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中国道教史 [book_author]佚名 [book_date]近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学术杂记,学术,完结 [book_length]112692 [book_dec]提傅勤家著。傅勤家生卒年不详。生平履历不详。 “中国文化史丛书”之一,1937年商务印书馆出版。1984年上海书店影印。全书共二十章,依次为:绪言、外人对于道教史之分期、诸书所述道教之起源、道之名义与其演变、道教以前之信仰、道教之形成、道教之神、道教之方术、道教之修养、道教之规律、道佛二教之互相利用、道佛二教之相排、唐宋两朝之道教、道教之流传海外、道教经典之编纂与焚毁、道教之分派、明清时代之道教、现在之道藏与辑要、宫观及道徒、结论。 [book_img]Z_11886.jpg [book_title]第一章 绪 言 第一节 宗教共同之点 自有人类以来,稍能进化者莫不有宗教。随其文化进步之程度,而有拜物、泛神、多神、二神、一神之不同。其蛮野、文明之现象虽不同,而自有其共同之点焉。即凡一民族之发生,各有其团结之需要,与其互相之约束,乃本其素来之信仰,或为祖先,或为物类,于以聚族而谋生。此即蛮野之人民,或拜木石禽兽,或拜日月山川水火祖先之由来也。迨知识进步则以为有善恶二神,相为消长,彼此争斗,而人民则仰善神之佑护,此即神佛与魔之所由起。又其后则以为善神终胜而恶神退避,统于一尊,此则天尊、上帝之由来,而道教降魔之说,亦由此出。其实高等之宗教,专奉唯一之神者,其起原亦莫能外是也。 于此可见世界宗教,虽各歧异,而其根本之点,则实属一致。皆避恶而趋善,所谓恶者,黑暗、污秽、嫉妒、诈伪、怯懦、贼害、伤残、夭折、疾病、困苦之类是也。所谓善者,光明、清洁、仁爱、忠信、宽厚、勇毅、养护、寿考、健康之类是也。试观今日世界高等之宗教,如基督、回教[*] 、犹太、佛教之类,皆以淫、杀、贪、妄语诸戒为根本,而道教之示戒亦莫能外是焉。食物之禁忌,礼仪之严密,则犹太、波斯、回教等禁忌甚严。而佛教之禁荤辛、禁酒。道教之禁五荤三厌,三厌谓天厌雁、地厌狗、水厌乌鱼,而五荤亦曰五辛,即《楞严经》所谓“是诸众生三摩地,当断世间五种辛菜,是五种辛,熟含发媱,生啖增恚”者也。五荤者,《梵纲经》谓:“五辛,一葱、二薤、三韭、四蒜、五兴渠。”《楞伽经》谓:“五辛,一大蒜、二茖葱、三慈葱、四兰葱、五兴渠。”《尔雅翼》云:“西方以大蒜、小蒜、兴渠、慈蒜、茖葱为五荤,道家以蒜、韭、薤、芸薹、胡荽为五荤。”是可见道教之五荤,与佛教所禁者,不甚相远。而回教之禁忌,见于《天方典礼》诸书者,尤详密焉。是皆以其不洁净而能使人昏惑故耳。又如犹太教之割礼洗礼,今基督教已废去割礼而单行洗礼,礼节亦有不同。回礼尚有行之者。其他如斋戒、祈祷、禳除、忏悔之属,各教皆通有之。而如儒教,当孔子之时,于斋戒、祈祷、禳除等亦视为甚重。今之道教,尤为兴行。此各教共同之点,自古以来,遍及中外,莫能或异,可知世界人类心理,实有同然者也。 第二节 神仙之观念 至于神仙二字,似惟道教专有之矣,实则他教亦利用此神仙之名称。如佛教称外教之得道者为大仙,为仙人。而希腊多神教,译者亦借用仙之名,而有水仙、花仙等,以别于神之称而为神之次位。今姑以佛教、基督教所列者,而分别之如下: (一)神仙之品位 九品之说,佛教已有之,彼盖分佛徒证果之地位,而别为九品莲台,以说其证果之高下,此九品即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等,凡感智机行等,皆有此九种之品类。《列仙传》云:“历观百家之中,以相检验,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在佛经。”此可见道教之神仙,亦引佛教入之也。《楞严经》云:“不依正觉,修三摩地,别修妄念,存想固形,有十种仙。坚固服饵而不休息,食道圆成,名地行仙。坚固草木而不休息,药道圆成,名飞行仙。坚固金石而不休息,化道圆成,名游行仙。坚固动止而不休息,精气圆成,名空行仙。坚固津液而不休息,润德圆成,名天行仙。坚固精色而不休息,吸粹圆成,名通行仙。坚固禁咒而不休息,术法圆成,名道行仙。坚固思念而不休息,思忆圆成,名照行仙。坚固交遘而不休息,感应圆成,名精行仙。坚固变化而不休息,觉悟圆成,名绝行仙。是等皆于人中炼心,不修正觉,别得生理,寿千万岁。妄想流转,不修三昧,报尽还来,散入诸趣。”其所说何与中国之神仙,无以异耶。 再观基督教人所说天神即天使之品位,基督教人李杕《天神谱》云:“天神分九品:至爱者(爱主至切,其情笃挚,如烈火之炎炎不息),普智者(认主至明,知理最博),上座者,统权者,异力者,大能者,宰制者,宗使者,奉使者(即护守世人之天神,一人一神),九品合为三军,至爱、普智、上座为上军,统权、异力、大能为中军,宰制、宗使、奉使为下军。品愈在前,则禀性愈美,膺宠愈隆。合九品三军则有总领天神,即弥额尔是。”此则基督教分天神即安琪儿为九品也。 至于道教,其分别九品,如《云笈七签》卷三道教《三洞宗元》曰:“太清境有九仙,上清境有九真,玉清境有九圣,三九二十七位也。其九仙者,第一上仙、二高仙、三大仙、四玄仙、五天仙、六真仙、七神仙、八灵仙、九至仙。”以九为等第,亦与佛教、基督教同。按:回教分信徒为九品:“圣四,曰至圣、曰大圣、曰钦圣、曰圣人。次曰大贤、曰智者,又曰通识、曰廉士、曰善人、曰庸常,又曰信士。”此与《汉书·古今人表》之分九等,以圣人、仁人、智人为首者,亦略相似焉。此虽皆以人类分等第,亦可见九品之分,实为各教共同之点矣。 (二)神仙之性质 道教于神仙之性质,最先说者为《庄子·逍遥游篇》:“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又《齐物论》:“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又《大宗师》:“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又:“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拄太极之先而不为高,枉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老。稀韦氏得之以絜天地;伏戏得之以袭气母;维斗得之终古不忒;日月得之终古不息;堪坏得之,以袭昆仑;冯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处大山。黄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传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此言真人之名称及得道者之神通,实为道教所祖者也。庄子之言如此,其后《列子·黄帝篇》亦引申庄子之说曰:“列姑射山在海河洲中,山上有神人焉,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心如渊泉,形如处女。不偎不爱,仙圣为之臣,不畏不怒愿悫为之使。”又《汤问篇》曰:“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数焉。”神仙之形性与其居处,大略如是。 其在佛教《法苑珠林》卷六诸天部《起世经》云:“一切诸天有十别法。一、行时来去无迹。二、行时来去无碍。三、行时无有迟疾。四、行时足无踪迹。五、身力无患疲劳。六、天身有形无影。七、无大小便利。八、无涕唾。九、身清净微妙,无皮肉筋脉脂血髓骨。十、身欲现长短,青黄赤白,大小粗细,随意悉能,并皆美妙,端严殊绝,令人爱乐。”《起世经》云:“诸天身充实洪满,齿白方密,发青齐整,柔软润泽。身有光明,及有神力,腾虚飞游,眼视无瞬。璎珞自然,衣无垢腻。”《智度论》云:“诸天身有光明,不须日月,胜于日月,皆由身清净故得。”《楼炭经》云:“诸天人发绀青色泽,天人青色,发亦青色。”又《阿含经》云:“诸天,身衣随意,无复男女媱欲,以禅定法喜为食。”又《因果经》云:“天人身净,不受尘垢,有大光明,心常欢悦,无不适意之事。” 进观基督教人所言天神或天使之形质,如李杕《天神谱》云:“一、天神无形体,与上帝同。二、天神美妙,有光明。三、天神在天国,亦上帝所造。四、天神之数,多于世人九十九倍。五、天神或化为白鹄。六、天神分九品(见前)。七、天神最著名者有三。一曰弥额尔,译言谁似天主,美丽无比,凡天主大显尊荣之事,每使弥额尔下降。二曰嘉彼额尔,译言天主勇力。盖其所司,乃承行天主极大事功也。三曰辣法额尔,译言天主神医。世人有神形大病,天主特遣此神来治,故名之。八、天神虽无肉体,然别具一身,清虚缥渺。别有食物,是为天粮。多能奇事,瞬息间可以清气成躯,外貌与生人无异。九、天神有明司,故知理达义,颖悟过人。十、天神有欲司,惟有意念,无情欲。念念爱天主。十一、天神自谓尊严,不服主者,下地狱为魔。十二、天神为有限之体。一不能化二,在此不在彼。十三、天神救助生人,掌治万象,故天主赋以才力。十四、天神有羽翼。十五、天神身长如九岁男孩,两手交胸前,目常仰望上天。发作光线色,垂至肩上。身穿长白衣,裙及足背,长衣外有套衣一领,如六品祭服,或作白色,或作青色,或作绛色。足行泥上不染。闻人恶语即以两手掩面。十六、天神之语不与世人同,彼此以意相默会,因无唇舌也。惟能运动清气,使出言奏乐。十七、天神驱魔逐鬼。十八、上天星象各有一天神看守。天下各国皆有天神看护。十九、有制人神形之力,如启人悟,激人欲,制人身之类,及卫人引人助人。二十、天神摄教(管教务)守堂。二十一、清洁(无身故贞)。二十二、和睦(九品相爱如一人)。”观此,基督教之天神即西书所谓安琪儿,实较佛教之诸天,道教之神仙,所述尤为美备。然其相同之点,仍有可见者耳。 [book_title]第二章 外人对于道教史之分期 各教有共同之点,亦有特异之点,道教亦然。惟各教皆有其历史,以行于世,而道教无有也。《道藏》之书虽多,要皆空虚诞妄,等于无物,无从采择。余昔者曾编有《道教史概论》,只举大略,似未得一般之注意。日本学人独有从此事以为编纂者,以余所见,有小柳气司太之《道教概说》,我国人皆有译出,然亦率略而不可根据。《东洋学报》第一卷及第十、第十一卷,有妻木直良之《道教之研究》,常盘大定之《道教发达史概说》,亦皆未完成。常盘研佛教有素,于道教不过初为尝试,其不能圆满,可断然也。惟于道教之分期,妻木仅举第一期草创时代,分为神道时代、杂起时代、天师道时代。常盘较为周到,分为第一期开教时代、第二期教会组织时代、第三期教理研究时代、第四期教权确立时代、第五期继承退化时代,分划颇为秩然。姑移译于下: 其序言曰:“自南北朝以来,道教判为二系统。元代以后,更明白区分为二大系统。南方曰正一教,以符箓科教为主。北方曰全真教,以服食炼养为主。正一教加上教理,全真教惟主实修,此道教发展之大势也。北方教徒,因不绝之努力,立教会之基础。仿学佛教,具相当之形式,在儒佛两教以外,占独立之地步。而南方教徒,与之表里,加以理义,呈庄严之观,其发展之迹,大略可分为五期。 第一期开教时代 此指后汉张陵开立天师道时代(西历一四二),至东晋末(四一九),凡二百七十七年间。其时道士之雄为张陵,尚有同时之于吉,稍后之葛玄,西晋之陈端、王浮,东晋之鲍鲭(靓之误)。此等之人,依章醮符书,以布其教。又有后汉之魏伯阳,东晋之葛洪,说服食炼养之法。此时代之经典,不外为炼养、服食阴阳五行而已。 第二期教会组织时代 此指自南宋开运(四二〇)后,未几,北魏寇谦之,制定受箓之仪礼,经北周武帝,及南北朝之末,百六十年间。此时有力之道士,北方自魏寇谦之外,有北周之张宾,南方则有宋之陆修静、顾观(欢之误),齐之孟景翼、张融、陈显明,梁之陶弘景等。此时代之特色,自东晋末俄然风靡天下,仿佛典之体裁内容,拟作道经,以整道教之形式,而给以内容。如梁之智棱、周之卫元嵩,以佛僧还俗而入道教,可以反证道教之发达。同时,依彼等解释道经,当颇能助道教教义之发达。 第三期教理研究时代 自隋至五代(五八一——九五九年),三百七十八年间,其间以唐玄宗为中心。便宜上分为二期。 前期(五八一——七五五年),一百七十三年之间,隋代有虞永通,唐代有傅奕,有李播、蔡晃、李荣、方惠长。彼等在三教谈论之中,与佛教学者,甚有教理上之葛藤。而玄宗时之吴筠、司马承祯,于道教之内容,加一层之深度。此时期,在佛教为前后无比之健全时代。同时,道教健全之点,前后亦未见其比。而于其间,道经之拟作,较南宋以后者,加多不止一倍(南宋指南朝刘氏之宋,已见前)。故天宝年间,道书之编纂者有三处,惟其教理,则不能脱佛教这范围。 后期(七五五——九五九年),二百零四年之间,继续前期。此时学者,有僖宗时之杜光庭,及后周世宗时之陈抟,可差肩于前期之光彩。世宗之废佛道,别有内容。 第四期教权确立时代 自宋迄明万历三十五年(九六〇——一六〇八年),六百四十八年间,便宜上分为前中后三期。 前期北宋时代(九六〇——一一二六年),一百六十六年间,为努力编辑《道藏》,欲确立圣典之时代。其间学者,有真宗时之姚若谷、王钦若、张君房等,有徽宗时之林灵素、王方志、王仔昔、天师张嗣宗等。 中期自南宋迄元世祖(一一二七——一二九四年),一百六十七年间,为道教教会统一确定时代。此时期为道教史上,最可注目之时代。一一五三年,金之王中孚,唱全真教,使管领天下教事。一二六八年,元之郦希诚唱真大道教。又有王中孚弟子丘处机,于一二二七年,主领天下教事。元之张宗演于一二七六至一三〇六年之间,赐正一天师之号,其子张与材,为正一教主,管领江南道教。 后期自元成宗迄明神宗时(一二九五——一六〇七年),二百一十二年间,教会愈益发达,且为《道藏》完成时代。在明正统年间,宋披云雕印《道藏》四百八十函,五千三百五十卷;万历三十五年,天师张国祥续行编纂三十二函一百八十卷。 第五期继承退化时代 自明万历三十六年以后,及于现代(一六〇八年——今),三百三十余年间,其间不见有思想之发达。然庙观之建立益盛,极轮奂之美。然而自梁代以来,佛道混交之弊,愈趋愈甚;不独为毒于道教,亦且佛教蒙其毒。遂至佛道二教,皆远离于中国之思想界,不足以支配人心。而宋儒之理学,普及于全体。以禅学代表之佛教,次第被驱逐于思想界外。于是乎昔之道教,欲以迷信取佛教而代之者,究不能维持今后之人心。故至清朝,佛教固已崩坏矣,然而道教,亦何能应付此进步不息之中国人乎?是赖有新儒教、新佛教之兴起矣。” 以上常盘之言,实有至理。彼之研究虽初属尝试,且所举名字之错误,皆不足论。而其深刻之观察,不能不为今之道教危惧也。惟彼之著作既未完成,而吾人对于道教之源流,实未可即以此为满足。因即以昔所编之《道教史概论》,加以补充,庶使关怀道教史者,稍有充分之兴味。而于整理道教之方,使之复兴,有厚望焉。 [book_title]第三章 诸书所述道教之起源 道教实源于道家,及古代以来方士神仙之说,其先皆托于老子。惟自道教因与佛教对抗之后,遂别造起源之说。今据《魏书·释老志》曰:“道家之原,出于老子。其自言也,先天地生,以资万类。上处玉京,为神王之宗,下在紫微,为飞仙之主。千变万化,有德不德,随感应物,厥迹无常。授轩辕于峨媚,教帝喾于牧德,大禹闻长生之诀,尹喜受道德之旨。至于丹书紫字,升玄飞步之经,玉石金光,妙有灵洞之说,如此之人,不可胜纪。其为教也,咸蠲去邪累,澡雪心神,积行树功,累德增善。乃至白日升天,长生世上。所以秦皇汉武,甘心不息。灵帝置华盖于灌龙,设坛场而为礼。及张陵受道于鹄鸣,因传天官章本千有二百,弟子相授。其事大行,齐祠跪拜,各成法道。有三元、九府、百二十官,一切诸神,咸所统摄。又称劫数,颇类佛经。其延康、龙汉、赤明、开皇之属,皆其名也。及其劫终,称天地俱坏。其书多有禁秘,非其徒也,不得辄观。至于化金销玉,行符敕水,奇方妙术,万等千条。上云羽化飞天,次称消灾灭祸。故好异者往往而尊事之。”此犹谓道教原出老子也。然观葛洪《神仙传》云:“自伏羲至三代,显名道士,世世有之。其老子盖得道尤精者也。内实自然,欲正定本末,当以史传为据,并仙经秘文,以相参会。其他俗说,文多虚妄,其后道士私有增益,非真文也。著《道德》三篇,尹喜行其道。至汉窦太后好黄老言,孝文帝及外戚诸窦,皆令读之。故庄周之徒,以老子为宗。”其语意视老子甚为淡漠,仅称为庄周之宗,绝不认为道教之起源。道家与道教由此而分判,开道教之先者,必为驾乎老子之上者矣。故葛洪《枕中书》云:“昔二仪未分,溟涬鸿濛,未有成形,天地日月未具,状如鸡子,混沌玄黄,已有盘古真人,天地之精,自号元始天王,游乎其中。溟涬经四劫,天形如巨盖,上无所系,下无所依。天地之外,辽属无端,玄玄太空,无响无声,元气浩浩,如水之形。下无山狱,上无列星,积气坚刚,大柔服维,天地浮中,展转无方,若无此气,天地不生。天者如龙旋回云中。复经四劫,二仪始分,相去三万六千里。元始天王在中心之上,名曰玉京山,山中宫殿并金玉饰之。常仰吸天气,俯饮地泉。复经二劫,忽生太元玉女,在石涧积血之中,出而能言,人形俱足,天姿绝妙,常游厚地之间,仰吸天气,号曰太元圣母。元始君下游见之,乃与通气结精,招还上宫。当此之时,二气缊,覆载气息,阴阳调和,无热无寒。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并不复呼吸宣气,合会相成,自然饱满,大道之兴,莫过于此。结积坚固,是以不朽。金玉珠者,天地之精也,服之与天地相毕。元始君经一劫,乃一施太元母,生天皇十三头,治三万六千岁,书为扶桑大帝东王公,号曰元阳父。又生九光元女,号曰太真西王母,是西汉夫人。天皇受号十三头,后生地皇,地皇十一头,地皇生人皇九头,各治三万六千岁。于今所传三皇天文,是此所宣,故能召诸天上大圣及地下神灵,无所不制。故天真皇人,三天真王,驾九龙之舆是也。次得八帝,大庭氏、庖羲、神农、祝融、五龙氏等是其苗裔也。今治五岳。”《隋书·经籍志》云:“道经者,云有元始天尊,生于太元之先,禀自然之气,冲虚凝远,莫知其极。所以说天地沦坏,劫数终尽,略与佛经同。以为天尊之体,常存不灭,每至天地初开,或在玉京之上,或在穷桑之野,授以秘道,谓之开劫度人。然其开劫非一度矣,故有延康、赤明、龙汉、开皇,是其年号,其间相去经四十一亿万载。所度皆诸天仙上品,有太上老君,太上丈人,天真皇人,五方天帝,及诸仙官,转共承受,世人莫之豫也。所说之经,亦禀元一之气,自然而有,非所造为,亦与天尊常在不灭。天地不坏,则蕴而莫传,劫运若开,其文自见,凡八字,尽道体之奥,谓之天书。字方一丈,八角垂芒,光辉照耀,惊心眩目,难诸天仙,不能省视。天尊之开劫也,乃命天真皇人改啭天音,而辩析之,自天真以下至于诸仙,展转节级,以次相授,诸仙得之,始授世人。” 此皆谓道教创于元始,而老子不过元始所度之徒。盖自东晋以来,为南方道士新起之说。《云笈七签》卷一百一,首举《元始天王纪》:“元始天王,禀天自然之胤,结形未沌之霞,托体虚生之胎,生乎空洞之际。时玄景未分,天光冥远,浩漫太虚。积七千余劫,天朗气清,二晖缠络,玄云紫盖映其首,六气之电翼其真,夜生自明,神光烛室。散形灵馥之烟,栖心霄霞之境,练容洞波之滨,独秉灵符之节,抗御玄降之章,内气玄崖,潜想幽穷。忽焉逍遥,流盼忘旋,琼轮玉舆,碧辇玄龙,飞精流霭,耀电虚宫。东游碧水豪林之境,上憩青霞九曲之房。进登金阙,受号玉清紫虚高上元皇太上大道君,受金简玉札,使奏名东华方诸青宫。于时受命,总统亿津玄降玉华之女,金晨之童,各三千人。飞龙毒兽,巨虬千寻,获天奋爪,备卫玉阙,天威焕赫,陈于广庭。飞青羽盖,流紫凤章,金真玉光,豁落七元。神虎上符,流金火铃。结编元皇,位在玉清,掌括上皇高帝之真。”次为《太上道君纪》:“《洞玄本行经》云:‘太上道君者,于西那天郁察山浮罗之岳,坐七宝骞木之下,清齐空山,静思神真,合庆冥枢,萧朗自然,拥观万化,俯和众生。是时十方大圣至真尊神,诣座烧香,稽首道前,上白道君。不审灵宝出法,从何劫而来,至于今日,凡几度人为尽。如是复有转轮天尊,是何劫生,值遇真文,得今太上之任,致是得度,何独如之。巍巍德宗,高不可胜,愿垂赐告,本行因缘,解说要言,开悟后生。道言:天元轮转,随劫改运,一成一败,一死一生,灭而不绝,幽而复明,灵宝出法,随世度人。自元始开光,至于赤明元年,经九千九百亿万劫,度人有如尘沙之众,不可胜量。赤明之前,于眇莽之中,劫劫出化,非可思议。赤明已后,至上皇元年,宗范大法,得度者众,终天说之,亦当不尽。今为可粗明真正之纲维,标得道者之遐迹。尔今聊以开示于后来,领会于灵文之妙我,濯紫晨之流芳。盖皇上之胄胤,我随劫死生,世世不绝,常与灵宝相值同出。经七百亿劫中,会青帝劫终,九气改运。于是托胎于洪氏之胞,凝神于琼胎之府。积三千七百年,至赤明开运,岁在甲子,诞于扶刀盖天西那玉国浮罗之岳。复与灵宝同出度人。元始天尊以我因缘之勋,锡我太上之号。封郁悦那林昌玉台天帝君,位登高圣,治玄都玉京。实由我身尊承大法灵宝真文,世世不绝,广度天人。慈心于万劫,溥济于众生,功德之大,勋名缮于亿劫之中,致今报为诸天所宗焉。’”次为《上清高圣太上玉晨大道君纪》:“《洞真大洞真经》云:‘上清高圣太上大道君者,盖二晨之精气,九庆之紫烟,玉晖焕耀,金映流真,结化含秀,苞凝玄神,寄胎母氏,育形为人。讳,字上开元。母妊三千七百年乃诞于西那天郁察山浮罗岳丹玄之阿。于是受箓紫皇,受书玉虚,眺景上清,位司高仙,为高圣太上玉晨大道君。治蕊珠日阙馆,七映紫房,玉童玉女各三十万人侍卫。于是振策七圃,扬青九霄,腾空舞旌,驾景驰飚,徘徊八烟,盘桓空涂,仰簪日华,俯拾月珠,摘绛林之琅实,饵玄河之紫蕖,偃蹇灵轩,领理帝书,万神入拜,五德把符,上真侍晨,天皇抱图。乃仰空言曰:子欲为真,当存日中君,驾龙骖凤,乘天景云,东游桑林,遂入帝门。若必升天,当思月中夫人,驾十飞龙,乘我流铃,西朝六岭,遂诣帝堂,精根运思,上朝玉皇。荟荟敷郁仪以蹑景,晃晃散结璘以暨霄。双皇合辇,后天而凋。夫大有者九天之紫宫,小有者清虚三十六天之首洞。’”次为《三天君列纪》:“上清真人,总仙大司马长生法师主三天君,姓柏成,讳欻生,字芝高,乃中皇时人。岁在东维之际,诞于北水中山柏林之下。夫名为欻生者,以母感日华而怀孕。年九岁,求长生之道,至十四与西归公子、巨灵伯尹、俱师事黄谷先生。黄谷先生者,能为不死,修静无为,不营他术,含精内观,凝神空漠,思真安气,以致不死。后五百年,遇金仙石公、宁氏先生、晃夜童子三人,受胎精中,记化胞内,经养神上法解结之要。又登太帝沧浪山洞台中双玉穴,酣紫明芝液。遇上清万石先生,授以乘飞驾虚,八气景龙之跷,反胎守白越度之法。又广成子授以丹青玉炉,炼云根柔金刚之经,又授以飞烟发霜沉雪浮日朱之法。又遇始元童子、丰车小童,受虚皇帝箓、仙忌真戒、化一成万、解形之法。后遇玉清文始东王、金晖仙公,号曰玉皇二道君。告以胎闭静息,内保百神,开洞云房,坚守三真之事。后复诣二玉皇君,问云房之道,三真之诀。二玉皇君曰:‘三真者,兆一身之帝君,百神之始真也。若使辅弼审正,三皇内宁,太一保胎,五老扶精。一居丹田,司命护生;一居绛宫,紫气灌形;一居洞房,三素合明。于是变化离合,与真同灵,明堂云宫,紫户玉门,黄阙金室,丹城朱窗,皆帝一之内宅,三真之宝室也。于是云房一景,混合神人,上通昆仑,下临清渊,云盖嵯峨,林竹葱芊,七灵回转,七门幽深,金扉玉匮,符籍五篇,公子内伏,外牵白元,混一成形,呼阳召阴,上帝司命,各保所生,微哉难言,非仙不传。’又问呼阳召阴出入无方之法,气出神变之道。二玉皇曰:‘呼阳者三气之所出入也,召阴者六丁之所往来也。若得三气之所生,能知六丁之所因者,则阳气化为龙车,阴气变为玉女;则腾转无方,轮舞空玄之上也。夫气之所在,神随所生焉,神在则气成,神去则气零。气者即二十四神之正气,是为二十四气也。气能成神,神亦成气,散之为云雾,合而为形影,出之为仙化,入之为真一。上结三元,下结万物,静为兆身,动为兆神。是以常混合二十四神,变化三五之真人,混成正一,合为帝君,即兆本神也。夫人受生于天魂,结成于元灵。天魂生之根,元灵生之胎。流会太一,达观三道,神积玉官,液溢玄府,津流地户,泽憩洞房。日月焕于霄晖,五神混于元父。元父主气,化散帝极;玄母主精,变会幽元。是以司命奉符,固形扶神,公子内守,桃康保魂,左携无英,右引白元,云行雨施,万关流布也。’后二玉皇授欻生《大洞真经》三十九章,回风混合帝一之道,断环割青,盟誓而传,得为上清真人。位曰总仙大司马长生法师,主三天君,理太玄,都阆风玉台,总司学道之仙籍,主括三天之人神万仙,受事于玉台。五帝北朝于灵轩矣。”次为《青灵始老君纪》:“《洞玄本行经》云:‘东方安宝华林青灵始老帝君者,往在白气,御运于金劫之中,暂生郁悦金映云台那林之天,西娄无量玉国浩明玄岳,厥名元庆。于此天中,大建功德,初无懈心,勋名仰彻。朱陵火宫书其姓名,记于赤简。仙道垂成,而值国多彩女,元庆遂以寄世,散想灵魔,举其浊目,朱宫辍其仙名。一退遂经三劫,中值火劫改运。元庆又受气寄胎于洪氏之胞。上天以其先身好色,故转为女子。朱灵元年,岁在丙午,诞于丹童龙罗卫天洞明玉国丹霍之阿,改姓洪,讳那台。年十四,敬好道法,心愿神仙,常市香膏,然灯照暝,大作功德。诸天所称,名标上清。南极上灵紫虚元君,托作佣人,下世教化,见那台贞洁,好尚至法,回驾于丹霍之阿,授那台灵宝赤书,南方真文一篇。于是那台励志殊勤,自谓一生作于女子,处于幽房,无由得道。因斋持戒,思念愿得转身为男,丹心遐彻,遂致感通上真下降。元始天尊时于琅碧之溪,扶瑶之丘,坐长林枯桑之下,众真侍坐。是日,那台见五色紫光曲照斋堂,于是心悟,疑是不常,仍出登墙四望,忽见东方桑林之下,华光赫奕,非可胜名。去那台所住数百里中,隔碍旸谷沧海之口。心怀踊跃,无由得往。因叉手遥礼,称名那台,先缘不厚,致作女身。发心愿乐,志期神仙,高道法妙,不可得攀,日夕思念,冀得灭度,转形为男。历年无感,常恐生死不得,遂通弥龄之运,有于今日。天河隔碍,无由披陈。今当投身碧海,没命于天,冀我形魂,早得轮转。更建功德,万劫之中,冀见道真。言讫,便从墙上投身掷空,命赴沧海极渊之中,纷然无落,即为水帝神王,以五色飞龙捧接女身。俄顷之间,已于悬中,得化形为男子。乘龙策虚,飞至道前。于是元始,即命仙都,锡加帝号,于火劫受命,辅于灵宝青帝玉篇。七百年中,火劫数极,青气运行,随元灭度。以开光元年,于弥梵罗台霄绝寥丘,飞元云根之都,沧霞九云之墟,元始又锡安宝华林青灵始老帝君号。’”次为《丹灵真老君纪》:“《洞玄本行经》云:‘南方梵宝昌阳丹灵真老君者,本姓郑,字仁安,大炎之胤,生于禅黎世界赤明天中,生有三气之云缠其身,朱鸟鼓翮覆其形。三日能言,便知宿命。年及十二,面有金容玉颜。便弃世离俗,远游山林。于寒灵洞宫,遇玄和先生,授仁安灵宝赤书、五气玄天黑帝真文一篇、智慧上品十戒而去。仁安于是奉戒而长斋,大作功德,珍宝布施,以拯诸乏,割口饴鸟,功名彻天。因于西那国遇天洪灾,大水滔天,万姓流漂。仁安于洪波之上,泛舟诵戒书黑帝真文以投水中,水为开道百顷之地。鸟兽獐鹿虎豹狮子,皆往依亲,悉得无他。是时国王百口,登楼而漂没,叹不能得度。仁安见王垂没,乃浮舟而往,以所佩真文授与国王。王敬而奉之,水劫即退,翕然得过。王既得免,真文于是即飞去入云中,莫知所在。仁安失去真文,退仙一阶,运应灭度,托命告终,死于北戎之阿,暴露灵尸三十余年,形体不灰,光色鲜明,无异生时,在于北戎长林之下。时国王游猎,放火烧山,四面火匝,去其灵尸之间百步之内,火不得然。獐鹿虎豹,莫不依亲。王怪而往,见灵尸之上,有三色之光,云雾郁冥,鸟兽匝绕。王乃伐薪围尸,放火焚烧。于时尸放火中,郁起成人,坐青烟之上,指拈虚无,五色焕烂。左右侍者,仙童玉女,三百余人,肃然而至。凡是禽兽依亲之者,并在火中,皆得过度。仁安以赤明二年岁在丙午,于那摩坦娄于翳天中洞寥之岳,改姓洞浮,讳曰极炎,受锡南单梵宝昌阳丹灵真老帝,号丹灵老君也。’”次为《中央黄老君纪》:“《洞真九真中经》云:‘中央黄老君者,太上太微天帝君之弟子也。以混皇二年始生焉,年七岁,乃知长生之要,天仙之法。仍眇纶上思,钦纳真玄,肃条灵想,栖心神源,解脱于文蔚之罗,披素于空任之肆。于是太上授九真之诀,八道秘言,施修道成,受书为太极真人。’”次为《金门皓灵皇老君纪》:“《洞玄本行经》云:‘西方七宝金门皓灵皇老君者,本乃灵凤之子也。灵凤以呵罗天中,降生于卫罗天堂世界。卫罗国王取而蓄之,王有长女,字曰配瑛。意甚怜爱,常与共戏。于是灵凤常以两翼扇女面,后十二年中,女忽有胎,经涉三月。王意怪之,因斩凤头,埋著长林丘中。女后生女,坠地能言,曰:我是凤子,位应天妃。王即名曰皇妃,生得三日,有群凤来贺,玄哺玉霜、洪泉曲水、八练芝瑛。年八岁,执心肃操,超拔俗伦。常朝则谒日,暮则揖月于重宫之内。王设厨膳,物不味口。天作大雪,一年不解,雪深十丈,鸟兽饿死。王女思忆灵凤往之游好,驾而临之长林丘中。歌曰: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于是王所杀凤,郁然而生,抱女俱飞,径入云中。王女今于景霄之上,受书为南极上元君,常乘九色之凤。此女前生万劫,已奉灵宝,致灵凤降形,得封南极元君之号。皇妃功德遐彻,天真感降。以上元之年,岁在庚申七月七日中时,元始天尊会于卫罗王国凤麟之丘,坐骞华之下,众真侍坐。是时皇妃所住室内,忽有日象,如镜之圆,空悬眼前。皇妃映见天真大神,普在镜中,长林之下,一室光明。于是自登通阳之台,遥望西方,见凤生丘上,紫云郁勃,神光炜焕,非可得名。去皇妃所住五百步许。逼以女根,处在宫内,无由得往。须臾忽有神凤来,翔集于台上,皇妃白凤言曰:西方有道,心愿无缘,不审神凤,可时暂驾,见致与不。于是凤即敷翮,使坐翮上,举之径至道前。元始天尊指以金台王母,即汝师也,便可施礼。皇妃叩头上启,惟愿众尊,特垂哀矜,则枯骸更生。言毕,余母封以西灵玉妃之号,即命九光灵童,披霜罗之蕴,出灵宝赤书白帝真文一篇,以授皇妃。受号三百年中,仍值青劫改运。皇妃方复寄胎于李氏之胞,三年,于西那玉国金垄幽谷李树之下,而生化身,为男子,改姓上金,讳曰昌至。开光元年,岁在上甲,元始天尊锡西方七宝金门皓灵皇老君号。’”次为《五灵玄老君纪》:“《洞玄本行经》云:‘北方洞阴朔单郁绝五灵玄老君者,本姓浩,字敷明。盖玄皇之胤,太清之胄。生于元福弃贤世界始青天中。年十二,性好幽寂,心玩山水。远于家中,或去十日,时复一还。时天下灾荒,人民饿殍,一国殆尽。敷明于地境山下,遇一顷巨胜,身自采取,饷系穷乏,日得数过,救度垂死数千余口,随取随生,三年不讫,他人往觅,莫知其处。是时辛苦,形体憔悴,不暇营身,遂至疲顿,死于山下。九天书其功德,金格记其玉名,度其魂神于朱陵之宫。后帝遣金翅大鸟,常敷两翼以覆其尸。七百年中,尸形不灰,至水劫改运,水泛尸漂于无崖之渊。水过而后,敷明尸泊贝渭邪源初默天郁单之国。北垄玄丘,四十年中,又经山火,盛行焚烧,尸形于火中受练而起,化成真人。五色之云,覆盖其上。至开明元年,于北垄玄丘。改姓节,讳灵会。元始天王锡灵会洞阴朔单郁绝五灵玄老君号。’” 以上所举《云笈七签》之记录,关于道教之开始,首元始天王,即元始天尊。继之为太上道君、上清高圣玉晨大道君、三天君。又继之以青灵始老君、丹灵真老君、中央黄老君、金门皓灵皇老君、五灵玄老君。而后始有混元皇帝太上老君,即古之所谓老子。青灵始老君即俗所称东华帝君,汉以来谓之东王公,又曰东王父,与丹灵、黄老、皓灵、玄老,共称为五方五老者也。老子在张角、张陵时代,奉为开教之祖,以其《道德经》为圣典,后乃有无数驾而上之者,亦诚老子所不及料矣。此盖自东晋以来,已有此变化。不独葛洪《神仙传》明言之。如《黄庭经》本谓老子闲居作七言,乃其后有所谓《黄庭内景经》者,开首三句即云:“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闲居蕊珠作七言。”所谓虚皇,盖即元始,而玉晨即上清高圣玉晨大道君,老子虽有太上老君之称,已非闲居作七言者矣。且称号老君者,已不止一老子矣。又如《老子中经》,似标明为老子所作。然其胪列诸名,首曰上上太一,号为道之父。次为无极太上元君。三及四即东王父与西王母。五为道君,盖即指玉晨大道君也。六为老君,当即指老子,然与第七之太和,常侍道君左右,则老子之地位,可想见矣。至于五方五老,亦与佛经所谓西方阿弥陀如来净土世界,东方宝生如来琉璃世界,以及南方北方各有如来之世界,无以异。与道经所说,同一虚诞,固不待言。大凡宗教之兴,其始必奉一人为教祖。其后意有不足,则又推演斯教之由起,先乎天地,超乎万物。而昔之推为教祖者,不得不递降于数级之下,或仅视为徒隶,或仅奉为先知。此亦世界各教共同之点,不第道教为然耳。故余欲溯道教之起源,必当上求道字名义之由来,与其演变为道教之痕迹,不能盲从道经之说也。 [book_title]第四章 道之名义与其演变 道字本义为道路,人人所共由也。不知路之所向者,必需他人之导引,故道字引申有导义。《论语》曰:“道千乘之国”,即谓指导治国之道也。凡指导必有言说,故道又有言之义。《孝经》曰:“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是也。所言必有义理,俗称道理,故道教之道即道理之谓。《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上下两道字皆谓道理,中间一道字则指言思拟议。夫以世间之道理,而为言思拟议所不能至,斯蕴理至为精微,佛经所云不可思议,不可说,亦指其无上之道也。惟儒家践实,故所言之道,与佛教道教之玄虚不同,但亦有难言者。兹将儒家与宋理学所解释之道,与道家道经所言之道,分列而观焉。 第一节 子思《中庸》、宋儒朱子所说之道 道教之名称,人皆知出于老子《道德经》,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者也。但各教皆有其道,皆不能离道以立言。如儒家之《中庸》,即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朱子注云:“命犹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率,循也。道犹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其日用事物之闲,莫不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修,品节之也。性道虽同,而气禀或异,故不能无过不及之差。圣人因人物之所当行者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则谓之教,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中庸》又云:“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董仲舒亦云:“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儒家所说如此,其他诸家莫不各有其所谓道者,自以为至高至真之道也。 第二节 张衡《灵宪》、《广雅》、《列子》及宋儒周子所说之道 子思《中庸》虽言道,而道果何物,未言也。然即未明言阴阳五行,含义已涉玄妙,如引诗:“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赞为至矣。是已由人伦之道,而趋向于形上之道。于是《易·系辞传》所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之说,遂为学者注意矣。两汉以来,研究天地未生以前情状,已有与道家参合之致。如张衡《灵宪》云:“太素之前,幽清寂寞,不可为象。惟虚惟无,道之根也。道根既建,由无生有,太素始萌。萌而示兆,斯谓庞洪,盖道之干也。道干既育,万物成体。于是刚柔始分,清浊异位,天成于外而体阳。故圜以动,斯谓天元,道之实也。”魏张揖《广雅·释天》亦云:“太初,气之始也,清浊未分。太始,形之始也,清者为精,浊者为形。太素,质之始也,已有素朴而未散也。二气相接,剖判分离,轻清者为天。”以上所说,盖皆本于《易纬乾坤凿度》,其后晋人伪造《列子》,即承其说,而加以增减。《天瑞篇》云:“子列子曰:‘昔者圣人因阴阳以统天地。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浑沦者,言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无形埒,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变者,究也,乃复变而为一。一者,形变之始也,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冲和气者为人,故天地含精,万物化生。’”胡应麟反谓《易纬》袭《列子》,盖未知其为伪书也。展延至于北宋遂有周子之《太极图说》。朱子编《近思录》,第一卷论道体者,首先即录此说,而赞为得千圣不传之秘焉。其说云:“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下略)以上所举,儒道两家对于道之原始,由天地未形以前,已有一致之说,而阴阳五行之说,自董仲舒之《春秋繁露》,早有相同之点。即其他各教,如回教之说,亦有与儒教相类者。故陆九渊云:“东方有圣人出焉,此心同,此理同也。西方有圣人出焉,此心同,此理同也。”盖深造有得之言矣。 第三节 道家之所谓道 然则道家之所谓道,果何如乎?首先当观《老子》之说,其言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又“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其后能发挥道家之极致者,莫如《淮南子》。《淮南子·原道训》曰:“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坼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原流泉浡,冲而徐盈,混混滑滑,浊而徐清。故植之而塞于天地,横之而弥于四海,施之无穷而无朝夕,舒之幂于六合,卷之不盈于一握。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横四维而含阴阳,纮宇宙而章三光。”“泰古二皇得道之柄,立于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是故能天运地滞,轮转而不废,水流而不止,与万物终始。风兴云蒸,事无不应,雷声雨降,并应无穷。鬼出电入,龙兴鸾集,钧旋毂转,周而复帀,已雕已琢,还反于朴。无为为之而合于道,无为言之而通乎德,恬愉无矜而得于和,有万不同而便于性,神托于秋毫之末而大宇宙之总。其德优天地而和阴阳,节四时而调五行,呴偷覆育,万物群生,润于草木,浸于金石,禽兽硕大,毫毛润泽。羽翼奋也,角觡生也,兽胎不,鸟卵不,父无丧子之忧,兄无哭弟之哀,童子不孤,妇人不孀,虹霓不出,贼星不行,含德之所致也。”“忽兮怳兮,不可为象兮,怳兮忽兮,用不屈兮。幽兮冥兮,应无形兮,遂兮洞兮,不虚动兮,与刚柔卷舒兮,与阴阳俛仰兮。昔者冯夷太丙之御也,乘云车,入云霓,游微雾,骛怳忽,历远弥高以极往,经霜雪而无迹,照日光而无景,扶摇抮抱羊角而上,经纪山川,蹈腾昆仑,排阊阖,沦天门。末世之御,虽有轻车良马劲策利锻,不能与之争先。是故大丈夫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陵霄,与造化者俱。纵志舒节,以驰大区,可以步而步,可以骤而骤,令雨师洒道,使风伯扫尘,电以为鞭策,雷以为车轮,上游于霄雿之野,下出于无垠之门。浏览遍照,复守以全,经营四隅,还反于枢。”可见道家之所谓道,实与儒家不同,儒家之道,循乎日用人伦之常,虽后世间以阴阳五行之理,无极太极之真,而仍不违乎仁义中正之道,治国平天下之业。至于道家之道,则以出天地,超万物,为其极致。故道家之道,游乎方之外者也,儒家之道,游乎方之内者也,其涵义固显然不同矣。 第四节 道经之所谓道 晋代以来,玄学大兴,以《易经》、《老子》、《庄子》为三玄(见《颜氏家训·勉学篇》)。东晋葛洪撰《抱朴子》,其首篇即为《畅玄》,曰:“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眇昧乎其深也,故能微焉。绵邈乎其远也,故称妙焉。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光乎日月,迅乎电驰。或倏烁而景逝,或飘而星流,或滉漾于渊澄,或雾霏而云浮。因兆类而为有,托潜寂而为无,沦大幽而下沉,凌辰极而上游。金石不能比其刚,湛露不能等其柔。方而不矩,圆而不规,来焉莫见,往焉莫追。乾以之高,坤以之卑,云以之行,雨以之施。胞胎元一,范铸两仪,吐纳大始,鼓治亿类。回旋四七,匠成草昧,辔策灵机,吹嘘四气。幽括冲默,舒阐粲尉(一作郁)。抑浊扬清,斟酌河渭,增之不溢,挹之不匮,与之不荣,夺之不瘁。故玄之所在,其乐不穷,玄之所去,器弊神逝。夫五声八音,清商流澂,损聪者也。鲜华艳采,彧丽炳烂,伤明者也,宴安逸豫,清醪芳醴,乱性者也。冶容媚姿,华素质,伐命者也。其唯玄道,可与为永。不知玄道者,虽顾盼为杀生之神器,唇吻为兴亡之关键,绮榭俯临乎云雨,藻室华绿以参差,组帐雾合,罗帱云离,西毛陈于闲房,金觞华以交驰,清弦嘈以齐唱,郑舞纷糅以委蛇,哀箫鸣以凌霞,羽盖浮于涟漪,掇芳华于兰林之囿,弄红于积珠之池,登峻则望远以忘百忧,临深则俯揽以遗朝饥,入宴千门之混晃,出驱朱轮之华仪。然乐极则哀集,至盈必有亏,故曲终则欢发,燕罢则心悲也。寔理势之攸召,犹影响之相归也。欺假借而非真,故物往若有遗也。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得之者贵,不待黄钺之威,体之者富,不须难得之货。高不可登,深不可测,乘流光,策飞景,凌六虚,贯涵溶。出乎无上,入乎无下,经乎汗漫之门,游乎窈眇之野,逍遥恍惚之中,倘佯仿佛之表。咽九华于云端,咀六气于丹霞,徘徊茫昧,翱翔希微,履略蜿虹,践跚旋玑。此得之者也。其次则真知足,知足者则能肥遁勿用,颐光山林,纤鸾龙之翼于细分之伍,养浩然之气于蓬荜之中。褴缕带索,不以贸龙章之晔也。负步杖䇲,不以易结驷之骆驿也。藏夜光于嵩岫,不受他山之攻,沉鳞甲于玄渊,以违钻灼之灾。动息知止,无往不足,弃赫奕之朝华,避偾车之险路。吟啸苍崖之间而万物化为尘氛,怡颜丰柯之下而朱户变为绳枢。握来甫田而麾节忽若执鞭,啜荈漱泉而太牢同乎藜藿。泰尔有余,欢于无为之场,忻然齐贵,贱于不争之地。含醇守朴,无欲无忧,全真虚器,居平味澹。恢恢荡荡,与浑成等其自然,浩浩茫茫,与造化钧其符契。如暗如明,如浊如清,似迟而疾,似亏而盈。岂肯委尸祝之尘,释大匠之位,越樽俎以代无知之庖,舍绳墨而助伤手之工。不以臭鼠之细琐,庸夫之忧乐,藐然不喜流俗之誉,怛尔不惧雷同之毁。不以外物汨其至精。不以利害污其纯粹也。故穷富极贵,不足以诱之焉。其余何足以悦之乎。” 《抱朴》之说,只述学道者之功用与其高尚而已。至于包括道教之精义,欲使修道者得返归乎道之真体,不能不以世俗所云纯阳真人之《金玉经》,为必要之表现焉。其言曰:人之于身,为魔之宫,人之于心,为魔之宗,人之动静,为魔之令,天之斡旋,魔之四时,地之派险,魔之历基,一中乍始,魔亦乃齐。魔乎相耶,相乎幻耶,魔相幻无耶,魔何欲我耶。故圣人立其端而息其机,天则以宁。立其机,而息其端,天则以盈。立基立端,魔则易生。魔之于道,利我之锋,道之于魔,亚彼之穷,我其除之,魔亦宜之。内魔既易,外魔乃降,玄玄假寓,六合孔彰,魔乃道母,道为魔逆,期万有之元元,道魔已矣。一阳二聚,五火三金,了无碍于当人,而慧光灼灼,知有为于蚌月,而癸水融融,起居坐卧,外来之象,经持颠倒,内动之机,不我而形,何知著迹,不形而我,胡绝无尘。昔掏井者而羞触柱,度关者而愧衣羊。道之迷之,劫之所谓,迷之以道,不劫而归。道之以未发之明,魔之以未明之发。然之自然,查乎其相,然之未然,冥乎最上,未然以然,而然之无上。太上好生之法,玄黄无象之机,机其一见,乃杀其仪。魔其有觉,敢抗其机,天杀机而星宿移,地杀机而龙蛇离,人杀机而天地颓,天地之机,而人以为。故魔之境,不离人机,人苟无机,而魔何归。持世上之杳杳之至精,而魔降矣。尽无始之至相,而魔亡矣。魔之既亡,道乃无疆。冯万物者,不解未来,俯一元者,既酬已过。似其见闻而夕死之机在矣。容其寂灭,而无生之法尽矣,至灭至穷,道之以崇,至穷至灭,魔之为劫。魔道日然。而道魔何设,檀园不落其昙,而八极在表。修道之教,率性无为,体付烟波,不摇是化。屠牛仞其广额,而登最上之空空,欲转灵丸,是无尺界。弥罗见相,顿归见相之缘,太极消因,始破消因之欲。魔之有却,魔乃随形不以其形,魔何以故。天之魔之,地之魔之,人之魔之,三才魔之,欲不以三才之魔,而绝未魔之幻,魔其在也,天何以张,天其在也,地何以长,地其在也,人何以亡。其魔之在有,道之在无,道以无无,魔何在有。盖六气而生九极之微,八节而参十月之满。魔乎道也,道乎魔也,我无道基,道无魔虑,纯纯乎如冰炭之离,炯炯乎于道魔之外。降之未白,正之以华,白欲其明,华何默默。是守未判而关心,是悟未合而以觉,其道乃新,而魔不犯也矣(除魔章第一)。穹穹者虚,合之以体,体成而虚归,道成而无已。道之须臾,不离是体。其道也,未有其道也,欲究其道也,道何以有也。道生于万物之前,而在于万物之本。万物于未道之中,而化道之本末。其道也宜,其物也宜,道物两宜,我何以宜。不法不道,谓之预教。故太上以无名之名,而道之以道。道其御也徐,道其合也离,道之冥茫,人之废藏,道之渺渺,劫其多少。故坎离夺天地之先,日月发阴阳之大。灵明二象,遍乎四维,瞻之以悠悠,得之以朗朗,悬之在前,立于其垣,把之以心,畅之以神。故其道也,未有其道也。以我之为,用彼之道,玄珠添癸水之潭,离焰结青莲之盖。道其守也以融融,而清静应之,道其离也以遥遥,而呼吸应之,桔槔汲象外之源,龙蛇舞混元之浪。悟七十二候之迁移,五十四相之觉照,天一生水,地六成之。道之在乾而孤,道之在坎而静,道之在我而忘体,道之在彼而逍遥。均一道也,分以渊源,混黑白之沦流,并金木之气息。上则以清,下则以宁,上则以明,下则以灵。贯万法于不见之中,而道有径,贯万法于既见之始,而道有性。鼎云绕剑,空光撇不胜之根,紫雪凝炉,净月了未萌之欲。复有幻闻,复有泰相,复有归来,复有十兆,复有无无,复有微奥,低昂于四井之园,隐见于箕尾之外。理若君臣,亲如父子,生兮于不动之先,应兮于开运之后,刚柔顺逆,数之新也,生老病死,道之穷也。一象六坤,五行八节,寻邪正于未剖之初,邪正自剖,觅汞铅于有觉之中,汞铅自觉。阴阳三返,圣人泄一贯之微,金玉九还,佛老立亿劫之行。坤元恒顺,纪序健明,循环六爻,升沉四气。道之外也为赘疣,道之比也为磐石。鼓然化出,人莫穷之,眩然亚矣,鼓然消长,人莫留之。圣人㘞矣,天命在我,地运依依,究生杀于三才之颠,而命运合矣。佳兵不祥之气,圣人尚然用之,况瑞麟祥符。酬太上之生,盗太极于一时,百千万亿,盗太极于亿劫,上下察之。东南不丧,西北兴之,天地不危,圣贤合之,彼此不离,道德罗之,神鬼不藏,阴阳结之,云霞不聚,日月明之,恩怨不生,情机遁之,寒暑不变,二气由之,道其在也。镜影不齐,道其灭也。神光空泛,非道者,何以知道之源,非不道者,何以不知道之源。道其一也,不以二为,道其大也,不以细为,小大由之,而道自彰。道生道灭,存乎莫忘。欲明不道而道之理,其机息矣。其机息矣,乃道之微,如是之微,道则已矣(悟道章第二)。万源之源,派乎九野,在在周之,禹步为治。源之在上,泻圣脉于清;源之在下,涌灵流于坎;源之在人,运血气于身;源之在物,按消长于时;源之在道,分教于化邪正;源之在性,转河车于顺逆;源之在时,定潮汐于子午;源之在我,控澄碧于阴阳。源之在行潦而困,源之在沧海而洋,源之在井而愧,源之在池而静,源之在未判而空,源之在有象而酌。源之在杀也,而洪水泛乱;源之在生也,而润泽济湖;源之在忠也,而国脉和;源之在孝也,而家派发;源之在奸也,而运用滞;源之在忤也,而溲汙凝,源之在圣贤也,而天地包;源之在众生也,而岁月沦。其源之所派不齐,而源之原一也。故太上有道德之源,孔子有明德之源,佛、老有见性之源。气其合源,源何以别。源之清而道生,源之浊而道息。其源之始也,不知其源,而源之末也,不明乎源。源之在癸,为天一之津,源之在亥,为地六之法。癸以离齐,离以癸交。离癸交齐,万源合气,悟彼万源,而巨航有力(万源章第三)。一以道元,三曰物母,物既道由,三宜一主。苍苍者一也,冥冥者道也。一不总之,而万类混矣,一不分之,而阴阳寡矣,一不始之,而道基颓矣。故太上所谓得一万事毕,孔子所谓一以贯之,释迦所谓万法归一。一之至理,莫尽莫穷,一之至奥,何所不容。天其覆也以爱,地其载也以恩。一中之中,归之见空,一中之二,归之源宗,一已不已,而道乃隆。一之化也而还虚,一之继也而复始。骊龙抱一,金珠现无上之光,白虎含三,紫雪长灵苗之蕊。一其在也,我欲存之,一其满也,我欲散之,一其化也,我欲归之,一其正也,我欲弼之,一其道也,我欲总之。总之于道,圣人得之,圣人得总一之机,而璿玑毕矣,圣人得总一之旨,而天地合矣。总之以成,化之以蒙,总之以气,运之以冲。道之所欲,惟一是行,抱元守一,诚为良工。怀万源于一,分九极于中。人为一气之先,而人是悟,人归二气之后,而人是迷。一之阖辟,为易之门,一之聚散,成乾之体。我其总之,而一机乃秘,我其一之,而总一之机尽矣(总一章第四)。太始之气,万物一灵,太始一脉,布以众生。惜酉劫之迷痴,因其自弃,沉后果之欲爱,堕以尘情。慈航有普济之缘,顽无浮波之日,轮回自转,万苦相侵。或水火刀兵盗贼,或瘟疾刑法饿死,种种罪孽,何以解脱,以故奏请弥罗,飞鸾度化,救苦劫之愚迷,拔修功之善类。婆心切切,洪愿归来,一切众生,惟依是镜。若有猛悟,即便皈依。逢甲子庚申朔望,本命之期,涤其尘襟荡其彭祟。朝太极于无极之中,悟有我于无我之外,默朝上帝,静合三清,忏前愆以自新,悔后过而见觉。如仙如佛,忠孝为先,希圣希贤,善良是本。结人鬼之缘,遂樵沙之志,一切恶趣苦难,行太上感应之篇,尽悉消除。更有一切男女,在于苦厄之中,洗心发愿,诵此经一千遍,存想善神善事善境,行住坐卧,持唵呵喇叭唎吽吽真言,心口运转,决绝尘思。功至一月,解疾病之苦,功至二月,解患难之苦,功至百日,解一切之苦,功至千日,解举家之苦,功至三千日,解举家一世之苦,功至五千日,解劫沉沦之苦,功至万日可入玄宗,别有脱度。若如是始终不颓,遵依金玉之法,按节修持,或天仙地仙神仙人仙,一切等等功夫自然了悟。默会于心,弥罗有诏,超脱凡尘,度世立功,广行救拔(救苦章第五)。真其归乎,假所以悟,假其归乎,真自以出。人生见闻。浑然假寓,认我之假,真乃互互。天亦人也,地亦人也,人亦人也,惟人劫之假,而假四时五行之运,迷于百千万亿之假,终何以归。故天地生形,合人之度。了其性命,著落则归,而三才之真归矣,弥历延延,风收云定,真假混混,性冷命休,一切所为,假关笼结。至真之真,颓已莫知,分玄黄于静觉,知黑白于真空,守玄阳于神谷,回水火于泥丸,黄庭抱我之源,赤子笑人之爱,此皆真也。天假浮云,地假消长,人假老幼,物假迁移,此皆至假之假也。引内之根,分外之境,神清气合,精满时宜。位中而守二气,心中而护九阳,任来任往,厥然不动,任收任放,乐其无为,三魂不散于窍,七魄不凝于机。太上合元始之形,日月照未生之德,绵绵八节,默默四时。天设道以还我,地设法以还人,人设运用以还物,三才既设,而当真之真散矣。天无烟霞变幻之象,而天自真;地无江湖泛乱之畏,而地自真;人无死生小大之因,而人自真;物无三才消长之赖,而物自真;我无虚实存忘之慧,而我自真。我之真真,能劈天地之假;我之真真,能改人物之假。一切梦幻泡影之觉,乌足有怜。是真上至上之真,始出至道之真。真之归性,乃曰还元;真之归命,乃曰还丹;真之归化,乃曰还还;真之归假,乃曰还见;真之归造,而真乃全;真之至至,而真反顽;真之不真,其真自然;归乎归乎,真其明德。始之真而真实,终之真而真假,故真之归也,而假以应之,能以假里之真,觅无上之真,一灵真矣,无上至真之真,在我之真,是名真人。真天真地之真,尽归于至真之人,而真归矣,而真人备矣。苟察天地之真,天地之真,原即我之真,我之真真,真之至矣(归真章第六)。 [book_title]第五章 道教以前之信仰 世界之宗教,皆由原始之信仰而来,其初皆至单简,其后趋于复杂,乃形成为宗教。迨既成宗教之后,仍吸收环周之物象而愈庞大,遂至分裂为各派。然最初之信仰,仍与各派并行于人间。即如道教,其义理固本之道家,而其信仰,实由古之巫祝而来,辗转而为秦、汉之方士,又演变而成今之道士。然虽在今日,巫祝仍与道士并行不废,且彼此相混合焉。兹分述之如下。 第一节 古代之巫祝史 道教之所谓道,其涵义固甚玄奥,但此字实从古代之神道而来。《易·系辞》云:“圣人以神道设教。”《中庸》很阐明“神道设教”之意义,引孔子言:“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斋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是也。故后汉时即称道教为鬼道,鬼道实继神道而兴者也。 古代之神道,主其事者为巫祝史,尤异者为立尸。《中庸》斋明盛服数语,即指立尸而言,传说三代祭祀鬼神,皆有尸,但夏、商无考(《礼记》所言不可信),惟周代最详,周人祭祖,以孙为尸,盛服饮食,其父母跪拜供献,视为祖先所依附者。《诗·楚茨》云:“神具醉止,皇尸载起,鼓钟送尸,神保聿归。”此祭毕送尸之辞也。皇尸、神保,皆尊尸之称也。立尸之俗,据《通典》所说,蛮夷亦有此风。《通典·礼典》八《立尸议》云:“自周以前,天地宗庙社稷,一切享祭,凡皆立尸,秦、汉以降,中华则无矣。”注云:“按后魏文成帝拓拔濬时,高允献书云:‘祭尸久废,今风俗则取其状貌类者以为尸,祭祀宴好,敬之如夫妻,事之如父母,败损风化,黩乱情礼。’据文成帝时,其国犹在代北。又按周隋《蛮夷传》,巴梁间每秋祭祀,乡里美鬓面人,迭迎为尸以祭之。今柳道州人每祭祀迎同姓丈夫妇人伴神以享,亦为尸之遗法。”可知非三代独有也。 至于巫、祝、史,三代以前已有之,《国语·楚语》观射父曰:“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二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是使制神之处位次主,而为之牲器时服,而后使先圣之后之有光烈,而能知山川之号,高祖之主,宗庙之事,昭穆之世,齐敬之勤,礼节之宜,威仪之则,容貌之崇,忠信之质,禋絜之服,而敬恭明神者以为之祝。使名姓之后,能知四时之生,牺牲之物,玉帛之类,采服之仪,彝器之量,次主之度,屏摄之位,坛场之所,上下之神,氏姓之出,而心率旧典者为之宗。……及少嗥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为巫史。”可以为证。尤以巫为广泛于世界文野之民间,实一切宗教之起原,而道教亦不能外是也。《说文》云:“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像人两褒舞形。”近人据殷商卜文,则谓巫字像两手捧玉之形。姑无论像舞形,像捧玉,要皆事神之所为。殷人尚鬼,故重巫,如巫咸巫贤为相,周人立尸,视巫颇轻,如鲁君因天久不雨,欲曝巫,县子言巫乃愚妇人,曝之何益(见《礼·檀弓》)。晋景公以巫言不验,杀巫(见《左传》)。战国初,西门豹沉巫于河,更以滑稽出之(见《史记·滑稽列传》)。惟周代之楚国,则甚重巫(见前所引楚观射父语)。按灵(靈)字从雨落从巫,象神灵下附于巫之状,楚不立尸,而以巫为神所附者。故《楚辞》如《九歌·东皇太一》云:“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又《云中君》云:“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此皆指巫所附之神也。及汉代而巫风更盛,盖聚秦与六国之巫皆用之,如《史记·封禅书》云:“长安置祠祝官女巫:其粱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属。晋巫,祠五帝、东君、云中、司命、巫社、巫族人、先炊之属。秦巫,祠社主、巫保、族垒之属。荆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属。九天巫祠九天,皆以岁时祠宫中。其河巫,祠河于临晋;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以上所云,大都女巫,亦有男巫承祀者,盖自周以来,巫觋已混合称之也。例如后汉人撰《曹蛾碑》,称其父婆娑乐神,竟以溺死,此则男巫之证也。然女巫迄后世仍盛行,如《晋书·夏统传》云:“其从父敬宁祠先人,迎女巫章丹、陈珠二人,并有国色,庄服甚丽,善歌舞。又能隐形匿影。甲夜之初,撞钟击鼓,间以丝竹。丹、珠乃拔刀破舌,舌刀吐火,云雾杳冥,流光电发。统诸从兄弟欲往观之,难统。于是共绐之曰,从父间疾病得瘳,大小以为喜庆,欲因其祭祀,并往贺之,卿可俱行乎?统从之,入门,忽见丹、珠在中庭,轻步徊舞,灵谈鬼笑,飞触挑柈,酬酢翩翻。”此皆仍以女巫为重。后代男巫遂有女装歌舞祈祷者,或因禁令,或由其他变迁。如唐时新罗之花郎,实由女巫而改变,使贵族子弟装饰女子,敷粉涂脂,携挈徒侣。游行山川,号为混融三教(儒、释、道),亦称仙花,仙源,此乃东北女巫之遗风。今西伯利亚满洲之萨满教,其男巫亦或作女装跳舞,而楚、粤之端公、喃巫等类,亦如是也。阮元《广东通志》引《粤东笔记》:“永安俗尚师巫,人有病重,则画神像于堂,巫作姣好女子,吹牛角鸣锣而舞,以花竿荷一鸡而歌。……仙姐与女巫不同,女巫以男子为之,仙姐以瞽人妇为之。”五南、贵州之苗瑶诸族,亦畅行巫风,且世俗亦竟呼为道士。仲家、花苗、罗罗三种言语不同,虽有文字,而已失传,虽有书而波摩(道士)亦不解。罗罗道士用羊皮鼓;云南之散民、子君、罗罗皆有经文与觋爸。猺人皆不识文字,但有觋爸之经典、咒语用之,而觋爸于文气之较深者,亦不能解。至江南所谓师娘之类,以看香头鬼神附体之事惑人,亦皆女巫之类耳。今中国之道教,虽与通行之巫觋似有分别,然其祈祷禁咒之术,何以异耶。 祝,《说文》“祝主赞事者”,此为以言词告于鬼神之人。《诗·楚茨》云:“工祝致告”,是也。又为迎送鬼神享祀,从旁侑劝之人,详见《仪礼》。《楚辞·招魂》亦云:“工祝招君,背行先些”,此言祝迎神而导之入也。故祝须有口才,以美言悦神。孔子云:“不有祝之佞……难乎免于今之世矣。”(见《论语》)凡祝有告神之致飨词,亦有代神致答之赐嘏辞。今举《后汉书·祭祀志注》以见一斑:“丁孚《汉仪》有桓帝祠恭怀皇后祝文,曰:‘孝曾孙皇帝志,使有司臣太常抚,夙兴夜处,小心畏忌,不堕其身,敢用絜牲一元大武、柔毛、刚鬣、商祭、明视、芗萁、嘉荐普淖、咸鹾丰本、明粢、醪,用荐酎事于恭怀皇后,尚飨。’《嘏辞》云:‘赐皇帝福,恭怀皇后命工祝,承致多福无疆于尔孝曾孙皇帝,使尔受禄于天,宜稼于田,眉寿万年,介尔景福,俾守尔民,勿替引之。’”后代除家庭外,凡神庙皆以道士为庙祝,今俗称为太保者也。 史在周代,甚为重视,一切帝王神话,皆由彼传说。嗣后另成专家,不与巫祝为缘矣。 第二节 秦汉之方士 当战国之初,神仙之说,楚国已高谈之,《楚辞·远游》云:“飡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气入而粗秽除。”“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玉色以脃颜兮,精纯粹而始壮。”盖在战国之季,不第呼吸吐纳,为当世所习慕,且升仙之谈,亦为所乐道。而老子之言,亦遂引用焉。故《远游》又云:“载营魄而登霞兮,掩浮云而上征。命天阍其开关兮,排阊阖而望予。召丰隆使先导兮,问太微之所居。集重阳入帝宫兮,造旬始而观清都。朝发于大仪兮,夕始临乎于微闾。屯余车之万乘兮,纷容与而并驰。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逶迤。建雄虹之采旄兮,五色杂而炫耀。服偃蹇以低昂兮,骖连蜷以骄傲。骑胶葛以杂乱兮,班漫衍而方行。挽余辔而正策兮,吾将过乎句芒。历太皓以右转兮,前飞廉以启路。阳杲杲其未光兮,凌天地以径度。风伯为余先驱兮,氛埃辟而清凉。凰皇翼其承旂兮,遇蓐收乎西皇。揽彗星以为施兮,举斗柄以为麾。叛陆离其上下兮,游惊雾之流波。时暖其莽兮,召玄武而奔属,后文昌使掌行兮,选署众神以并毂。路漫漫其修远兮,徐弭节而高厉,左雨师使径侍兮,右雷公以为卫。欲度世以忘归兮,意咨雎以担挢,内欣欣而自美兮,聊偷娱以淫乐。”可见楚国对于仙人之说,已极烂漫之至。而齐、燕方士,尤播传于北方,此其何故欤?战国诸王,贵极富溢,所不足者,长生不老,升为神仙耳。然欲使彼等效呼吸引申静坐默想之功,决所不耐。方士乃迎合之,为之求仙及长生药,使可不劳而获成仙。此彼辈之所甘心,不惜耗人民之脂膏金钱,供方士之用者也。故《史记·封禅书》云:“自齐威宣时,驺子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秦帝而齐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而宋毋忌、正伯侨、充尚、羡门子高最后皆燕人,为方仙道,形皆销化,依于鬼神之事。驺衍以阴阳主运显于诸侯,而燕齐海上之方士,传其术不能通。然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不可胜数也。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及至秦始皇并天下,至海上,则方士言之不可胜数。始皇自以为至海上而恐不及矣,使人乃赍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及汉武帝尊少君,少君言于上曰:“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乃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常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于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与剂同)为黄金矣。”于是祠祭服食之术皆由此盛。刘向为汉大儒,成帝时亦学烧炼黄白之术。《汉书·刘向传》云:“上复兴神仙方术之事,而《淮南》有《枕中鸿宝苑秘书》,书言神仙使鬼物为金之术,及邹衍重道延命方。世人莫见,而更生(即刘向)父德,武帝时治淮南狱得其书。更生幼而读诵,以为奇,献之,言黄金可成。上令典尚方铸作事,费甚多,方不验。”而《列仙传》亦相传为向所撰焉。王莽专心复古,亦好神仙之言,《莽传》云:“伏念《紫阁图文》,太一、黄帝、皆得瑞以仙。”又《汉书·郊祀志》云:“王莽种五粱禾于殿中,各顺色置其方面,先鬻(与煮同)鹤(亦作髓)毒冒犀玉二十余物渍种,计粟斛成一金。言此黄帝谷仙之术也。”(师古注)“五色禾也,谷永所谓耕耘五德也。”(谷永亦成帝时学者,但不信仙道)其勤求升仙可想。其时有道士西门君惠,刘向之子歆信其言,欲代莽为帝而卒被杀者,亦即方士也。迄于东汉,此风弥彰,所谓方士之道术,已渐合并于道教之中。《后汉书·方术传》云:“神经、怪牒、玉策、金绳,关扃于明灵之府,封縢于瑶坛之上者,靡得而窥也。至乃河洛之文,龟龙之图,箕子之术,师旷之书,纬候之部,钤决之符,皆所以探抽冥赜,参验人区,时有可闻者焉。其流又有风角、遁甲、七政、元气、六日七分、逢占、日者、挺专、须臾、孤虚之术,及望云、省气、推处祥妖,时亦有以效于事也。而斯道隐远,玄奥难原。”由是一切占卜星纬之法,亦皆并入于道教之中。三国之士,更耽其说。魏文帝《典论》曰:“颍川却俭能辟谷,饵伏苓。甘陵甘始亦善行气,老有少容。庐江左慈知补导之术,并为军吏。初,俭之至市,伏苓价暴贵数倍,议郎安平李覃学其辟谷,餐伏苓,饮寒水,中泄利,殆至殒命,后始来,众人无不鸱视狠顾,呼吸吐纳,军谋祭酒弘农董芬为之过差,气闷不通,良久乃苏。左慈到,又竞受其补导之术,至寺人严峻往从问受,阉竖真无事于斯术也。人之逐声,乃至于是。光和中,北海王和平亦好道术,自以当仙。济南孙邕少事之,从至京师,会和平病死,邕因葬之东陶。有书百余卷,药数囊,悉以送之,后弟子夏荣言其尸解,邕至今恨不取其宝书仙药。刘向惑于《鸿宝》之说,君游眩于子政之言,古今愚谬,岂惟一人哉。”东阿王作《辩道论》曰:“世有方士,吾王悉所招致,甘陵有甘始,卢江有左慈,阳城有却俭。始能行气导引,慈晓房中之术,俭善辟谷,悉号有三百岁。卒所以集之于魏国者。诚恐世人之徒,接奸宄以欺众,行妖慝以惑民,岂复欲观神仙于瀛洲,求安期于海岛,释金辂而履云舆,乘六骥而弄飞龙哉。自家王与太子及余兄弟,咸以为调笑,不信之矣。然始等知上遇之有恒,奉不过于员吏,赏不加于无功,海岛难得而游,六黻难得而佩,终不敢进虚诞之言,出非常之语。余常试却俭,绝谷百日,躬与之寝处,行步起居自若也。夫人不食七日则死,而俭乃如是,然不必益寿可以疗疾,而不惮饥馑焉。左慈善修房内之术,差可终命,然自非有志至精,莫能行也。甘始者,老而有少容,自诸术士咸共归之,然始辞繁寡实,颇有怪言。余常辟左右,独与之谈,问其所行,温颜以诱之,美辞以导之。始语余,吾本师姓韩字世雄,尝与师于南海作金,前后数四,投数万斤金于海。又言,诸梁时,西域胡来献香罽腰带割玉方,时悔不取也。又言,车师之西国,儿生擘背出脾,欲其食少而努行也。又言,取鲤鱼五寸一双,令其一煮药,俱投沸膏中,有药者奋尾鼓鳃,游行沉浮,有若处渊,其一者已熟而可啖。余时问言,率可试不?言是药去此逾万里,当出塞。始不自行,不能得也。言不尽于此,颇难悉载,故粗举其巨怪者。始若遭秦始皇、汉武帝,则复为徐市、栾大之徒也。”故道教之方术,遂以多端。试引《渊监类函》道部崔元山《濑乡记》曰:“老子为十三圣师,养性得仙,各自有法,凡三十六。或以五行六甲陈,或以服食度骨筋,或以深巷大岩门,或以呼吸见丹田,或以流理还神丹,或以歔歙游天山,或以元阳长九分,或以恬澹存五官,或以清净飞凌云,或以三神建斗回,或以三五竟复还,或以声罔处海滨,或以三黄居魄魂,或以太乙行成均,或以六甲御六丁,或以祭祀致鬼神,或以吹呴沉深泉,或以命门固灵根,或以璇玑得玉泉,或以专守升于天,或以混沌留我年,或以把握知塞门,或以太乙柱英氛,或以虚无断精神,或以黄庭乘僮人,或以柱天得神仙,或以玉衡上柱天,或以六甲游玄门,或以导引俛仰伸,或以寂寞在人间,或以药石上腾云,或以九道致红泉,或以厥阴三毛间,或以去欲但存神。”其门类之纷歧,盖不可胜计,然皆由秦、汉方士汇集而来。今之《道藏》,亦莫能外是耳。 [book_title]第六章 道教之形成 第一节 于吉太平道及张角 迨后汉时,而道士之名称遂固定,而道之名亦由是起。王莽时道士西门君惠,桓谭《新论》尚称为方士,可证方士改称道士,端在前后汉交替之时也。《后汉书·第五伦传》云:“所过辄为粪除而去,陌上号为道士。”此可见道士以清洁为标帜,人民皆习知其名矣。至顺帝时而有太平道出现。《后汉书·襄楷传》云:“初,顺帝时,琅邪宫崇诣阙,上其师于吉于曲阳泉水上所得神书百七十卷,皆缥白素朱介,青首朱目,号《太平清领书》。其言以阴阳五行为宗,而多巫觋杂语。有司奏:‘崇所上妖妄不经’,乃收藏之,后张角颇有其书焉。”注引“《太平经》(按今《道藏》中尚有之,在太平部,凡一百十九卷,云多缺卷)曰:‘吾书中善者,悉使青下而丹目,合乎吾之道乃丹青之信也。青者主仁而有心,赤者太阳,天之正色也。’‘天失阴阳则乱其道,地失阴阳则乱其财,人失阴阳则绝其后,君臣失阴阳则其道不理,五行四时失阴阳则为灾。今天垂象为人法,故当承顺之也。’又曰:‘天上有常,神圣要语,时下授人以言,用使神吏应气而往来也。人众得之谓神咒也。咒百中百,十中十,其咒有可使神为除灾疾,用之所向无不愈也。’”桓帝时,襄楷又上书言:“前者宫崇所献神书,专以奉天地顺五行为本,亦有兴国广嗣之术,其文易晓,参同经典,而顺帝不行。”注引“《太平经典·帝王篇》曰:真人问神人曰:‘吾欲使帝王立致太平,岂可闻邪。’神人言:‘但顺天地之道,不失铢分,则立致太平。元气有三名,为太阳、太阴、中和;形体有三名,为天、地、人;天有三名,为日、月、星,北极为中也。地有三名,为山、川、与平土;人有三名,为父、母、子;政有三名,为君、臣、人;此三者,常相得腹心,不失铢分,使其同一,扰合成一家,立致太平,延年不疑也。’又问曰:‘今何故其生子少也。’天师曰:‘善哉,子之言也,但施不得其意耳。如令施其人,欲生也,开其玉户,施种于中,比若春种于地也,十十相应和而生,其施不以其时,比若十月种物于地也,十十尽死,固无生者。真人欲重知其审,今无子之女,虽日百施其中,犹无所生也,不得其所生之处,比若此矣。是故古者圣贤不妄施于不生之地也,名为亡种竭气而无所生成。今太平气到,或有不生子者,反断绝天地之统,使国少人。理国之道,多人则国富,少人则国贫。今天上皇之气已到,天皇气生物,乃当万倍其初天地。’”此实道教经典之缘起,即真人天师之名位亦由此出(真人之称,已见《庄子》。天师名词,亦袭用《庄子》黄帝称牧马童子者)。 未几而张角之乱作。张角亦主张太平道者也。《后汉书·皇甫嵩传》云:“初,巨鹿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跪拜首过,符水咒说以疗病,病者颇愈,百姓信向之。角因遣弟子八人使于四方,以善道教化天下,转相诳惑,十余年间,众徒数十万。连结郡国,自青、徐、幽、冀、荆、扬、兑、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将军号也,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书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驰敕,诸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为标帜,时人谓之黄巾,亦名为蛾贼,杀人以祠天。角称天公将军,角弟宝称地公将军,宝弟梁称人公将军,所在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其后张角虽平,而于吉尚传道江南。《三国志·孙策传》注引《江表传》曰:“时有道士琅邪于吉,先寓居东方,往来吴会,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吴会人多事之。策尝于郡城门楼上,集会诸将宾客,吉乃盛服,杖小函,漆书之,名为仙人铧,趋度门下。诸将宾客三分之二下楼迎拜之,掌宾者禁诃不能止。策即令收之,诸事之者悉使妇女入见策母,请救之。母谓策曰:‘于先生亦助军作福,医护将士,不可杀之。’策曰:‘此子妖妄,能幻惑众心,远使诸将不复相顾君臣之礼,尽委策下楼礼拜之,不可不除也。’诸将复连名通白事陈乞之。策曰:‘昔南洋张津为交州刺史,舍前圣典训,废汉家法律,常著绛帕头,鼓琴烧香,读邪俗道书,云以助化,卒为南夷所杀。此甚无益,诸君但未悟耳。今此子已在鬼箓,勿复费纸笔也。’即催斩之,悬首于市,诸事之者,尚不谓其死,而云尸解焉,复祭祀求福。”《志林》曰:“初,顺帝时,琅邪宫崇诣阙,上师于吉所得神书于曲阳泉水上,白素朱界,号太平青领道,凡百余卷。顺帝至建安中五六十岁,于吉是时近已百年。”今称道士为黄冠,盖即袭黄巾之服色,而张津著绛帕头,又为后代红巾所自仿也。 第二节 《太平清领书》与《太平经》之关系 于吉之太平清领道,《后汉书注》所引之《太平经》,已备引于前。惟两者之关系如何,有研究之必要。日本小柳司气太曾有极详之考证,兹特移译于下,而删其冗繁,及已引于前节之经文。盖《太平经》虽在今日为道教所不注重,然实可谓为道经之最先者,非若《道德》、《南华》诸经,借诸道家者可比也。 (一)序说 《后汉书·襄楷传》:“楷,恒帝延熹九年上疏云:‘臣前上琅邪宫崇受于吉神书,不合明德。’”章怀太子注:“神书即《太平清领书》。”葛洪《神仙传》卷十:“宫嵩者琅邪人也,有文才,著书百余卷。师事仙人干吉,汉元帝时,崇随吉于曲阳泉上,遇天仙。授吉青缣朱字《太平经》十部。吉行之得道。以付崇,后上此书。书多阴阳否泰灾眚之事,有天道,有地道,有人道,云治国者用之,可以长生,此其旨也。崇服云母,数百岁有童子之色,后入纻屿山仙去。”宫嵩即宫崇,干吉即于吉,《神仙传》谓其前汉时代人,至顺帝时代犹生存,达二百岁以上,是神仙家妄诞之谈。其师于吉事迹,《三国志·吴志》卷一《孙策传》裴注引《江表传》、虞喜《志林》、《搜神记》及《吴历》,献帝建安五年,孙策杀于吉,距顺帝时代七十五年,吉寿恐垂百岁,则实有其人也。 《抱朴子》内篇卷十四《勤求篇》:“干(《藏》本作于)吉、容嵩、桂帛诸家各著千所篇(孙星衍本,案容为宫之误)。”卷十九《遐览篇》云:“《太平经》五十卷。”《广弘明集》卷十三,法琳《辨正论》:“道士所说,赦王之世,千室疾病,致感老君,授百八十戒,并《太平经》一百七十篇。”玄嶷《甄正论》云:“又有《太平经》一百八十卷,是蜀人于吉所造。此人善避形迹,不苦录佛经,多说帝王理国之法,阴阳生化等事,皆编甲子,为其部帙。”其所说多少有异。惟《辨正论》引道士所说,信《太平经》一书,晋代尚存在明矣。 今就《道藏》及《后汉书》章怀太子注,与其他道经及类书所引证,知现行之《太平经》,至少在唐代已有之。 章怀注曰:“神书即今道家《太平经》也。其经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为部,每部一十七卷也。”(《神仙传》同)今所见《太平经》,最初十卷分十干,特丁部卷四有《胞胎阴阳规矩正行消恶图》篇名,其他无之,自第十一卷,皆附篇名,直至第百十九卷,其间有缺本,表如下: 最初十卷,甲至癸,名《太平经钞》,不知为钞写,为拔萃?此甲至癸十部,盖记全体纲领,以后则敷衍其说也。章怀注按,十干十卷各分十七卷,合计百七十卷。整然如现行《太平经》,后人或编纂纷乱耳。今举章怀注所引五条与现行《太平经》异同如下: 其一,《太平经典·帝王篇》曰:“真人问神人曰:吾欲使帝王立致太平,岂可闻邪。”(详见前节)此见经文戊部卷二和三气兴帝法王。 其二,“又问曰:今何故其生子少也。”(详见前节)此见戊部卷五,但仅存“理国之道,多人则国富,少人则国贫”三句。 其三,《太平经》曰:“吾书中善者悉使青下而丹目。”(详见前节)此见丁部卷四及庚部卷七。 其四,《太平经》曰:“天失阴阳则乱其道。”(详见前节)此无所见,但庚部卷七有“天地不并力,凡物无从得成,君臣不并力,凡事无从得理”云云,与此同意。 其五,《太平经》曰:“天上有常,神圣要语。”(详见前节)此见卷五十,《神祝文诀》第七五。 更阅唐代道教之类书,于《一切道经音义》妙门由起(七六〇)引二条:《太平经》云:“道者乃天地所常行,万物所受命也。”又云:“能得太上之心者,皆无形自然,天仙大人,有真道乃能得太上之心。余者何因得与相见乎。” 此书为玄宗时敕史荣等编纂,《新唐书·艺文志》仙家《道藏音义目录》一百三十卷。 《三洞珠囊》十卷,为唐代王悬河编修者,其中引四条云: 其一,《太平经》第三十三云:“真人问曰:凡人何故数有病乎?神人答曰:故肝神去出游不时还,目无明也。心神去不在,其唇青白也。肺神去不在,其鼻不通也。肾神去不在,其耳聋也。脾神去不在,令人口不知甘也。头神去不在,令人晦冥也。脑神去不在,令人腹中央甚不调,无所能化也。四肢神去,令人不能自移也。夫神精,其性常居空闲之处,不居污浊之处也。欲思还神,皆当斋戒香室中,百病消亡。不斋不戒,精神不肯还反人也,皆上天共诉人也。所以人病积多,死者不绝。”现今《太平经》无之。 其二,《太平经》第四十五卷又云:“今天不恶人有庐室也,乃恶人凿地太深,皆为创伤。或得地骨或得地血者,泉是地之血也,石为地之骨也。地是人之母,妄凿其母,母既病愁苦,所以人固多病不寿也。凡凿地动土,入地不过三尺为法。一尺者阳所照,气属天也。二尺者物所生,气属中和也。三尺及地身,气属阴。过此而下者伤地形,皆为凶也。古者依山谷岩穴,不兴梁柱,所以其人少病也。后世贼土过多,故多病也。又云:有问者曰:今时有近流水而居,不凿井,何故多病不寿何也。答曰:如此者,是明天地既怒及其比伍,更相承负,比如一家有过及其兄弟也。是知旁地皆下得水,水乃地之血脉,宁不病乎。又云:有问者曰:今人或有不动土,有所立,系旦时,有就故舍,自若有凶,何也。答曰:如是者,行动不利,犯神凶也。问曰:犯何神也。答曰:神者非一,不可务名也。又云:有问者曰:今有起土反吉,无病害者,何也。答曰:皆有害。但得良善地者,不病害人也,久久会且害人也。故大起土有大凶恶,小起土有小凶恶,是即地忿使神灵以此之灾害多病人也。又云:有问者曰:今河海下田作室庐,或无柱梁,入地三尺,辄得水,复当云何也。答曰:此同为害也。宜复浅之者,地之薄皮也,近地经脉也。若人有厚皮难得血,血出亦为伤也。薄皮者易得血,出血亦为伤也。夫伤人者,不复道其皮厚与薄也,见血为罪也。人不欲见伤,伤之则怒,地何独欲乐见伤之哉。夫天地乃人之真本,阴阳之父母也。而子何从当得伤其父母乎。又云:有问者曰:今子当得饮食于母。故人穿井而饱之,有何过乎?答曰:不尔。今人饮其母,乃就其出泉之处也。故人乳者人之泉也,若地有水泉也,事饮人也。今岂可无故穿凿母皮肤,而饮其血汁耶?”(《三洞珠囊》卷一)现存《太平经》四十五,《起出书诀》第六十一拔萃,丙部第三卷细说之。 其三,《太平经》第一百一十四云:“青童君采飞根,吞日景,服开明灵符,服月华符,服除二符,拘三魂,制七魄,佩皇象符。服华丹,服黄水,服回水,食刚,食凤脑,食松梨,食李枣,白银紫金,服云腴,食竹笋,佩五神符。备此变化无窥,超凌三界之外,游浪六合之中。”(《三洞珠囊》卷三)《太平经》第一百二十云:“是故食者命有期,不食者与神谋。食气者种明达,不饮不食,与天地相成矣。”(《三洞珠囊》卷四) 其四,第一百四十五云:“问曰:上中下得道度世者,何食之乎?答曰:上第一者食风气,第二者食药味,第三者少食,裁通其肠胃。”又云:“天之远而无方,不食风气,安能疾行周流天之道哉。又当与神吏通功共为朋,故食风气也。其次当与地精并力,和五土。高下山川,缘山入水,与地更相通共食功。不可食谷,故饮水而行也。次节食为常,未成固象,凡人裁小别耳,故少食以通肠,亦其成道之人。”(同上) 以上四节有前记缺卷中文,而鄙见一一四卷之佚文,恐后人附加,后文辨之。 《珠囊》卷九,记老子尹喜至西国,作《化佛胡经》六十四万言,以与胡王,归中国作《太平经》。 《道要灵祇神鬼品经》一卷(八七五)何时编纂不明,恐唐代作,其《灵祇神品》,引《太平经》四条。 其一,“夫神者因道而行,不因德也。故用道者与神明,用德者与神谋。德之与德更明,思神与人内相恃,皆令可睹。”(现在《太平经》) 其二,“古者神圣真人皆能守道,清净之时,旦食,诸神皆呼而与其语言,此若今人呼客矣。”(乙部卷二)“天地四时五行众神,更真人命录,可不敬重念报其恩。不欲为善事,反天神,天神使风雨不调,行气转易,当寒反温,当温反寒。”(庚部卷七) 其三,“大神比如国家忠臣治辅公,名为大神。大神有小私,天见闻知复退矣,故不敢懈息,小神者安得自在。”(现在《太平经》) 其四,“四时之精神,犹风也水也,随人意而为邪正。人正则正,人邪则邪,故须得其人,乃可立事也。不得其人,道难用也。夫水本随器方圆,方圆无常,风气亦随人治,为善恶无常,此其明戒也。天地之神与风气,影响随人,为明戒耳。”(现在《太平经》) 一般类书,即《艺文类聚》、《北堂书钞》、《白孔六帖》三书,有引证本经者。《初学记》卷二三道士第三引《太平经》曰:“悟师一人,教十弟子,十以教百,百以教千,千以教万”一条,类似本经卷三七五《事解承负法》,第四八“今一师说教,教十弟子”云云一节。 更下《云笈七签》,得下三条: 其一,《太平经》云:“文者生于东,明于南。故天文生东北,故书出东北,而天见象。虎有文章,家在寅,龙有文章,象在辰。文者生于东,盛于南,是知夏文初出在东北也。”(《云》卷七,《太平》丁部卷四,及卷六五,《王者赐下法》第一〇〇) 其二,《太平经》云:“何以初思守一也,一者数之始也,一者道之生也,元气所起也,天之纲纪也。”(《云》卷四九,《太平》卷三七五,《事解承负法》第四八) 其三,《大平经》云:“何谓为多言。然一言而致大凶,是为上多言人也。一言而致辱,是为中多言人也。一言而见穷,是为下多言人也。夫古今圣贤也,出文辞满天地之间,尚苦其少有不及者,故灾害不绝。后生贤圣复重言之,天下以为法,不敢厌其言也。故言而除害者,常苦其少。是以善言无多,恶言无少。故古之圣人,将言也皆思之。圣心出而成经,置为人法。愚者出言为身灾害,还以自伤。”(《云》卷八九,当为佚文) 《太平御览》卷六五九有三条,卷六六〇有一条,卷六六八有三条。其文多少差异,皆在现存《太平经》。唯卷六七一一条及卷六七七一条佚文,可疑。卷六六六引十五条,此十五条,仙人方士传记中,有魏、晋时代人,又记陶弘景事。弘景梁武大同二年(西历五三六年)没,当与后汉顺帝时代生存之于吉、宫嵩所藏神书之论,无所差别。但现今《太平经》与《太平清领书》全然为别种书。 如前述在现存《太平经》或因缺数十卷,想此十五条亦当在其中。鄙见此十五条原来《太平经》已佚。或《御览》编纂者之误,乃至印刷之误,否则为赵宋时代《太平经》,后人有窜入者。何则,《太平经》性质为寓言的,非记历史的事实。一读《太平经》,虽何人亦首肯也。自一卷迄百十九卷,概称三皇五帝五霸,其他个人的名称年号地名,其论皆如捕风。如此书中,史实所记十五条可证。 盖唐代《太平经》,即章怀太子之《太平清领书》,即为现行《道藏》中之《太平经》,可无疑义。然篇卷次序,字句异同,果为襄楷上于吉、宫嵩等之《太平清领书》否,即章怀太子所注者否,更当研究。实则《太平经》引证前所记书物,皆唐、宋时代以前,即魏、晋、南北时代书物。《太平经》名称所引证之文之现存者,则旁证为难,不能不以现行《太平经》研核之,而决定其时代也。 (二)《太平经》之内容 《太平经》者太平之意味,天运循环,近天下太平时。故帝王乘此气运,奉体天意行善政,为本经之人所示喻。以神人真人问答之体,记其根本思想。前节引证《后汉书》注“元气有三名,太阳太阴中和”云云,配当天地人三才而分说。 以上三者间,各相调和,有自然之原则,故男子为天,女为地,其间生子,则为父母,一家平和。地为臣,天为君,在一家如父,君臣一致,人民蒙其恩惠,万物自调和,天下太平。 自然即道,道有阴阳五行。《周易》分阴阳八卦,皆中国古代自然哲学,至汉代,此二者合流,而有五行八卦说。《淮南子·本经》训《天文训》云:“其一,人君当奉体天意,天以阴阳四时五行为天使,命令人界。故人君当从此时令。”《淮南子·天文训》云:“人主之情,上通于天,故诛暴则多飘风,枉法令则虫螟,杀不辜则国赤地,令不收则多淫雨。四时者,天之吏也。日月者,天之使也。星辰,天之期也。虹蜺彗星者,天之忌也。”即本经戊部卷五:“夫皇天以四时为肢,地以五行为体。肢主盛衰,体主规矩,此九神同流天下。”又见巳部第六卷《五行神吏》语。 《淮南子》同篇又有刑德之说,刑德犹如阴阳,十一月四月阳即德,五月十二月阴即刑,八月二月,阴阳平均,刑德合门。人主顺此时令以行政令,而阴阳刑德所舍室、堂、庭、门、巷、术、野七舍,其表如下: 德 巳 野——月 四 辰 巷——月 三 卯 门——月 二 寅 庭——月 正 丑 堂——月十二 子 室——月十一 乾 刑 亥 野——月 十 戌 室——月 九 酉 门——月 八 申 庭——月 七 未 堂——月 六 午 巷——月 五 坤 本经内部第三卷及第四四卷案书《明刑德法》第六〇说之曰:“夫刑德者,天地阴阳神治之明效,为万物人民法度。”更应用《周易》乾坤二卦,其表如下: 灾祥之说,前汉成帝时代,齐人甘忠可伪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言:“汉家天运将终,更新受天命,因天帝使真人赤精子传我此书。”李寻、夏贺良等信之,更进说哀帝曰:“成帝不应天命,故无继嗣,今陛下久疾,天变地异起,是天谴告,宜改元易号,以一扫邪气,益年寿,生皇子,灾异自消。”哀帝听之,建平二年改元太初元将元年,自称陈圣刘皇帝。(《前汉书》卷七五《李寻传》) 更至后汉,杨厚于顺帝永建二年依图谶之说,谓汉家三百五十年际厄运,上书当修明法宪(《后汉书》卷六十上)。郎觊于顺帝阳嘉二年,奏陈七事。本于《诗纬》,谓汉兴以来三百三十九岁,际会一大变革时期(《后汉书》卷六十下),襄楷信《太平清领书》亦为此类明矣。而襄楷推荐朝廷此书之故,如前述,以乘太平气运施新政,同一意味,当时失皇子,无继嗣,然如前述,《太平经》以阴阳中和三位一体为骨,谓阳即天,为人君,阴即地,为皇后,依此自于中和有皇子诞生,否则失中和之道。曰:“夫贞男不施,贞女不化,阴阳不交,灭绝世类。二人绝天地之统,贪虚伪之名,反无后世,失其实核,此天下大害也。”(丙部卷三及卷三五,《一男二女法》第四二,按贞男贞女,贞与正同) 更叙阳尊阴卑之关系云:“天法,阳数一,阴数二。……故当二女共事一男也,何必二人共养一人乎?尊者之傍,不可空,为一人行,一人当立其旁,给待其不足。故一者乃象天也,二者乃象地也,人者乃天地之子,故当象其父母(按人君多数女官)。今天下失道以来,多贱女子,而反贼杀之。令使女子少于男子,故使阴气绝,不与天地法相应。”(卷三五《分别贫富法》)“夫男女阴阳者,本元气之所始起,阴阳之门户也。人所受命之处是其本也。故男受命者,盈满而有余,其下左右尚有一实,上者盈满而有余,常施下阴,而积聚有余。”(巳部卷六及卷九三,《阳尊阴卑法》第一三八) 顺帝阳嘉二年正月,郎觊上奏,谓当时宫殿官府之土木皆极奢侈,故山陵数度炎上,谏者引《易天人应》(纬书名)之语。《太平经》云:“地乃人之母,大兴土功,是子母害同。地下一尺,阳气所照。二尺,则万物生气所生,为天地中和之处。三尺,地之本身,发掘土地而营家屋,作园地,皆害阴阳中和三位一体太甚。”(丙部卷三及卷四五,《起土出书诀》第六一)又以为俗人事死亲与生时同,是误阴阳道理也。人死为阴,事阴如阳,阴气遂压阳,诸种灾祸起。曰:“上古之人,理丧但心至而已。送终不过生时,人心纯朴少疾病。中古理渐失法度,流就浮华,竭尽财篇送终之具。而盛于条记,而鬼神益盛,民多疾疫,鬼物为祟,不可止。下古更炽,祀他鬼而兴阴,事鬼神而害生民,臣乘君权,女子专家,兵革暴起。”云云。(丙部卷三及第三六卷,《事死不得过生法》第四六,按:此事因当时葬仪奢侈,故有此言。见王符《潜夫论·浮侈篇》,妇女子溺于巫祝迷信,贵戚厚葬,物力滥费。) 据范史所记,《太平清领书》多巫觋杂语。今寻《太平经通览》,瘦语谜诗之类。其言云:“吾宗十一明为止,丙午丁巳为祖始。四口理事万事理,子巾用角治其右,潜龙勿用欿为纪,人得见之寿且久,治百万人仙可待,善治病者勿欺殆。乐乎长安市,使人寿如西王母,此若四时周反始,九十字策传方士。” 襄楷时,桓帝崇信黄老浮屠,尚清虚无为,如二氏修守一之德。然帝沉溺女色,极口腹之欲。《太平经》遂有守一之说:“夫一者,道之根也,气之始也,命之所系属,众心之主也。……守一者,天神助之。……故头之一者,顶也。七正之一者,目也。腹之一者,脐也。脉之一者,气也。五脏之一者,心也。四肢之一者,手足心也。骨之一者,脊也。肉之一者,肠胃也。能坚守知此道意,得道者令人仁,失道者令人贪。”(乙部第二) 其他尚有三虫(三尸)说,尸解说,身中诸神说,功过说,避谷说,此书皆已有之,皆具见于后篇。然已可见后来道教之说,皆已见于《太平经》矣。 (三)与天师道相同之点 如前述,《太平清领书》即《太平经》,为张角所同持,而张角及张道陵之五斗米道,与此有同一之点。述于下: 其一,禁酒。《典略》云:“五斗米道严禁饮酒。”《太平经》戊部卷三,酒者水之王(旺同字),水王当剋火,火者君德也,急断酒以全火德。 其二,顺时令。五斗米道政治,顺日日之生活,不违自然之时令。即如春夏禁杀戮,为其一例,是《太平经》全部之主意。故庚部卷七,心与天地同,不犯时令也。 其三,义舍。五斗米道各地设无料之旅舍施米。《太平经》亦于各地设三丈四方之家屋,其理由为依天启之文字,依天地之气,其表现依时与地有不同,故天文地理干支之诸现象,皆天启之文字。上依圣人之教,下依愚人之思想。天启之警告,千差万别。人君当使天下之州郡、建宅、封(一作箱)置,一般之意见,征古来相传之道书,以为自鉴(乙部第二,辛部第八卷四一,《件古文名书诀》,及卷八八,《作来善恶诀》第一二九)。盖其主意,防言论壅塞。为黄巾贼作义舍之本。一面为服事社会公共事业之机关,一面为其扩张流言蜚语。《皇甫嵩传》所云:“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云云,自京都以至各地之门户城壁,凡义舍必揭示此条,以摇动人心者也。 其四,道德的要素。《太平经》之伦理思想,孝为第一,为中国国民性之根本思想。一者天地人,父母子三位一体之说。人为天地之子,顺时令,为子之于父母。其他言诚心实意,亦为黄巾贼之服事社会,亦如《太平经》中所记(丁部卷四及卷六七,《六罪十治诀》第一〇三)揭示人生之六大罪,其第三,积财亿万,不肯救穷周急,使人饥寒而死,其罪不除;第五,天生人,幸使人人有筋力,可以自衣食,而不肯力为,反使饥寒,负先人之体,而轻休其力,其罪不除。《太上感应篇》、《阴骘文》等所云:开凿道路,便利众人之善行亦当为之。 其五,忏悔。张道陵等之所说,疾病之时,一室闲居,告白平生过失,饮符水平愈,《太平经》云:病气阴阳不调和,此为子反父母天地之意而生者也。凡上寿百二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达百二十以上。百二十以下皆谓夭死。流产未成人,乃先祖之余殃。头痛为天气不悦,足疾为地气不悦。五脏之疾为五行之气相战,四肢之疾为四时之气不和,聋盲为失三光之度。(乙部卷二) 其六,老子。五斗米道尊敬老子而讽诵其书。今《通览太平经》,引证儒教之经典甚稀,而采《老子》甚多。如守一,即其一也。其他尚有之,不备述。 (四)疑问 以上叙述,现存之《太平经》,传《太平清领书》之面影,为道教最初之经典。然此书除见于现存《道藏》外,正史之《艺文志》、《经籍志》及其他各家之书目,记载批评者甚少。《太平经》之始见正史著录,为《宋史·艺文志》,误以为襄楷作。盖《道藏》之书,为士君子之所不研究也。故《文献通考》(《经籍考》第五二)谓《太平经》云:此经世不见,闲人如余,幸日际奎运,得读此书而批评之,诚幸福之至。 本经之一班既缕述,其成立年代,为一疑问。本经卷一卷,其记茫洋不明。在上古有上圣金关后圣九玄帝君,姓李之神仙,悲百六阳九之灾祸,于壬辰之年出现,传此《太平经》世间。而辅以神仙曰上相方诸宫青童君、上保太丹宫南极元君、上傅白山宫太素真君、上宰西城宫总真王君,共四仙。鄙见此一篇乃后人加入本经者,陶弘景《真灵位业图》(七三)列记神仙之名,第三之中位,太极金关帝君姓李(壬辰下教太平主)。第二,中位之左位,左辅后圣上宰西城两极真人总真君(姓王,名远,字方平。紫阳君弟讳,司命茅君师),《真诰》(六三七——六四〇),《登真隐诀》(一九三)亦有方诸青童君之名称。此等多见于干吉以后,当时道教大发达,有制造种种之必要。故《太平经》第二卷以下,除司命神一个以外,单有神人、真人、天师天君之名而已。及至《上清后圣道君别记》(一九八)仍与第一卷大同小异,而号此书为方诸东宫青童君传弟子王远游作。而此别记与《智慧消魔真经》五卷(一〇三二)相关。按王远游恐即前记王远字方平,其事迹,葛洪《神仙传》卷二,称为桓帝时代人。 本经卷一百四至一百七复文有篆书似别体之文字,大抵为咒文。更最后卷一九九之后《太平经》复文序有一篇,咒文单行,意味不明。其序文叙本经自金关后圣帝君、经青童君西城王君傅帛和(见《神仙传》卷七),帛和授之干吉。南朝丧乱,一旦湮没。陶弘景弟子桓法,一时发现于源谷之间。陈宣帝时,道士周智响奉敕得之,清习经旨,时称太平法师。宣帝在陈氏五主中为最贤明者,亦不能行之。今际壬辰太平之气将至,凡出四部九十五章,二千一百二十八字,皆《太平》本文。其三百六十二章,是干吉从本文中演出,并行于世。以后相辅,成教而传受焉,故不谬也。其说不明,恐是隋唐际所作,聊备参考,要有后人附加者耳。 第三节 张陵天师道及孙恩 然后汉之季,以道术惑人者,尚不止此。《三国志·张鲁传》云:“祖父陵(道教称为张道陵)客蜀,举道鹄鸣山中。造作道书,以惑百姓,从受道者出五斗米,故世号称米贼。陵死,子衡行其道。衡死,鲁复行之。”“鲁遂据汉中,以鬼道教民,自号师君。其来学道者初皆名鬼卒,受本道已信,号祭酒,各领部众,多者为治头大祭酒。皆教以诚信不欺诈,有病自首其过,大都与黄巾相似。诸祭酒皆作义舍,如今之亭传,又置义米肉,悬于义舍,行路者量腹取足,若过多,鬼道辄病之。犯法者,三原然后乃行刑,不置长吏,皆以祭酒为治,民夷便乐之。”注引《典略》曰:“熹平中,妖贼大起,三辅有骆曜,光和中,东方有张角,汉中有张脩。骆曜教民缅匿法,角为太平道,脩为五斗米道。太平道者,师持九节杖为符祝,教病人叩头思过,因以符水饮之,得病,或日浅而愈者,则云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则为不信道。脩法略与角同,加施静室,使病者处其中思过。又使人为奸令祭酒,祭酒主以《老子》五千文使都习,号为奸令。为鬼吏,主为病者请祷。请祷之法,书病人姓名,说服罪之意,作三通;其一上之天,著山上,其一埋之地,其一沉之水,谓之三官手书。使病者家出五斗米以为常,故号曰五斗米师。实无益于治病,但为淫妄,然小人昏愚,竞共事之。后角被诛,脩亦亡,及鲁在汉中,因其民信,行脩业。遂增饰之,教使作义舍,以米肉置其中,以止行人。又教使自隐,有小过者,当治道百步,则罪除。又依《月令》,春夏禁杀;又禁酒。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盖当时天下大乱,人民不保其生,天师道据险自治,能抚养民夷,故信从者众耳。其后张鲁虽降于曹操,而彼之天师道,遂流行于全国,今之张天师,即从此而来也。 晋代奉天师道者甚众,虽知识之士及名族子弟,亦乐从之。如王羲之即世奉天师道者。《晋书·王羲之传》:“羲之次子凝之,为会稽内史。王氏世事张氏五斗米道,凝之弥笃。孙恩之攻会稽,寮佐请为之备。凝之不从,方入静室请祷,出语诸将佐曰:‘吾已请大道,许鬼兵相助,贼自破矣。’既不设备,遂为孙恩所害。”《孙恩传》云:“世奉五斗米道,叔父泰,见天下兵起,扇动百姓,私集徒众,三吴士庶多从之。为会稽王道子所诛,恩逃于海。众闻泰死,惑之,皆谓蝉蜕登仙。故就海中资给。恩聚合亡命,得百余人,志欲复仇。及元显纵暴吴会,百姓不安。恩因其骚动,自海攻上虞,杀县令,因袭会稽,害内史王凝之,有众数万。于是会稽吴郡等凡八郡一时俱起,杀长史以应之,旬日之中,众数十万。恩据会稽,号其党曰长生人,宣语令诛杀异己,有不同者戮及婴孩,由是死者十七八。畿内诸县处处蜂起,朝廷震惧,内外戒严。后为刘裕所破,恩赴海自,妖党及妓妾,谓之水仙,投水从死者百数。余众复推恩妹夫卢循为主。”循亦名族之裔,后亦败死。此则天师道亦效张角之黄巾而起事者也。孙恩、王凝之同奉天师道,而同道相残,亦暴恶矣。然天师道终不衰。钟嵘《诗品》云:“谢灵运生于会稽,其家以子孙难得,送灵运于杜治养之,十五方还都,故名客儿。”此所谓治者,即天师道所设,分布各地者也。人家以婴儿托之,信其可得神佑耳。 《云笈七签》卷二十八云:“谨按:张天师《二十四治图》云:太上以汉安二年正月七日中时,下二十四治。上八治,中八治,下八治,应天二十四气,合二十八宿,付天师张道陵奉行布化。张天师,讳道陵,字辅汉,于蜀郡临邛县渠亭山赤石城中,静思精至。五月一日夜半时,有千乘万骑来下至赤石城前,金车羽盖,步从龙虎,鬼兵不可称数。有五人,一人自言,吾是周时柱下史也;一人自言,吾是新出太上老君也;一人云,吾是太上高皇帝,中黄真君也;一人言,吾是汉师张良子房也;一人言,吾是佐汉子渊天师外祖也。子骨法合道,当承老君忠臣之后,今授子鬼号传世,子孙为国师,抚民无期。于是道陵方亲受太上质敕,当步纲蹑纪,统承三天,佐国扶命,养育群生,整理鬼气,传为国师。依其度数,开立二十四治,十九静庐,授以正一盟威之道。伐诛邪伪,与天下万神分付为盟,悉承正一之道也。 上皇元年七月七日,无上大道老君所立,上品治八品,诀要掌中。伏亏造天地,五龙布山岳。老君立位治,以用化流愚俗。学者不得贪竞,欲仙道克成,可传之与质朴也。 第一阳平治。第二鹿堂山治。第三鹤鸣神山治。第四漓沅山治。第五葛瑰山治。第六庚除治。第七秦中治。第八真多治。 无极元年十月五日,真正无极太上立治中八品气要诀,在掌中,第一昌利治。第二隶上治。第三涌泉山神治。第四稠粳治。第五北平治。第六本竹治。第七蒙秦治。第八平盖治。 无上二年正月七日,无为大道玄真立下八品治气要诀,在掌中,第一云台山治。第二浕口治。第三后城山治。第四公慕治。第五平冈治。第六主簿山治。第七玉局治。第八北邙山治。 玄都律第十六云:‘治者性命魂之所属也’,《五岳名山图》云:‘阳平治,鹿堂治,鹤鸣治,治沅治,葛瑰治,吏除治,秦中治,真多治。’ 上八治是上品,并是后汉汉安元年,太上老君所立。 昌利治 隶上治 涌泉治 稠粳治 北平治 本竹治 蒙秦治 平盖治 上八治,是中品,置如前云。 云台治 浕口治 后城治 公慕治 平冈治 主簿治 玉局治 北邙治 上八治,是下品,置如前云。 冈氏治 白石治 钟茂治 具山治 《地图》云:此四治在京师东北。 上此四治,是张天师所加,充前二十四治,合成二十八治,上应二十八宿。 平公治 公慕治 天台治 濑乡治 樽领治 代元治 和里治 漓沅治 上是天师更加此八治以配八品,周布四海,镇国化人也。” 今俗传张天师印为“阳平治都功”字样,即从此而来,阳平治为二十八治之一,都功者,不过治中之一职事而已。 恽敬《真人府印》说:“江西贵溪县真人府印,凡大小四。其三皆曰‘阳平治都功印’。案:宋仁宗时,安福县官林积,以张鲁败于阳平,故印称‘阳平治都功’,闻于朝毁之。林君之识,非人所及,然其言有未尽者。鲁弟卫败于阳平,时鲁在南郑。非鲁败于阳平;且治都功,未竟其说。敬官江西,真人府以三符至,故为说以通之。《异苑》:‘钱唐杜明师,梦人入其馆,是夕,谢灵运生其家,送杜治养之。’注:‘治音稚,奉道家静室也。’此即文治义也。《后汉书·百官志》:‘郡守有功曹,主选署功劳。’《通典》:‘督邮监属县,有南西东北中五部,功曹之极位。’《前汉书·文帝纪》:‘遣都吏巡行’,注:‘今督邮是也。’此印文都功之义也。《三国志·张鲁传》:‘来学道者,初名鬼卒,受本道己信,号祭酒,各领部众。多者为治头。’治都功其即治头欤。鲁之祖道陵,本沛人,隐鹤鸣山,在今四川剑州。鲁之父衡继之,鲁据汉中,今汉中府也。阳平关即今府属褒城县之阳平驿,为汉中之厄。鲁既用鬼道,阳平当设治以治之,然自鲁祖父至鲁及子富,以降魏入许下,无居阳平者。惟卫尝筑城于阳平,今子孙居贵溪,为其道数千年,止用阳平印,不可解也。其一印,中为交午,以达于四际。中与四际,各围以朱白围。其方中,左右各二,左为文,袤置之,右为文,平置之,有阴阳变化之理,乃鬼道符记也。夫真人府所以惑人者,印也,而鄙诞不经如此,其他可知。自东晋以来,士大夫奉其道者,不可胜数,皆附会神仙,夸饰变异,以神其说,亦独何欤。”恽氏此说,本于目验,故最为详尽。欲知张天师印之实状者,读此可以了然矣。 第四节 张天师世系考 《笑道论》云:“张陵称天师,子衡为系师,衡子鲁为嗣师,号曰三师(按《云笈七签》以衡为嗣师,鲁为系师),三人之妻为夫人,皆云白日升天。”又明胡应麟《少宝山房笔丛》卷四二《玉壶遐览》云:“道陵世次,详见仙鉴中,不备录,录其入本朝者。汉第一代天师张道陵为玄教宗,继张鲁,三国时,据汉中。其子盛,魏封都亭侯。复还龙虎山,升坛授箓。传及五季,代称先生,若贞静、虚白、葆真、虚静之属,而玄教日崇。至宋有正应先生、守真、观妙等,历宋而元,赐以冲和真人之号,传至正常,为四十二代,即国初天师也。六觐京师,世领教事。高皇帝以至尊者天,天岂有师,遂易号称大真人,秩正二品。后又赐以六品铜印,文曰‘龙虎山正一玄坛’。英宗易以金印,孝庙易以玉印。自汉迄今,凡一千四百余年,相传五十代,盖释门所未有也。隆庆间,坐论罢封,今复旧。高皇帝之易天师号为真人,可谓一洗万古陋习矣。”此据张天师《谱牒》,谓张鲁之子盛,归信州龙虎山。其言绝不可信,彼时三国分疆,信州在孙吴域内,张盛非叛魏奔吴,何能入此乎?道书以龙虎山,为第三十二福地。其为张氏所居,当在唐季或宋初之时,若六朝时信州尚未设置,信州及贵溪县皆唐所置耳。至宋真宗大中祥符九年赐信州道士张正随为贞静先生,实为信州张天师所自始。《历代通鉴辑览》卷七十三记其事云:“初,汉张鲁子自汉中徙居信州龙虎山(在今江西广信府贵溪县西南,相传汉张道陵修炼于此),世以鬼道惑众,正随其后也。至是,召赴阙,赐号。王钦若为奏立授箓院及上清观(今曰太上清宫,在龙虎山上),蠲其田租。自是凡嗣世者皆赐号。”其时已称张鲁子始居信州,盖亦据正随之言而录之耳。立宫观于龙虎山上,亦自此始(此谓官立,私立当更早)。后至元初张道陵三十六世孙宗演,至明初,道陵四十二世孙正常,正史皆有记载。《元史·释老传》:“正一天师者,始自汉张道陵,其后四代日盛,来居信之龙虎山,相传至三十六代宗演,当至元十三年,世祖已平江南,遣使召之,至则命廷臣郊劳,待以客礼。及见,语之曰,昔岁己未,朕次鄂渚,尝令王一清往访卿父,卿父使报朕曰:后二十年,天下当混一,神仙之言,验于今矣。因命坐,赐宴,特赐玉芙蓉冠,组金无缝服,命主领江南道教,仍赐银印。十八年,二十五年,再入觐,世祖尝命取其祖天师所传玉印实剑观之,语侍臣曰:朝代更易已不知其几。而天师剑印传子若孙,尚至今日,其果有神明之相矣乎?嗟叹久之。二十九年卒。子与棣嗣为三十七代,袭掌江南道教。三十一年入觐,卒于京师。元贞元年,弟与材嗣为三十八代,袭掌道教,时潮啮盐官、海盐两州,为患特甚。与材以术治之,一夕大雷电以震,明日见有物鱼首龟形者磔于水裔,潮患遂息。大德五年,召见于上都幄殿。八年,授正一教主,主领三山符箓。武宗即位,来觐,特授金紫光禄大夫,封留国公,锡金印。仁宗即位,特赐宝冠,组织文金之服。延祐三年卒。四年,子嗣成嗣为三十九代,袭领江南道教,主领三山符箓如故。”《明史·方伎传》云:“张正常,字仲纪,汉张道陵四十二世孙也。世居贵溪龙虎山。元时,赐号天师。太祖克南昌,正常遣使上谒,已而两入朝。洪武元年入贺即位。太祖曰:‘天有师乎?’乃改授正一嗣教真人,赐银印,秩视二品,设寮佐,曰赞教,曰掌书,定为制。长子宇初嗣。建文时,坐不法,夺印诰。成祖即位复之。宇初尝受道法于长春真人刘渊然,后与渊然不协,相诋讦。永乐八年卒。弟宇清嗣。宣德初,渊然进号大真人,宇清入朝,恳礼部尚书胡为之请,亦加号崇谦守静。再传至曾孙元吉,年幼,敕其祖母护持,而赠其父留纲为真人,封母高氏为元君。景泰五年入朝,乞给道童四百二十人度牒,复为请,许之,寻欲得大真人号,为请,又许之。天顺七年,再乞给道童三百五十五度牒,礼部尚书姚夔持不可,诏许度百五十人。宪宗立,元吉复乞加母封,改太元君为太夫人,以吏部言不许,乃止。初,元吉已赐号冲虚守素昭祖崇法安恬乐静元同大真人,母慈惠静淑太元君,至是加元吉号体元悟法渊默静虚阐道弘法妙应大真人,母慈和端惠贞淑太真君。然元吉素凶顽,至僭用乘舆器服,擅易制书,夺良家子女,逼取人财物,家置狱,前后杀四十余人,有一家三人者,事闻。宪宗怒,械元吉至京,会百官廷讯,论死。于是刑部尚书陆瑜等请停袭,去真人号,不许,命仍旧制,择其族人授之。有妄称天师印行符箓者,罪不贷。时成化五年四月也。元吉坐系二年,竟以夤缘免死,杖百,发肃州军,寻释为庶人。族人元庆嗣,弘治中卒,子彦嗣。嘉靖二年,进号大真人。彦知天子好神仙,遣其徒十余人,乘传诣云南四川采取遗经古器进上方,且以蟒衣玉带遗镇守中贵,为云南巡抚欧阳重所劾,不问。十六年,祷雪内庭有验,赐金冠玉带蟒衣银币,易金印,敕称卿不名。彦入朝,所经邮传供应或后期,常山知县吴襄等至下按臣治。传子永绪,嘉靖末卒,无子。吏部主事郭谏臣乘穆宗初政,上章请夺其世封,下江西守臣议,巡抚任士凭等力言宜革,乃去真人号,改授上清观提点,秩五品,给铜印,以其宗人国祥为之。万历五年,冯保用事,复国祥故封,仍予金。国祥传至应京,崇祯十四年,帝以天下多故,召应京有所祈祷。既至,命赐宴,礼臣言,天顺中制,真人不与宴,但赐筵席,今应京奉有优旨,请仿宴法王佛子例,宴于灵济宫,以内官主席,从之。明年三月,应京请加三官神封号,中外一体尊奉,礼官力驳其谬,事得寝。张氏自正常以来,无他神异,专恃符箓,祈雨驱鬼,间有小验。顾代相传袭,阅世既久,卒莫废去云。”此为天师后代之较著者。其间世系,亦大略具于史传之中。此外各代子孙,虽有谱系,亦不足备录。仅就其裔张元旭所撰之《补天师世家》之各传,所补为明季至民国初之世系,转录以示始末大概。 五十代天师,讳国祥,宇文征,号心湛,永绪之从子也。生有异姿,绀眉碧瞳,气宇轶尘表。万历五年袭爵,赴京陛见,上优加礼遇,御书宗传字额赐之,并赐以玉刻宗传之印,暨元坛印。命祈雪以占丰年,果应时雪降,上大悦,赐金冠玉带,并赐隆宗门外直房。又敕修理朝天宫内赐第,御书真人府额,奉旨聘驸马都尉谢公诏之女为配,以定国公徐掌姻事,凡六礼之费,悉出内帑。二十九年七月二十九日命给公爵朝祭服,仍准常用,留京十三年,宠赍甚渥。及还山,舟抵峄县,值湖水冻寒不能进,檄召湖神,冻解应若桴响,峄令镌碑以记之,文存湖庙。先四十二代真人仲纪公集祖宗言行为世家一卷,宋文宪濂序之,真人复续集至四十九代,俾家系不紊,垂示綦详。又辑《龙虎山志》三卷,备记载,甚资考证。己酉贵溪大水,上清宫殿悉顷圮,入告,上赐银修建,工尚未竟。辛亥岁,平居无恙,一日见华阳祖师前来导引,遂端坐而化,诰封正一嗣教凝诚志道阐元宏教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赠太子少保。敕葬金溪明阳桥,立观以供祭奠,曰明阳观。 五十一代天师讳显祖,神宗改名显庸,字九功。幼时误坠井中,明日汲者至始出,衣冠无沾濡,人惊异之。赋性仁孝,好礼义,习谦和,喜读书,长益精进不懈。尝曰:为学犹掘井,井愈深,土愈难出,若不决心到底,岂得见泉源乎?天启甲寅袭爵,旧例不待终丧,显庸恳请守制,服阕始拜命。当修太上清宫,工未竟,恐坠父志,朝夕庀材鸠工,越二年告竣。然志尚冲淡,乐事修炼,年未及艾,即卸掌教事,以印剑授子应京。别构静室,署曰梧绿轩,自号浴梧散人,日与弟子,究先天太极及心性之学,著《三教同涂论》,使学者得窥教旨,杜门户之见。又著《金丹辨惑》、《浴梧诗集》,凡若干卷,读之使人明于修养,足出迷津。好施予,遇岁歉,尽以所积赈邻里。时土贼环窥上清,设法御之,地方赖以安谧,丙子大饥,散粟济灾,计口周给,受施不少。享年八十有一,明诰封正一嗣教光扬祖范冲和清素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怀宗加太子少保,康熙四十二年诰赠光禄大夫。 五十二代天师讳应京,字翊宸。崇祯丙子袭爵,庚辰入觐。适皇子病,命祈禳。怀宗亲谒祖天师坛行礼,将下拜。应京曰:臣祖天师道陵位在人臣,礼不当拜。上曰:卿祖道德高深,正赖默赞元化,可晋封六合无穷高明大帝,卒成礼。皇子病旋瘳,赏赉优渥。甲申三月,怀宗殉国。既而隆武僣号于隆平,贵溪与闽接壤,盗贼蜂起,安仁妖僧煽众焚掠,祸延上清。真人募乡勇御之不克,登老雷坛岭,檄召神将杀贼,俄而阴云四塞,遥见一神驱黑虎逐贼,贼溃散,邑里获安。皇清定鼎,入贺,世祖章皇帝颁赐敕谕,谕曰:“国家续天立极。光昭典礼,清静之教,亦所不废。尔祖张道陵,博通五经,覃精玄教,治民疾病,俾不惑神怪。子孙嗣教,代有崇封。兹特命尔袭职,掌理道箓,统率族属,务使异端方术,不得惑乱愚民。今朝纲整肃,百度惟贞,尔其申饬教规,遵行正道。其附山本教族属贤愚不同,悉听纠察,此外不得干预。尔尤宜法祖奉道,谨德修行,身立模范,禁约该管员役,俾之一守法纪,毋致生事,庶不负朝廷优加盛典,尔其钦承之。”故谕给一品印,恩礼咸如故。还抵扬州琼花观而化。康熙四十二年,诰封光禄大夫,夫人朱氏,明益藩郡主。 五十三代天师讳洪任,字汉基,翊宸次子。幼即好学通秘笈。顺治八年袭爵,十二年入觐。世祖章皇帝驾幸南海子召见,询及历代宗系,以世家称之。命光禄寺设宴,陪以礼部堂官,又命工部觅宅,以灵祐宫察院地居之,敕免本户及上清宫各色徭役。时外藩有妖为害,闻于朝,命驱除之,遣法员高惟泰、杨幼芬出塞劾治立应,诸部落咸感其神,因之崇信道法不衰。闲居乐情诗酒,陶然自得,凿西化园池沼,养性于其中,辄自成趣。康熙六年丁未,微恙而化,年四十三。时子尚未周,命弟洪偕摄掌教事,诰赠光禄大夫。 五十四代天师讳继宗,字善述。圣祖仁皇帝赐御书碧城额以为号,生八月而父卒,叔洪偕摄教事。至年十四,袭爵入觐,有觊夺大真人印者,卒不敢试。上命分坛祷雨,真人奏,应于某日得雨,至日果应,上甚嘉欢,命随觐法员吴士行等三人留京,三年一易,日给饩廪,来往给驿马,复增二员为例。还山,御书太上清宫额赐之。三十三年甲戌,命进香五岳,道出开封,长吏以苦旱疫疠请祷,不旬日雨澍而疫巳,河水冲决归界,日啮岸数十丈,吏民惶惧走请,投以铁符镇之,岸获固。过龙阳,有妖神号五羊者为祟,焚其祠,现白足无算,死溪中而妖绝。过姑苏取赤猴,铁锁二怪。三十五年丙子,复命,赐乾坤玉剑。四十二年,覃恩授光禄大夫。四十六年丁亥,赐第京师。五十二年癸巳,赐帑银修龙虎山殿宇。五十四年乙未冬入觐,至扬州琼花观,矍然曰:此先祖蝉蜕处也,余亦从此逝矣,遂化于观内。 五十五代天师讳锡麟,字仁祉,号龙虎主人。常偕诸弟朝夕笃学,一遵庭训。康熙五十四年袭爵,召见畅春园,赐庭宴,并赐香扇缎匹,恩命如旧。屡觐天颜,宠赉有加。世宗宪皇帝御极,授光禄大夫。雍正五年,例应入觐,法员娄近垣随行,至杭州病笃。嘱近垣曰,“吾无以报皇恩,子忠勤诚笃,其体予志,善事天子。”越日卒,遗疏臣子遇隆幼,请以次弟庆麟署理,得谕书赐允。八年,上命近垣礼斗有应。发帑修太上清宫,九年三月,三弟昭麟以州同引见,命署大真人印务,协同监修上清宫,并赐银币还山。 五十六代天师讳遇隆,字辅天,号灵谷,仁祉之子。生而岐嶷,英俊轶伦。钦差刘公以神童目之,居恒与弟子员阐明道典,究理法秘,及先儒书册,精勤不懈。乾隆七年,奉旨承袭入觐,召见圆明园,赐克食缎匹,宴赉视旧制有加,复赐御书教演宗传额,并朝服袍套笔墨等物。壬戌入觐圆明园,赐《山庄避暑诗集》一部,花缎二端,各亲王皆有予赐。乾隆辛未,圣驾南巡,召见行在,赐缎二端荷包等物。十七年以梅御史劾,部议改为正五品。厥后优游山中,悉心任化,陶然以终。三十六年辛卯,覃恩诰赠通议大夫。 五十七代天师讳存义,字方直,号宜亭。资质聪敏,总角不凡。乾隆三十一年,年十五,袭爵入觐,以祈雨晋秩正三品,换给爵印赐真灵福地匾额,内绣老子像,并御书法经,复奉旨照例朝觐。嗣后正一真人,并随带法官,准其驰驿,钦此。三十四年入觐,祈雪立应,赐珊瑚碧玉道冠顾绣法衣,上元日赐宴看灯。三十五年,恭祝万寿,适丁母艰,蒙恩体恤,免其庆贺。四十一年,恭奉孝圣宪皇太后大礼,恭送梓宫,恩赏银一千两,旋赴齐云山进香。年二十八卒,无子,遗疏请以嫡堂叔起隆承袭。 五十八代天师讳起隆,字绍武,号锦崖,一号体山。貌魁岸,深沉足智,能文善诗,四方知名之士乐与之游。九龄入大学,岁辛卯游京,甲午考入四库全书馆誊录,议叙一等,以县丞分发河南,历署开封府经厅,粮储道库大使,布政使司都事。四十四年,堂侄五十七代宜亭真人遗疏恳请承袭祖爵。四十五年,江西巡抚郝题,咨调回江,奉旨承袭。恭遇皇上七旬万寿,八月抵京,赴热河庆祝,进如意等物,蒙恩赏收《北斗延生真经》一部。十一日面请圣安,奉恩旨,著在内廷听戏三日,赐大缎帽纬,及内造器普洱茶食物等。十四日晚,又着在万树园看放烟花。四十七年入睹,召见乾清宫,蒙温旨,命于次年元旦大高殿拜进庆贺表文,礼成,赐老子绣像及藏香。四十九年,恭遇圣驾六次南巡,循例于江苏无锡接驾进贡,蒙赏收垆瓶等物,召见行在,又蒙赏给克食大缎四端,御题墨刻罗汉图。后数入觐,俱恩礼有加。嘉庆戊午届庆期,行至苏州,告病回里。卒于山。 五十九代天师讳钰,字佩相,号琢亭,锦崖次子。丰颐硕肤,风度端凝,善言辞,声若洪钟,识者重之。平生立心接物,真率无伪,重师儒,厚故旧。每遇旱涝,辄为民祈祷,无不响应。嘉庆五年袭封,诣阙谢恩,请谒裕陵,奉温旨褒允。前后数召见养心殿,屡赏克食并大缎藏香。十年入觐,蒙赐玉如意一柄,荷包一封,金钱四圆。十四年晋京祝嘏,蒙赐庭宴,并赏大缎宫锦噜等物。二十三年复朝,御书福字赐之,宠赉有加。光绪三十年覃恩诰赠光禄大夫。 六十代天师讳培源,字育成,号养泉。颖异澹朴,笃于孝友。道光九年袭爵。因生母累年抱恙,嘱勿远离,拟请诣阙谢恩未果。生平乐善好施,舍己济人,行藏似鹤,当时以白鹤仙师称之。凡诸符法,悉能一气浑成,极研究大梵斗母玄科,尤能阐演入妙。浙江海宁州有妖为患,海堤崩裂,延至立验。道光十一年,复患水,沿溺数百里,将军奕湘驰羽请救命,胞弟持印剑往治,为设醮数日,令法员乘小艇,冲涛而济,投以铁符,天返风,艇复故所,潮平堤立。二十五年秋七月,贵溪久旱,蝗飞蔽日,禾菽蚀啮殆尽,邑侯请治,为设醮七日,雷风肃烈,大雨如注,连夕凝寒似深秋,命持符水洒坛前后,蝗尽殪于河。咸丰八年戊午,乱兵侵境,避往应天山,偕一丁负印,行至垅岸地方遇寇,丁不及匿,弃印道旁,兵骑蜂拥蚁接,印仍故所,视如不见,践之不觉,贼去,叱丁携归。九年己未,督办团练,防剿多捷。十月中旬八日,忽有赤蛇游于庭,俄而不见,咸谓山居之常,不以为异,翌日将曙,竟无疾长逝。法经云,蛇乃鹤之粮,殆返真之兆欤。《县志赞》:“德著金绳,功追玉局,驱蝗虫而乡城争颂,息潮涌而寰海竞称。”盖纪实也。光绪三十年,覃恩诰赠光禄大夫。 六十一代天师,讳仁晸,字炳祥,号清严。秉性冲和,研精秘典,事亲以孝闻。咸丰九年,佐父办团,防剿多捷,经巡抚耆奏奖,奉上谕,着以县主簿,不论双单月擢用。同治元年袭爵,当乱后,法书秘卷,简断篇残,不易征集,乃日与弟子员,参考编订,续录成帙,越寒暑靡懈。四年游粤东,遇异人赠黑玉印一方。旋抵沪城,其地屡有回禄患,求书符避火者甚众,以印盖均得免,谓见有黑面金甲者附符焉。光绪六年,奉母命祷南海,航遇风几覆,忽见大士现身云端,得无恙。九年,省祖墓于西蜀青城山,见祖天师于天师洞。出川经重庆,先有布商某,遇人授以剑,告之曰:俟天师至此,尔将此剑赠之。俄而天师至,布商赠剑。重庆会馆有青龙阁,久潜巨蟒,天阴朝夕吐气如云,仗剑以登,书火符焚之,怪灭。居恒端坐寡言,洞明三十代祖静修之功。年六十有三,微恙而终。光绪三十年覃恩诰赠光禄大夫。 续世家跋后 唐柳玭有言: 门第高者,一事堕先训,则无异他人。元旭忝承先职,暇而盥诵刻本先代世家,具知积阴励行,明□佑启。惟再经编辑,历四十九代而止。溯诸以上十二代,均付阙如。爰搜求谱牒,旁参碑铭,并先世之遗有笔记,与年来之闻见于先父前者,续纂成编,重付剞劂。非敢言文,以纪实也。亦愈以见翼世济人,前人之泽远矣。旭德薄能鲜,敢谓不辱其先乎?亦惟朝乾夕惕,兢兢于世教之修,而无俾家训之堕云尔。 中华民国七年岁次戊午孟月吉日 六十二代孙元旭谨跋 第五节 寇谦之改革天师道 张陵天师道盛行既久,道士中欲夺其传统者,南方尚无所闻,北方则北朝时已有寇谦之出而改革,以取其天师之位焉。《魏书·释老志》云:“世祖时,道士寇谦之,少修张鲁之术,服食饵药,历年无效。守志嵩岳,精专不懈。忽遇大神,乘云驾龙,导从百灵,仙人玉女,左右侍卫,集止山顶,称太上老君。谓谦之曰:‘往辛亥年,嵩岳镇灵集仙宫主表天曹,称自天师张陵去世已来,地上旷诚,修善之人,无所师授,嵩岳道士上谷寇谦之,立身直理,行合自然,才任轨范,首处师位。吾故来观汝,授汝天师之位,赐汝《云中音诵新科之诫》二十卷,号曰《并进言》。吾此经诫,自天地开辟以来,不传于世,今运数应出,汝宣吾新科,清整道教,除去三张伪法,租米钱税,及男女合气之术。大道清虚,岂有斯事,专以礼度为首,而加之以服食闭练。’复遇牧土上师李谱文来临,授谦之《天中三真太文录》,劾召百神,坛位礼拜,衣冠仪式,各有差品,凡六十余卷,号曰《录图真经》,付汝奉持,转佐北方泰平真君,出天宫静论(当作轮)之法,能兴造克就,则起真仙矣。又地上生民末劫垂及,其中行教甚难。但令男女立坛宇,朝夕礼拜,若家有严君功及上世。其中能修身炼药,学长生之术,即为真君种民药。别授方《销炼金丹云英八石玉浆》之法,皆有诀要。”于是魏世祖(太武帝)欣然,崇奉天师,显扬新法,宣布天下,道业大行。遂立天师道场,改元太平真君,建静轮天宫。并因崇道之故,灭佛教,杀僧徒,毁佛寺,其后佛教虽复,而后魏诸帝,每即位,必亲至道坛,受道士符箓,从此道教不复为张氏天师道所专有矣。 寇谦之之改革天师道,不仅改革其腐败之科仪,乃至神道之名称,亦有特异之号。《魏书·释老志》云:“又言:‘二仪之间,有三十六天,中有三十宫,宫有一主。最高者无极至尊,次曰大至真尊,次天覆地载阴真尊,次洪正真尊,姓赵名道隐,以殷时得道,牧土之师也。牧土之来,赤松、王乔之伦,及韩终、张安世、刘根、张陵近世仙者,并为翼从。牧土命谦之为子,与群仙结为徒友。幽冥之事,世所不了,谦之具问,一一告焉。’” 第六节 茅山道与武当道 然天师道之外,非无别派,如晋之葛洪即其一也。《晋书·洪传》云:“洪尤好神仙导养之法,从祖玄,吴时学道得仙,号曰葛仙公,以其炼丹秘术授弟子郑隐。洪就隐学,悉得其法焉。后师事南海太守上党、鲍玄,玄亦内学,逆占将来。见洪深重之,以女妻洪,洪传玄业,兼综练医术。凡所著撰,皆精核是非,而才章富赡。”在山积年,著述不倦,其自序曰:“世儒莫信神仙之书,不但大而笑之,又将谤毁真正。故予所著子,言黄白之事,名曰内篇。其余驳难通释,名曰外篇。大凡内外一百一十六篇,虽不足藏诸名山,且欲缄之金匮,以示识者。自号抱朴子,因以名书。”洪之所著,推阐仙道,播传甚力,可谓道教之功臣。梁时有陶弘景。《梁书·陶弘景传》云:“得《葛洪神仙传》,书夜研寻,便有养生之志。谓人曰:‘仰青云,睹白日,不觉为远矣。’止于句容之句曲山,恒曰:‘此山下是第八洞宫,名金坛华阳之天,周回一百五十里。昔汉有咸阳三茅君得道,来掌此山,故谓之茅山。’乃中山立馆,自号华阳隐居,始从东阳孙游岳受符图经法,遍历名山,寻访仙药。”传又言弘景好著述,尚奇异,善辟谷导引之法,此皆道教所赅容者也。三茅君者,《史记·秦始皇本纪集解》引《太原真人茅盈内纪》曰:“始皇三十一年九月庚子,盈曾祖父濛乃于华山之中,乘云驾龙,白日升天。先是其邑谣歌曰:‘神仙得者茅初成,驾龙上升入泰清,时下玄洲戏赤城,继世而往在我盈,帝若学之腊嘉平。’始皇闻谣歌而问其故,父老俱对,此仙人之歌谣,劝帝求长生之术。于是始皇欣然,乃有寻仙之志,因改腊曰嘉平。”此证茅山道更远在天师道以前,今之茅山道士,尚崇奉三茅君,不与天师道同科也。 至于武当道,乃湖北武当山之道士奉真武玄天上帝为主,以炼丹驱邪为其本领。如明之张三丰,即武当山丹士也。全真教道士亦尊奉真武。海南道士设坛驱邪,则奉真武以“太上高真”诸尊号,置之坛中,与佛同位。而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神,反在其外焉(见《民俗周刊·琼崖风俗志》)。 [book_title]第七章 道教之神 道教之所谓神,实兼天神、人鬼、地祇及仙真而统称之。其初最尊者为老子,《史记·列传》尚作惝怳之辞,其后《列仙传》之流,已渐加藻饰。太平道、天师道等更皆奉老子为师,尊其书为经。至后代而老子遂成为至尊无上,神变无方之神人。《老子内传》:“太上老君,姓李,名耳,字伯阳,一名重耳,楚国苦县曲仁里人也,其母见日精下落如流星,飞入口中,因有娠。怀之七十二岁,于陈国涡水李树下,剖左腋而生。指李树曰,此为我姓。生而白首,故号老子。耳有三漏,又号老聃。顶有日光,身滋白血,面疑金色,舌络锦文,形长一丈二尺,齿有四十八。受元君神图宝章变化之方,及还丹伏火水汞液金之术,为七十二篇。在周为守藏史,武王时,为柱下史,能为天神所济,众仙所从。所出度世之法,有九丹、八石、金醴、金液、治心养性、绝谷、变化、役使鬼神之法。”王圻《续文献通考》:“葛稚川曰:老子无世不出,数易姓名。出于黄帝时,号广成子,周文王时,号燮邑子,为守藏史。武王时,号育成子,为柱下史。康王时,号郭叔子,汉初为黄石公,汉文时,号何上公。”此皆六朝人以来所增饰者,后代有《老子八十一化经》,即源于此。老子之地位既崇,乃更有老子一炁化三清(玉清太清上清)之说,是神仙世界,皆老子所造成。于是太上老君、玄元皇帝诸名称,乃当之无愧矣。然自六朝以来,元始天尊之名既出,老子之地位骤绌,而道教之神遂愈繁。今分述之于下。 第一节 天地间之神 当张角、张陵之道教初起时,所谓司人间祸福者,祇有三官,即天官、地官、水官,今称为三官大帝者也。迨其后,既有元始、太上诸尊位乎上,则神仙官府当然加增。世传葛洪《枕中书》、陶弘景《真灵位业图》之类,皆杂沓纷纶,漫无统纪。兹姑举葛洪《枕中书》以见一斑:“真记曰:玄都玉京七宝山,周回九万里,在大罗之上,城上七宝宫,宫内七宝台,有上中下,三宫如一。宫城一面二百四十门,方生八行宝林,绿叶朱实,五色芝英。上有万千种芝,沼中莲花,径度十丈。上宫是盘古真人、元始天王、太元圣母所治。中宫太上真人、金阙老君所治。下宫九天真皇、三天真王所治。”“许由巢父今为九天侍中,箕山公,夏启周发受书为四极明公,或住罗酆,或在洞天。汉高祖光武并为四明宾友。周灵王今为太虚侍郎,治波龙山,乐子长阖家得仙,未升天任,并住方丈之室。郭景纯为都箓司命,治虚台也。左元放今为天柱真人,监仙侯。葛玄受金阙君命,为太极左仙公,治盖竹山。又在女几山,常驾乘虎骑也。许映始为霍林仙人,许穆在华阳洞天,立宅为真人。许玉斧在童初之北,位为真人,未有掌领。鲍靓为地下主者,带潜山真人,复五百年,当为昆丘侍郎。郑思远住南霍,常乘虎豹白鹿,未有职事。蔡郁垒为东方鬼帝,治桃丘山。张衡杨云为北方鬼帝,治罗酆山。柱子仁为南方鬼帝,治罗浮山,领羌蛮鬼。周乞稽康为中央鬼帝,治抱犊山。赵文和真人为西方鬼帝,治蟠冢山。”“鬼谷先生为太元师,治青城山。王子乔为金阙侍中,治桐柏山。赤松为昆林仙伯,治南岳山。王子登为小有天王,治王屋山。孤竹、伯夷、叔齐等并为九天仆射,治天台山。孔丘为太极上真公,治九嶷山,颜回受书,初为明泉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