尔扈特部地方,是西方第一险要之处,周围的山又高又峻,蜿蜒褒斜,如铁桶相似,东西只有两条路可通出入,西路是往金川的,东路便是单济勒扎营的所在,在此等天险的地方,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所以大将军看了十余日,实也觉无从入手。一日,忽见金川营后尘头大起,忙叫探子往探,方知是策妄阿拉布坦做了元帅,又带精兵十万,前来对敌。大将军便传令先下战书,明日交锋。金川那边批准了。
待到次日,年、岳二公带了众将出阵,只见金川那边来了一个长人,约有三丈长身体,面如锅底,手内拿了两个铜锤,宛如两扇城门一样,喊一声犹如霹雳。平常的人走上去一比,还不到他的脚膝头。官兵看见,人人惊惶起来,刚想跑回本阵,只见那长人舞动两扇城门大的铜锤,灵便异常,一直追过来。大将军忙叫放洋枪敌住,不料洋枪打在面上,如同打在铁板上,当的一声就弹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这长人已冲进阵来,当者身伤,遇者命绝,足足退了二十余里,那长人方才回阵。官兵吃了这一场亏,大将军闷闷不乐。岳公道:“贼人恃一夫之勇,何是挂怀。依某愚见,只须掘下陷坑,这长人便要中计。”大将军依言,令人掘了一个十丈深的陷坑,上面铺了草皮,然后诱他来厮杀。到了此地,果然这长人落在陷坑内,刚想用枪炮打下去,不料这长人一跃而上,反把官兵杀伤无数。
看官须知,大凡陷坑之内必有留客住、钩镰枪,绳索等类,上面有人跌下去,下面便可就缚,因这个长人力大无穷,大将军诚恐下面的奈何不得他,所以连自己的人也不顾,想用枪炮打下去,一齐打死。不科长人看这十丈深陷坑,只当平常人在地下跳上杌子一般,只消双脚一蹭,已跳上来,反把底下的人,一齐踏死,踏不着的也被铁锤碰死。大将军等虽有智谋,如何料得他如此利害。
话休烦絮,言归本事。当日长人麦坚利阿在陷坑跳出后,奋起双锤,杀死官兵无数,官兵又退了三十余里,这长人方才退回。官兵营内查点,死伤不下数千名。南国泰道:“这长人如此利害,只可智取,断难力敌。为今之计,宜先觅一险要之地,诱他进来,只须如此如此,便可得手。”军师张仁谋道:“不才也想如此,但没有一个能与他略战一两合的,如何可以诱得他来?”南国泰道:“这到不妨,吾自有计。”当下张仁谋在前后左右一看,便向那乡导官道:“左右这一带树林是什幺所在?”乡导官道:“那处是胡桃林,中间一条大路是往安集延去的,两边都是胡桃树,我们西边最多胡桃,此处胡桃尤为佳美,所以这土尔扈特地方的胡桃林甚是出名。”张仁谋听了,便亲自前去看了一回,吩咐都司裕周、千总徐元栻,在此摆布一切。
隔了数日,这麦坚利阿又来搦战。大将军一面指拨人马,一面推出一个长人来,比那麦坚利阿还要高大,手内也拿一双铁锤,比麦坚利阿的还要大些。麦坚利阿看见大惊,心想:“我是天下最长的人,何以还有比我更高的?”便大声喊道:“来将通名。”官兵那边长人并不答话,拿起铁锤就打。麦坚利阿大怒,刚想一锤打下来,不料这长人就倒退下来。那麦坚利阿想:此人虚有其表,原来是不济事的,待我捉住他来。一面暗想,一面紧追,偏这长人跑得甚快,麦坚利阿不舍,看看追上,只见两面都是桃林,这长人跑到桃林边,双脚忽被桃林绊住,便跌了下去。麦坚利阿连忙用铁锤打来,只听见一声响亮,好像晴天里起了一个霹雳,霎时胡桃林一带烟焰薰天,火星迸裂,可怜一位金川着名大将,烧成灰屑一样。年公看见得手,催动人马,先锋陈国瑞,左军陆景云,右军瞿德明,一齐杀上。金川兵如何抵挡得住,纷纷退回碉楼去了。原来大将军用的长人,不是真人,却是南国泰用机器造成扮。里面满贮火药,又会行动,但只能倒退,不能前行,退到胡桃林边,预在那边地上做好机关,使他跌下,桃杯两边已预先装好地雷、炸药。麦坚利阿打这长人—下,便是他自己点火一样,洋人的机巧算是绝顶的丁。也是圣朝洪福齐天,所以有此等异人来相辅助。
闲话休提。再说策妄阿拉布坦见焚死了麦坚利阿,十分悲悼。军师胡用道:“元帅不必忧虑,官兵远来,利在速战,吾若深沟高垒,使他欲战不得,然后以奇计破他,岂不甚妙?”便在策妄耳边,说了如此如此,策妄大喜道:“军师此计,必定成功。”便依计而行,不表。再说年公杀到碉楼之下,被碉楼上金川兵枪炮全施,不能前进,只得在此扎营住下。足足停了十日,不见金川兵出战,就去搦战也不出来。张仁谋道:“这个叫固守之计,知我远来,利在速战,所以如此。我想贼人所恃者,粮足耳,如能设法将他的粮路断了,方能反客为主。”大将军道:“金川并无粮米。只以牛,羊、驴、马为粮,四处分屯,如何断得?”张仁谋道:“我如何不知。但他的牛羊驴马都在近水的地方畜牧,我想用毒物放在水内,毒死他的畜类,最少也要一二年方能再生,岂不是好?”岳公道:“计虽甚佳,恐怕不能行,你看这土尔扈特的地方,周围都有高山围住,料他的畜牧都在山里,那山如此险峻,必须打得进去,然后可毒他的畜牧呢。”张仁谋道:“话虽如此,但我总要设法。”言未罢,忽见一位将官禀道:“军师之谋甚合小将之意,不才愿带部下两营兵丁,越过高山,去毒死他的畜牧。”
众人一看,乃是都司裕周。岳公道:“你有何能,敢行邓艾阴平之计?”裕周道:“小将虽是不才,但有一个小女,名唤十三妹,随营在此。他自幼便能飞檐走壁,身轻如燕,一跃能高至四五十丈。此计虽险,若得小女同去,包可成功。况小将手下有几十个兵丁,都是本土人氏,于地理尤为熟识,故而敢去。”年公道:“话既如此,必须立下军令状。”裕周道:“事若不成,小将等方为敌人所虏,就想回来听死,也属不成,这军令状似可不必立。”大将军听了大怒道:“我的吩咐,谁敢有违!”把棋子一拍,喝令斩了。岳公与众人再三告免。大将军道:“限你一个月成功,如不成,休来见我。”裕周唯唯而退。大将军对众人道:“这裕周如此可恶,本想斩他,既诸君代求,后若有罪,一并责罚。”恨恨入帐而去。
再说这裕周是正蓝旗人,武进士出身,选拔甘肃凉州营都司。他有一个女儿,年方十八岁,生得绝代容颜。五岁时有个尼姑到他家募化,见了便道:“这位姑娘福大寿高,可惜没有根本,将来恐被人陷害,不如给了贫尼,待我教导他些本领,使他护卫护卫,候学成了再送回来。”裕周夫妇并无子息,只有一女,如何肯听,谁知到了晚上,那女儿竟不见了。夫妇两个哭了一夜,次日找寻毫无踪迹,只索当他死了。不料到十三岁的时候,这十三妹便回来了。问他缘由,方知是那尼姑带他去学成了剑术,才送回来的。裕周初尚不信,后来见他飞檐走壁,果然本领高强,更加喜悦,出征时也便带了他同来。因他是个女儿,平常交锋的事不肯叫他出面露相,今闻要行阴平之计,自然要卖弄了。不料出话卤莽,得罪了大将军,几乎性命不保。正是:
满怀报国忠君志,竟变冰消瓦解来。
究竟裕周去否?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六回十三妹过岭呈英豪余润之说亲倚权势
却说裕周当下回营,与女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十三妹道:“那年赓尧如此无理,父荣何必与他出力?”裕周道:“都是吾自己不好,惹出此事。如今没得说了,还是去的好。”便叫了营内土着回兵,一同商议,允于成功之后重重谢他。回兵道:“土尔扈特部四围都是险峻的高山,飞鸟也难过去,唯离此西南一带有一里路一座稍低的山,名叫欢喜岭。这山上广有树木,俱是极大的松树。若是平常的人,断难过去,素知小姐善于飞腾,除非请小姐先自飞腾上去,多带些长绳,缚于松树之上,然后挑选矫捷兵丁,猿猱而上,到了山顶,想下山的事总容易些了。”裕周于是选了两营步兵,叫女儿十三妹做先锋,于黄昏时候悄悄前来。行到天明,果见此处的山是低些,且树木繁多,易于布置,心下大喜。来到山脚,见这山险峻异常,恍如壁立,十三妹道:“上去容易,但许多绳索如何拿得上?”踌躇了一回,说道“有了。”便先怀了一条细些的绳子,一跃而上,坐在一报极大的松树上,将绳子一头系在树上,一头放了下来。裕周忙叫兵士将粗绳缚上,等他牵了上去。约到了十来丈,看见半山有些平地方,将兵丁度上,歇息片时,再行向上跃去。看官须知,这样过山,一日能行几多路?这欢喜岭就算极低,也有二三千丈,饶你十分本领,一日夜只好上得百数十丈。计裕周自山下上去,足足一个多月,方能上得山顶,你说辛苦不辛苦呢?大家来到山顶,查点人数,毫无损伤。不料往下一看,叫苦起来,原来此山,外面看见如此之高,里面因地土高耸,这山反而低下,由山顶到地,大约不过数十丈。如此说来,应该欢喜,何以叫苦?因为金川的营盘,就在此山底下。在上望下,甚是清楚;他们在下望上,自然也是一样了,所以弄得裕周等叫苦连天,蜷伏在山顶上,动也不敢动。伏了一夜,忽见金川兵向前移动,底下的营盘都不见了,单单剩了些牛羊猪狗驴马等类,裕周大喜。原来此处下山,甚是平坦,便悄悄而下,将他的牛羊狗马不计其数,都被裕周杀完。要想前进,见前面山谷口,金川兵败回来,后头似乎有官兵追赶的样子。裕周看见,忙奋勇杀出,内外夹攻。
看官须知,作书的只有一枝笔,不能写两面的事,你想裕周一个月内过此险地,难道此一个月中就没有事幺?官兵因裕周行那险计,自然还可静候。至金川那边,岂有如此安静?现在先讲官兵那边。
且说自从裕周去后,大将军吩咐不许轻动,候裕周回来,再作道理,足足候了一月左右。一夜三更时候,大将军刚要睡觉,忽见左右报道:“军师有机密事求见。”大将军传令请进。张仁谋匆匆的向大将军道:“求元帅快传令退兵。”大将军问:“是何故?”仁谋道:“说出来恐有疏虞,不如快些退兵为要。”大将军听见,即刻叫人传谕,从速退兵,先退三十里,再行定夺,要快走,不许迟延。一声号令,诸军齐退。众人不解何故,足退了三十里,传令再退三十里,共退了六十里。方想扎营,忽见前面从前扎营之地方,烘的一声,飞沙走石,周围十余里地,尽成陷坑。大将军看见,以手加额道:“天赐贤人,免我大难。”即请仁谋问道:“军师何以知此事?”仁谋道:“这事显而易见,众人不留心耳。你想此一月之内,我们有一支兵去千事,还可忍耐;若敌人那边,岂有不定计破我们之理?昨夜三更以前,我听见营中习斗之声,散漫异常。大凡金鼓之声,必然结实,若在空地,或地中空虚,这金鼓的声,方才散漫。我所以想到,敌人必然把地中挖空了,埋藏火药、地雷等物,来害我们。此计甚危,别无别样法术破他,只有倒退避去,方为上策。又不敢砚言,恐军中惊慌,自相践踏故也。”诸将叹服不置。那时已是五更天气,张仁谋道:“元帅不必扎营了,想金川贼将,以为我们必然中计,定然带兵出来截杀,我们此刻即速前进,出其不意,分两头攻去,包管可以得一胜仗。”大将军依言,使带兵分左右杀来。
在半途果遇金川兵,大杀一场。策妄以为官兵必然中计,不料毫无损伤,疑为天助,正惊惶间,后面裕周又杀来,竟不知他的兵在何处来的。内外夹攻,杀得贼兵死伤无算。十三妹又骁勇异常,当着便死,遇着便亡,所有碉楼均被裕周夺去。策妄知难扎住,只得弃了土尔扈特部逃往土鲁番去了。
再说大将军得了土尔扈特,论功行赏,本以裕周为第一,奈因他从前出言鲁莽,所以只得一个寻常劳绩的记功,裕周怏怏而退。各事部署已定,便又前进不表。
再说大将军有一个公子,名唤年德灿,年纪刚刚二十岁,生得满面麻子,文不识论、孟之书,武不懂刀枪之法,生平一味渔色,见有美貌的女子,便要设法算计到手。偏偏大将军又最欢喜他,所以出征时,也带他在营。一日,大兵经过一处地方,地名萨菩喇,那处山青水秀,似江浙间。那年德灿见此景色甚好,便带了数十名家将,让大兵先行,他就落在后面,想游玩游玩,一来猎些飞禽走兽,以充庖厨之用。正在得意之时,想见树林里一声锣响,走出百来个喽罗,为头一个大王手拿一枝笔挝,甚是粗笨,约重百斤左右,大喝:“蛮子休走!留下马匹行李来。”德灿大惊,那些家将上去同这个大王厮杀,无如那大王骁勇异常,不上片时,将那家将打得七零八落。年德灿正在手足无措,忽见一个女将,十分美丽,手持一对鸳鸯剑,骑着一匹胭脂马,飞向那大王大喝道:“贼人,休得无礼!”说声未了,剑光落处,那大王的头已落在地,登时杀退贼兵,救了年德灿。年德灿欢喜不已,忙向女将称谢道:“多蒙小姐垂救,感激之至,特未悉小姐尊姓大名,何处人氏。”那女将忙下马裣衽道:“妾乃都司裕周之女,因大兵先行,妾喜看山水,所以落后,不料遇着公子。”年德灿久闻十三妹之名,不过未曾见过,今日见他如此美貌,武艺超群,登时把惊慌之意,丢在九霄云外,反生一肚淫欲之心。当时笑吟吟的说道:“原来是裕小姐,失敬,失敬。”说话之间,那轻狂之态都流露出来。十三妹看见如此,知他不是正路人,忙跳上马叫声得罪,加着鞭已去了。年德灿如醉如痴,半日方说出话来道:“我营内有如此美人,我竞不知道,惭愧,惭愧。”一头想,一头同家将追到大营,与一个心腹幕友余润之商议,想设法弄这个女子。余润之道:“这又何难?公子现在尚未娶亲,待小生这里向令尊大人处说一声,说公子喜欢这女子,你想以大将军之势,同一都司对亲,有何不肯?”年德灿听见大喜,再三拜托余润之。
等到晚上扎了营,便来到中军,告禀大将军道:“适有一件喜事,特来报与大将军知道。”大将军问何喜事,余润之道:“令郎于今日路过萨菩喇,忽遇一班强人。几乎连性命都不能保。后来遇着都司裕周之姑娘,名唤十三妹,救了他,方得无事。令郎说那裕姑娘的武艺,十分了得,就是男子汉也不及他。令郎意思想要娶他做一个正宣。晚生想此等英雄女子,真是世间难得的,若与公子结为配偶,真是天生一对。”年大将军微微一笑,道:“这个女子,我却也听得人家说他利害,但我与都司对亲,未免惹人笑话。”余润之道:“虽如此说,但古人有言,嫁娶勿计家资,看来也无妨碍。况裕周这人也颇去得,现在麾下,大将军若肯抬举他,莫说提镇,就是封侯晋爵也在意中的。”年大将军道:“既如此说,你便对裕周说罢。”余润之回来对德灿说了。德灿道:“我父亲虽肯,不知那裕周那边肯也不肯。”余润之道:“公子你真呆幺,谅这裕周不要说不肯,他还望也望不到哩。”德灿又道:“或者他幼时已经许配与人,如何再肯许给我?”余润之道:“公子,你真呆了,他现在令尊麾下,富贵功名都在令尊手上,就女儿已经许配与人,一见大将军去求亲,他自会向前途退亲,以迎合上意,岂容公子担忧。”公子道:“既如此说,老兄快去说罢。”正是:
得意满怀来作伐,倚权恃势把亲求。
未知裕周允否,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七回裕都司崛强辞婚土耳其借兵助战
话说余润之以为此等亲事一定成功,所以居之不疑,自请做媒。当下一直来到裕周营盘里,兵丁通报,裕周连忙请进相见。余润之道:“现有一件天大的喜事,特来报知将军。大将军有一位公子,名唤年德灿,年方二十,满腹文章锦绣,有班马之才,大将军甚喜欢他,所以带他随营,所有奏章都是他一人拟稿。今日在萨菩喇地方,几被贼人所害,幸得女公子相救,回来诉知他父亲,大将军也久仰女公子的威名,所以十分欢喜,说他们两人不期而遇,正是天缘凑合,况且男女文武恰配,当世美谈,故特委兄弟前来求亲。如荷允诺,即日便可成亲,想将军处自必允从的。”裕周道:“承大将军如此钟爱,先生又如此照顾,卑职万分感激。但小女性情古怪,况自幼失教,嫁出去一定惹人笑话,所以卑职意思,只愿他嫁一个村夫俗子,若大将军的门第,实实不敢仰攀。”原来裕周并无子息,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格外钟爱。他的意思要想赘婿在家,靠其承奉香烟。今见大将军来求亲,他也不敢说谎,老老实实的说了。
他若说谎,说小女早已定与某旗的旗人,到也无事,不料他真实说了,反弄出事来。余润之道:“将军说那里话来,大将军的门第如此赫耀,反不愿意,岂有将女儿倒嫁村夫俗子的,将军还要三思。”裕周道:“既如此说,待与女儿商量过,再行奉禀。”说完,向帐内进去,细细的向十三妹说了一遍。十三妹道:“父亲,若把我许了年小杂种,女儿情愿当堂服剑而死。”裕周道:“你何必性急,我知这年赓尧怙恶残忍,久后必定败灭。因为在他手下,由他调遣,所以不得不来与你商议。你既决意不肯,不若你先进关,免致他们时来算计。”十三妹道:“父亲说得有理,但我若回去,他必来谋害父亲的。不若我假意回去,仍旧暗中跟随父亲前进,方为妥当。”裕周道:“求亲不遂,那有谋害之理,但你既想如此做法,为父的也觉放心。”主意已定,便出对余润之道:“卑职刚才去与女儿商议,奈他的性情十分古怪,见我说要嫁他,他已赌气即刻回转北京去了。先生你想,这样的孩子,可恶不可恶?”余润之见他如此说,少不得发话道:“将军,你的前程都在元帅手里,他好意来求亲,你反推却,岂不自取其祸?如能相从,富贵功名真有不可限量,你还须三思。”裕周道:“先生原是金玉之言,争奈小女性情固执,做父母的也难挽回。大将军如能原谅,则卑职感恩不浅,若不能原谅,也只好付之无可如何了。”余润之知难成事,便冷笑而回。这里裕周来到后营,十三妹已经出营,不知那里去了。
余润之回来,把这件事情诉与年德灿,德灿道:“争耐裕周如此可恶,先生有何计较。”润之道:“待我回禀大将军,再作道理。”便来告诉了大将军。大将军大怒道:“这裕周屡次得罪我,我还没有罪他,今我好意去求亲,他反推宕,可恶已极。”传令将他斩了,再作道理。润之道:“大将军且息雷霆之怒,晚生有一计较在此。裕周才破了金川兵,今无辜将他斩首,不但他死不甘心,旁人看见也不舒服。现在正当军务紧急之时,朝晚寻些事务斩他,岂不大妙。”大将军依允再作商议,不表。
话说策妄阿拉布坦逃到土鲁番,与军师胡用商量道:“不料清兵如此利害,坏了我的大将,又夺了我的土尔扈特的要隘,我在大王前说下大话,如今将何处置?况我金川的地方已失去一半,言之令人寒心。”胡用道:“元帅何必如此灭自己威风?古人匹夫起义,尚能成王成霸,何况我金川虽曰失去一半地土,尚有数千里险要之地,大可奋发有为。依我愚见,莫若往土耳其求救,他那边兵精粮足,况且他的洋枪兵名闻邻国,元帅若去求救,说以利害,他一定肯来。”策妄道:“此计甚妙,但何人可去?”胡用道:“我颇通土耳其的言语,元帅修起书来,待我带去,保不辱命。”策妄从言,即行修好了请兵的文书,加了印交与胡用,胡用星夜起程前行,不日到了土耳其,通报了国王,国王便传胡用进见,问了详细,便道:“官兵如此利害,恐我们去也是无用。”胡用道:“素仰贵国洋枪兵最为利害,且敝国与贵邦壤地相连,真所谓唇齿之邦,俗话说得好,唇亡则齿寒,若敝国亡了,恐贵邦未必可以逍遥自在,况年赓尧黩武无厌,得了敝国,一定来打贵邦,莫若暂行往救,一来为敝国解厄,二来贵邦也布些威名。”土耳其王见说得有理,便道:“既如此说,我委大将一员,稗将十员,带领精兵二万,即日同你前去罢了。”胡用大喜,拜谢而回。
原来这员大将名叫萨得麻,头大如斗,身长只得四尺,两只手反大如蒲扇,面孔黑如浓墨,形容古怪,相貌稀希,生得力大无穷,曾在深山之中一拳打死三只老虎——看官,这一拳如何打死三只老虎?内中有一个缘故:因为这萨得麻赶三只老虎,进一个洞内,一拳向最后这一只老虎打去,这一只老虎一跌,撞在第二只老虎身上,第二只又撞在第三只老虎身上,萨得麻气力不比寻常,莫说打着要死,即撞着也不能生,所以人人都说他一拳打死三只老虎。用一把开山大斧,斧头极大,斧柄却短,是纯钢打成的,约重三百余斤。他的英名威振土耳其各国。那十员裨将名字甚奇,叫皮大红,光大赖、苏菩呵、谋皮山、阿拉巴、都天玉河、黑其关、拖巴龙山、周牛公、爬强法,皆是力敌万人,名闻邻国的。二万精兵都是洋枪纯熟,刀法精良,身穿头发衣,枪炮都打不进去的。当日胡用偕同萨得麻等,不消十日,已经来到土鲁番。策妄阿拉布坦大喜,亲自出来迎接,看见萨得麻如此英雄,自然喜悦非常,当晚接风宴待,自不必言了。到了来日,策妄带同萨得麻,升高来看清营,只见旌旗布满,甲仗鲜明,好不威武。萨得麻道:“我看此等兵卒,如穴中之蚁。不是夸口,小将只消一阵,包可退此清兵。”说罢,自己拿着家伙,叫十员裨将带同二万精兵,一直冲入清营去了。
却说清营内探知策妄去土耳其求救,张仁谋道:“素闻土耳其兵甚骁勇,专好蛮战,毫无阵法,但来势极猛,须十分戒严,以免冲突。”说犹未了,只听得一声炮响,人报金川兵杀来了,大将军忙分付紧关寨门,竖起鹿角、铁蒺藜等类。不料土耳其兵都着皮靴,手带皮套,是不怕这些东西的。来到寨前,拔起鹿角,丢开铁蒺藜,官兵看见,连忙施放枪炮。不料土耳其兵是身穿头发衣,头戴铁盔,枪炮打上去,都弹向别处去了。说时迟,那时真快,土耳其兵已冲开寨门,萨得麻轮起大斧,直擞进来,总兵胡天勇,游击方国梁慌忙接战,只一斧,胡天勇倒地,又一斧,方国梁归天。官兵大乱,丢了营寨,向后退去,大将军也弹压不住。官兵一退,土耳其兵随后追来。岳将军见势不佳,忙绰枪战住萨得麻,提督陈国亮、陆景云,总兵瞿得明,都司何长庆、裕周等,力战敌住土耳其的十个将官,官兵方能按队退去,不至十分狼狈。那时岳公与萨得麻,一面斧,一枝枪,真是棋逢敌手,杀得天昏地黑,足足战了二百多回台。金川兵见已得了胜仗,又得了许多辎重、军械、枪炮,也不想穷追,先行鸣金收军,两边方才罢战。
清兵足退了百二十里,方敢下寨。大将军恐他再来冲突,便在营前掘了一个大堑,约阔二十丈,深四十丈,以备不虞。张仁谋道:“土耳其果然利害,今日幸得岳将军及诸位将军死战,方不至十分吃亏,不然恐全军都要覆没矣。但这萨得麻有勇无谋,只可以智取,不可以力战。”于是与大将军、岳将军,暗说如此如此,大将军与岳将军大喜,即令裕周带领五千精兵,前往与金川兵挑战,不要赢,只要输,每日须退一百里,日日如此,退到土尔扈特西南哈拖山,看有白灯竖着的地方为止,如有违误,军法从事。裕周得令而去。又令提督陈国亮,总兵瞿德明,各带精兵五千,伏在吐鲁番左边,等金川兵拔营追官兵时,暗暗把他险要夺了来,又令千总徐元栻带三千兵,押五百辆油车,装地雷火炮,伏在山口。此山自山口进去,约有十里多路,两面俱是深林,须将琉璜樟脑粘在树上,一俟听见信炮,这三千兵须在树林周围放火,不得有误。又令南国泰预备下地雷、火药、火车等类,要连夜赶好。又差提督陆景云,带五千兵先在哈拖山口等候,金川兵到了,就引他进这东边的山谷,你转西边的山谷出来,那处已有五十辆火药车在彼,你一出谷口,须把这火药车横塞谷口,一面将火药车点着,一面放起连环信炮,不得有误。各人得令去讫,便传令明日等裕周出阵,大营先退一百里等他。各营官亦得令去讫。正是:
安排地网天罗计,为捉生龙活虎来。
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八回年赓尧冤斩裕都司岳钟琪善劝十三妹
话说萨得麻冲散清兵之后,自恃英雄,看清兵不在眼内,想带领全队人马直杀过来。胡用道:“清兵虽丢了许多辎重粮食,但军势尚未大衰,况他营内谋士甚多,脱有不测,岂不自取其辱。依某愚见,将军不宜轻敌,宜分兵三队,胜则步步为营,败亦不至大亏。”萨得麻从计,叫皮大红,光大赖,苏菩呵、谋皮山、阿拉巴,带五千人马为前队,都天玉河、黑其关、拖巴龙山、周牛公、爬强法,带了五千人马为二队,自己带一万人马为后队,分拨已定。到了明日,听见官兵前来挑战,皮大红、阿拉巴便出阵来,见一个戴蓝顶花翎的将官坐在马上,手拿竹节铜鞭,好不威武。皮大红与阿拉巴两人,各执兵器杀上来,裕周略战数合,气力不加,往后便退。金川兵追杀前来,清兵退得甚快,足退了百里,方才下寨。金川兵也在此处下寨。到了明日,裕周又去挑战,光大赖、谋皮山又去接战,裕周又战不过,清兵又退了百里,金川兵又追过百里,彼此下寨。
话休繁絮,自从土鲁番到土尔扈将,计程一千二百里,共退了十二日,方到哈拖山谷口。大将军见连日萨得麻都不出来,心生一计,分付陆景云,且慢引他进谷口,自己与岳公两人前去挑战。三通鼓响,只见金川营里走出十个回回的将官来,头戴铁盔,身穿头发织成的洋衣,骑着高马,一齐围将上来。
年、岳二公力战十将,毫不在意,那土耳其十个将官,虽是骁勇,如何当得这两位英雄,战了多时,两家胜负不分。这是什幺缘故?因这十个回将所穿衣服,枪不能伤,所以年、岳二公也没法胜他。后来那十员回将,气力不加,渐渐败下阵来。萨得麻看见大怒,自己挥起大斧,亲自出战。年、岳两公知他中计,忙走入阵内,一面自有陆景云前去对敌他了。年大将军一进了阵,连忙升帐,叫裕周前来责他道:“你连败十二日,有何面目见我?”分付绑出斩丁。麾下众将面面相觑。那时岳公在阵上督战,不知此事,裕周见岳公不在左右,知得难免,便大骂:“你用毒计害我,死在阴司也要做厉鬼来杀你。”大将军分付速斩。一时谁敢违令,不多时,人头已悬在辕门号令了。等到岳公知道来救,已死了多时,岳公颇知其中情节,哀伤不已。
再说陆景云与萨得麻战了数合,拨马使走,向山谷内骤马进去。萨得麻便挥动全军,一直杀进。陆景云见他进来,便穿过山谷,将火药车塞住路口。一面放火,一面点起号炮。千总徐元栻听见号炮,忙叫三千兵分头点火,一霎时,那哈拖山火焰冲天,但听见“必必伯伯”,“肷欣烘烘”,响声不绝,中间夹着惊雷疾电之声。陆景云走上山头一望,只见土耳其二万兵,初时还左冲右突,后来一个个中了烟迷,都直僵僵的躺在地上,被火燃着,那头发、衣服都烧得像焦灰一样,心想:大将军虽是为国,也不应如此残忍,看了一面,不知不觉的洒了几点英雄泪出来。足烧了半日,把哈拖山烧成赤壁一般,可怜这萨得麻等均葬身火穴。金川兵在后面,看见哈拖山火起,知道他们中计,策妄阿拉布坦连忙将兵退回,清兵也不追赶,由他去了。
到了晚间,大将军升帐,各将官纷纷缴令报功,忽见一个少年将官,直走到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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