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湘山野录 [book_author]文莹 [book_date]宋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学术杂记,笔记,完结 [book_length]49272 [book_dec]笔记。宋释文莹著。三卷。此书作于荆州之金銮寺,故以“湘山”为名。成于神宗熙宁年间(1068—1077)。其内容主要记录了北宋前期的一些见闻杂事,涉及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外交活动。对于当时朝廷的黑暗、官吏的残暴无知,都有所揭露。由于作者是僧人,所以书中也记述了不少鬼神佛道的怪异故事。作者还记述了著名的文学家李煜、徐铉、石介、柳开、王禹偁、魏野、杨亿、寇準、范仲淹、石延年、晏殊、欧阳修、苏舜钦等人的轶文轶事,是文学研究的重要资料。《宋史·艺文志》著录此书为三卷,《郡斋读书志》卷三下著录为四卷。今传本皆为三卷,附《续录》一卷。有《津逮秘书》、《学津讨原》、《说库》、《学海类编》、《古书丛刊》、《择是居丛书初集》、《四库全书》等本以及1984年中华书局点校本。 [book_img]Z_12811.jpg [book_title]提要 《湘山野录》三卷、《续录》一卷,宋僧文莹撰。文莹,字道温,钱塘人。《文献通考》引晁公武《读书志》,以为吴僧。今按《读书志》,实无吴字,《通考》误也。其书成于熙宁中,多记北宋杂事。以作于荆州之金銮寺,故以湘山为名。《读书志》作四卷,《通考》则《续录》亦作三卷,皆与今本不同,未详孰是。厉鹗《宋诗纪事》称,文莹及识苏舜钦,欲挽致于欧阳修,文莹辞不往。今考《录》中“欧阳公谪滁州”一条,称文莹“顷持苏子美书,荐谒之,迨还吴蒙,见送”云云,与鹗所言正相反。岂别据他说,未及考此书耶?《续录》中“太宗即位”一条,李焘引入《长编》,启千古之论端,程敏政《宋纪受终考》,诋之尤力。然观其始末,并无指斥逆节之事,特后人误会其词,致生疑窦,是非作者本意,未可以为是书病也。吴开《优古堂诗话》,论其以阳郇伯妓人入道诗,误为陈彭年送申国长公主为尼诗;朱翌《猗觉寮杂记》,论其载“琴曲贺若”一条,误贺若夷为贺若弼;姚宽《西溪丛语》,论其记宋齐邱事失实。盖考证偶疏,未为大失。王士祯《古夫子亭杂录》,论其载王钦若遇唐裴度事,小说习径,亦不深求。惟朱弁《曲洧旧闻》曰:宇文大资言,文莹尝游丁晋公门,晋公遇之厚,《野录》中凡记晋公事,多佐佑之。人无董狐之公,未有不为爱憎所夺者。然后世岂可尽欺哉?是则诚其一瑕耳。 [book_title]卷上 真宗即位之次年,赐李继迁姓名,而复进封西平王。时宋湜、宋白、苏易简、张洎在翰林,俾草诏册,皆不称旨。惟宋公湜深赜上意,必欲推先帝欲封之意,因进辞曰:“先皇帝早深西顾,欲议真封,属轩鼎之俄迁,建汉坛之未逮,故兹遗命,特付眇躬。尔宜望弓剑以拜恩,守疆垣而效节。”上大喜,不数月,参大政。 皇祐中,明堂大享,时世室亚献无宫僚,惟杜祁公衍以太子太师致仕南京,仁宗诏公归以侍祠。公已老,手缮一疏以求免。但直致数句,更无表章铺叙之饰,止以奇笺妙墨临帖行书亲写陈奏:“臣衍向者甫及年期,还上印绂,天慈极深,曲徇私欲。今犬马之齿七十有三,外虽支持,中实衰弊。且明堂大享,千载难逢,臣子岂不以捧璋侍祭为荣遇?臣但恐颠倒失容,取戾非浅。伏望陛下察臣非矫,免预大礼,无任屏营。” 闻前代兴亡及崩薨篡弑之事以自省戒,而卿等掩隐不说。今后除君臣不可闻之事外,自余皆宜明讲。”后值说《礼记》,及《檀弓经》有“君即位而为椑,浦亦反。岁一漆之”。郑注云:“椑,著身棺也。”王者礼繁,当预备。“岁一漆”者,若其未成然。尽诸公议,不忍明说,贴黄掩之。上以拍揭起潜窥。迨讲退,留宋尚书祁以问之。宋备陈其义。上曰:“当筵盍显说?”宋谢曰:“臣子所不忍言,致上昧天鉴,臣等死罪。”仁宗笑曰:“死生,常理也,何足惮焉?” 王文贞公旦释褐知临江县,时狱有合死囚,公一夜不寐,思以计活之。方五鼓,空中人喝直更速起,相公将出厅。果斯须开堂门升厅,急呼死囚出问。公之父中令晋公祐尝曰:“此儿异日必为三公。”因手植三槐于庭以待之,有作诗纪其事者甚多。晋国知制诰二十余年,最号淹迟。文正知诰与父相去不十年。入自“闻前代兴亡”至此,《四库全书》本缺。——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西掖,墙壁间其父翰墨手泽犹在,坐卧不易处。长城钱公若水风鉴最高,与公同直史馆,谓人曰:“王子明既贵且寿,吾进用虽在其先,皆所不及也。”果长城公后四十卒。 孙集贤冕,天禧中直馆几三十年,江南端方之士也,节概清直。晚守姑苏,甫及引年,大写一诗于厅壁,诗云:“人生七十鬼为邻,已觉风光属别人。莫待朝廷差致仕,早谋泉石养闲身。去年河北曾逢李,见素。今日淮西又见陈。或云陈、李二公被差者也。寄语姑苏孙刺史,也须抖擞老精神。”题毕,拂衣归九华,以清节高操羞百执事之颜。朝廷嘉之,许再任,诏下已归,竟召不起。王冀公钦若,里闬交素也。冀公天禧中罢相,以宫保出镇余杭,舣舟苏台,欢好款密,醉谓孙曰:“老兄淹迟日久,且宽衷,当别致拜闻。”公正色曰:“二十年出处中书,一素交潦倒江湖,不预一点化笔。迨事权属他,出庙堂数千里为方面,始以此语见说,得为信乎?”冀公愧谢,解舟遂行。 夏英公竦每作诗,举笔无虚致。镇襄阳时,胡秘监旦丧明,居襄,性多狷躁,讥毁郡政。英公昔尝师焉,至贵达,尚以青衿待之,而不免时一造焉。一日,谓公曰:“读书乎?”曰:“郡事鲜暇,但时得意则为绝句。”胡曰:“试诵之。”公曰:“近有《燕雀》诗,云:‘燕雀纷纷出乱麻,汉江西畔使君家。空堂自恨无金弹,任尔啾啾到日斜。’”胡颇觉,因少戢。庆历初,被召真拜,将届阙,以言者抨罢,除使相,知杭州。到任以二阕寄执政,曰:“造化平分荷大钧,腰间新佩玉麒麟。南湖不住栽桃李,拟伴沙禽过十春。”又曰:“海雁桥边春水深,略无尘土到花阴。忘机不管人知否,自有沙鸥信此心。”公后镇南京,时张相昪知谏垣,以一诗讽曰:“弱羽伤弓尚未完,孤飞殊不拟鸳鸾。明珠自有千金价,肯与游人作弹丸?”卒不敢以一言及之。 真宗初,诏种隐君放至阙,以敷对称旨。日既高,中人送中书膳,诸相皆盛服俟其来,种隐君韦布,止长揖而已。杨大年闻之颇不平,以诗嘲曰:“不把一言裨万乘,只叉双手揖三公。”上闻之,独召杨曰:“知卿有诗戏种某。”杨汗浃股栗,不敢匿避。又曰:“卿安知无一言裨朕乎?”出一皂囊,内有十轴,乃放所奏之书也。其书曰《十议》,所谓《议道》、《议德》、《议仁》、《议义》、《议兵》、《议刑》、《议政》、《议赋》、《议安》、《议危》。石守道《圣政录》有之。俾大年观之,从容奏曰:“臣当翊日负荆谢之。” 张尚书咏镇陈台,一日,邸报同年王文正公旦登庸,乖崖色不甚悦,奋须振臂谓客曰:“朝廷安肯用经纶康济人乎?赖余素以直节自誓,束发登仕,无两府之志。”时幕中杜寿隆者,乘其语而悦之曰:“贱子素知公无两府意。”遽问曰:“此吾胸中蕴畜,子安得预其知乎?”杜曰:“某盖昔尝诵公《柳诗》‘安得辞荣同范蠡,绿丝和雨系扁舟’之句,因所以知之。”愠少解。 乖崖公太平兴国三年科场试《不阵成功赋》,盖太宗明年将有河东之幸,公赋有“包戈卧鼓,岂烦师旅之威;雷动风行,举顺乾坤之德”。自谓擅场,欲夺大魁。夫何有司以对耦显失,因黜之,选胡旦为状元。公愤然毁裂儒服,欲学道于陈希夷抟,趋豹林谷,以弟子事之,决无仕志。希夷有风鉴,一见之,谓曰:“子当为贵公卿,一生辛苦。譬犹人家张筵,方笙歌鼎沸,忽中庖火起,座客无奈,惟赖子灭之。然禄在后年,此地非栖憩之所。”乖崖坚乞入道,陈曰:“子性度明躁,安可学道?”果后二年,及第于苏易简榜中。希夷以诗遗之云:“征吴入蜀是寻常,鼎沸笙歌救火忙。乞得江南佳丽地,却应多谢脑边疮。”初不甚晓。后果两入蜀定王均、李顺之乱,又急移余杭,翦左道僧绍伦妖蛊之叛,至则平定,此“征吴入蜀”之验也。累乞闲地,朝廷终不允,因脑疮乞金陵养疾,方许之。 张乖崖成都还日,临行封一纸轴付僧文鉴大师者,上题云:“请于乙卯岁五月二十一日开。”后至祥符八年,当其岁也。时凌侍郎策知成都,文鉴至是日,持见凌公曰:“先尚书向以此嘱某,已若干年,不知何物也。乞公开之。”洎开,乃所画野服携筇,黄短褐,一小真也。凌公奇之,于大慈寺阁龛以祠焉。盖公祥符七年甲寅五月二十一日薨,开真之日,当小祥也。公以剑外铁缗辎重设质剂之法,一交一缗,以三年一界换之。始祥符辛亥,今熙宁丙辰,六十六年,计已二十二界矣,虽极智者不可改。 真宗西祀回跸,次河中,时长安父老三千人具表诣行在,乞临幸,且称“汉、唐旧都,关河雄固,神祗人民,无不望天光之下临也”。上意未果,召种司谏放以决之。时种持兄丧于家,既至,真庙携之登鹳鹊楼,与决雍都之幸。种恳奏曰:“大驾此幸,有不便者三:陛下方以孝治天下,翻事秦、汉,侈心封禅郡岳,而更临游别都,久抛宗庙,于孝为阙,此其不便一;其百司供拟顿仗事繁,晚春蚕麦已登,深费农务,此不便二;精兵重臣扈从车跸,京国一空,民心无依,况九庙乎,此陛下深宜念之,乃其三也。”上玉色悚然,曰:“臣僚无一语及此者。”放曰:“近臣但愿扈清跸、行旷典、文颂声,以邀己名,此陛下当自寤于清衷也。”翊日,传召銮舆还阙,临遣,雍人所幸宜不允。真宗便欲邀放从驾至京,放乞还家林,上曰:“非久必当召卿。” 译经鸿胪少卿、光梵大师惟净,江南李王从谦子也。通敏有先识,解五竺国梵语。庆历中,朝廷百度例务减省,净知言者必废译经,不若预奏乞罢之:“臣闻在国之初,大建译园,逐年圣节,西域进经,合今新旧,何啻万轴,盈函溢屋,佛语多矣。又况鸿胪之设,虚费禄廪,恩锡用给,率养尸素,欲乞罢废。”仁宗曰:“三圣崇奉,朕乌敢罢?且又賝贡所籍名件,皆异域文字,非鸿胪安辨?”因不允。未几,孔中丞道辅果乞废罢,上因出净疏示之方已。景祐中,景灵宫锯佣解木,木既分,中有虫镂文数十字,如梵书旁行户郎反。之状,因进呈。仁宗遣都知罗崇勋、译经润文使夏英公竦诣传法院,特诏开堂导译,每圣节译经,则谓之“开堂”。冀得祥异之语以忏国。独净焚天香导译逾刻,方曰:“五竺无此字,不通辨译。”左珰恚曰:“请大师且领圣意,若稍成文,译馆恩例不浅。”而英公亦以此意讽之。净曰:“某等幸若蠹文稍可笺辨,诚教门之殊光,恐异日彰谬妄之迹,虽万死何补。”二官竟不能屈,遂与奏称非字。皇祐三年入灭,碑其塔者此二节特不书,惜哉! 祥符中,日本国忽梯航称贡,非常贡也,盖因本国之东有祥光现,其国素传中原天子圣明,则此光现。真宗喜,敕本国建一佛祠以镇之,赐额曰“神光”。朝辞日,上亲临遣。夷使回乞令词臣撰一寺记。时当直者虽偶中魁选,词学不甚优赡,居常止以张学士君房代之,盖假其稽古才雅也。既传宣,令急撰寺记。时张尚为小官,醉饮于樊楼,遣人遍京城寻之不得,而夷人在阁门翘足而待,又中人三促之,紫微大窘。后钱、杨二公玉堂暇日改《闲忙令》,大年曰:“世上何人最得闲?司谏拂衣归华山。”盖种放得告还山养药之时也。钱希白曰:“世上何人号最忙?紫微失却张君房。”时传此事为雅笑。 种司谏既以“三不便”之奏谏真宗长安之幸,惟大臣深忌之,必知车辂还阙不久须召,先布所陷之基,使其里旧雷有终讽之曰:“非久朝旨必召,明逸慎忽轻起,当自存隐节。徐宜特削一奏请觐,以问銮驾还阙之良苦。乃君臣之厚诚也。”种深然之。上还京,已渴伫与执政议召种之事,大臣奏曰:“种某必辞免。乞陛下记臣语,久而不召,往往自乞觐。”试召之,诏果不至,辞曰:“臣父幼亡,伯氏鞠育,誓持三年之丧,以报其德。止有数月,乞终其制。”上已微惑。后半年,知河阳孙阁果奏入,具言种某乞诣阙请觐。上大骇,召执政曰:“率如卿料,何邪?”大臣曰:“臣素知放之所为,视彼山林若桎梏,盖强隐节以沽誉,岂嘉遁之人耶?请此一觐,亦妄心狂动,知鼎席将虚,有大用之觊,陛下宜察之。”盖王文正旦累章求退之时也。由此宠待遂解,札付河阳,赐种买山银一百两,所请宜不允。是岁遂亡,祥符八年也。种少时有《潇湘感事》诗,曰:“离离江草与江花,往事洲边一叹嗟。汉傅有才终去国,楚臣无罪亦沉沙。凄凉野浦飞寒雁,牢落汀祠聚晚鸦。无限清忠归浪底,滔滔千顷属渔家。”诚先兆也。初,种隐君少时与弟汶往拜陈希夷抟,陈宿戒厨仆来日有二客,一客膳于廊。才旦,果至,惟邀放升堂,殷勤眦睨,以一绝赠之,曰:“鉴中有客白髭多,鉴外先生识也么?只少六年年六十,此中阴德莫蹉跎。”种都不之晓。但屈指以三语授之曰:“子贵为帝友,而无科名,晚为权贵所陷。”种又乞素履之术,陈曰:“子若寡欲,可满其数。”种因而不娶不媵,寿六十一。 杨大年年十一,建州送入阙下,真宗亲试一赋一诗,顷刻而就。上喜,令中人送中书,俾宰臣再试。时参政李至状:“臣等今月某日,入内都知王仁睿传圣旨,押送建州十一岁习进士杨亿到中书。其人来自江湖,对扬轩陛,殊无震慑,便有老成,盖圣祚承平,神童间出也。臣亦令赋《喜朝京阙》诗五言六韵,亦顷刻而成。其诗谨封进。”诗内有“七闽波渺邈,双阙气岧峣。晓登云外岭,夜渡月中潮。”断句云“愿秉清忠节,终身立圣朝”之句。 天禧中,宰臣奏:“中书、枢密院接见宾客。然两府慎密之地,亦欲资访天下之良苦,早暮接待,复滞留机务。又分厅言事,各有异同。欲乞今后中书、枢密院每有在外得替到阙,及在京主执臣僚如有公事,并逐日于巳时已前聚厅见客,已分厅即俟次日,急速者不在此限,非公事不得到中书、密院。” 真宗西祀回,召臣僚赴后苑,宣示御制《太清楼聚书记》、《朝拜诸陵因幸西京记》、《西京内东门弹丸壁记》,皆新制也。笑谓近臣曰:“虽不至精优,却尽是朕亲撰,不假手于人。”语盖旨在杨大年也。《归田录》述之。 景德四年,司天判监史序奏:“今年太岁丁未六月二十五日,五星当聚周分。”既而重奏:“臣寻推得五星自闰五月二十五日近太阳行度,按《甘氏星经》曰:‘五星近太阳而辄见者,如君臣齐明,下侵上之道也;若伏而不见,即臣让明于君。’此百千载未有也,但恐今夜五星皆伏。”真宗亲御禁台以候之,果达旦不见。大赦天下,加序一官,群臣表贺。 寇莱公诗“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之句,深入唐人风格。初,授归州巴东令,人皆以“寇巴东”呼之,以比前“赵渭南”、“韦苏州”之类。然富贵之时,所作诗皆凄楚愁怨,尝为《江南春》二绝,云:“波淼淼,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江南春尽离肠断,蘋满汀州人未归。”又曰:“杳杳烟波隔千里,白蘋香散东风起。日落汀洲一望时,愁情不断如春水。”余尝谓深于诗者,尽欲慕骚人清悲怨感以主其格,语意清切脱洒孤迈则不无。殊不知清极则志飘,感深则气谢。莱公富贵时,送人使岭南,云“到海只十里,过山应万重。”人以为警绝。晚窜海康,至境首,雷吏呈图经迎拜于道,公问州去海近远,曰:“只可十里。”憔悴奔窜已兆于此矣。予尝爱王沂公曾布衣时,以所业贽吕文穆公蒙正,卷有《早梅》句云:“雪中未问和羹事,且向百花头上开。”文穆曰:“此生次第已安排作状元、宰相矣。”后皆尽然。 陈郎中亚有滑稽雄声,知润州,治迹无状,浙宪马卿等欲按之。至则陈已先觉。廉按讫,宪车将起,因觞于甘露寺阁。至卒爵,宪目曰:“将注子来郎中处满着。”陈惊起遽拜,宪讶曰:“何谓,何谓!”陈曰:“不敢望满,但得成资保全而去,举族大幸也。”马笑曰:“岂有此事!”既而竟不敢发。有陋儒者,贡所业,举止凡下,陈玩之曰:“试请口占盛业。”生曰:“某卷中有《方地为舆赋》。”诵破题曰:“粤有大德,其名曰坤。”陈应声曰:“吾闻子此赋久矣,得非下句云‘非讲经之座主,乃传法之沙门’乎?”满座大笑。陈尤工药名诗,有“棋为腊寒呵子下,衫因春瘦缩纱裁。”“风月前湖近,轩窗半夏凉”之句,皆不失风雅。 丁晋公贬崖时,权臣实有力焉。后十二年,丁以秘监召还光州。致仕时,权臣出镇许田,丁以启谢之,其略曰:“三十年门馆游从,不无事契;一万里风波往复,尽出生成。”其婉约皆此。又自夔漕召还知制诰,谢两府启:“二星入蜀,难分按察之权;五月渡泸,皆是提封之地。”后云:“谨当揣摩往行,轨躅前修。效慎密于孔光,不言温树;体风流于谢傅,惟咏苍苔。” 时大臣为枢相,以非辜降节度使,谪汉东。会禁林主诰者素为深仇,贬语云:“公侯之家,鲜克禀训;茅土之后,多或坠宗。具官某亡国之衰绪,孽臣之累姻。”时冢宰谓典诰曰:“万选公其贬语太酷。”禁林曰:“当留数句,以俟后命。”太宰笑曰:“尚未逞憾乎?” 石参政中立在中书时,盛文肃度禁林当直,撰《张文节公知白神道碑》,进御罢,呈中书。石急问之:“是谁撰?”盛卒对曰:“度撰。”对讫方悟,满堂大笑。又刘中师因上殿赐对,衣腰带,荣君之赐,炫而不换,遂服之谢于其第,乃宝瓶银带也。会方霁,庭中尚泥足,踣坐于泥中,袍带濡渍。石问曰:“郎中贵甲几多?”曰若干岁。曰:“果信果信!土入宝瓶,遂有此扑。” 钱思公谪居汉东日,撰一曲曰:“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情怀渐变成衰晚,鸾鉴朱颜惊暗换。昔年多病厌芳樽,今日芳樽惟恐浅。”每歌之,酒阑则垂涕。时后阁尚有故国一白发姬,乃邓王俶歌鬟惊鸿者也,曰:“吾忆先王将薨,预戒挽铎中歌《木兰花》,引绋为送,今相公其将亡乎?”果薨于隋。邓王旧曲亦有“帝卿烟雨锁春愁,故国山川空泪眼”之句,颇相类。 吴越旧式,民间尽算丁壮钱以增赋舆。贫匮之家,父母不能保守,或弃于襁褓,或卖为僮妾,至有提携寄于释老者。真宗一切蠲放,吴俗始苏。 雍熙二年,凤翔奏岐山县周公庙有泉涌,旧老相传:时平则流,时乱则竭。唐安史之乱其泉竭。至大中年复流,赐号润德泉,后又涸。今其泉复涌,澄甘莹洁。太宗嘉之。 杨叔贤郎中异,眉州人,言顷有眉守初视事,三日大排,乐人献口号,其断句云:“为报吏民须庆贺,灾星移去福星来。”新守颇喜。后数日,召优者问:“前日大排,乐词口号谁撰?”其工对曰:“本州自来旧例,只用此一首。” 杨叔贤,自强人也,古今未尝许人。顷为荆州幕,时虎伤人,杨就虎穴磨巨崖,大刻《诫虎文》,如《鳄鱼》之类。其略曰:“咄乎尔彪,出境潜游。”后改官知郁林,以书托知军赵定基打《诫虎文》数本,书言:“岭俗庸犷,欲以此化之。”仍有诗曰:“且将先圣诗书教,暂作文翁守郁林。”赵遣人打碑,次日,本耆申某月日磨崖碑下大虫咬杀打碑匠二人。荆门止以耆状附递寄答。 范文正公镇余杭,今侍读王乐道公在幕。杨内翰隐甫公察谪信州,未几,召还赴阙。过杭,公厚遇之。特排日遣乐吏往察判厅请乐辞,乐道叱之不作。来日,酒数行,遣吏投书于席,大概言:“陶之学先王之道也,未始游心于优笑之艺。始某从事于幕,天下之士识与不识皆以陶为贺。盖今岩穴蟠潜修立之士,无不由明公之门翦擢至于华显者。独以某不幸吏于左右,公未尝训之以道德,摩之以仁义,反以伎戏之事委之,非其素望也。且金华杨公亦吾儒高第之一人尔,苟某始者躐魏等,历清秩,过执事之境,必不肯以优伶之辞为托也”云云。公以书示隐甫,隐甫笑曰:“波及当司,尤无谓也。”公颇动。既而移镇青社,乐道少安。又王尚书拱辰长安上事日,理掾撰乐词,有“人间合作大丞相,天下犹呼小状元”之句。又梅龙图贽余杭上事日,一曹僚撰《头盏曲》,有“黄阁方开鼎,和羹正待梅”之句。二吏因受知,蒙二公荐擢,不数年并升于台阁,皆系乎幸不幸尔。 太平兴国四年,绵州罗江县罗公山真人罗公远旧庐,有人乘车往来山中,石上有新辙迹,深三尺余,石尽五色。知州仲士衡缘辙迹至洞口,闻鸡犬声。 兴国七年,嘉州通判王衮奏:“往峨眉山提点白水寺,忽见光相,寺西南瓦屋山上皆变金色,有丈六金身。次日,有罗汉二尊空中行坐,入紫色云中。” 治平中,御史有抨吕状元溱杭州日事者,其语有“欢游叠嶂之间,家家失业;乐饮西湖之上,夜夜忘归。”执政笑谓言者曰:“军巡所由,不收犯夜,亦宜一抨。” 李建勋罢相江南,出镇豫章。一日,与宾僚游东山,各事宽履轻衫,携酒肴,引步于渔溪樵坞间,遇佳处则饮。忽平田间一茅舍有儿童诵书声,相君携策就之,乃一老叟教数村童。叟惊悚离席,改容趋谢,而翔雅有体,气调潇洒。丞相爱之,遂觞于其庐,置之客右,叟亦不敢辄谈。李以晚渴,连食数梨。宾僚有曰:“此不宜多食,号为五脏刀斧。”叟窃笑。丞相曰:“先生之哂,必有异闻。”叟谢曰:“小子愚贱,偶失容于钧重,然实无所闻。”李坚质之,仍胁以巨觥,曰:“无说则沃之。”叟不得已,问说者曰:“敢问‘刀斧’之说有稽乎?”曰:“举世尽云,必有其稽。”叟曰:“见《鹖冠子》。所谓五脏刀斧者,非所食之梨,乃离别之‘离’尔。盖言人之别离,戕伐胸怀,甚若刀斧。”遂就架取一小策,振拂以呈丞相,乃《鹖冠子》也。检之,如其说,李特加重。 金陵赏心亭,丁晋公出镇日重建也。秦淮绝致,清在轩槛。取家箧所宝《袁安卧雪图》张于亭之屏,乃唐周昉绝笔。凡经十四守,虽极爱而不敢辄觊。偶一帅遂窃去,以市画芦雁掩之。后君玉王公琪复守是郡,登亭,留诗曰:“千里秦淮在玉壶,江山清丽壮吴都。昔人已化辽天鹤,旧画难寻《卧雪图》。冉冉流年去京国,萧萧华发老江湖。残蝉不会登临意,又噪西风入座隅。”此诗与江山相表里,为贸画者之萧斧也。 淳化甲午,李顺乱蜀,张乖崖镇之。伪蜀僭侈,其宫室规模,皆王建、孟知祥乘其弊而为之。公至则尽损之,如列郡之式。郡有西楼,楼前有堂,堂之屏乃黄筌画双鹤花竹怪石,众名曰“双鹤厅”。南壁有黄氏画湖滩山水双鹭。二画妙格冠于两川。贼锋既平,公自坏壁尽置其画为一堂,因名曰“画厅”。 鼎州甘泉寺介官道之侧,嘉泉也,便于漱酌,行客未有不舍车而留者。始,寇莱公南迁日,题于东槛,曰:“平仲酌泉经此,回望北阙,黯然而行。”未几,丁晋公又过之,题于西槛,曰:“谓之酌泉礼佛而去。”后范补之讽安抚湖南,留诗于寺曰:“平仲酌泉回北望,谓之礼佛向南行。烟岚翠锁门前路,转使高僧厌宠幸。”诗牌犹存。 《六快活》诗,长沙致仕王屯田揆讥六君子而作也。六人者,即帅周公沆、漕赵公良规、宪李公硕、刘公舜臣、倅朱景阳、许玄是也。其诗略曰:“湖外风物奇,长沙信难续。衡峰排古青,湘水湛寒绿。舟楫通大江,车轮会平陆。昔贤官是邦,仁泽流丰沃。今贤官是邦,刳啖人脂肉。怀昔甘棠化,伤今猛虎毒。然此一邦内,所乐人才六。漕与二宪僚,守连两通属。高堂日成会,深夜继以烛。帏幕皆绮纨,器皿尽金玉。歌喉若珠累,舞腰如素束。千态与万状,六官欢不足。因成《快活》诗,荐之尧舜目”云云。余数联皆咄咄猥驳,固不足纪。愚后至长沙,访故老,皆云岂有兹事。盖公暇以登临为适,在所皆尔,一酒食遂类猛虎刳脂啖肉之害,果苛政者,复不知如何比邪?所以触宪网,皆自速也。有樊太、傅立二人者,里闬交素,逮乞骸,俱老于故乡,而林泉相依,以二疏风义自高。一旦谤诗既出,急捕樊以胁之。樊义薄无守,悉以游从之事卖之,以求苟免,仍希赏格。狱具,揆坐嘲谤之典,尽削其籍。立以告发获赏,因转一官,昂然拜命,略无三褫之羞。诰辞曰“为尔交者,不其难乎”?诚所谓也。嗟风义薄恶,故录之以自诲。 熙宁而来,大臣尽学术该贯,人主明博,议政罢,每留之询讲道义,日论及近代名臣始终大节。时宰相有举冯道者,盖言历事四朝不渝其守。参政唐公介曰:“兢慎自全,道则有之;然历君虽多,不闻以大忠致君,亦未可谓之完。”宰相曰:“借如伊尹,三就桀而三就汤,非历君之多乎?”唐公曰:“有伊尹之心则可。况拟人必于其伦,以冯道窃比伊尹,则臣所未喻也。”率然进说,吐辞为经,美哉!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梯空伫立,宿雁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止此词不知何人写在鼎州沧水驿楼,复不知何人所撰。魏道辅泰见而爱之。后至长沙,得古集于子宣内翰家,乃知李白所作。 又欧阳公顷谪滁州,一同年忘其人。将赴阆倅,因访之,即席为一曲歌以送,曰:“记得金銮同唱第,春风上国繁华。而今薄宦老天涯,十年岐路,孤负曲江花。  闻说阆山通阆苑,楼高不见君家。孤城寒日等闲斜,离愁无尽,红树远连霞。”其飘逸清远,皆白之品流也。公不幸晚为憸人构淫艳数曲射之,以成其毁。予皇祐中,都下已闻此阕歌于人口者二十年矣。嗟哉!不能为之力辨。公尤不喜浮图,文莹顷持苏子美书荐谒之,迨还吴,蒙诗见送,有“孤闲竺乾格,平淡少陵才”,及有“林间著书就,应寄日边来”之句,人皆怪之。 宋郑公庠省试《良玉不琢赋》,号为擅场。时大宗胥内翰偃考之酷爱,必谓非二宋不能作之,奈何重叠押韵,一韵有“瑰奇擅名”及“而无刻画之名”之句,深惜之,密与自改“擅名”为“擅声”。后埒之于第一。殆发试卷,果郑公也。胥公孳孳于后进,故天圣、明道间得誉于时,若欧阳公等皆是。后虽贵显,而眷盼亦衰。故学士王平甫撰《胥公神道碑》,略云:“诸孤幼甚,归于润州。公平日翦擢相踵,而材势大显者无一人所助,独宋郑公恤其家甚厚。”盖兹事也。 伪吴故国五世同居者七家,先主昪为之旌门闾,免征役。尤著者江州陈氏,乃唐元和中给事陈京之后,长幼七百口,不畜仆妾,上下雍睦。凡巾栉椸架及男女授受通问婚葬,悉有规制。食必群坐广器,未成人者别一席。犬百余只,一巨船共食,一犬不至,则群犬不食。别墅建家塾,聚书延四方学者,伏腊皆资焉,江南名士皆肄业于其家。 晏元献公撰《章懿太后神道碑》,破题云:“五岳峥嵘,昆山出玉;四溟浩渺,丽水生金。”盖言诞育圣躬,实系懿后。奈仁宗夙以母仪事明肃刘太后,膺先帝拥祐之托,难为直致,然才者则爱其善比也。独仁宗不悦,谓晏曰:“何不直言诞育朕躬,使天下知之。”晏公具以前意奏之。上曰:“此等事卿宜置之,区区不足较,当更别改。”晏曰:“已焚草于神寝。”上终不悦。迨升祔,二后赦文孙承旨抃当笔,协圣意直叙曰:“章懿太后丕拥庆羡,实生眇冲,顾复之恩深,保绥之念重。神驭既往,仙游斯邈。嗟乎!为天下之母,育天下之君,不逮乎九重之承颜,不及乎四海之致养。念言一至,追慕增结。”上览之感泣弥月。明赐之外,悉以东宫旧玩密赉之。岁余,参大政。 天圣七年,曹侍中利用因侄汭聚无赖不轨,狱既具,有司欲尽劾交结利用者。时憸人幸其便,阴以文武四十余人讽之俾深治。仁宗察之,急出手诏:“其文武臣僚,内有先曾与曹利用交结往还,曾被荐举及尝亲昵之人,并不得节外根问。其中虽有涉汭之事者,恐或诖误,亦不得深行锻炼。”其仁恤至此。是年,圣算方二十。 天圣七年,晏元献公奏:“朝廷置职田,盖欲稍资俸给,其官吏不务至公,以差遣徇侥竞者极众,屡致讼言,上烦听览,欲乞停罢。”时可其奏,但令佃户逐年收课利,类聚天下都数,纽价均散见任官员。至九年二月,忽降敕:“国家均敷职田,以厉清白,向因侥幸,遂行停罢。风闻搢绅之间持廉守道者甚众,苦节难守,宜布明恩,愁仍旧贯。审官、三班、流内铨今后将有无职田处均济公平定夺,差遣不得私徇。” 咸平中,翰林李昌武宗谔初知制诰,至西掖,追故事独无紫薇,自别野移植。闻今庭中者,院老吏相传犹是昌武手植。晏元献写赋于壁曰:“得自莘野,来从召园。有昔日之绛老,无当时之仲文。观茂悦以怀旧,指蔽芾以思人。” 太宗第七女申国大长公主,平生不茹荤。端拱初,幸延圣寺,抱对佛愿舍为尼。真宗即位,遂乞削发。上曰:“朕之诸妹皆厚赐汤邑,筑外馆以尚天姻,酬先帝之爱也。汝独愿出家,可乎?”申国曰:“此先帝之愿也。”坚乞之,遂允。进封吴国,赐名清裕,号报慈正觉大师,建寺都城之西,额曰“崇真”。藩国近戚及掖庭嫔御愿出家者,若密恭懿王女万年县主、曹恭惠王女惠安县主凡三十余人,皆随出家。诏普度天下僧尼。申国俗寿止三十,入尼夏十有六入灭。 冀公王钦若,淳化二年自怀州赴举,与西州武覃偕行,途次圃田,忽失公所在。覃遂止于民家,散仆寻之。俄见仆阔步而至,惊悸言曰:“自此数里有一神祠,见公所乘马驰缰宇下,某径至萧屏,有门吏约云:‘令公适与王相欢饮,不可入也。’某窃窥,见其中果有笙歌杯盘之具。”覃亟与仆同往,见公已来,将半酣矣。询之,笑而不答。覃却到民家,指公会处,乃裴晋公庙。覃心异之,知公非常人矣。公登第后,不数年为翰林学士。使两川,回轺至褒城驿,方憩于正寝,将吏忽见导从自外而至,中有一人云:“唐宰相裴令公入谒。”公忻然接之。因密谓公大用之期,乃怀中出书一卷,示公以富贵爵命默定之事,言终而隐。及公登庸,圃田神祠出俸修饰,为文纪之。 石延年曼卿为秘阁校理,性磊落,豪于诗酒。明道元年,以疾卒。曼卿平生与友人张生尤善,死后数日,张生梦曼卿骑青驴引数苍头过生,谓生曰:“我今已作鬼仙,召汝偕往。”生以母老,固辞久之。曼卿怒,登驴而去,顾生曰:“汝太劣。吾召汝,安得不从?今当命补之同行矣。”后数日,补之遂卒。补之乃范讽字。今仪真有碑石,序其事尤详。 大参元厚之公成童时,侍钱塘府君于荆南,每从学于龙安僧舍。后三十年,公以龙图、贰卿帅于府。昔之老僧犹有在者,引旌钺,访旧斋,而门径窗扉及泉池钓游之迹,历历如昨。公感之,困构一巨堂,榜曰“碧落”。手写诗于堂,诗有“九重侍从三明主,四纪乾坤一老臣”,及“过庐都失眼前人”之句。虽向老,而男子雄赡之气殊未衰竭。未几,果以翰林召归为学士。俄而又参熙宁天子大政,真所谓“乾坤老臣”也。其堂遂为后进之大劝。 [book_title]卷中 真宗居藩邸,升储宫,命侍讲邢昺说《尚书》,凡八席,《诗》、《礼》、《论语》、《孝经》皆数四。既即位,咸平辛丑至天禧辛酉二十一年之间,虽车辂巡封,遍举旷世阔典,其间讲席岁未尝辍。至末年,诏直阁冯公元讲《周易》,止终六十四卦,未及《系辞》,以元使虏,遂罢。及元归,清躯渐不豫。后仁宗即位半年,侍臣以崇政殿阁所讲遗编进呈,方册之上,手泽凝签,及细笔所记异义,历历尽在,两宫抱泣于灵幄数日,命侍臣撰《讲席记》。 仆射相国王公至道,丙申岁为谯幕,因按逃田饥而流亡者数千户,力谋安集,疏奏乞贷种粒、牛、粮,恳诉其苦,朝廷悉可之。一夕,次蒙城驿舍,梦中有人召公出拜,空中紫绶象简者,貌度凝重,如牧守赴上之仪,遣一绿衣丱童遗公曰:“以汝有忧民深心,上帝嘉之,赐此童为宰相子。”受讫即寤。迨晓,憩食于楚灵王庙,作诗志于壁。是夕,夫人亦有祥兆而因娠焉。后果生一子,即庆之是也。器格清粹,天与文性,未十岁,公已贵,荫为奉礼郎。耻门调止称进士,或号栖神子,惟谈紫府丹台间事。有《古木》诗:“不逢星汉使,谁识是灵槎。”祥符壬子岁,谓所亲曰:“上元夫人命我为玉童,只是吾父未受相印,受则吾去矣。”不数日,公正拜,庆之已疾。公忆丙申之梦,默不敢言。不逾月,庆之卒,年十七。真宗闻其才,矜恤特甚,命尚宫就宅加赗襚,诏赐进士及第,焚诰于室。 徐骑省铉在江南日,著书已多,乱离散失,十不收一二,传者止文集二十卷。方成童,铉于水滨,忽一狂道士醉叱之,曰:“吾戒汝只在金鱼庙,何得窃走至此!”以杖将怒击。父母亟援之,仍回目怒视曰:“金鱼将迁庙于邠,他日挞于庙亦未晚。”因不见。后果谪官于邠,遂薨,无子。 石守道介,康定中主盟上庠,酷愤时文之弊,力振古道。时庠序号为全盛之际,仁宗孟夏銮舆有玉津钹麦之幸,道由上庠。守道前数日于首善堂出题曰《诸生请皇帝幸国学赋》,糊名定优劣。中有一赋云:“今国家始建十亲之宅,新封八大之王。”盖是年造十王宫,封八大王元俨为荆王之事也。守道晨兴鸣鼓于堂,集诸王谓之曰:“此辈鼓箧游上庠,提笔场屋,稍或出落,尚腾谤有司。悲哉!吾道之衰也。如此是物宜遽去,不尔,则鼓其姓名,挞以惩其谬。”时引退者数十人。 高副枢若讷一旦召姚嗣宗晨膳,忽一客老郎官者至,遂自举新诗喋喋不已。日既高,宾主尽馁,无由其去。姚亦关中诗豪,辨谑无羁,潜计之,此老非玩不起。果又举《甘露寺阁》诗云:“下观扬子小”,姚应声曰:“宜对‘卑末狗儿肥’。”虽愠不已,又举《秋日峡中感怀》曰:“猿啼旅思凄”,姚应曰:“好对‘犬吠王三嫂’。”老客振色曰:“是何下辈?余场屋驰声二十年。”姚对曰:“未曾拨断一条弦。”因奋然而去。高大喜,因得就匕。 一岁,潭州试僧童经,一试官举经头一句曰:“三千大千时谷山”,一闽童接诵辍不通,因操南音上请曰:“上覆试官:不知下头有世界耶,没世界耶?”群官大笑。 安鸿渐有滑稽清才,而复内惧。妇翁死,哭于柩。其孺人素性严,呼入繐幕中诟之曰:“汝哭何因无泪?”渐曰:“以帕拭干。”妻严戒曰:“来日早临,去声。定须见泪。”渐曰:“唯。”计既窘,来日以宽巾湿纸置于额,大叩其颡而恸。恸罢,其妻又呼入窥之。妻惊曰:“泪出于眼,何故额流?”渐对曰:“仆但闻自古云‘水出高原’。”鸿渐《秋赋》警句曰:“陈王阁上,生几点之青苔;谢客门前,染一溪之寒水。”有才雅,以凉德尽掩之,然不闻有遗行。 魏侍郎瓘初知广州,忽子城一角颓垫,得一古砖,砖面范四大字云“委于鬼工”,盖合而成“魏”也。感其事,大筑子城。才罢,诏还,除仲待制简代之。未几,侬智高寇广,其外城一击而摧,独子城坚完,民逃于中,获生者甚众。贼退,帅谪筠州。朝廷以公有前知之备,加谏议,再知广二年。召还,公以筑城之效,自论久不报,有感怀诗曰:“羸羸霜发一衰翁,踪迹年来类断篷。万里远归双阙下,一身闲在众人中。螭头赐对恩虽厚,雉堞论功事已空。淮上有山归未得,独挥清涕洒春风。”文潞公采诗进呈,加龙图,尹京。魏诗精处,《五羊书事》曰:“谁言岭外无霜雪,何事秋来亦满头”之句。 郑内翰毅夫公知荆南,一日,虎入市啮数人,郡大骇,竞修浮图法禳之。郑公谕士民曰:“惟城隍庙在子城东北,实闾井系焉,荒颓久不葺,汝曹盍以斋金修之。”独一豪陈务成者前对曰:“某愿独葺,不须斋金也。”因修之,换一巨梁,背凿一窍,阚一版于窍中,字在其下,宛若新墨,云“惟大周广顺二年,岁次壬子五月某日建”。其傍大题四字,曰“遇陈则修”。陈氏以缇巾袭之献于府。郑公奇之,特为刊其事于新梁之胁,其末云:“噫!此能以物之极理推而至于斯乎?宁得先知之神乎?可疑者,何古人独能而今人不能?治平丁未岁十月,安陆郑獬于荆南画堂记之。”后,今大参元公镇荆,文莹因道其事,愿以其文刻于庙,求公一后序,以必信于世,公欣然诺之。未几,以翰林召归为学士,逮参大政,兹事因寝,尚郁于心。 皇祐中,杨待制安国迩英阁讲《周易》,至“节卦”有“慎言语,节饮食”之句。杨以语朴,仁宗反问贾魏公曰:“慎何言语?节何饮食?”魏公从容进其说曰:“在君子言之,则出口之言皆慎,入口之食皆节;在王者言之,则命令为言语,燕乐为饮食。君天下者当慎命令,节燕乐。”上大喜。后讲《论语》,当经者乃东北一明经臣,讲至“自行束修以上”之文,忽进数谈,殆近乎攫,曰:“至于圣师诲人尚得少物,况余人乎?”侍筵群公惊愧汗浃。明日,传宣经筵臣僚各赐十缣。诸公皆耻之,方议共纳,时宋莒公庠留身,奏:“臣闻某人经筵进鄙猥之说,自当深谴,反以锡赐,诚谓非宜。然余臣皆已行之,命拜赐可也。若臣弟祁,以臣在政府,于义非便,今谨独纳。”上笑曰:“若卿弟独纳,不独妨诸臣,亦贻某人之羞。但传朕意受之。” 祥符四年,驾幸汾阴,起偃师,驻跸永安。天文院测验浑仪杜贻范奏:“卯时二刻,日有赤黄辉气,变为黄珥,又变紫气。巳时后,辉气复生。” 祥符四年正月,天书至郑州,有鹤一只西来,两只南来,盘旋久之不见。是日午时,车驾至行宫,复有鹤三只飞于行宫之上。 寇忠愍罢相,移镇长安,悰恍牢落,有恋阙之兴,无阶而入。忽天书降于乾祐县,指使朱能传意密谕之,俾公保明入奏,欲取信于天下。公损节遂成其事,物议已讥之。未几,果自秦川再召入相。将行,有门生者忘其名请独见,公召之,其生曰:“某愚贱,有三策辄渎钧重。”公曰:“试陈之。”生曰:“第一,莫若至河阳称疾免觐,求外补以远害。第二,陛觐日,便以乾祐之事露诚奏之,可少救平生公直之名。第三,不过入中书为宰相尔。”公不悦,揖起之。后诗人魏野以诗送行,中有“好去上天辞将相,归来平地作神仙”之句,盖亦警之为赤松之游。竟不悟,至有海康之往。 汝州叶县大井涸,忽得一石,上刻四句云:“叶邑之阴,汝颍之东。兹有国宝,永藏其中。”叶人大惑,谓之“神石”,置于县祠中,享祷日盛。贪夫至有浚井掘田,愿求国宝者,累岁未已。忽一客因游仙岛观北极殿,有一础为柱所压,柱棱外镌四句犹可见,曰“赋世永算,享国巨庸,子贤而嗣,命考而终”。其客徐以庙中神石之句合之,其韵颇协,量之,复长短无差。白邑宰,取其础观,乃唐开成中一中郎将墓志尔,安础时欲取其方,因裁去,余石弃井中,后得之。遂解惑焉。 吕申公累乞致仕,仁宗眷倚之重,久之不允。他日,复叩于便坐,上度其志不可夺,因询之曰:“卿果退,当何人可代?”申公曰:“知臣莫若君,陛下当自择。”仁宗坚之,申公遂引陈文惠尧佐,曰:“陛下欲用英俊经纶之臣,则臣所不知。必欲图任老成,镇静百度,周知天下之良苦,无如陈某者。”仁宗深然之,遂大拜。后文惠公极怀荐引之德,无以形其意,因撰《燕词》一阕,携觞相馆,使人歌之曰:“二社良辰,千秋庭院,翩翩又见新来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暝来何晚。  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时拂歌尘散。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朱帘卷。”申公听歌,醉笑曰:“自恨卷帘人已老。”文惠应曰:“莫愁调鼎事无功。”老于岩廊,酝藉不减。顷为浙漕,有《吴江》诗:“平波渺渺烟苍苍,菰蒲才熟杨柳黄。扁舟系岸不忍去,秋风斜入鲈鱼乡。”又《湖州碧澜堂》诗:“苕溪清浅霅溪斜,碧玉光寒照万家。谁向月明终夜听,洞庭渔笛隔芦花。” 余顷与凌叔华郎中景阳登襄阳东津寺阁。凌,博雅君子也,蔡君谟、吴春卿皆昔师之,素称翰墨之妙。时寺阁有旧题二十九字在壁者,字可三寸余,其体类颜而逸,势格清美,无一点俗气。其语数句,又简而有法,云:“杨孜,襄阳人。少以词学名于时,惜哉不归!今死矣,遗其亲于尺土之下。悲夫!”止吾二人者徘徊玩之,不忍去。恨不知写者为谁,又不知所题之事。后诘之于襄人,乃杨庶几学士,死数载,弃双亲之殡在香严界佛舍中已廿年。 郑毅夫公入翰林为学士。后数月,今左揆王相国继入。其玉堂故事:以先入者班列居上。郑公奏曰:“臣德业学术及天下士论,皆在王某之下,今班列翻居其上。臣所不遑,欲乞在下。”主上面谕之,揆相固辞曰:“岂可徇郑某谦抑,而变祖宗典故耶?”又数日,郑公乞罢禁林以避之,主上特传圣语:“王某班列在郑某之上,不得为永例。”后揆相为郑父纾志其墓,语笔优重,至挽词有“欲知阴德事,看取玉堂人”之句,佳其谦也。 潘佑事江南,既获用,恃恩乱政,谮不附己者,颇为时患。以后主好古重农,因请稍复井田之法,深抑兼并,民间旧买之产使即还之,夺田者纷纷于州县。又按《周礼》造民籍,旷土皆使树桑,民间舟车、碓硙、箱箧、镮钏之物悉籍之。符命旁午,急于星火,吏胥为奸,百姓大挠,几聚而为乱。后主寤,急命罢之。佑有文而容陋,其妻右仆射严续之女,有绝态。一日晨妆,佑潜窥于鉴台,其面落鉴中,妻怖遽倒,佑怒其恶己,因弃之。佑方丱,未入学,已能文,命笔题于壁曰:“朝游苍海东,暮归何太速。只因骑折玉龙腰,谪向人间三十六。”果当其岁诛之。 诗人鲍郎中当,知睦州日,尝言桐庐县一民兼并刻剥,闾里怨之,尽诅曰:“死则必为牛。”一旦死,果邻村产一白牛,腹旁分明题其乡社、名姓。牛主潜报兼并之子,亟往窥之,既果然,亦悲恨无计。又恐其事之暴,欲以价求之。其民须得百千方售,其孤亦如数赠之。既得之,遂豢于家。未几,一针笔者持金十千首于郡曰:“某民令我刺入声。字于白牛腹下,约得金均分,今实不均,故首之。”吏鞠刺时之事。曰:“以快刀剃去氄毛,以针墨刺字,毛起,则宛如天生。”鲍深嫉之,黥二奸,窜于岛。 庆历中,一日,丞相将出中书,候午漏未上,因从容聚厅闲话,评及本朝文武之家箕裘嗣续阀阅之盛。诸公屈指,若文臣惟韩大参亿之家,武臣惟夏宣徽守赟之家。堂吏驰白韩、夏二宅,以为美报。 冲晦处士李退夫者,事矫怪,携一子游京师,居北郊别墅,带经灌园,持古风外饰。一日,老圃请撒园荽,即《博物志》张骞西域所得胡荽是也。俗传撒此物,须主人口诵猥语播之则茂。退夫者固矜纯节,执菜子于手撒之,但低声密诵曰“夫妇之道,人伦之性”云云,不绝于口。夫何客至,不能讫事,戒其子使毕之。其子尤矫于父,执余子咒之曰:“大人已曾上闻。”皇祐中,馆阁以为雅戏,凡或谈话清淡,则曰“宜撒园荽一巡”。 冯大参当世公始求荐于武昌,会小宗者庸谬寡鉴,坚欲黜落,又欲置于末缀。时鄂倅南宫诚监试,当拆封定卷,大不平,奋臂力主之,须俾魁送。小宗者理沮,不免以公冠于乡版,果取大魁,释褐除荆南倅。南宫迁潭倅,公以诗寄谢曰:“尝思鹏海隔飞翻,曾得天风送羽翰。恩比丘山何以戴?心同金石欲移难。经年空叹音题绝,千里长思道义欢。每向江陵访遗治,邑人犹指县题看。”笺云:“江陵县额,即君临治时亲墨也。” 杨文公由禁林为汝守,张尚书咏移书云:“张老子今年七十矣,气血衰劣,湎然沉昏,入静自守,以真排邪。忽睹来缄,不审大年官若是,而守若是。又思大年气薄多病,应遂移疾之请。盛年辞荣,是名高格。若智不及气屑屑罹祸者,自古何限?大年素养道气,宜终窭扫地,莫致润屋,得君得时,无害生民。大年知张老子乎?老子心无蕴畜,绝情绝思,顾身世若脱屣,岂能念他人乎?大年自持。不宣。咏白。”其语直气劲,如乖崖之在目。干宝《晋书》称王献之尝云“吾于文章书札识人之形貌情性”,真所谓也。 崔公谊者,邓州德学生也,累举不第。后竟因舅氏贾魏公荫,补莫州任丘簿。熙宁初,河北地震未已,而公谊秩满,挈家已南行数程。一夕,宿孤村马铺中,风电阴黑,夜半急叩门呼曰:“崔主簿在否?”送还仆曰:“在。”又呼曰:“莫州有书。”崔闻之,方披皮遽起,未开门,先问:“何人书?”曰:“无书,只教传语崔主簿:君合系地动压杀人数,辄敢擅逃过河。已收魂岱岳,到家速来。”迨开门,寂无所睹。其妻乃陈少卿宗儒之女,陈卿时知寿州。崔度其必死,遂兼程送妻孥至寿阳,次日遂卒。 宝元己卯岁,予游泗州昭信县,时大龙胡公中复初筮尉此邑,因获谒之。一日往访,其厅已摧,延别斋会话,且述栋挠之由云:“此厅不知其几千百年,凡直更者无一夕不在其下。今日五鼓忽摧,仆大惊,已谓更人必齑粉矣,急开堂扉呼之,五吏俱声喏。仆怪问曰:‘汝辈夜来何处打更?’更夫对曰:‘某等皆见甲士数人,仗戈叱起,令速移东廊,稍缓则死。时惊怖颠仆疾走而去,未及廊,其厅已摧。’”公因谓予曰:“台隶,贱人也,动静尚有物卫之,况崇高聪明乎?”予后还余杭,犹忆公以诗送行,有“谈经飞辨伏簪绅,杯渡西来访故人”之句。 太宗善望气。一岁春晚,幸金明,回跸至州北合欢拱圣营,雨大下。时有司供拟无雨仗,因驻跸辕门以避之,谓左右曰:“此营他日当出节度使二人。”盖二夏昆仲守恩、守赟在营方丱,后侍真庙于藩邸,当龙飞,二公俱崇高。后守恩节为度使,守赟知枢密院事,终于宣徽南、北院使。 胡大监旦丧明岁久,忽襄阳奏入,胡某欲诣阙乞见。真宗许之。既到阙,王沂公曾在中书,谓诸公曰:“此老利吻。若获对,必妄讦时政。”因先奏曰:“胡某瞽废日久,廷陛蹈舞失容,恐取笑于仗卫。乞令送中书问求见之因。”真宗令中人阁门传宣,送旦于中书,或有陈叙,具封章奏上。胡知必庙堂术也。至堂方及席,沂公与诸相具诸生之礼,列拜于前,旦但长揖。方坐,沂公问丈曰:“近目疾增损如何?”胡曰:“近亦稍减,见相公、参政只可三二分来人。”其凉德率此。再问所来之事,坚乞引对。中人再传圣语,既无计,但言襄阳元书乞赐一见。诸相曰:“此必不可得。”急具札子奏,批下,奉圣旨依奏,乞见宜不允。 尹师鲁为渭帅,与刘沪、董士廉辈议水逻城事。既矛盾,朝旨召尹至阙,送中书,给纸札供析。昭文吕申公因聚厅啜茶,令堂吏置一瓯投尹曰:“传语龙图,不欲攀请,只令送茶去。”时集相幸师鲁之议将屈,笑谓诸公曰:“尹龙图莫道建茶磨去磨来,浆水亦咽不下。”师鲁之幄去政堂切近,闻之,掷笔于案,厉声曰:“是何委巷猥语,辄入庙堂?真治世之不幸也!”集相愧而衔之。后致身于祸辱,根于此也。 范文正公镇青社,会河朔艰食,青之舆赋移博州置纳。青民大患辇置之苦,而河朔斛价不甚翔踊。公止戒民本州纳,价每斗三鍰,给抄与之,俾签幕者挽金往干,曰:“博守席君夷亮,余尝荐论,又足下之妇翁也。携书就彼,坐仓以倍价招之,事必可集。赍巨榜数十道,介其境则张之。设郡中不肯假廪,寄僧舍可也。”签禀教行焉,至则皆如公料。村斛时为厚价所诱,贸者山积,不五日遂足。而博斛亦衍,斛金尚余数千缗,随等差给还。青民因立像祠焉。 舒州祖山因芟薙萝蔓得一诗,刻在峭壁,乃杜牧之《金陵怀古》也。曰:“《玉树》歌沉王气终,景阳兵合曙楼空。梧楸远近千家冢,禾黍高低六代宫。石燕拂云晴亦雨,江豚翻浪夜还风。英雄一去豪华尽,唯有江山似洛中。”遍阅集中无之,必牧之之作也。又《薛许昌集》中见之。 王冀公钦若乡荐赴阙,张仆射齐贤时为江南漕,以书荐谒钱希白公易,时以才名,方独步馆阁。适会延一术士以考休咎,不容通谒。冀公局促门下,因厉声诟阍人。术者遥闻之,谓钱曰:“不知何人耶?若声形相称,世无此贵者,但恐形不副貌耳。愿邀之,使某获见。”希白召之。冀公单微远人,神骨疏瘦,复赘于颈,而举止山野。希白蔑视之。术者悚然,侧目瞻视。冀公起,术者稽颡兴叹曰:“人中之贵有此十全者!”钱戏曰:“中堂内便有此等宰相乎?”术人正色曰:“公何言欤!且宰相何时而无,此君不作则已,若作之,则天下康富,而君臣相得,至死有庆而无吊。不完者,但无子尔。”钱戏曰:“他日将陶铸吾辈乎?”术者曰:“恐不在他日,即日可待。愿公毋忽。”后希白方为翰林学士,冀公已真拜。 唐质肃公介一日自政府归,语诸子曰:“吾备位政府,知无不言,桃李固未尝为汝辈栽培,而荆棘则甚多矣。然汝等穷达莫不有命,惟自勉而已。” 刘孝叔吏部公述深味道腴,东吴端清之士也。方强仕之际,已恬于退。撰一阕以见志,曰:“挂冠归去旧烟萝,闲身健,养天和。功名富贵非由我,莫贪他,这岐路,足风波。  水晶宫里家山好,物外胜游多。晴溪短棹时时醉,唱里棱罗,天公奈我何?”后将引年,方得请为三茅宫僚,始有“养天和”之渐,夫何已先朝露,歌此阕几三十年。信乎!一林泉与轩冕难为必期。 宋九释诗惟惠崇师绝出,尝有“河分岗势断,春入烧痕青”之句,传诵都下,籍籍喧著。余缁遂寂寥无闻,因忌之,乃厚诬其盗。闽僧文兆以诗嘲之,曰:“河分岗势司空曙,春入烧痕刘长卿。不是师兄偷古句,古人诗句犯师兄。” 寇莱公一日延诗僧惠崇于池亭,探阉分题,丞相得《池上柳》“青”字韵,崇得《池上鹭》“明”字韵。崇默绕池径,驰心于杳冥以搜之,自午及晡,忽以二指点空微笑曰:“已得之,已得之。此篇功在‘明’字,凡五押之俱不倒,方今得之。”丞相曰:“试请口举。”崇曰:“照水千寻迥,栖烟一点明。”公笑曰:“吾之柳,功在‘青’字,已四押之,终未惬,不若且罢。”崇诗全篇曰:“雨绝方塘溢,迟徊不复惊。曝翎沙日暖,引步岛风清。”及断句云:“主人池上凤,见尔忆蓬瀛。” 范文正公谪睦州,过严陵祠下,会吴俗岁祀,里巫迎神,但歌《满江红》,有“桐江好,烟漠漠。波似染,山如削。绕严陵滩畔,鹭飞鱼跃”之句。公曰:“吾不善音律,撰一绝送神。”曰:“汉包六合网英豪,一个冥鸿惜羽毛。世祖功臣三十六,云台争似钓台高。”吴俗至今歌之。 太祖皇帝将展外城,幸朱雀门,亲自规画,独赵韩王普时从幸。上指门额问普曰:“何不只书‘朱雀门’,须著‘之’字安用?”普对曰:“语助。”太祖大笑曰:“之乎者也,助得甚事?” 一岁,潭州一巨贾私藏蚌胎,为关吏所搜,尽籍之,皆南海明珠也。在仕无不垂涎而爱之,太守而下轻其估,悉自售焉。唐质肃公介时以言事谪潭倅,分珠狱发,奏方入,仁宗预料谓近侍曰:“唐介必不肯买。”案具奏核,上览之,果然。真所谓“知臣莫若君”也。 开平元年,梁太祖即位,封钱武肃镠为吴越王。时有讽钱拒其命者,钱笑曰:“吾岂失为一孙仲谋耶?”拜受之。改其乡临安县为临安衣锦军。是年省茔垄,延故老,旌钺鼓吹振耀山谷。自昔游钓之所,尽蒙以锦绣,或树石至有封官爵者。旧贸盐肩担,亦裁锦韬之。一邻媪九十余,携壶浆角黍迎于道。镠下车亟拜,媪抚其背,犹以小字呼之,曰:“钱婆留,喜汝长成。”盖初生时光怪满室,父惧,将沉于丫溪,此媪酷留之,遂字焉。为牛酒大陈乡饮,别张蜀锦为广幄,以饮乡妇。凡男女八十已上金樽,百岁已上玉樽。时黄发饮玉者尚不减十余人。镠起,执爵于席,自唱《还乡歌》以娱嫔曰:“三节还乡兮挂锦衣,吴越一王驷马归。临安道上列旌旗,碧天明明兮爱日辉。父老远近来相随,家山乡眷兮会时稀,斗牛光起兮天无欺。”止。时父老虽闻歌进酒,都不之晓,武肃觉其欢意不甚浃洽。再酌酒,高揭吴喉唱山歌以见意,词曰:“你辈见侬底欢喜,吴人谓“侬”为“我”。别是一般滋味子,呼“味”为“寐”。永在我侬心子里。”止。歌阕,合声赓赞,叫笑振席,欢感闾里。今山民尚有能歌者。 余杭能万卷者,浮图之真儒,介然持古人风节。有奥学,著《典类》一百廿卷。天禧中,秘馆购书,王冀公钦若特请附焉。冀公尤所礼重。其居延庆寺,在大慈坞,时儒皆抱经授业。师居尝喜阅《唐韵》,诸生长窃笑。一日出题于法堂,曰“枫为虎赋”,其韵曰“脂、入、于、地,千、岁、成、虎”。诸生皆不谕,固请之,不说。凡月余,检经、史殆百家会最小说,俱无见者,阁笔以听教。师曰:“闻诸君笑老僧酷嗜《唐韵》,兹事止在‘东’字韵第二版,请详阅。”诸生检之,果见“枫”字注中云:“黄帝杀蚩尤,弃其桎梏,变为枫木,脂入地千年,化为虎魄。”后诸生始敬此书。又有云松液入地为虎魄者。唐李峤《咏魄诗》有“曾为老伏苓,本是寒松液。蚊蚋落其中,千年犹可觌”之句,未知孰是。余顷见虎魄中蚊蚋数枚,凝结在内,信峤诗不诬。 江南李后主煜性宽恕,威令不素著,神骨秀异,骈齿,一目有重瞳,笃信佛法。殆国势危削,自叹曰:“天下无周公、仲尼,君道不可行。”但著《杂说》百篇以见志。十一月,猎于青龙山,一牝狙触网于谷,见主两泪,稽颡搏膺,屡指其腹。主大怪,戒虞人保以守之。是夕,果诞二子。因感之,还幸大理寺,亲录囚系,多所原贷。一大辟妇,以孕在狱,产期满则伏诛,未几亦诞二子。煜感牝狙之事,止流于远,吏议短之。 退傅张邓公士逊,晚春乘安舆出南薰,缭绕都城,游金明。抵暮,指宜秋而入,阍兵捧门牌请官位,退傅止书一阕于牌,云:“闲游灵沼送春回,关吏何须苦见猜。八十衰翁无品秩,昔曾三到凤池来。” 江南钟辐者,金陵之才生,恃少年有文,气豪体傲。一老僧相之曰:“先辈寿则有矣,若及第,则家亡。记之!”生大悖曰:“吾方掇高第以起家,何亡之有?”时樊若水女才质双盛,爱辐之才而妻之。始燕尔,科诏遂下。时后周都洛,辐入洛应书,果中选于甲科第二。方得意,狂放不还,携一女仆曰青箱,所在疏纵。过华州之蒲城,其宰仍故人,亦酝藉之士,延留久之。一夕盛暑,追凉于县楼,痛饮而寝,青箱侍之。是夕,梦其妻出一诗为示,怨责颇深,诗曰:“楚水平如练,双双白鸟飞。金陵几多地,一去不言归。”梦中怀愧,亦戏答一诗,曰:“还吴东下过蒲城,楼上清风酒半醒。想得到家春已暮,海棠千树欲凋零。”既寤,颇厌之,因理装渐归。将至采石渡,青箱心疼,数刻暴卒。生感悼无奈,匆匆槁葬于一新坟之侧,急图到家。至则门巷空阒,榛荆封蔀,妻亦亡已数月。访亲邻,樊亡之夜,乃梦于县楼之夕也。后数日,亲友具舟携辐致奠于葬所,即青箱槁葬之侧新坟,乃是不植他木,惟海棠数枝,方叶凋萼谢,正合诗中之句。因拊膺长恸曰:“信乎!浮图师‘及第家亡’之告。”因竟不仕,隐钟山,著书守道,寿八十余。江南诸书及小说皆无,惟《潘祐集》中有《樊氏墓志》,事与此稍同。 钱思公镇洛,所辟僚属尽一时俊彦。时河南以陪都之要,驿舍常阙。公大创一馆,榜曰“临辕”。既成,命谢希深、尹师鲁、欧阳公三人者各撰一记,曰:“奉诸君三日期,后日攀请水榭小饮,希示及。”三子相掎角以成其文,文就,出之相较。希深之文仅五百字,欧公之文五百余字,独师鲁止用三百八十余字而成之,语简事备,复典重有法。欧、谢二公缩袖曰:“止以师鲁之作纳丞相可也,吾二人者当匿之。”丞相果召,独师鲁献文,二公辞以他事。思公曰:“何见忽之深,已砻三石奉候。”不得已俱纳之。然欧公终未伏在师鲁之下,独载酒往之,通夕讲摩。师鲁曰:“大抵文字所忌者,格弱字冗。诸君文格诚高,然少未至者,格弱字冗尔。”永叔奋然持此说别作一记,更减师鲁文廿字而成之,尤完粹有法。师鲁谓人曰:“欧九真一日千里也。”思公兼将相之位,帅洛,止以宾友遇三子。创道服、筇杖各三,每府园文会,丞相则寿巾紫褐,三人者羽氅携筇而从之。 太宗喜弈棋,谏臣有乞编窜棋待诏贾玄于南州者。且言玄每进新图妙势,悦惑明主,而万机听断,大致壅遏,复恐坐驰睿襟,神气郁滞。上谓言者曰:“朕非不知,聊避六宫之惑耳。卿等不须上言。” 真宗尝以御制《释典文字法音集》三十卷,天禧中诏学僧廿一人于传法院笺注,杨大年充提举注释院事。制中有“六种震动”之语,一僧探而笺之,暗碎繁驳将三百字,大年都抹去,自下二句止八字,曰:“地体本静,动必有变。”其简当若此。 杜祁公以宫师致仕于南都。时新榜一巍峨者出倅巨藩,道由应天。太师王资政举正以其少年高科,方得意于时,尽假以牙兵、宝辔、旌钺导从,呵拥特盛。祁公遇于通衢,无他路可避,乘款段,裘帽暗弊。二老卒敛马侧立于傍,举袖障面。新贵人颇恚其立马而避,问从者曰:“谁乎?”对曰:“太师相公。” 真宗欲择臣僚中善弓矢、美仪彩,伴虏使射弓,时双备者惟陈康肃公尧咨可焉,陈方以词职进用。时以晏元献为翰林学士、太子左庶子,事无巨细皆咨访之。上谓晏曰:“陈某若肯换武,当授与节钺,卿可谕之。”时康肃母燕国冯太夫人尚在,门范严毅。陈曰:“当白老母,不敢自辄。”既白之,燕国命杖挞之,曰:“汝策名第一,父子以文章立朝为名臣。汝欲叨窃厚禄,贻羞于阀阅,忍乎?”因而无报。真宗遣小珰以方寸小纸细书问晏曰:“主皮之议如何?”小珰误送中书,大臣慌然不谕。次日禀奏,真宗不免笑而就之:“朕为不晓此一句经义,因问卿等。”止黜其珰于前省,亦不加罪。 [book_title]卷下 石曼卿一日谓秘演曰:“馆俸清薄,不得痛饮,且僚友之殆遍,奈何?”演曰:“非久引一酒主人奉谒,不可不见。”不数日,引一纳粟牛监簿者,高资好义,宅在朱家曲,为薪炭市评,别第在繁台寺西,房缗日数十千。长谓演曰:“某虽薄有涯产,而身迹尘贱,难近清贵。慕师交游尽馆殿名士,或游奉有阙,无吝示及。”演因是携之以谒曼卿,便令置宫醪十担为贽。列酝于庭,演为传刺。曼卿愕然问曰:“何人?”演曰:“前所谓酒主人者。”不得已因延之,乃问甲第何许,生曰:“一别舍介繁台之侧。”其生粗亦翔雅。曼卿闲语演曰:“繁台寺阁虚爽可爱,久不一登。”其生离席曰:“学士与大师果欲登阁,乞预宠谕,下处正与阁对,容具家蔌在阁迎候。”石因诺之。一日休沐,约演同登。演预戒生,生至期果陈具于阁,器皿精核,冠于都下。石、演高歌褫带,饮至落景。曼卿醉,喜曰:“此游可纪。”以盆渍墨,濡巨笔以题云:“石延年曼卿同空门诗友老演登此。”生拜扣曰:“尘贱之人幸获陪侍,乞挂一名以光贱迹。”石虽大醉,犹握笔沉虑,无其策以拒之,遂目演。醉舞佯声讽之曰:“大武生牛也,捧砚用事可也。”竟不免,题云:“牛某捧砚。”永叔后以诗戏曰:“捧砚得全牛。” 寇莱公尝曰:“母氏言,吾初生两耳垂有肉环,数岁方合。自疑尝为异僧,好游佛寺,遇虚窗静院,惟喜与僧谈真。”公历富贵四十年,无田园邸舍,入觐则寄僧舍或僦居。在大名日,自出题试贡士,曰《公仪休拔园葵赋》、《霍将军辞治第诗》,此其志也。诗人魏野献诗曰:“有官居鼎鼐,无地起楼台。”采诗者以为中的。虏使至大名,问公曰:“莫是‘无地起楼台’相公否?”公因早春宴客,自撰乐府词,俾工歌之,曰:“春早,柳丝无力,低拂青门道。暖日笼啼鸟,初折桃花小。  遥望碧天净如扫,曳一缕轻烟缥缈。堪惜流年谢芳草,任玉壶倾倒。” 王冀公罢参政,真宗朝夕欲见,择便殿清近,惟资政为优,因以公为本殿大学士。公奏曰:“臣虽出于寒贱,不能独宿,欲乞除一臣僚兼之。”遂以陈文僖彭年并直。一夕,公携一巨榼入宿,方与陈寒夜闲饮,遽中人持钥开宫扉独召公,匆匆而入,谓陈曰:“请同院不须相候,独酌数杯先寝。”至行在,真宗与公对饮,饮罢持禁烛送归,繁若列星。陈危坐伺之,已四更,笑曰:“同院尚未寝乎?”陈曰:“恭候司长,岂敢先寝?”喜笑倒载,解袜褫带几不能,坦腹自矜曰:“某江南一寒生,遭际真主。适主上以巨觥敌饮,仅至无算,抵掌语笑,如僚友之无间。”已而遂寝。殆晓,盥栉罢,与陈相揖,觉夜归数谈颇疏漏,自言:“夜来沉湎,殊不记归时之早晚,无乃失容于君子乎?”陈曰:“无之,但殷勤愧谢。”既别,已将趁班,同趋出殿门,执其手以语封之曰:“夜来数事,止是同院一人闻之。”文僖归谓子弟曰:“大臣慎密,体当如此。” 李侍读仲容魁梧善饮,两禁号为李万回。真庙饮量,近臣无拟者,欲敌饮,则召公。公居常寡谈,颇无记论,酒至酣,则应答如流。一夕,真宗命巨觥俾满饮,欲剧观其量。引数入声。大醉,起,固辞曰:“告官家撤巨器。”上乘醉问之:“何故谓天子为‘官家’?”遽对曰:“臣尝记蒋济《万机论》言‘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兼三、五之德,故曰‘官家’。”上甚喜。从容数杯,上又曰:“正所谓‘君臣千载遇’也。”李亟曰:“臣惟有‘忠孝一生心’。”纵冥搜不及于此。 于晋公释褐授饶倅,同年白稹为判官。稹一日以片幅假缗于公,云:“为一故人至,欲具飧,举箧无一物堪质,奉假青蚨五镮,不宣。稹白谓之同年。”晋公笑曰:“是绐我也。榜下新婚,京国富室,岂无半千质具邪?惧余见挽,固矫之尔。”于简尾立书一阕,戏答曰:“欺天行当吾何有,立地机关子太乖。五百青蚨两家阙,白洪崖打赤洪崖。”时已兆朱崖之谶。 真宗国恤,凡荫补子弟有当斋挽之职者,若斋郎止侍斋祭,若挽郎至有执绋翣导灵仗者,子弟或赧之。王沂公曾在中书翰林,李承旨维视沂公为侄婿,凡两日诣中堂,求免某子挽铎之执。沂公曰:“此末事,请叔丈少候,首台聚厅当白之。”丁晋公出厅,沂公白之。丁遂诺,谓李曰:“何必承旨亲来?”李遂拜谢。拜起,戏谓丁曰:“昨日并今日,斋郎与挽郎。”盖言两日伺之。丁应声曰:“自然堪下泪,何必更残阳?”满座服其敏捷,而事更妥帖。不数日,遂出,未及落而南迁,下泪之谶也。 张尚书镇蜀时,承旨彭公乘始冠,欲持所业为贽,求文鉴大师者为之容。鉴曰:“请君遇旌麾游寺日,具襕鞹与文候之。老僧先为持文奉呈,果称爱,始可出拜。盖八座之性靡测。”一日果来,鉴以彭文呈之。公默览殆遍,无一语褒贬,都掷于地。彭公大沮。后将赴阙,临岐托鉴召彭至,语之曰:“向示盛编,心极爱叹,不欲形言者,子方少年,若老夫以一语奖借,必凌忽自惰,故掷地以奉激。他日子之官亦不减老夫,而益清近。留铁缗抄二百道为缣缃之助,勉之。”后果尽然。 僧录赞宁有大学,洞古博物,著书数百卷。王元之禹偁、徐骑省铉疑则就而质焉。二公皆拜之。柳仲涂开因曰:“余顷守维扬,郡堂后菜圃,才阴雨则青焰夕起,触近则散,何邪?”宁曰:“此磷力振切。火也。兵战血或牛马血着土,则凝结为此气,虽千载不散。”柳遽拜之,曰:“掘之,皆断枪折镞,乃古战地也。”因赠以诗,中有“空门今日见张华”之句。太宗欲知古高僧事,撰《僧史略》十卷进呈,充史馆编修,寿八十四。司天监王处讷推其命孤薄不佳,三命星禽晷禄壬遁,俱无寿贵之处。谓宁曰:“师生时所异者,止得天贵星临门,必有裂土侯王在户否?”宁曰:“母氏长谓某曰,汝生时卧草。钱文穆王元瓘往临安县拜茔,至门雨作,避于茅檐甚久,迨浣浴襁籍毕,徘徊方去。” 皇祐间,馆中诗笔石昌言、杨休最得唐人风格。余尝携琴访之,一诗见谢尤佳,曰:“郑卫湮俗耳,正声追不回。谁传《广陵操》,老尽峄阳材。古意为师复,清风寻我来。幽阴竹轩下,重约月明开。”恐遗泯,故录焉。 苏子美有《赠秘演师》诗,中有“垂颐孤坐若痴虎,眼吻开合犹光精”之句。人谓与演写真。演颔额方厚,顾视徐缓,喉中含其声,尝若鼾睡。然其始云“眼吻开合无光精”,演以浓笔涂去“无”字,自改为“犹”字,向子美诟之曰:“吾尚活,岂当曰‘无光精’耶?”中又有一联云:“卖药得钱只沽酒,一饮数斗犹惺惺。”又都抹去。苏曰:“吾之作谁敢点窜耶?”演曰:“君之诗,出则传四海。吾不能断荤酒,为浮图罪人,何堪更为君诗所暴?”子美亦笑而从之。 苏子美以奏邸旧有赛神之会,局吏皆鬻积架旧伦以置肴具,岁以为常。惟子美作之,言者图席人以进,制狱锻炼,皆一时之名贤。狱既就黜,台馆为之一空,子美坐自盗律,削籍窜湖州。后朝廷有哀之之意,因郊赦文中特立一节:“应监主自盗情稍轻者,许刑部理雪。”言者又抨云:“郊赦之敕,先无此项,必挟情曲庇苏舜钦,固以此文舞之。析言破律杀无赦,乞付立法者于理。”竟不遂而死。有《郊禋感事》诗云“不及鸡竿下坐人”之句,哀哉! 钱文僖公若水,少时谒陈抟求相骨法,陈戒曰:“过半月,请子却来。”钱如期而往,至则邀入山斋地炉中。一老僧拥坏衲瞑目附火于炉旁。钱揖之,其僧开目微应,无遇待之礼。钱颇慊之。三人者嘿坐持久,陈发语问曰:“如何?”僧摆头曰:“无此等骨。”既而钱公先起,陈戒之曰:“子三两日却来。”钱曰:“唯。”后如期谒之,抟曰:“吾始见子神观清粹,谓子可学神仙,有升举之分,然见之未精,不敢奉许,特召此僧决之。渠言子无仙骨,但可作贵公卿尔。”钱问曰:“其僧者何人?”曰:“麻衣道者。” 君谟蔡公出守福唐时,李泰伯遘自建昌携文访之。一日,命遘及陈孝廉烈早膳于后圃望海亭,不设樽酒。膳罢欲起,时方暮春,鬻酒于园,郡人嬉游,籍姬数子时亦寻芳于此,既太守在亭,因敛袖声喏而过。蔡公遂留之,旋命觥具,就以为侑。酒方行,举歌一拍,陈烈者惊惧怖骇,越墙攀木而遁。泰伯即席赋诗云:“七闽山水掌中窥,乘兴登临到落晖。谁在画帘沽酒处,几多鸣橹趁潮归。晴来海色依稀见,醉后乡心积渐微。山鸟不知红粉乐,一声檀板便惊飞。”盖讥其矫之过也。 钱子高明逸,始由大科知润州,值上元,于因胜寺法堂对设戏幄。庭下方以花砖遍甃,严雅始新,子高饬役徒掘砖埋柱。时长老达观师昙颖者,法辨迅敏,度其气骄难讽,但佯其语曰:“可惜打破八花砖。”钱厌之,谨不敢动。 抚人饶餗者,驰辨逞才,素捭阖于都下。熙宁初,免解到阙,因又失意。当朝廷始立青苗,方沮议交上,大丞相闭门不视事之际,生将出关,以诗投相阁,曰:“又还垂翅下烟霄,归指临川去路遥。二亩荒田须卖却,要钱准备纳青苗。”丞相亦以十金赆之。生少与刘史馆相公冲之有素,时刘相馆职知衡州,生假道封下,因谒之。公睹名纸,已蹙额不悦。生趋前亟曰:“某此行有少急干,不可暂缓,行李已出南关,又不敢望旌麾潜过,须一拜见,但乞一饭而去。”公既闻不肯少留,遂开怀待之。问曰:“途中无阙否?”生曰:“并无,惟乏好酒尔。”遂赠佳酝一担。拜别,鞭马遂行,公颇幸其去。至耒阳,密觇其令誉不甚谨,遽谒之曰:“知郡学士甚托致意,有双壶,乃兵厨精酝,仗某携至奉赠,请具书谢之。”其令闻以书为谢,必非诳诈;又幸其以酒令故人送至,其势可持,大喜之。急戒刻木,数刻间,醵金半鍰赆之,瞥然遂去。后数日,刘公得谢酝书方寤,寤已噬脐矣。又一岁,下第出京,庇巨商厚货以免征算,自撰除目一纸,尽宰府两禁及三路巨镇,除拜迁移,皆近拟议。凡过关,首谒局吏,坐定遽曰:“还闻近日差除否?”仕人无不愿闻者。曰:“某前数日闻镇院临出京,在某官宅恰见内探,录至遂行。”其间宁不少关亲旧者,闻之无不愿见。读讫即曰:“下第穷生,弊舟无一物,致烦公吏略赐一检。”其官皆曰:“岂烦如是。”言讫拜辞,飘然遂行。凡藉此术下汴、淮,历江海,其关赋仅免二三千缗。苟移其用以济大谋,遂为妙策欤。 都尉李文和公,犯御名。虽累世勋忠,尚天姻,而识学优赡,与杨文公为禅悦深交,其法辨与天下禅伯相角。沁园东北滨于池,曰“静渊庄”,构茅斋,延高僧。遇萧国大长主垂帨之日,设高座,鸣法鼓于宅之法堂,命谷隐、石霜、叶县三大禅者登座演法。时大长主松峦阁设箔观焉。临际宗范,每登座,拈拄杖敲击床机,以示法用。前二师说法竟,其末叶县禅师者机用刚猛,始登座,以拄杖就膝拗折,掷于地,无一语便下。文和笑曰:“老作家手段终别。”师曰:“都尉亦不得无过。”斯须,萧国召公入箔,怪问曰:“末后长老何故发怒?”公雍容对曰:“宗门作用,施设不定,乞无赐讶。”公将薨,治而不乱,自写遗颂曰:“拈下幞头,脱却腰带。若觅生死,问取皮袋。”时膈胃躁热,尼道坚就机问曰:“都尉,众生见劫尽,大火所烧时,切要照管主人翁。”公曰:“大师与我煎一服药来。”尼无语,公曰:“这师姑药也不会煎。”投枕未安而没。 吾友契嵩师,熙宁四年没于余杭灵隐山翠微堂。火葬讫,不坏者五物:睛、舌、鼻及耳毫、数珠。时恐厚诬,以烈火重锻,锻之愈坚。嵩之文仅参韩、柳间。治平中,以所著书曰《辅教编》携诣阙下,大学者若今首揆王相、欧阳诸巨公,皆低簪以礼焉。王仲仪公素为京尹,特上殿以其编进呈,许附教藏,赐号“明教大师”。嵩童体完洁,至死无犯,火讫根器不坏,此节可高天下之士。余昔怪其累夕讲谈,音若清磬,未尝少嗄,及终方得其验。嵩字仲灵,藤州人,诗类老杜,杨公济蟠收全集。公济深伏其才,答嵩诗有“千年犹可照吴邦”之句。 夏英公镇襄阳,遇大赦,赐酺宴,诏中有“致仕高年,各赐束帛”。时胡大监旦瞽废在襄,英公依诏旨选精缣十匹赠之。胡得缣以手扪之,笑曰:“寄语舍人,何寡闻至此!奉还五匹,请检《韩诗外传》及服虔、贾谊诸儒所解‘束帛戋戋,贲于丘园’之义,自可见证。”英公检之,果见三代束帛、束修之制。若束修则十挺之脯,其实一束也;若束帛则卷其帛,屈为二端,五匹遂见十端,表王者屈折于隐沦之道也,夏亦少沮。 宋齐丘相江南李先主昪及事中主璟二世,皆为右仆射。璟爱其才而知其不正。一日,选景于华林广园,以明妆列侍,召齐丘共宴,试小妓羯鼓,齐丘即席献《羯鼓》诗曰:“巧斫牙床镂紫金,最宜平稳玉槽深。因逢淑景开佳宴,为出花奴奏雅音。掌底轻憁孤鹊噪,杖头干快乱蝉吟。开元天子曾如此,今日将军好用心。”又尝献《凤凰台诗》,中有“我欲烹长鲸,四海为鼎镬。我欲罗凤凰,天地为矰缴”之句。皆欲讽其跋扈也,而主终不听。不得意,上表乞归九华,其略云:“千秋载籍,愿为知足之人;九朵峰峦,永作乞骸之客。”主知其诈也,一表许之,赐号“九华先生”,以青阳一县舆赋给之。怨毁万状。后放归田里锁之,穴其墙以给膳,遂自经,年七十三。初,上元县一民时疾暴死,心气尚暖,凡三日复苏,乃误勾也。自言至一殿庭间,忽见先主被五木缧械甚严,民大骇,窃问曰:“主何至于斯邪?”主曰:“吾为宋齐丘所误,杀和州降者千余人,以冤诉囚此。”主问其民曰:“汝何至斯耶?”其民具道误勾之事。主闻其民却得生还,喜且泣曰:“吾仗汝归语嗣君:凡寺观鸣钟当延之令永,吾受苦,惟闻钟则暂休,或能为吾造一钟尤善。”民曰:“我下民尔,无缘得见,设见之,胡以为验?”主沉虑曰:“吾在位尝与于阗国交聘,遗吾一瑞玉天王,吾爱之,尝置于髻,受百官朝。一日,如厕忘取之,因感头痛,楚神谓吾曰:‘玉天王置于佛塔或佛体中,则当愈。’吾因独引一匠携于瓦棺寺,凿佛左膝以藏之,香泥自封,无一人知者。汝以此事可验。”又云:“语嗣君:勿信用宋齐丘。”民既还家,辄不敢已,遂乞见主,具白之。果曰:“冥寞何凭?”民具以玉天王之事陈之。主亲诣瓦棺剖佛膝,果得之,感泣恸躄,遂立造一钟于清凉寺,镌其上云:“荐烈祖孝高皇帝脱幽出厄。”以玉像建塔葬于蒋山。齐丘宠待愈解。 张晦之景,以古学尚气义,走河朔,与冀州一侠少游。后侠者不轨,事败,景亦连继,捕之甚急,遂改姓名李田,遁窜四海。所至即题曰:“我非东方儿,木子也。不是牛耕土,田也。欲识我踪迹,一气万物母。”盖景尝撰《河东柳先生集序》,破题曰:“一气万物之母也”,世尽知之。景所以遍题者,亦欲导于知己。简寂观道士陈履常善奏章,能游神于冥寞。景以“李田”姓名谒之,求奏一章以决休否,陈许之。一夕,天虚夜清,冠简精恪。自初夜抱章俯伏于露坛,后夜方起,起忽谴之曰:“阴冥之事,尔尚欺之,况人间乎?吾上及三清,下逮九幽,阅籍无‘李田’者。子以欺阴,固无阴征矣。”景终于一散官,寿不五十。陈康肃尧咨知荆南,怜其道穷,为葬于龙山落帽台,碑以表其墓焉。庐在荆江之沲阴,枯桑废田,子孙凋零,尽为渔樵佣估。嗟哉!陆鲁望所谓“莫倚文章庇子孙”。集三十卷行于世。 成都无名高僧者,诵《法华经》有功,虽王均、李顺两乱于蜀,亦不敢害。一旦,忽一山童至寺,言:“先生来晨请师诵经,在药市奉候。”至则已在,引入溪岭数重,烟岚中构一跨溪山阁,乃其居也。仆传其语曰:“先生请师且诵经,老病起晚。诵至《见宝塔品》,愿见报,欲一听。”至此品,报之果出,野服杖藜,两眉垂肩,但默揖爇香侧听,听罢遂入,不复出。将斋,以藤盘竹箸秫饭一盂,杞菊数瓯,不调盐酪,美若甘露。食讫,仆持衬一鍰敬施之,曰:“先生寄语上人,远到山舍,不及攀送,遣仆送出路口。”因中途问仆曰:“先生何姓?”曰:“姓孙。”曰:“何名?”仆于僧掌中书“思邈”二字。僧因大骇,欲再往,仆遽失之。凡山中寻三日,竟迷旧路。归视衬资,乃金钱一百,皆良金也,中五六金,一半尚铁。由兹一膳,身轻无疾。天禧中,已一百五十岁,长游都市,后隐不见。 殿中丞程东美守宾州日,侬贼寇宾,因弃城,后得罪编置于郢,纯厚人也。能道守宾日监斩陈崇仪事甚详。自言狄相青,正月一日至宾,初六日诘旦,帅旆将起,就坐,擒陈及裨将供奉官忘其姓名,将斩之。捽二人者于庭,谓曰:“二君后事,但请无虑,青一切为置之。”时陈犯英庙讳。神识荒越,卒无一词。独供奉者慷慨不怖,气貌怡然,叩狄公曰:“某万死无恨,独一事须干台听:以亡母骨榇尚寄州南存留院二十年,不孝未葬,某今得罪既死,乞令烧讫,箧其骨,专遣人驰归,并家书付妻、男,将某骨与亡娘之骨买地一处葬之,则闭目受刀无恨矣。”狄公许之。擒二人者就廊酒食,时晓寒,酒饵冷落,陈但狂号不能食,独供奉者饮啖如平时,谓众兵曰:“吾本一健儿,今日陪奉一崇仪使吃剑,何亏于我乎?汝辈努力,无当效我。”索纸笔写家书,一字无误。及至市,先设衾褥面北正坐,顾持刀者曰:“刃銛利否?若一刀不断,我必诉汝于阴府。”言讫刃下,斩讫,大旆遂南矣。 潘逍遥阆,有诗名,所交游者皆一时豪杰。卢相多逊欲立秦邸,潘预其谋,混迹于讲堂巷,开药肆。刘少逸、鲍少孤二人者为药童,唐巾韦带,气貌爽秀。后太宗登极,秦邸之谋不集。潘有诗曰“不信先生语,刚来帝里游。清宵唐好梦,白日有闲愁”之句。事败,已环多逊宅,斯须将捕于阆。阆觉之,止奔其邻曰:“吾谋逆事彰。吾若就诛,止一身;奈汝并邻,皆知吾谋,编窜屠戮者不下数十人。今若匿得吾一身,则脱汝辈数家之祸。然万无搜近之理,所谓‘弩下逃箭’也。吾出门则擒之,汝辈自度宜如何?”其邻无可奈何,遂藏于壁。少顷,捕者四集,至则失之矣,朝廷下诸路画影以搜。狱既具,投多逊于崖。已而沸议渐息,阆服僧服髡须,五更持磬,出宜秋门至秦亭,挈檐为箍桶匠,投故人。阮思道为秦理掾,阴认之,遂呼至庭,俾葺故桶。阮提钱三鍰,明示于阆,大掷于案,乘马遂出。阆谕其意,提金直入于室,因匿焉。既归,责阍者曰:“案上三鍰及桶匠安在?”皆曰:“不知。”遂痛杖阍者,令捕之。阆恨之,遍寻于市,数日不得其踪。阮后徐讽秦帅曹武惠彬曰:“朝廷捕潘阆甚急,闻阆亦豪迈之士,窜伏既久,欲逭死地,稍裂网他逸,则何所不至?公,大臣也,可奏朝廷少宽捕典,或聊以一小官召出,亦羁縻之一端也。”帅然之,遂削奏,太宗以四门助教招之,因遂出。阆有清才,尝作《忆余杭》一阕,曰:“长忆西湖,尽日凭阑楼上望,三三两两钓鱼舟,岛屿正清秋。  笛声依约芦花里,白鸟几行忽惊起。别来闲想整渔竿,思入水云寒。”钱希白爱之,自写于玉堂后壁。 蜀先主开建初,赐道士杜光庭为广德先生、户部侍郎、蔡国公。时蜀难方平,犹恶盗贼,犯者赃无多少皆斩。是岁蜀饥,有三盗糠者止得数斗,引至庭覆谳。会光庭方论道于广殿。视三囚殆亦恻隐,谓杜曰:“兹事如何?”亦冀其一言见救。而杜卒无一语,但唯唯而已。势不得已,遂斩之。杜归旧宫道院,三无首者立于旁,哭诉曰:“公杀我也。蜀主问公,意欲见救,忍不以一言活我。今冥路无归,将其奈何?”杜悔责惭痛,辟谷一年,修九幽脱厄科仪以拔之,其魂岁余方去。光庭,越州人,博学有文章,在唐为麟德殿供奉,有经纶才,唐室欲相之。 韩熙载字叔言,事江南三主,时谓之神仙中人。风彩照物,每纵辔春城秋苑,人皆随观。谈笑则听者忘倦,审音能舞,善八分及画笔,皆冠绝,简介不屈,举朝未尝拜一人。每献替,多嘉纳,吉凶仪制不如式者,随事稽正,制诰典雅,有元和之风。屡欲相之,为宋齐丘深忌,终不进用。陈觉以福州之败,齐丘庇之,特赦不诛。熙载上疏廷争,必请置法。齐丘益怒,诬以纵酒少检,贬和州司马。其实平生不饮,璟觉其谮,非久召还。年六十九,拜中书侍郎,卒。煜尝恨不得熙载为相,赠平章事,谥文靖。严仆射续以位高寡学,为时所鄙。又江文蔚尝作《蟹赋》讥续,略曰:“外视多足,中无寸肠。”又有“口有雌黄,每失途于相沫;胸中戈甲,尝聚众以横行”之句。续深赧之,强自激昂。以熙载有才名,固请撰其父神道碑,欲苟称誉取信于人。以珍货几万缗,仍辍未胜衣一歌鬟质冠洞房者,为濡毫之赠,意其获盼,必可深讽。熙载纳赠受姬,遂纳其请,文既成,但叙谱裔品秩及薨葬褒赠之典而已,无点墨道及续之事业者。续嫌之,封还,尚冀其改窜。熙载亟以向所赠及歌姬悉还之,临登车,止写一阕于泥金双带,曰:“风柳摇摇无定枝,阳台云雨梦中归。他年蓬岛音尘断,留取樽前旧舞衣。” 李丞相沆有长者誉。一世仆逋宅金数十千,忽一夕遁去,有女将十岁,美姿格,自写一券系于带,愿卖于宅以偿焉。丞相大恻之,祝夫人曰:“愿如己子育于室,训教妇德,俟长成求偶嫁之。止请夫人亲结缡,以主其婚,然而务在明洁。”夫人如所诲。及笄,择一婿亦颇良,具奁币归之,女范果坚白。其二亲后归旧京闻之,沦感心骨。丞相病,夫妇刲股为羹馈之。至薨,衰绖三年。 熙宁丙辰岁,交贼寇邕,郡倅唐著作子正尽室遇害。唐,桂州人,治平中赴京调举,至全州,中途欲僦一仆,得一肩夫,乃游袁州日所役旧奴也。挈重担,劲若健羽,虽鞭马疾追,长先百步之外。恐他逸,遂遣之。其仆当日全州行至唐州,凡二千七百余里,日午已到,留书祝驿吏曰:“候桂州唐秀才至,即付之。”君后月余方到。唐下马于驿,驿吏前曰:“君非桂州唐秀才否?一月前,有人留一书在此。”因出示之。书面云:“呈桂州唐秀才。归真子谨封。”唐曰:“吾岂识归真子邪?”因启封,惟一诗,曰:“袁山相见又之全,不遇先生道未缘。大抵有心求富贵,到头无分学神仙。箧中灵药宜频施,鼎内丹砂莫妄传。待得角龙为燕会,好来黄壁卧林泉。”唐得之颇怪,因请其形貌,乃全州黜仆也。留书之日,即全州所遣之日。始悟神仙人。宝诗于箧,遇好事者则出之。及遇害,当丙辰,正合诗中谓“角龙”也。 江南徐知谔,为润州节度使温之少子也,美姿度,喜畜奇玩。蛮商得一凤头,乃飞禽之枯骨也,彩翠夺目,朱冠绀毛,金嘴如生,正类大雄鸡,广五寸,其脑平正,可为枕。谔偿钱五十万。又得画牛一轴,昼则啮草栏外,夜则归卧栏中。谔献后主煜,煜持贡阙下。太宗张后苑以示群臣,俱无知者。惟僧录赞宁曰:“南倭乌和反。海水或减,则滩碛微露,倭人拾方诸蚌胎中有余泪数滴者,得之和色著物,则昼隐而夜显。沃焦山时或风挠飘击,忽有石落海岸,得之滴水磨色染物,则昼显而夜晦。”诸学士皆以为无稽,宁曰:“见张骞《海外异记》。”后杜镐检《三馆书目》,果见于六朝旧本书中载之。 真宗深念稼穑,闻占城稻耐旱,西天绿豆子多而粒大,各遣使以珍货求其种。占城得种二十石,至今在处播之。西天中印土得绿豆种二石,不知今之绿豆是否。始植于后苑,秋成日宣近臣尝之,仍赐《占稻》及《西天绿豆》御诗。 祥符已前,中贵人尽带将仕郎阶。若太尉秦翰者,左珰之名将,累立战功,始以将仕郎内侍省内府承局。今则不问。翰后建彰国军节。 初,申国长公主为尼,掖庭嫔御随出家三十余人,诏两禁送于寺,赐斋馔。传宣各令作诗送,惟陈文僖公彭年诗尚有记者,云:“尽出花钿散宝津,云鬟初剪向残春。因惊风烛难留世,遂作池莲不染身。贝叶乍翻疑轴锦,焚声才学误梁尘。从兹艳质归空后,湘浦应无解佩人。”或云作诗之说恐非。好事者能于《鹧鸪天曲》声歌之。 明州天台教主礼法师,高僧也。聚徒四百众,以《往生净土诀》劝众修行。晚结十僧,修三年忏烧身为约。杨大年慕其道,三以书留之,云:“亿闻我师比修千日之忏,将舍四大之躯,结净土之十僧,生乐邦之九品。窃曾具恳,冀徇群情,乞住世以为期,广传道而兴利。愿希垂诺,冀获瞻风。”后礼师终不诺。又贻书杭州天竺式忏主,托渡江留之。亿再拜:“昨为明州礼教主宏发愿心,精修忏法,结十人之净侣,约三载之近期,决取乐国之往生,并付火光之正受。载怀景重,窃欲劝留。诚以天台大教之宗师,海国群伦之归向,传演秘筌之学,增延慧命之期,冀其住世之悠长,广作有情之饶益。遂形恳请,罄叙诚言,得其报音,确乎不夺。虑丧人天之眼目,孰为像季之津梁?忏主大师同禀哲师,兼化本国,可愿涉钱塘之巨浪,造鄞水之净居,善说无穷,宜伸于理夺,真机相契,须仗于神交。”是年诞节,恳永兴寇相国荐紫服以留之。时马副枢知节请大年撰其父全乂神道碑,润笔一物不受,止求荐一师号。马枢奏:“臣以杨某为先臣撰碑,况词臣润笔,国之常规,乞降圣旨,俾受臣所赠。”真宗召大年问之,因得以其事为奏。真宗深加叹重,谓大年曰:“但传朕意,留之住世,若师号朕与之,润笔卿宜无让。”遂赐号“法智大师”,住世七年方入灭。杨希白碑其贤于塔。 向大资敏中,祥符四年十月为东岳奉册使,奏:“奉册前十日,雨雪日甚,至十一月五日诣本庙奉册,忽至景气晴和,宛若春意。”又得兖州状,称:“据黄现铺人员夏兴状,今月四日将兵巡至马岭,见五人各服黄、紫衣,执幡。盖兴等恐是册使,向前迎接,忽然气雾渐起,即不见。”又得天贶观道士孙守一状:“册使诣本殿烧香毕,有皂鹤两只至殿盘旋飞翥甚久。”词臣各进颂。 欧公撰《石曼卿墓表》,苏子美书,邵餗篆额。山东诗僧秘演力干,屡督欧俾速撰。文方成,演以庚二两置食于相蓝南食殿砻讫,白欧公写名之日为具,召馆阁诸公观子美书。书毕,演大喜曰:“吾死足矣。”饮散,欧、苏嘱演曰:“镌讫,且未得打。”竟以词翰之妙,演不能却。欧公忽定力院见之,问寺僧曰:“何得?”僧曰:“半千买得。”欧怒,回诟演曰:“吾之文反与庸人半千鬻之,何无识之甚!”演滑稽特精,徐语公曰:“学士已多他三百八十三矣。”欧愈怒曰:“是何?”演曰:“公岂不记作省元时,庸人竞摹新赋,叫于通衢,复更名呼云‘两文来买欧阳省元赋’,今一碑五百,价已多矣。”欧因解颐。徐又语欧曰:“吾友曼卿不幸蚤世,固欲得君之文张其名,与日星相磨;而又穷民售之,颇济其乏,岂非利乎?”公但笑而无说。 [book_title]续湘山野录 本朝眷待耆德 太宗作九弦琴七弦阮 内降批出事执奏定可否 张秉知冀州 晏殊求举神童 太宗得文臣徐铉 匈奴寇澶 侯仁宝为交趾所擒 蜀人严储 仁宗初纂临 郑文宝经度西事 郑仲贤善诗 杜衍乞罢武臣带军职 晋殿直程再荣 太宗即位 柳开佑宁边军 国初文章惟陶谷为优 明肃太后欲谒太庙 范仲淹为右司谏 姚嗣宗奏补职官 冯延巳镇临川 冯谧谈玄宗赐鉴湖 西贼寇边 范文正公以言事凡三黜 太祖与赵韩王游长安市 柳开知宁边军 御制韩忠献公神道碑 唐昭宗赐钱镠铁券 丁晋公谈江南李主刘驸马事 魏野貌寝性敏 马亮责李沆为无口匏 花蘂夫人宫词 广济军亢旱求雨 ○本朝眷待耆德 本朝眷待耆德,于仪物之盛,惟王文正公也。病深,屡乞骸,不允。扶掖求对于便坐,面恳之,真宗遣皇太子出幕拜留,曰:「吾方以卿翼吾儿,卿瘦瘠殆此,朕安敢强。」翊日,册拜太尉,诏礼官草仪,就都堂赴上,五日一起居,起居日,入中书预参决。遇军国重事,不限时日并入。至病之革,公召杨文公于卧内,嘱以后事曰:「吾深厌烦恼,慕释典,愿未来世得为苾蒭林间宴坐观心为乐。将易箦之时,君为我剃除须发,服坏色衣,勿以金银之物置棺内。用茶毘火葬之法,藏骨先茔之侧,起一茆塔,用酬夙愿。吾虽深戒子弟,恐其拘俗,托子叮咛告之。」又曰:「仗子撰遗表,但罄叙感恋而已,慎毋及姻戚。」大年谓曰:「余事敢不一一拜教,若剃发三衣之事,此必难遵。公,三公也,万一薨奄,銮辂必有祓祧之临 【 銮辂必有祓祧之临 张氏刊本及其跋、有正书局本均作「銮辂必有秘挑之临」。】 ,自当敛赠公衮,岂可加于僧体乎?」至薨,大年与诸孤协议,但以三衣置柩中,不藏宝货而已。寿六十一。配享真宗庙廷。 ○太宗作九弦琴七弦阮 太宗作九弦琴、七弦阮。尝闻其琴,葢以宫弦加廿丝,号为大武,宫弦减廿丝,号为小武;其大弦下宫徽之一徽定其声,小弦上宫徽之一徽定其声。太宗尝酷爱宫词中十小调子,乃隋贺若弼所撰 【 乃隋贺若弼所撰 按朱翌猗觉寮杂记卷上琴曲条记载,撰者「葢贺若夷也,夷善鼓琴,王涯居别墅,常使鼓琴娱宾。」并指出「文莹不深考,遂以为弼,而世因是传以为弼也。」】 ,其声与意及用指取声之法,古今无能加者。十调者:一曰不博金;二曰不换玉;三曰夹泛;四曰越溪吟;五曰越江吟;六曰孤猿吟;七曰清夜吟;八曰叶下闻蝉;九曰三清;外一调最优古,忘其名,琴家秪命曰贺若。太宗尝谓不博金、不换玉二调之名颇俗,御改不博金为楚泽涵秋,不换玉为塞门积雪。命近臣十人各探一调撰一辞,苏翰林易简探得越江吟,曰:「神仙神仙瑶池宴,片片碧桃零落春风晚。翠云开处隐隐金轝挽,玉鳞背冷清风远。」文莹京师遍寻琴、阮,待诏皆云七弦阮、九弦琴藏秘府,不得见。 ○内降批出事执奏定可否 嘉佑中,仁宗自内阁降密勑:「近以女谒纵横,无由禁止。今后应内降批出事,主司未得擅行,次日执奏定可否。」始数日,左承天门一宽衣老兵持竹弊器,上以败荷覆之。门吏搜之,乃金巨弁一枚,上缀巨蚌,灿然不知其数。禁门旧律尽依外门例,凡有搜拦更不申覆,即送所司。时开封方鞫劾次,一小珰驰骑急传旨令放,其物即进呈。府尹魏公瓘不用执奏法,遂放之。唐质肃公介方在谏垣,疏曰:「陛下临御以来,所降勑旨,未有若执奏内批之勑为今治世之大公也。臣风闻禁门近有搜拦之狱,传旨令放,主司殊不顾执奏之法,乞再收犯者劾之,使正其典。」疏入不报。公又疏曰:「臣闻王者一语朝出,四海夕闻。今执奏之勑既为无用,乞下诏收之,免惑天下。」既而又不报。公又疏曰:「臣闻开封乃天下百执事之首司也。魏某为尹臣,君父语旨辄不遵守 【 君父语旨辄不遵守 「语旨」,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及有正书局本均作「诏旨」。】 ,望端门无咫尺之地,尚敢辄尔,况九州岛之远乎?欲重贬魏某,以咎不遵君命之恶。臣以言职,不能早寤清衷,亦乞罢黜。」魏由此降越州。时感事诗有「铁冠持白简,藩棘聚青蝇」之句。谢上表略云「狂风动地,孤蓬所以易飘;众斧登山,直木终须先伐。」才者爱之。 ○张秉知冀州 张密学秉知冀州日,一巨盗刼民之财,复乱其女。贼败得赃将就戮,其被盗父母以不幸之事泣诉于公。公忿极,俾设架钉于其门,凡三日,醢之,义者颇快焉。后旬年,感痁疾,一日方午剧发,中使至宅急宣,公力疾促辔至禁门,中人引至便殿,垂箔立轩陛,久之,忽箔中厉声曰:「争得!」公认其声乃真宗也,不知其端,不敢奏辨。斯须又曰:「张秉争得非法杀人!」公方奏曰:「臣束发入仕,谨遵宪章,岂止丹笔书极典,虽一笞朴亦覆核精审。」上曰:「卿自与本人对辨。」引于殿西南隅,启一狱扉,囚系万状,始悟非人世也。引一铁校罪人,血肉淋漓,脂节星散,泣数于公曰:「汝用非法杀我,以肢体零散,奈何永无受托之所。」公方认冀贼也,诟之曰:「汝所犯岂止一死邪!糜万躯亦不足塞其父母之耻,将敢更有诉乎!」旁有一胥,容服谨严,视之,乃秉从事河阳日一幕典也。遇公甚勤,低容曰:「五刑自有常典,亦不得憾其诉。」公曰:「其将奈何?」吏曰:「幸公之算未尽,暂絓误至此尔,但遣之俾托生,可却还。」公怖且窘,叩其遣之之术于吏,曰:「念吾与子有河阳之旧。」吏曰:「遣功之大无如法华经焉,但至诚许之。」公遂许归自召僧诵百部,以至添及千部,囚亦不舍,公愈怖。吏又曰:「不必多为,其持诵之法但贵长久,日请一僧诵一部,许终其身,乃可遣也。」公如其说许之,果没。不见公三日,神方还,观,始觉在榻后。乃日召一僧诵一部,至薨未尝一日废阙。 ○晏殊求举神童 晏殊相年七岁,自临川诣都下求举神童。时寇莱公出镇金陵,殊以所业求见,莱公一见器之。既辞,命所乘赐马、鞯、辔送还旅邸,复谕之曰:「马即还之,鞯、辔奉资桂玉之费。」知人之鉴,今尠其比。 ○太宗得文臣徐铉 太宗克复江南,得文臣徐铉,博通今古,擢居秘阁。一日,后苑象毙,上令取胆,剖腹不获。上异之,以问铉,铉奏曰:「请于前左足求之。」须臾,果得以进。亟召铉问,对曰:「象胆随四时在足,今方二月,故臣知在前左足也。」朝士皆叹其博识也。 ○匈奴寇澶 景德初,匈奴寇澶,车驾议幸。时曹武公玮及秦翰为澶驻泊 【 时曹武公玮及秦翰为澶驻泊 「泊」原作「州」,据同上诸本改。】 ,诏许便宜军马事,不由中覆。二将议曰:「威辂不过河则已,万一渡桥,奈北澶州素不设备。」遂督士卒,深阔渠以遶城,遂开,旋以枯蒿杂草覆渠面,使虏不测其深浅。驾至澶,臣僚乞驻跸澶南,宣灵诛以灭之可也。唯高殿前琼力挽銮驾以进,扬其声曰:「儒人之言多二三,愿陛下勿迟疑,不渡河无以安六军之心。」御驾方渡桥时,士卒不山呼,左右颇异之。琼曰:「乞急张黄屋,使远迩认之。」既而果齐声呼「万岁」!士气欢振。是夕,车驾次北澶,匈奴毳帐前一里,星殒如巨石,其声鸣吼移刻殆尽,此最为澶渊之先吉也。皇弟雍王元份留守东京,暴中风眩,急诏王文正旦代司留都事。 ○侯仁宝为交趾所擒 侯仁宝即赵韩王普之甥也 【 侯仁宝即赵韩王普之甥也 各本同。按宋史卷二五四侯仁宝传、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一均作侯仁宝为「赵普妹婿」。】 ,世为洛阳大族,知邕州。久在岭外,求归西洛而无其计,诈以取交趾,矫其奏,乞诣阙面陈其策。太宗纳之。其舅韩王时已为卢多逊所谮,罢相出河阳。多逊当国,必知是役之艰,固欲致仁宝于败绩,以沮赵普。而太宗复不寤仁宝求归之矫,卢因奏曰:「今果许仁宝自邕至阙,复还岭表率师往取,反复路远,恐为交人先警,岂若就湖南兵数万乘不备而袭之?」太宗深然之,诏团练使孙全兴将湖南兵三万,与仁宝南取交州。兵至白藤江,为贼尽灭,仁宝为交趾所擒,枭首于米鸢县 【 米鸢县 各本同。按宋代交趾无米鸢县,疑为「朱鸢县」之误。】 ,宜然也。全兴犇北,斩于阙下。 ○蜀人严储 蜀人严储者,与苏易简之父善。储之始举进士,而苏之子易简生。三日为饮局,有日者同席,储以年月询之,日者曰:「君当俟苏公之子为状元乃成名。」坐客皆笑。后归朝累亦不捷 【 后归朝累亦不捷 同上诸本均作「后归朝累上不捷」,疑是。】 ,太平兴国五年,果于易简榜下登第。 ○仁宗初纂临 仁庙初纂临,升衮冕,纔十二岁,未能待旦,起日高时,明肃太后垂箔拥佑。一日,遣中人传旨中书,为官家年小起晚,恐稽留百官班次,每日秪来这里休语断会。首台丁晋公适在药告,惟冯相拯在中书,覆奏曰:「乞候丁谓出厅商议。」殆丁参告,果传前语。晋公口奏曰:「臣等止闻今上皇帝传宝受遗 【 臣等止闻今上皇帝传宝受遗 「宝」原作「实」,据同上诸本、张氏刊本跋及宋人轶事汇编卷五引湘山野录改。】 ,若移大政于他处,则社稷之理不顺,难敢遵禀。」晋公由此忤明肃之旨,复回责同列曰:「此一事,诸君实时自当中覆,何必须候某出厅,足见顾藉自厚也。」晋公更衣,冯谓鲁参曰:「渠必独作周公,令吾辈为莽、卓,乃真宰存心也。」初,寇忠愍南贬日,丁尝秉笔谓冯相曰:「欲与窜崖,又再涉鲸波如何?」冯但唯唯,丁乃徐拟雷州。及丁之贬也,适当冯相秉笔,谓鲁参曰:「鹤相始欲贬寇于崖,尝有鲸波之叹,今暂出周公涉鲸波一巡 【 今暂出周公涉鲸波一巡 「出」,同上诸本均作「黜」。】 。」竟窜崖州。 ○郑文宝经度西事 郑工部文宝为陕运时,贼迁欲侵灵武,朝廷患之,诏郑便宜经度西事。郑前后自环庆亲部刍粟,越瀚海七百里,入灵武者十二次,诸羌之语皆通晓。郑必知灵武不可守 【 郑必知灵武不可守 学津讨原本作「郑心知灵武不可守」。】 ,故参校史传作河西陇右图进呈,极言乞弃灵武。朝廷方遣大将王超援之,又力谏太宗,太平之时慎无开边,疲弊生姓。太宗阅奏极怒,摭以他事,坐擅议盐禁及违营田、以积石废垒筑为清远军三过,贬郴州蓝山令。王超援兵方至环州,灵武果没,遂班师。而李顺梗蜀,陇贼赵包聚徒数千附之。郑知必趋栈以进,分兵夜袭,斩其魁,歼余党。尝又轻车使蜀,至渝、涪,闻广武卒谋乱,自云安飞小檝下峡数百里 【 自云安飞小檝下峡数百里 「下」原作「不」,据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及有正书局本改。】 ,一夕擒之,所举如神。然太宗终怒,蓝山任满,更移枝江、京山二县,牢落五六年方复。 ○郑仲贤善诗 郑仲贤善诗,可参二杜之间,予收之最多。归田录所采者非警绝,葢欧公未全见也。在江南,师徐骑省铉小篆,尝篆千文以示铉,其字学不出一中指之甲。骑省尝曰:「篆难于小,而易于大,郑子小篆,李阳冰不及,若大篆可兼尔。」又学琴于崔谕德遵度,崔谓杨大年曰:「郑仲贤弹琴,恐古有之,若今则无。吾箧中畜雷朴一琴 【 吾箧中畜雷朴一琴 「雷朴」原作「琴朴」,据有正书局本、张氏刊本及其跋改。】 ,号『水泉』者,乃江南故国清风阁所宝,本欲携葬泉下,托君赠之,为我于龙池题数字记于腹,此琴之声可葢余琴六七面。」仲贤没,其子于陵进于秘府文集二十卷、谈苑十卷、江表志二十卷。寿六十一。 ○杜衍乞罢武臣带军职 杜祁公衍在中书,奏「武臣带军职若四厢都虞候等出领藩郡,不惟遣使额重,而又供给优厚。在祖宗时,葢边臣俸给不足用,故以此优之,俾集边事。今四鄙宁肃,带此职者皆近戚纨绮,欲乞并罢。」仁宗深然之,许为着令,条告中外。方三日,一近姻之要者恳围掖,上不得已,忽批一内降,某人特与防御使、四厢都虞候、知南京,余人不得援例。次日,祁公执奏:「臣近奉圣词,玉音未收,昨日何忽又降此批?」仁宗降玉色谕云:「卿止勉行此一批 【 卿止勉行此一批 「止」,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及有正书局本均作「且」。】 ,葢事有无可奈何者。」祁公正色奏曰:「但道杜衍不肯。」竟罢之 【 竟罢之 「竟」原作「文」,据同上诸本改。】 。 ○晋殿直程再荣 太祖收晋,水侵河东之年,晋危,使伪命殿直程再荣间道入契丹求救兵。至西楼,叩于契丹宣徽使王白,曰:「南朝今收弊国,危蹙不保,乞师以救。」白深于术数,谓荣曰:「晋必无患,南兵五月十七日当回,晋次日必大济。」再荣因问他后安危之数,白曰:「后十年晋破,破即埽地矣。非惟晋破,而契丹亦衰,然扶困却犯中原,饮马黄河而返。」又曰:「晋破二十年后,契丹微弱,灭绝几无遗种矣。子但记之。」是时,王师果不克晋。殆后十年,当太平兴国四年,方平晋垒。又白尝谓契丹扶困再犯之事者,即太宗征渔阳旋兵,雍熙丙戌岁,会曹武惠彬伐燕不利,是年冬,虏报役,王师失势于河间,虏乘胜抵黄河而退,皆如王白之言。白,冀州人,年七十,语气方直,虽事契丹,尝谏曰:「南朝天地山河与虏不同,虽暂得一小胜,不足永恃。彼若雪耻,稍兴兵复燕蓟,破榆关,而直趋滦河,恐穹庐毳幕不劳一践而尽。」契丹厌其语,欲诛之,葢赖其学术,年八十卒。 ○太宗即位 祖宗潜耀日,尝与一道士游于关河,无定姓名,自曰混沌,或又曰真无。每有乏则探囊金,愈探愈出。三人者每剧饮烂醉 【 三人者每剧饮烂醉 「三人者」,按上文义疑为「二人者」。】 。生善歌步虚为戏 【 生善歌步虚为戏 「善」,续资治通鉴长编宋撮要本和阁本卷一七、永乐大典卷一二三0八均作「喜」,较胜。】 ,能引其喉于杳冥间作清征之声 【 清征之声 「征」原作「微」,据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有正书局本及宋史卷一二六乐志、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改。】 ,时或一二句,随天风飘下,惟祖宗闻之,曰:「金猴虎头四,真龙得真位。」至醒诘之,则曰:「醉梦语,岂足凭耶?」至膺图受禅之日,乃庚申正月初四也。自御极不再见,下诏草泽遍访之,或见于轘辕道中,或嵩、洛间。后十六载,乃开宝乙亥岁也,上巳祓禊,驾幸西沼,生醉坐于岸木阴下 【 生醉坐于岸木阴下 「木」原作「太」,据同上诸本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改。】 ,笑揖太祖曰:「别来喜安。」上大喜,亟遣中人密引至后掖,恐其遁,急回跸与见之,一如平时,抵掌浩饮。上谓生曰:「我久欲见汝决克一事,无他,我寿还得几多在?」生曰:「但今年十月廿日夜,晴,则可延一纪;不尔,则当速措置。」上酷留之,俾泊后苑。苑吏或见宿于木末鸟巢中,止数日不见。帝切切记其语。至所期之夕,上御太清阁四望气。是夕果晴,星斗明灿,上心方喜。俄而阴霾四起,天气陡变 【 天气陡变 「陡」原作「陟」,据同上诸本及同上书改。】 ,雪雹骤降,移仗下阁。急传宫钥开端门,召开封王 【 召开封王 按:太宗时为开封尹,或当时俗呼开封王。】 ,即太宗也。延入大寝,酌酒对饮。宦官、宫妾悉屏之,但遥见烛影下,太宗时或避席,有不可胜之状。饮讫,禁漏三鼓,殿雪已数寸,帝引柱斧■〈翟攴〉 【 丑角反。】 雪,顾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带就寝,鼻息如雷霆。是夕,太宗留宿禁内,将五鼓,周庐者寂无所闻,帝已崩矣。太宗受遗诏于柩前即位 【 太宗受遗诏于柩前即位 「诏」字原脱,据有正书局本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补。】 。逮晓登明堂,宣遗诏罢,声恸,引近臣环玉衣以瞻圣体,玉色温莹如出汤沐。 ○柳开佑宁边军 如京使柳开与处士潘阆为莫逆之交,而尚气自任,潘常嗤之。端拱中,典全州,途出维扬,潘先世卜居于彼,迎谒江涘,因偕往传舍,止于厅事。见中堂局鐍甚秘,怒而问吏,吏曰:「凡宿者多不自安,向无人居,已十稔矣。」柳曰:「吾文章可以惊鬼神,胆气可以詟夷夏,何畏哉!」即启户埽除,处中而坐。阆潜思曰:「岂有人不畏鬼神乎?」乃托事告归,请公独宿 【 请公独宿 「请」原作「诸」,据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及有正书局本改。】 。阆出门密谓驿吏曰:「柳公,我之故人,常轻言自衒,今作戏怖渠,无致讶也。」阆薄暮以黛染身,衣豹文犊鼻,吐兽牙,被发执巨棰,由外垣而入,据厅脊俯视堂庑。是夕,月色倍霁,洞鉴毛发,柳曳剑循阶而行。阆忽变声呵之,柳悚然举目。再呵之,似觉惶惧,遽云:「某假道赴任,暂憇此馆,非意干忤,幸赐恕之。」阆遂疏柳生平幽隐不法之事,厉声曰:「阴府以汝积戾如此,俾吾持符追摄,便须急行。」柳忙然设拜 【 柳忙然设拜 有正书局本作「柳茫然设拜」】 ,曰:「事诚有之,其如官序未达,家事未了,倘垂恩庇,诚有厚报。」言讫再拜,继之以泣。阆徐曰:「汝识吾否?」柳曰:「尘土下士,不识圣者。」阆曰:「只我便是潘阆也。」柳乃速呼阆下。阆素知公性躁暴,是夕潜遁。柳以惭恧,诘朝解舟。 ○国初文章惟陶谷为优 国初文章,惟陶尚书谷为优,以朝廷眷待词臣不厚,乞罢禁林。太祖曰:「此官职甚难做,依样畵葫芦,且做且做。」不许罢,复不进用。谷题诗于玉堂,曰:「官职有来须与做,才能用处不忧无。堪笑翰林陶学士,一生依样畵葫芦。」驾幸见之,愈不悦,卒不大用。 ○明肃太后欲谒太庙 明肃太后欲谒太庙,诏礼官草仪。时学臣皆以周官后服进议,佞者密请曰:「陛下垂帘听大政,号两宫,尊称、山呼及舆御,皆王者制度,入太室岂当以后服见祖宗邪?」遂下诏服衮冕。谏疏交上,复宰臣执议,俱不之听。不得已将诞告,赖薛简肃公以关右人语气明直,不文其谈,帘外口奏曰:「陛下大谒之日,还作汉儿拜邪,女儿拜邪?」明肃无答。是夕报罢。 ○范仲淹为右司谏 范文正公仲淹为右司谏,章献刘太后听政,忽遣一巨珰谕之曰:「今后凡有大号令,不须强上拗,三五年为一宰相,不难致。」公觉其言甘,必有所谓。果诞告冬至日,大会前殿,仁宗率羣臣为寿。有司将具,公上疏曰:「臣闻王者尊称,仪法配天,故所以齿辂马、践廐刍尚皆有谏,况屈万乘之重,冕旒行北面之礼乎?此乃开后世弱人主以强母后之渐也。陛下果欲为大宫履长之贺,于闱掖以家人承颜之礼行之可也。抑又慈庆之容御轩陛,使百官瞻奉,于礼不顺。」事遂已。又独衔乞皇太后还政,疏曰:「陛下拥扶圣躬,听断大政,日月持久。今上皇帝春秋已盛,睿哲明发,握干纲而归坤纽,非黄裳之吉象也。岂若保庆寿于长乐,卷收大权,还上真主,以享天下之养。」 ○姚嗣宗奏补职官 姚嗣宗关中诗豪,忽绳检,坦然自任。杜祁公帅长安,多裁品人物,谓尹师鲁曰:「姚生如何人?」尹曰:「嗣宗者,使白衣入翰林亦不忝,减死一等黜流海岛亦不屈。」姚闻之大喜,曰:「所谓善评我者也。」时天下久撤边警,一旦,忽元昊以河西叛,朝廷方羁笼关豪之际,嗣宗也因写二诗于驿壁,有「踏碎贺兰石,埽清西海尘。布衣能效死,可惜作穷麟」。又一绝:「百越干戈未息肩,九原金鼓又轰天。崆峒山叟笑不语,静听松风春昼眠」之句。韩忠献公奇之,奏补职官。既而一庸生张, 【 忘其名。】 亦堂堂人,猬髯黑面,顶青巾缁裘,持一诗代刺,摇袖以谒杜公,曰:「昨夜云中羽檄来,按兵谁解埽氛埃?长安有客面如铁,为报君王早筑台。」祁公亦异之,奏补干佑一尉,而胸中无一物,未几,以赃去任。 ○冯延巳镇临川 冯延巳镇临川,闻朝议已有除替。一夕,梦通舌生毛。翊日,有僧解之曰:「毛生舌间,不可替也,相君其未替乎。」旬日之间,果已寝命。 ○冯谧谈玄宗赐鉴湖 江南冯谧尝于待漏堂谓诸阁老曰:「玄宗赐贺监鉴湖三百里,信为盛事。他日赐归,止得后湖足矣。」徐铉答曰:「主上贤贤下士,常若不及,岂惜一后湖?所乏者,知章耳。」谧大有惭色。 ○西贼寇边 康定中,西贼寇边,王师失律于好水川,没巨将旌旗者四五。朝廷方扰,时当国一相以老得谢,拂衣晏坐而归。两府就宅为贺,因而陈觞,退相饮酣,自矜于席曰:「某一山民耳,遭时得君,今还衮绋 【 今还衮绋 张氏刊本及其跋作「今还衮绣」,疑是。】 ,告老于家。当天下平定无一事之辰,自谓太平幸民。」石参政中立应声曰:「只有陕西一大窃盗未获。」坐客吞声,簪珥几堕。 ○范文正公以言事凡三黜 范文正公以言事凡三黜。初为校理,忤章献太后旨,贬倅河中。僚友饯于都门曰:「此行极光。」后为司谏,因郭后废,率谏官、御史伏阁争之不胜,贬睦州。僚友又饯于亭曰:「此行愈光。」后为天章阁、知开封府 【 后为天章阁知开封府 各本同。宋史卷三一四范仲淹传和宋人轶事汇编引湘山野录作「天章阁待制、知开封府」。】 ,撰百官图进呈。丞相怒,奏曰:「宰相者,所以器百官。今仲淹尽自抡擢,安用彼相?臣等乞罢。」仁宗怒,落职贬饶州。时亲宾故人又饯于郊曰:「此行尤光。」范笑谓送者曰:「仲淹前后三光矣,此后诸君更送,只乞一上牢可也。」客大笑而散。惟王子野质力疾独留数夕,抵掌极论天下利病,留连惜别。范尝谓人曰:「子野居常病羸不胜衣,及其论忠义,则龙骧虎贲之气生焉。」明日,子野归,客有迎大臣之旨惴之者:「君与范仲淹国门会别,一笑语、一樽俎,采之皆得其实,将有党锢之事,君乃第一人也。」子野对曰:「果得觇者录某与范公数夕邮亭之论,条进于上,未必不为苍生之幸,岂独质之幸哉?」士论壮之。文正公虽极端方,而笑谑有味。师鲁时谪筠州监榷,郡守赵可度者,迎时之好恶,酷加凌忽。公为郡帅,特奏曰:「尹洙多病,可惜死于僻郡,乞令就任所医理。」可其奏。遂客于邓。举不如意,凡樽俎语言皆无悰,侑人不敢侍之,或怒至以双指扭其脸。侑者泣诉于公,公曰:「尔辈岂知,此是龙图硬性。」客笑,而师鲁不笑。 ○太祖与赵韩王游长安市 祖宗居潜日,与赵韩王游长安市。时陈抟乘一卫遇之,下驴大笑,巾簪几坠。左手握太祖,右手挽太宗:「可相从市饮乎?」祖宗曰:「与赵学究三人并游,可当同之。」陈睥睨韩王甚久,徐曰:「也得,也得,非渠不得预此席。」既入酒舍,韩王足疲,偶坐席左,陈怒曰:「紫微帝垣一小星,辄据上次,不可!」斥之使居席右。 ○柳开知宁边军 柳仲涂开以殿中侍御史改崇仪使、知宁边军。宁边,定州博野县是也,扼虏境之要。柳纔至,间者惑边州郡,驰告契丹将犯境。独柳驰书陈五事与军帅郭宣徽守文 【 与军帅郭宣徽守文 「帅」原作「师」,据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有正书局本及宋史卷二五九郭守文传改。】 ,逆料蕃情必无犯边之事,敢以族保。后果无动。有真定人白万德者,边豪也,蕃族七百余帐,万德以威爱辖之。慕仲涂才名,愿欲亲之,凡出入界上,设帐剧饮,间以诗书讲摩,信重仰服。一夕,与之饮于边帐,谓万德曰:「中原乃君父母之邦,弃以臣胡虏,奈礼义何?观君气貌雄特,南朝大侯伯不过此尔。中原失幽、蓟六十年,将兴师取之,君能顺动先自南归,则裂茅土,封公侯,不绝其世,炳焉书其功于方册,岂不韪欤?」万德大喜,将定日率豪杰请约于境,各以所授告命交而为质。议方合,会急召知全州,万德与仲涂别曰:「君不集其事者,天乎!」 ○御制韩忠献公神道碑 韩忠献公神道碑皇帝御制也,中云:「薨前一夕,有大星殒于园中 【 有大星殒于园中 各本同。琬琰集删存卷一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作「有大星殒于廐中」,较胜。】 ,枥马皆鸣。」又云:「公奉诏立皇子为皇太子 【 公奉诏立皇子为皇太子 「为」原作「立」,据同上书改。】 ,被顾命立英宗为皇帝,立朕以承祖宗之序,可谓定策元勋之臣。」后铭其碑曰:「公行不归,申文是悼。尚想公仪,泪落苑草。」后御篆十字,填金,以冠其额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大哉!天子之文章也 【 天子之文章也 「天子」原作「夫子」,据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及有正书局本改。】 ,广大明白,日星之照江海,不过此辞也。 【 日星之照江海不过此辞也 说郛(上海涵芬楼影明钞本)引湘山野录作「日星之照,江海之流,不过此辞也」。】 ○唐昭宗赐钱镠铁券 唐昭宗以钱武肃镠平董昌于越,拜镠为镇海镇东节度使、中书令,赐铁券恕九死、子孙二死。罗隐撰谢表,略曰:「镌金作誓,指日成文。葢陛下悯臣处极多虞,忧臣防奸未至,所以广开圣泽,永保私门,屈以常刑,宥其必死。虽君亲属意,在其必恕必容;而臣子尽心,亦岂敢伤慈伤爱。谨当日慎一日,戒子戒孙,不可以此而累恩,不可因兹而贾祸。」 【 止。】 殆庄宗入洛,又遣使贡奉,恳承旨改回请玉册、金券。有司定仪,非天子不得用,后竟赐之。镠即以节钺授其子元瓘,自称吴越国王,名其居曰「殿」,官属悉称「臣」。又于衣锦军大建玉册、金券、诏书三楼,复遣使册东夷诸国,封拜其君长。几极其势,与向之谢表所陈「处极、防微、累恩、贾祸」之诫,殊相戾矣。禅月,贯休尝以诗投之,曰:「贵极身来不自由,几年勤苦踏山丘。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莱子衣裳宫锦窄,谢公篇咏绮霞羞。他年名上凌烟阁,岂羡当时万户侯?」镠爱其诗,遣客吏谕之曰:「教和尚改十四为四十州,方与见。」休性褊介,谓吏曰:「州亦难添,诗亦不改,然闲云孤鹤何天而不可飞邪?」遂飘然入蜀,以诗投孟知祥。有「一缾一b垂垂老,万水千山得得来」之句。知祥厚遇之。镠后果为安重诲奏削王爵,以太师致仕。重诲死,明宗乃复镠旧爵位。 ○丁晋公谈江南李主刘驸马事 丁晋公在中书日,因私第会宾客,忽顾众而言曰:「某尝闻江南李国主钟爱一女,早有封邑,聪慧姿质,特无与比。年及厘降,国主谓执政曰:『吾止一女,才色颇异,今将选尚,卿等为择佳壻,须得少年奇表,负殊才而有门地者。』执政遍询搢绅,须外府将相之家,莫得全美。或有诣执政言曰:『尝闻洪州刘生者,为本郡参谋,岁甲未冠,仪形秀美,大门曾列二卿,兼富辞艺,可以塞选。』执政遽以上言 【 执政遽以上言 「言」原作「信」,据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及有正书局本改。】 。亟令召之,及至,皆如其说,国主大喜,于是成礼。授少列 【 授少列 有正书局本作「授少卿」。】 ,拜驸马都尉,鸣珂锵玉,出入中禁。良田甲第,奇珍异宝,■〈艹赤〉奕崇盛,雄视当时。未周岁,而公主告卒。国主伤悼悲泣曰:『吾不欲再覩刘生之面。』勑执政削其官籍,一簪不与,却送还洪州。生恍若梦觉,触类如旧。」丁语罢,因笑曰:「某他日亦不失作刘参谋也。」席上闻之,莫不失色。后半载,果有朱崖之行,资货田宅在京者,悉皆籍没,孑然南行,匹马数仆,宛如未第之日,谅先兆不觉出于口吻。李公防时在丁坐,亲聆其说。 ○魏野貌寝性敏 处士魏野,貌寝性敏,志节高尚。凤阁舍人孙仅与野敦缟素之旧,尹京兆日,寄野诗说府中之事。野和之,其末有「见说添苏亚苏小,随轩应是佩珊珊」之句。添苏,长安名姬也,孙颇爱之。一日,孙召添苏谓曰:「魏处士诗中以尔方苏小,如何?」添苏曰:「处士诗名蔼于天下,着鄙薄在其间,是苏小之不如矣,又何方之乎?」孙大喜,以野所和诗赠之。添苏喜如获宝,一夕之内,长安为之传诵。添苏以未见野,深怀企慕,乃求善笔札者,大署其诗于堂壁,衒鬻于人。未几,野因事抵长安,孙忻闻其来,邀置府宅,他人未之知也。有好事者密召过添苏家,不言姓氏。添苏见野风貌鲁质,固不前席。野忽举头见壁所题,添苏曰:「魏处士见誉之作。」野殊不答,乃索笔于其侧别纪一绝。添苏始知是野,大加礼遇。诗曰:「谁人把我狂诗句,写向添苏绣户中。闲暇若将红袖拂,还应胜得碧纱笼。」 ○马亮责李沆为无口匏 李相简穆公沆尝被同年马亮责之曰:「外议以兄为无口匏。」公笑曰:「吾居政府,然无长才,但中外所陈利害,一切报罢,聊以此补国尔。今国家防制纤悉,密若凝脂,苟或徇所陈,一一行之,则所伤实多。陆象先曰『庸人挠正』,正所谓也。憸人苟一时之进,岂念于民邪。」公薨,沐浴右胁而逝,七日,盛暑中方敛,不闻腐气,信履践之明效也。 ○花蘂夫人宫词 王平甫安国奉诏定蜀民、楚民、秦民三家所献书可入三馆者,令令史李希颜料理之。其书多剥脱,而二诗弊纸所书花蘂夫人诗 【 而二诗弊纸所书花蘂夫人诗 「而二诗弊纸」,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有正书局本、说郛(涵芬楼本)引湘山野录、宋诗纪事引成都文类及三家宫词花蘂夫人篇均作「而得一弊纸」。】 ,笔书乃花蘂手写,而其辞甚奇,与王建宫词无异。建之辞,自唐至今,诵者不绝口,而此独遗弃不见取,受诏定三家书者,又斥去之,甚为可惜也。遂令令史郭祥缮写入三馆。既归,口诵数篇与荆公,荆公明日在中书语及之,而禹玉相公、当世参政愿传其本,于是盛行于时。文莹亲于平甫处得副本,凡三十二章,因录于此。其词曰: 五云楼阁凤城间,花木长新日月闲。三十六宫连内苑,太平天子住昆山。 会真广殿约宫墙,楼阁相扶倚太阳。净甃玉阶横水岸,御炉香气扑龙床。 龙池九曲远相通,杨柳丝牵两岸风。长似江南好春景,画船来往碧波中。 东内斜将紫禁通,龙池凤苑夹城中。晓锺声断严妆罢,院院纱窗海日红。 殿名新立号重光,岛上亭台尽改张。但是一人行幸处,黄金合子锁牙床。 安排诸院接行廊,水槛周回十里强。青锦地衣红绣毯,尽铺龙脑郁金香。 夹城门与内门通,朝罢廵游到苑中。每日日高祗候处,满堤红艳立春风。 厨船进食簇时新 【 厨船进食簇时新 学津讨原本在诗末有注文「船一作盘」四字。】 ,侍宴无非列近臣。日午殿头宣索脍,隔花催唤打鱼人。 立春日进内园花,红蘂轻轻嫩浅霞。跪到玉阶犹带露,一时宣赐与宫娃。 三面宫城尽夹墙,苑中池水白茫茫。亦从狮子门前入,旋见亭台绕岸傍。 离宫别院绕宫城,金板轻敲合凤笙。夜夜月明花树底,傍池长有按歌声。 御制新翻曲子成,六宫纔唱未知名。尽将觱篥来抄谱,先按君王玉笛声。 旋移红树斸青苔,宣赐龙池再凿开。展得绿波宽似海,水心宫殿胜蓬莱。 太虚高阁凌波殿,背倚城墙面枕池。诸院各分娘子位,羊车到处不教知。 修仪承宠住龙池,埽地焚香日午时。等候大家来院里,看教鹦鹉念宫词。 才人出入每参随,笔砚将行绕曲池。能向彩笺书大字,忽防御制写新诗。 六宫官职总新除,宫女安排入画图。二十四司分六局,御前频见错相呼。 春风一面晓妆成,偷折花枝傍水行。却被内监遥觑见,故将红荳打黄莺。 梨园弟子簇池头,小乐携来俟燕游。旋炙银笙先按拍,海棠花下合梁州。 殿前排宴赏花开,宫女侵晨探几回。斜望苑门遥举袖,传声宣唤近臣来。 小球场近曲池头,宣唤勋臣试打球。先向画楼排御幄,营弦声动立浮油。 供奉头筹不敢争,上棚专唤近臣名。内人酌酒纔宣赐,马上齐呼万岁声。 殿前宫女总纤腰,初学乘骑怯又娇。上得马来纔欲走,几回抛鞚把鞍■〈革乔〉。 自教宫娥学打球,玉鞍初跨柳腰柔。上棚知是官家认,遍遍长嬴第一筹。 翔鸾阁外夕阳天,树影花香杳接连。望见内家来往处,水门斜过罨楼船。 内人追逐采莲时,惊起沙鸥两岸飞。兰桨棹来齐拍水 【 兰桨棹来齐拍水 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有正书局本、宋诗纪事卷八四及三家宫词花蘂夫人篇均作「兰棹把来齐拍水」。】 ,并船相鬬湿罗衣。 新秋女伴各相逢,罨画船飞到浦中。旋折荷花半歌舞,夕阳斜照满衣红。 少年相逐采莲回,罗帽罗衫巧制裁。每到岸头齐怕水,竟提纤手出船来。 早春杨柳引长条,倚岸缘堤一面高。称与画船牵锦缆,暖风搓出彩丝条。 婕妤生长帝王家,常近龙颜逐翠华。杨柳岸长春日暮,傍池行困倚桃花。 月头支给买花钱,满殿宫人近数千。遇着唱名多不语,含羞走过御床前。 寒食清明小殿旁,彩楼双夹鬬鸡坊。内人对御分明看,先睹红罗十担床。 ○广济军亢旱求雨 太平兴国五年,秘书丞安德裕知广济军。是岁亢旱,因祷于髣山神祠。方注香,神自帏中冉冉而出,古服峩冠,拱揖而前立。安以至诚所感,殊不为惧,遂诉愆亢之灾。答曰:「某堆阜之神也,又窃乡人之荐,愧无酬答,恨力小地卑,不能兴致云雨,虽云龙司厥职,动息由天。某当为公至主者之所,密候雨信,必先期奉报。」言讫而隐。安是夕梦神白:「雨候甚迩,只在来早。」及期大澍,千里告足。翌日,公具牢醴以谢之。 [book_title]附录 一、存疑 二、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三、津逮秘书本跋 四、学津讨原本跋 五、吴兴张氏刊本 六、有正书局本 ○一、存疑 丁晋公称「化鹤之裔」为印记,时谓「鹤相」。说郛(委宛山堂本。下同。)节录湘山录。 刘伯刍巷口有鬻饼者,每当垆呕歌。一旦,刘怜其贫,贷以万钱,自是不闻歌声。问之,曰:「本流既大,心计转麤,由是不暇渭城之曲矣。」说郛节录湘山录。 咸通末,执政病举人车马太盛,奏请进士并乘驴。郑光业躯干伟大,或嘲之曰:「今年勑下尽骑驴,短辔长秋满九衢。清瘦儿郎犹自可,就中愁杀郑昌啚。」说郛节录湘山录。 关啚有妹能文,每语人曰:「吾家有一进士,所恨不栉耳。」说郛节录湘山录。 王彦祖初名亢宗,庆历二年,廷试应天以实不以文赋。梦一人告之曰:「君今年未当得策,君入选赋题『天』字在下,三人选皆然。今题『天』字在上,是以知其未也。」及唱名,果不预。次举,不利于礼部。八年,再预廷试,盖轸象天地赋,又黜。至皇佑五年,赴礼部试,前此梦至一大府,见二人指面前池水曰:「待此水分流,君即登第。」久之乃寤,即更名汾。及试礼部严父莫大于配天、廷试圜丘象天,皆入高选。其后,召试学士院,又赋明王谨于事天,得帖馆职。宋人轶事汇编卷五引湘山野录。 ○二、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湘山野录三卷、续录一卷,(左都御史张若溎家藏本。)宋僧文莹撰。文莹字道温,钱塘人。文献通考引晁公武读书志以为吴僧,今案读书志实无「吴」字,通考误也。其书成于熙宁中,多记北宋杂事,以作于荆州之金銮寺,故以「湘山」为名。读书志作四卷,通考则续录亦作三卷,皆与今本不同,未详孰是。 厉鹗宋诗纪事称「文莹及识苏舜钦,欲挽致于欧阳修,文莹辞不往」。今考录中欧阳公谪滁州一条,称「文莹顷持苏子美书荐谒之,迨还吴,蒙见送」云云,与鹗所言正相反,岂别据他说,未及考此书也?续录中太宗即位一条,李焘引入长编,启千古之论端,程敏政宋纪受终考诋之尤力,然观其始末,并无指斥逆节之事,特后人误会其词,致生疑窦,是非作者本意,未可以为是书病也。吴幵优古堂诗话论其以阳郇伯妓人入道诗误为陈彭年送申国长公主为尼诗。朱翌猗觉寮杂记论其载琴曲贺若一条,误贺若夷为贺若弼。姚宽西溪丛语论其记宋齐邱事失实,盖考证偶疎,未为大失。王士桢古夫于亭杂录论其载王钦若遇唐裴度事,小说习径亦不足深求。惟朱弁曲洧旧闻曰:「宇文大资言文莹尝游丁晋公门,晋公遇之厚,野录中凡记晋公事多佐佑之。」人无董孤之公,未有不为爱憎所夺者,然后世岂可尽欺,是则诚其一瑕耳。 ○三、津逮秘书本跋 湘山野录三卷,续录一卷,钱塘僧文莹所著也。多纪录北宋事迹,凡名公巨卿、高僧韵士、风雅酬酢,着笔叟详。尝述柳仲涂赠赞宁句云,诗中有「空门今日见张华」,其自负可想见矣。自号道温,与苏舜钦友善,尝题其诗。或强之谒六一居士,坚辞不往。终老于荆州之金銮。有渚宫集,郑毅为之序。琹川毛晋识。 ○四、学津讨原本跋 宋僧文莹湘山野录上、中、下三卷,汲古刊本。卷上第三条「掖墙壁间」上旧注「有缺误」,今邵阆仙从黄荛圃家抄得宋椠本详为校订,补入十四行。又二行原缺,仍宋本之旧。其毛本未注缺而有缺误者;卷中胡大监条大讹,文「胡知必庙堂术也」下脱「甚憾之」三字;「乞赐一监」,「监」讹,「见」下句多「不」字。卷下宋齐邱相条「华林广」下脱「园,以明妆列侍召齐邱共宴,试小妓羯鼓,齐邱即」十九字;张晦之条「龙山落」下脱「帽台,碑以表其墓焉」八字。其它一字二字之讹,指不胜屈,俱遵宋本校正云。乙丑清和月虞山张海鹏识。 ○五、吴兴张氏刊本 跋 再跋 △跋 右湘山野录三卷,续一卷,宋僧文莹撰。宋刊本每半叶九行,行十九字至二十一字不等,高六寸,广三寸五分,白口单边。刻本止上、中两卷,上卷少首叶,中卷少末叶,余俱元人钞补,叶后有「至正十九年六月十九日览记」一行。刻本首行重雕改正湘山野录卷几,题吴僧文莹,钞本同。续录止作续湘山野录,不作大字,次行题「吴僧文莹如晦编」。刻本仁宗以前御讳有缺笔,余不缺,黄荛圃以为北宋本。钞本卷下殿中丞程东美条「时陈」下注「犯英宗庙讳」;续录李和文公下注「犯御名」,按和文名遵勖勖为神宗嫌名,知亦从北宋本出。刻本中缝作「山上」、「山中」,钞本三卷仍作「山下」、续忽作「山四」,不作「山续」,疑所据本与晁氏志所言四卷合。署款吴僧,又与通考所引合。其书成于熙宁,多北宋杂事,以作于荆州之金銮寺,故以「湘山」为名,毛氏津逮、张氏学津均刻之。而张氏学津跋云「毛本缺误实甚,邵阆仙从黄荛圃钞得宋椠补阙」,盖即此本。经明樊士宽、黄子羽,本朝席玉照递藏。 今以张本校之,而张本尚有误字:卷上真宗初诏种隐君至阙条「隐巾韦布」,不作「隐君」:卷中崔公宜条「河北地振振未已」,多一「振」字,亦不作「震」;续录眷待耆德条「必有秘挑之临」,不作「祓祧」,「景德初,匈奴扣关」,不作「寇」;郑工部文宝条「箧中畜雷朴一琴」,不作「畜琴朴一琴」;姚嗣宗条「可惜作穷鳞」,不作「穷麟」;康定中条「今还衮绣告老于家」,不作「衮绯」;柳仲涂条「岂不伟欤」,不作「韪欤」。 上卷缺二行,各本同。旁注之字,张本均直下,是宋本钞本之善也。而此本之讹字:卷上张尚书咏条「丝丝和雨系偏舟」,张本作「扁」;乖崖公条「希夷以诗遣之」,「遣」当作「遗」,两处,「后梁两入蜀」,「梁」当作「果」;六快活诗条「建」当作「逮」;宋郑公庠条「而无刻昼之名」,「昼」当作「画」;伪吴故国条「皆肆业于其家」,「肆」当作「肄」;咸平中翰林条「得自羊野」,「羊」当作「莘」。卷中,真宗居藩邸条「命侍讲邢昺」,「昺」当作「昺」;安鸿渐条「以拍拭干」,「拍」当作「帕」;潘佑事江南条「谪向人间卅六」,当作「三十六」,否则七言少一字矣;刘孝叔吏部公条「已恬于进」,「进」当作「退」;范文正公一条「世祖功臣卅六」,当作「三十六」,与上文同;余杭能万卷条「信矫诗不诬」,「矫」当作「峤」;江南锺辐条「妻妾云亡数月」,「妾」当作「樊」。卷下寇莱公条「无宅起楼台」,「宅」当作「地」;丁晋公条「赤洪崖打赤洪崖」,前「赤」字当作「白」;真宗国■〈血阝〉条「而事颇妥帖」,「颇」当作「更」;僧录赞宁条「此粦火也」,「粦」当作「磷」;苏子美条「自改为犹子,子美诟之曰」,当作「自改为犹字,向子美诟之曰」;都尉李文和公条「萧国大长主乘帨之日」,「乘帨」当作「垂帨」,「肃国召公入箔」,当作「萧国」;张晦之条「陈康肃尧咨」当连上文。卷四本朝眷待耆德条「入中书预参诀」,「诀」当作「决」,「慎无及姻戚」,「无」当作「毋」;嘉佑中条「开封方鞠刻」,「鞠」当作「鞫」;晏殊相年七岁条「命所乘赐马、鞯、辔送至」下当有「旅邸」二字;仁庙初条「传实受遗」,「实」当作「宝」,「意击崖」当作「竟窜崖州」,此宋本钞本之讹也。 至于卷四太宗作九弦琴条「宫弦加二十丝号为大武,宫弦减二十丝号为小武」,两宫弦无分别,诸本皆同,疑有误字。黄跋以卷中「时晏元献为翰林学士」行脱十八字,系装潢穿线过进,遂灭此一行,今倒折向内,作蝴蝶装,览之醒目,乃黄氏所改,今仍旧装也。樊士宽印上有「弦歌里民」一印,仍是海虞人。黄子羽名翼,嘉定人。席玉照名鉴,常熟人。此书见百宋一廛赋,江宁宗子岱观詧所藏,许借录像刊,学者受惠无穷矣。癸丑四月,乌程张钧衡识。 △ 再跋 九月影宋刻元钞本既成,又得何义门校本手跋,曰:「康熙甲午,心友于汲古毛氏买得宋椠对校本补钞一叶。又得钱遵王述古堂旧钞本。细写两本异同,自家寄入京师,因呵冻酌定之。十二月十八日镫下,焯记。」 所校与此本均合;卷一丁晋公贬崖州条「体风流于谢傅,惟咏苍苔」,眉上校语「谢傅当作谢朓,此用『苍苔依砌上』也。」卷三夏英公镇襄阳条「诏中有致仕高年,各赐束帛,时胡大监旦瞽废在襄,英公依诏首选精缣十疋赠之。胡得缣以手扪之笑曰:寄语舍人何寡闻至此,奉还五疋,请检韩诗外传及服虔、贾逵诸儒所解『束帛戋戋,贲于丘园』之义,自可见证。」校语:「容斋云韩诗外传及周易正义皆无其语,文莹多妄诞,不足取信。」按春秋公羊传「乘马束帛」注云:「束帛谓玄三纁二,玄三法天,纁二法地。」若文莹以此为证,犹之可也。申国长公主为尼条「惟陈文僖公彭年诗尚有记云:『尽出花钿散玉津,云鬟初剪向残春。因惊风烛难留世,遂作池莲不染身。贝叶乍翻疑轴锦,梵声纔学误梁尘。从兹艳质归空后,湘浦应无解佩人。』」校语:「此唐阳郇伯妓人出家诗也,能改斋漫录云唐顾陶大中丙子编唐诗类选中载之,若公主入道,何敢用解佩事也?」录出,藉见前辈点勘书籍曲阳旁通,不尽在本书中讨生活,可为学者读书规范。钧衡再跋。 ○六、有正书局本 附记(一) 附记〈二〉 跋(一) 跋(二) △附记(一) 湘山野录曾刻入毛氏津逮秘书中外,此未见有善本也。近从华阳桥顾听玉家得此宋刻元人补钞本,藏经纸面,装潢古雅,洵为未见之书。略取津逮本相校,知毛刻尚多讹脱,想当日付梓未及见此耳。继于混堂巷顾五痴家见有毛斧季手校本,即在津逮本上实见过此本,取对至卷中「时晏元献为翰林学士」一行前,竟脱落「备者,惟陈康肃公尧咨可焉。陈方以词职进用」十八字。初亦不解其故,反复展玩,乃知此十八字钞时脱落,后复添写于旁,斧季校时犹及见此,而后来装璜穿线过进,遂灭此一行,向非别见校本,何从指其脱落耶?爰重装之,使倒折向内,览之益为醒目云。 嘉庆丁巳冬十月初五,书于士礼居。 荛圃黄丕烈。 △附记〈二〉 宋刻元抄本,旧为虞山席玉照藏书,士礼居黄氏得之,售于艺芸书舍汪氏,继归小谟触(「触」应为「觞」)馆于氏。今转辗售出,得庐山面目,亦幸事也。 咸丰七年丁未十日胡珽词翰。 △跋(一) 吾友谢子砚榖弱冠之年,觏书千卷,日亲丹黄,孜孜不倦。今春复自铁琴铜剑楼迻录湘山野录出以示余,此书自明汲古阁本而后,仅见张海鹏刊本。毛本既有敓文,张氏校勘尤劣,鲁鱼帝虎,随目皆是。铁琴铜剑楼所藏宋刻元抄补本,殆海内孤本矣。复经砚榖旁搜它编所引,加以校雠,其为精审,不待赘辞。因携示平等阁主人谋付剞劂,主人嗜古綦笃,见而善之,爰乐为刊行。宋刻而后,欲求湘山野录之精本,必自此本始。然则主人与谢君嘉惠士林之功德,固将同此不朽矣。 丙辰金粟如来生日仪征毕振达几盦甫跋。 △跋(二) 谨按湘山野录宋僧文莹撰。莹字道温,钱塘人。世所通行者两本,一为津逮秘书本,一为学津讨原本,皆分三卷、续一卷。宋史艺文志称三卷,不言续录。文献通考经籍考言续录三卷。四库总目称续录一卷,云其书成于熙宁中,多记北宋杂事,以作于荆州之金銮寺,故以「湘山」为名。读书志作四卷,通考则续录亦作三卷,皆于今本不同,未详孰是。 丁氏善本书室藏书志,续录亦称一卷,云:为明时写本。百宋一廛赋注云:释文莹重雕改正湘山野录三卷,续录一卷,每半叶九行,行二十字,宋刻上卷三叶起,至中卷二十三叶止,凡四十七叶,余五十三叶元人补抄。莫氏知见传本书目:湘山野录三卷,续录一卷,宋本每半页九行,行二十字,上卷三叶起至中卷二十三叶止,凡四十七页,余五十三叶元人补抄,黄荛圃藏,后为于湘山购去。今是乃谢子善诒砚谷从瞿氏铁琴铜剑楼所藏抄本影写。据瞿氏书目云续录三卷,而此仍为一卷,然印模有荛圃跋及藏印,则瞿氏所藏为据荛圃旧藏转抄可知。既为转抄荛圃旧藏,征之于百宋一廛赋注及知见传本书目皆云续录一卷,通考与瞿氏书目称续三卷为误字可知。读书志称为四卷,殆总举与? 岁在柔兆执徐中秋节,仁和高庶谐君夔父跋于歇蒲。 湘山野录三卷,续湘山野录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