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续茶经译注 [book_author]陆廷灿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学术杂记,茶书,完结 [book_length]453760 [book_dec]三卷。附录一卷。清陆廷灿撰。陆廷灿,字秩昭,嘉定 (今上海市嘉定县)人。生卒年不详。曾任崇安县知县,候补主事。著有《续茶经》外,还有《南村随笔》、《艺斋志》。从唐代以来,茶品首推武夷,武夷山即在崇安境内,廷灿崇安知县,悉知其情,任职期间已成草稿,归田后编撰成《续茶经》及其《附录》。是书前载陆羽《茶经》原文,并从其原目广采诸家茶说以续之。上卷续茶之源、茶之具、茶之造。中卷续茶之器。下卷分为六部分,下卷之一续茶之煮。下卷之二续茶之饮。下卷之三续茶之事。下卷之四续茶之出。下卷之五续茶之略。下卷之六续茶之图。书后载有《附录》,主要记述历代茶法。茶法,陆羽《茶经》本无此目,而是廷灿另补的,征引繁富,其法切实可行。现存雍正中刊本、雍正乙卯寿椿堂刊本、《四库全书》本。 [book_img]Z_13073.jpg [book_title]序 嘉定陆君扶照,尝为崇安令[1],进秩当得部曹[2],需次里居[3],多病却扫[4],不即赴选[5]。其先人所治陶圃[6],有林泉花木之胜。君徜徉其中[7],对寒花[8],啜苦茗,意甚乐之。曩尝手纂《菊志》[9],今复取鸿渐所著《茶经》补且续焉,将锓以传世[10],而征序于予[11]。 【译文】 嘉定陆扶照先生,曾为崇安县令,晋升官职应该为部曹,按照资历依次补缺候任,返乡居住,因身体多病而闭门谢客,不到吏部听候铨选。他已经去世的父亲所治理的菊圃,有山林泉石花草树木的胜景。先生在园中自在游憩,对菊饮茶,心情愉悦。以前他曾亲手编辑《艺菊志》,现在又为陆羽所著《茶经》进行续补,准备刊刻以流传于世,向我索要序言。 盖君素嗜茶,令崇安时,武夷隶其县境,仙石贡品甲于宇内。君官廉,政暇间及茶事,于采摘、蒸焙、试汤、候火之法,益得其精。是书之成,良有自已。予考茶之名,不见于经,昔人以“荼荠”之“荼”当之[12]。汉魏以下茶茗浸兴[13],高人胜流[14],资茗碗为谭助然[15]。或比之“水厄”[16],斥为“酪奴”者亦不少矣[17]。 【译文】 先生一向酷爱饮茶,任崇安县令时,武夷山隶属崇安县,仙石贡品为寓内第一。先生为官廉洁正直,在为政空闲时间涉足茶事,对于茶的采摘、蒸焙、试汤、候火的方法,更得其精髓。这本书的完成,是有缘由的。我考察“茶”字名称,不见于经籍,以前的人以“荼荠”的“荼”当作“茶”。汉魏以后茶事逐渐兴盛,名流之士将饮茶作为谈资。有人也将它比喻为“水厄”,斥为“酪奴”的也不在少数。 自君家桑苎翁始抉摘精微[18],著为《茶经》,远近倾慕。异时天随子亦深嗜之[19],好事者每为遁泉致茗[20]。清风高致[21],约略相方[22]。而君又为编缀缺遗[23],发扬芳蕴[24],使千年剩简[25],旷焉若新[26]。微独桑苎有灵[27],叹为知己,试从新泉活火[28],纱帽试煎时[29],一一细品读之,有不两腋生风[30],抚掌称快者哉[31]! 【译文】 自先生远祖陆羽开始择取精粹,编著《茶经》,使所有人仰慕。从前陆龟蒙也酷爱饮茶,好事者经常为他按照品级求取名泉之水与名茶。他们大都品格高洁、情趣高雅。先生又补《茶经》之缺漏,发扬其美好底蕴,使千年《茶经》遗书光彩如新。不仅陆羽在天有灵会叹为知己,即如我辈在汲水烹茶,戴着纱帽品饮时,试着仔细品读《续茶经》,也不觉有两腋生风之感,不由拍手称快! 曩予羁寓吴门[32],君父子以旧好时相过从[33],数邀予至其园居。清流曲径,老圃秋容[34],至今缅想[35]。窃意君虽不慕华[36],而清才雅量当在山公水部间[37],正不必陶彭泽一赋归来[38],便裹足东篱[39]。 【译文】 以前我寄居吴门,与先生父子以旧交经常相互往来,数次邀请我到他们的菊园小住。清澈的流水,弯弯曲曲的小路,古旧的园圃呈现秋色,让我至今遥想。我以为先生虽不羡慕华美,然而品行高洁,气度宏大应在山简、何逊之间,不必如陶渊明写《归去来兮辞》弃职而去,从此终老菊园不再出仕吧。 《茶经》《菊谱》亦偶有寄焉,未敢遽以吴松、苕、霅高隐辈流相拟并也[40]。他时相见话旧论文,请用君法试泻一瓯[41],涵澹廉襜[42],共领清味可耳[43]。时雍正乙卯初夏北平黄叔琳拜手撰[44]。 【译文】 《茶经》《菊谱》也偶有寄托,不敢就以隐居吴松、苕、霅诸水滨的高人隐士相比拟。将来相见叙旧讨论文章时,请用先生的方法试着冲泡一杯茶,欣赏沏茶时杯中茶水激荡至于逐渐平复的样子,共同领略茶清香淡雅的气味而已。时雍正乙卯初夏北平黄叔琳拜手撰写。 * * * [1] 崇安:古地名,今福建武夷山市。 [2] 进秩:晋升官职。部曹:汉代尚书分曹治事,魏晋以后,渐改吏曹为吏部,但六部各司仍有称曹的。到明清时代,部曹就成为各部司官之称。 [3] 需次:旧时指官吏授职后,按照资历依次补缺,候任。里居:乡居。 [4] 却扫:不再扫径迎客。谓闭门谢客。 [5] 不即:不到。赴选:指前往吏部听候铨选。 [6] 陶圃:即菊园。清初陆廷灿之父陆培远开辟,位于今上海嘉定南翔镇和平街东林庄桥北。园中菊花极盛。 [7] 徜徉(cháng yáng):安闲自得貌。 [8] 寒花:亦作“寒华”。寒冷时节开放的花。多指菊花。 [9] 曩(nǎng):昔日,以往。纂(zuǎn):编辑。《菊志》:即《艺菊志》,八卷,清陆廷灿著。分考、谱、法、文、诗、词六个部分,并将艺菊图题词附在书后。 [10] 锓(qǐn):雕刻。 [11] 征:索要。有作者自谦意。 [12] 荼荠:荼、荠皆菜名。荼味苦,荠味甘。当:当作。 [13] 浸(jìn):逐渐。 [14] 胜流:名流。 [15] 谭助:谈论的资料。谭,同“谈”。 [16] 水厄:三国魏晋以后,渐行饮茶,其初不习饮者,戏称为“水厄”。后亦指嗜茶。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晋王濛好饮茶,人至辄命饮之,士大夫皆患之。每欲往候,必云:‘今日有水厄。’” [17] 酪奴:茶的别名。北魏杨衒之《洛阳伽蓝记·正觉寺》:“(肃对曰:)‘羊比齐鲁大邦,鱼比邾莒小国。惟茗不中,与酪作奴。’……彭城王重谓曰:‘卿明日顾我,为卿设邾莒之食,亦有酪奴。’因此复号茗饮为酪奴。” [18] 抉摘:抉择,择取。精微:犹精粹。 [19] 异时:往时,从前。天随子:亦省称“天随”。唐代诗人陆龟蒙的别号。在其《奉和太湖诗·缥缈峰》中有:“身为大块客,自号天随子。” [20] 遁(xún)泉致茗:按照茶与水的品级取水取茶。遁,意通“循”,沿着,顺着。 [21] 清风高致:品格高洁,情致高雅。 [22] 约略:大致,大概。相方:相当。 [23] 编缀:犹编集。 [24] 蕴:底蕴。 [25] 剩简:遗书。此指陆羽《茶经》。 [26] 旷:光明,明朗。 [27] 微独:不单是,不仅仅。 [28] 新泉活火:出自宋苏轼《试院煎茶》诗:“君不见,昔时李生好客手自煎,贵从活火发新泉。” [29] 纱帽试煎:出自唐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诗:“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纱帽,纱制夏帽。 [30] 两腋生风:唐卢仝爱喝茶,其《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诗有“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之句,后遂以“两腋风生”形容饮好茶后,人有轻逸欲飞之感。 [31] 抚掌:拍手。多表示高兴、得意。 [32] 羁寓:寄居,旅居。吴门:指苏州或苏州一带。为春秋吴国故地,故称。 [33] 过从:相互往来。 [34] 秋容:犹秋色。 [35] 缅想:遥想。 [36] 华(wǔ):华贵,显贵。 [37] 清才雅量:品行高洁,气度宏大。山公水部:唐杜甫《北邻》诗:“爱酒晋山简,能诗何水曹。”山公,即晋山简(253—312),字季伦,山涛幼子。性嗜酒,镇守襄阳,常游高阳池,饮辄大醉。官至征南将军,都督荆、湘、交、广、宁、益州诸军事,镇襄阳。水部,即南朝梁诗人何逊。据《南史·何逊传》载,逊尝为尚书水部郎,又尝为建安王水曹,行参军兼记室。故后世称之为“何水部”。这里是说陆廷灿有山简、何逊一样的品行,堪任高官。 [38] 陶彭泽:即陶渊明(352或365-427),字元亮,又名潜,私谥“靖节”,世称靖节先生。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人。曾任江州祭酒、建威参军、镇军参军、彭泽县令等职。出仕彭泽县令八十多天便弃职而去,从此归隐田园,被称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著有《陶渊明集》。 [39] 裹足东篱:指隐居不仕。裹足,形容有所顾虑而止步。东篱,晋陶渊明《饮酒》诗之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后因以指种菊之处,菊圃。 [40] 吴松:即吴淞江,古称松江或吴江。发源苏州,于上海黄浦江汇入长江入海。苕、霅(zhá):即苕溪与霅溪,均水名,在今浙江湖州境内。诸水滨古代多有高人隐士卜居。 [41] 泻:倾注,倾倒。 [42] 涵澹廉襜(chān):形容沏茶时杯中茶水激荡至于逐渐平复的样子。涵澹,水摇荡之状。廉襜,即“簾襜”。簾,帘子。襜,裙子。皆有折皱,以喻水的波纹。 [43] 清味:清香淡雅的气味。 [44] 雍正乙卯:1735年。黄叔琳(1672—1756):幼名伟元,字昆圃,又字宏献,号金墩、北砚斋,晚号守魁。宛平(今属北京)人。累官至浙江巡抚、山东布政使等职。时推为巨儒,世称北平黄先生。著有《砚北易抄》《诗经统说》《周易节训》《夏小正注》《史通训诂补》《文心雕龙辑注》《周礼节训》《中州金石考》等。拜手:古代汉族男子一种跪拜礼。在下跪时,两手拱合,低头至手与手心平,而不及地,故称“拜手”。 [book_title]凡例 《茶经》著自唐桑苎翁,迄今千有余载,不独制作各殊[1],而烹饮迥异[2],即出产之处亦多不同。余性嗜茶,承乏崇安[3],适系武夷产茶之地。值制府满公[4],郑重进献,究悉源流,每以茶事下询。查阅诸书,于武夷之外,每多见闻,因思采集为《续茶经》之举。曩以簿书鞅掌[5],有志未遑[6]。及蒙量移[7],奉文赴部,以多病家居,翻阅旧稿,不忍委弃[8],爰为序次第。恐学术久荒,见闻疏漏,为识者所鄙,谨质之高明,幸有以教之,幸甚。 【译文】 自唐陆羽著《茶经》,至今已有千年,不仅制作各不相同,烹饮方法也相差很远,即使出产茶叶的地方也多有不同。我生性喜好饮茶,曾任崇安县令,此地恰好出产武夷茶。遇上总督满公,郑重进献,他为了探明茶的源流,常向我垂询茶事。于是我查阅各种书籍,于武夷茶之外,还多有见闻,因而考虑收集撰为《续茶经》。以前公事繁忙,有此志向也没时间顾及。现在承蒙调迁近处任职,奉朝廷的文书到吏部报到,因多病在家居住,翻阅旧稿,不忍心丢弃,于是给它按顺序编排。恐怕学术荒废太久,见闻疏忽遗漏,为有识者所鄙视,谨慎询问智慧之士,希望有所指教,甚感荣幸。 《茶经》之后,有《茶记》及《茶谱》《茶录》《茶论》《茶疏》《茶解》等书,不可枚举[9],而其书亦多湮没无传。兹特采所见各书[10],依《茶经》之例,分之源、之具、之造、之器、之煮、之饮、之事、之出、之略。至其图无传,不敢臆补[11],以茶具、茶器图足之。 【译文】 《茶经》出版以后,又有《茶记》及《茶谱》《茶录》《茶论》《茶疏》《茶解》等书,不能够一个个地列举,然而这些书也多埋没没有流传下来。现在特别采集所见到的各种书籍,依照《茶经》体例,分为茶之源、茶之具、茶之造、茶之器、茶之煮、茶之饮、茶之事、茶之出、茶之略。至于茶之图没有流传,不敢无根据地添补,以茶具、茶器图作为补充。 《茶经》所载,皆初唐以前之书。今自唐、宋、元、明以至本朝,凡有绪论[12],皆行采录[13]。有其书在前而《茶经》未录者,亦行补入。 【译文】 《茶经》中所记载,都是初唐以前的书。今自唐、宋、元、明以至本朝,所有关于茶事的言论,都进行采集并记录。有的书在前而《茶经》未收录的,也进行补充收入。 《茶经》原本止三卷[14],恐续者太繁,是以诸书所见[15],止摘要分录。 【译文】 《茶经》原本仅三卷,恐怕续书太繁琐,因此许多书中所见到的,只是摘录要点分别记录。 各书所引相同者,不取重复。偶有议论各殊者,姑两存之,以俟论定。至历代诗文暨当代名公钜卿著述甚多[16],因仿《茶经》之例,不敢备录,容俟另编,以为外集[17]。 【译文】 各书所引相同的,不重复取用。偶有议论各不相同的,暂且两种都保留,以等待编次确定。至于历代诗文及当代有名望的权贵著作太多,因仿照《茶经》体例,不敢一一收录,容另外编辑,作为正集以外的文稿汇编。 原本《茶经》[18],另列卷首。 【译文】 《茶经》的初刻本,另外排列在卷首。 历代茶法附后。 【译文】 历代茶法附于书后。 * * * [1] 不独:不但,不仅。 [2] 迥异:相差很远。 [3] 承乏:承继空缺的职位。后多用作任官的谦词。 [4] 制府:宋代的安抚使、制置使,明清两代的总督,均尊称为“制府”。 [5] 簿书鞅掌:喻言公事繁忙。 [6] 未遑:没有时间顾及,来不及。 [7] 量移:多指官吏因罪远谪,遇赦酌情调迁近处任职。 [8] 委弃:弃置,丢弃。 [9] 不可枚举:不能够一个个地列举。形容数量、种类极多。枚,个。 [10] 兹:现在。 [11] 臆:无根据,主观地。 [12] 凡有:所有,一切。绪论:言论。 [13] 采录:采集并记录。 [14] 止:仅。 [15] 是以:所以,因此。 [16] 名公钜卿:同“名公巨卿”。指有名望的权贵。 [17] 外集:正集(传世的定本)以外的文稿汇编,多为后人编集遗缺、伪作或次要作品而成。 [18] 原本:第一次写成或刻成的书本。 [book_title]卷上 一之源 【题解】 本章从上百部古籍中搜集整理关于茶起源的文献资料一百零二则,主要论述了“茶”字的起源,茶的名称、历史,茶叶品类的发展,茶树的种植特性与种植方法,茶叶的药用价值及保健功效等。 与《茶经·一之源》相比,本章涉及“茶”字起源的文献资料更为丰富与多样,陆廷灿爬梳文献,举凡与“茶”相关者,皆予以收录。通过这些文献资料,大致可以明确“茶”字之发展脉络。《农政全书》“六经中无‘茶’,‘荼’即‘茶’也”,《唐韵》称“‘荼’字,自中唐始变作‘茶’”,陆羽《茶经》“从草,当作‘茶’字,其字出《开元文字音义》”,杨慎《丹铅总录》“茶,即古‘荼’字也”。事实上,作为“苦菜”的“荼”与作为品饮之物的“茶”是有区别的,唐颜师古《汉书注》、陆德明《经典释文》中,将“荼”的读音改为“茶”,但没有改变“荼”字的写法。直到陆羽的《茶经》、卢仝的《七碗茶歌》以及赵赞的茶禁以后,才以“茶”字取代了“荼”字。“茶”字定形于唐,据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唐封演《封氏闻见记》记载,“茶,南人好饮之,北人初不多饮”,唐开元年间,泰山灵岩寺的降魔师大力倡导禅教,然学习禅务不能睡觉,又不能吃晚饭,只允许饮茶,于是“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在《茶经》中,陆羽也说饮茶之风“盛于国朝,两都并荆渝间,以为比屋之饮”。陆羽《茶经》问世之后,使茶“用于世”,到了宋代,茶变成了人们日常的生活必需品。茶兴于唐而盛于宋,唐宋诗文中出现的大量茶的别名,如“蟾背、虾须、雀舌、蟹眼、瑟瑟、沥沥、霏霏、霭霭、鼓浪、涌泉、琉璃眼、碧玉池”等,从侧面反映了茶事内容之丰富。 元熊禾《勿轩集·北苑茶焙记》记载,茶作为贡品起始于唐朝,建安乡民张晖上表进贡北苑茶给朝廷。北宋年间,丁谓、蔡襄先后担任福建转运使时,贡茶额度急速增加,贡茶的制作也更为精巧,建安茶于是成为当时天下最名贵的茶。苏轼《荔枝叹》中写道:“君见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宠加。争新买宠各出意,今年斗品充官茶。”批判了因为进贡茶叶,权臣“争新买宠”的现象。 种植茶叶能得到可观的收益,因此在唐建中、贞元年间,赵赞、张滂建议征收茶叶十分之一的税收,从而形成了榷茶制度。到唐朝中期,茶税就和盐税一样成为国家定额赋税的一项重要来源。榷茶制度增加了国家的经济收入,也因为“以茶换马”的边境贸易,极大地支助了边防。但其间由于官员的贪腐,茶农深受其累。 关于茶树的生长环境的描述中,有不少强调光照条件重要性的文献记载。如,宋宋子安《东溪试茶录·序》中提到“茶宜高山之阴,而喜日阳之早”,明熊明遇《岕山茶记》也说“产茶处,山之夕阳胜于朝阳,庙后山西向,故称佳。总不如洞山南向,受阳气特专,足称仙品”,明罗廪《茶解》“茶地南向为佳,向阴者遂劣”,这与陆羽《茶经·一之源》提到的“阳崖阴林”观点是一致的。《茶解》中还提到,茶园内茶树适宜与本性相宜的梅花、桂花、木兰、玉兰、玫瑰、苍松、翠竹等间隔栽种,因为这些树木冬天落叶可以为茶树屏蔽霜雪,夏天枝繁叶茂可以为茶树遮掩烈日。 唐裴汶《茶述》认为茶“其性精清,其味浩洁,其用涤烦,其功致和”,以至于“得之则安,不得则病”“顷刻未得,则胃腑病生矣”,认为“彼芝术黄精,徒云上药,致效在数十年后,且多禁忌,非此伦也”,这可与陆羽《茶经·一之源》“若热渴、凝闷、脑疼、目涩、四支烦、百节不舒,聊四五啜,与醍醐、甘露抗衡也”的说法相媲美。西晋张华《博物志》“饮真荼,令人少眠”,明乐纯《雪庵清史》“夫轻身换骨,消渴涤烦,茶荈之功,至妙至神”,从不同方面说明茶具有使人精神焕发、身体轻快、消热解渴、涤除烦恼等功效。 许慎《说文》[1]:茗,荼芽也[2]。 【译文】 许慎《说文解字》记载:茗,就是荼芽。 王褒《僮约》[3]:前云“炰鳖烹荼”[4],后云“武阳买荼”[5]。注:前为苦菜,后为茗。 【译文】 王褒《僮约》:在前面说到“炰鳖烹荼”,在后面又说到“武阳买荼”。原注:前面说的是苦菜,后面说的是茶叶。 张华《博物志》[6]:饮真荼,令人少眠。 【译文】 张华《博物志》记载:品饮真正的好茶,能够使人解困少睡。 《诗疏》[7]:椒[8],树似茱萸[9],蜀人作茶,吴人作茗,皆合煮其叶以为香。 【译文】 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记载:花椒树长得很像茱萸,蜀人在做茶,吴人在做茗的时候,都要把花椒叶与茶叶一起来烹煮用来增加茶的香味。 《唐书·陆羽传》[10]:羽嗜茶,著《经》三篇,言茶之源、之具、之造、之器、之煮、之饮、之事、之出、之略、之图尤备,天下益知饮茶矣。 【译文】 《新唐书·陆羽传》记载:陆羽喜爱饮茶,著有《茶经》三篇,讲述了茶的起源、采制工具、加工制造、煮饮器具、煮茶方法、饮茶方式、茶事典故、产地、喝茶时茶具的省略方式和茶图等等,内容详实,自此天下人才渐渐知道饮茶了。 《唐六典》[11]:金英、绿片[12],皆茶名也。 【译文】 《唐六典》记载:金英、绿片,都是茶叶的名字。 《李太白集·赠族侄僧中孚玉泉仙人掌茶序》[13]:余闻荆州玉泉寺近青溪诸山[14],山洞往往有乳窟[15],窟多玉泉交流[16]。中有白蝙蝠,大如鸦。按仙经[17]:“蝙蝠,一名仙鼠。千岁之后,体白如雪。栖则倒悬,盖饮乳水而长生也。”其水边处处有茗草罗生[18],枝叶如碧玉。惟玉泉真公常采而饮之[19],年八十余岁,颜色如桃花。而此茗清香滑熟,异于他茗,所以能还童振枯[20],扶人寿也[21]。余游金陵[22],见宗僧中孚示余茶数十片,卷然重叠[23],其状如掌,号为仙人掌茶。盖新出乎玉泉之山,旷古未觏[24]。因持之见贻[25],兼赠诗,要余答之[26],遂有此作。俾后之高僧大隐[27],知仙人掌茶发于中孚禅子及青莲居士李白也。 【译文】 《李太白集·赠族侄僧中孚玉泉仙人掌茶序》记载:我听说在荆州玉泉寺附近的青溪等山,山洞里面往往有石钟乳丛生的洞穴,洞穴里面有许多清泉在这里交汇。里面有白色的蝙蝠,大的就像乌鸦一样。按仙经里的记载:“蝙蝠,又称为仙鼠。千年以后,蝙蝠的身体像雪一样洁白。栖息时就倒挂在洞穴的壁上,这些蝙蝠就是因为饮用了钟乳水才得以长生的。”在这些泉水边上茶树丛生,茶树的枝叶就像碧玉一般。只有玉泉真公经常采摘并饮用,他八十多岁时,仍然面如桃花。而这些茶叶格外清香滑熟,不同于其他的茶,所以饮用后能够使人返老还童,延年益寿。我在游览金陵时,见到同宗的僧人中孚给我展示了数十片茶叶,其叶片都柔弱卷曲在一起,形状就像人的手掌一样,因此称为仙人掌茶。仙人掌茶是玉泉山新出产的品种,从古至今未曾见过。因此中孚拿来一些茶赠送于我,并赠诗于我,邀请我为他的诗作答,于是就有了这篇诗作。以便使后世高僧和隐士能够知道仙人掌茶发源于中孚禅子以及青莲居士李白。 《皮日休集·茶中杂咏诗序》[28]:自周以降,及于国朝茶事,竟陵子陆季疵言之详矣。然季疵以前称茗饮者,必浑以烹之[29],与夫瀹蔬而啜者无异也[30]。季疵之始为《经》三卷,由是分其源,制其具,教其造,设其器,命其煮。俾饮之者除痟而去疠[31],虽疾医之不若也[32]。其为利也,于人岂小哉?余始得季疵书,以为备矣,后又获其《顾渚山记》二篇[33],其中多茶事;后又太原温从云、武威段之各补茶事十数节[34],并存于方册[35]。茶之事,由周而至于今,竟无纤遗矣[36]。 【译文】 《皮日休集·茶中杂咏诗序》记载:自周朝以来到唐朝之间的茶事,竟陵子陆羽已经讲得非常详尽了。但是陆羽以前所谓的茗饮,一定是混合了其他草木一起烹煮的,那时煮茶与煮菜汤喝没什么区别。自从陆羽编撰《茶经》三卷,于是人们才开始分析茶的起源,制作茶具,教以制茶的技术,设置煮茶的器具,命名煮茶的方式。从而使饮茶的人解除痟渴和恶疮的痛苦,即使是专门治疗疾病的医生也比不上。茶对人带来的益处,难道还小吗?我最初得到陆羽的《茶经》时,认为已经很详备了,后来又得到他编撰的《顾渚山记》两篇,看到其中也有很多关于茶的内容;再后又看到太原人温从云、武威人段之各自补充茶事的十数节文字,与陆羽《茶经》一并保存于典籍。这样茶事从周朝至今竟然没有一丝遗漏了。 《封氏闻见记》[37]:茶,南人好饮之,北人初不多饮。开元中[38],太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39]。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40],皆许饮茶。人自怀挟[41],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起自邹、齐、沧、棣[42],渐至京邑[43],城市多开店铺,煎茶卖之[44],不问道俗[45],投钱取饮。其茶自江淮而来[46],色额甚多[47]。 【译文】 封演《封氏闻见记》记载:茶,南方人喜欢饮茶,北方人起初饮茶的并不多。到唐开元年间,泰山灵岩寺的降魔师大力倡导禅教。而学习禅务必不能睡觉,又不能吃晚饭,只允许饮茶。因而人们各自携带茶叶,随处烹煮饮茶。从此以后相互仿效,于是就逐渐形成饮茶的风俗。从邹州、齐州、沧州、棣州,渐渐流传到京城长安,城市里开了许多店铺都在烹茶出售,不论僧徒还是世俗之人,投钱就可以取来品饮。茶叶是从江淮地区运来的,种类和数量都很多。 《唐韵》[48]:“荼”字,自中唐始变作“茶”。 【译文】 孙愐《唐韵》记载:“荼”字,从中唐时期才开始变成“茶”字。 裴汶《茶述》[49]:茶,起于东晋,盛于今朝。其性精清[50],其味浩洁[51],其用涤烦[52],其功致和[53]。参百品而不混,越众饮而独高。烹之鼎水[54],和以虎形,人人服之,永永不厌[55]。得之则安,不得则病。彼芝术黄精[56],徒云上药,致效在数十年后,且多禁忌,非此伦也。或曰多饮令人体虚病风[57]。余曰不然。夫物能祛邪[58],必能辅正[59],安有蠲逐聚病而靡裨太和哉[60]?今宇内为土贡实众[61],而顾渚、蕲阳、蒙山为上[62],其次则寿阳、义兴、碧涧、湖、衡山[63],最下有鄱阳、浮梁[64]。今者其精无以尚焉,得其粗者,则下里兆庶[65],瓯碗纷糅[66];顷刻未得,则胃腑病生矣。人嗜之若此者,西晋以前无闻焉。至精之味或遗也。因作《茶述》。 【译文】 裴汶《茶述》记载:茶起源于东晋,盛行于唐朝。茶的本性精良清澈,味道丰富纯净,具有祛除烦恼,使人事和顺的作用。即使参杂上百种物品也不会相混,而且会超越其他饮品而独具风味。煮茶要先用古鼎盛水煮沸,再用虎形茶具调和,人人都喜欢饮茶,永远不会厌烦。饮茶会使人身体安康,不饮茶则容易生病。那些灵芝、白术、黄精之类的药材,白白被称为是上等的药材,然而成效却在数十年之后才可以显现,而且还有许多禁忌,与茶不能匹敌。有人说饮茶过多容易令人体质虚弱患风搐或风痹病。我认为不是这样的。一般来说能够祛除邪气的物品,就一定能够辅助正气,哪里有祛除了邪气而无益于人的精神元气呢?如今天下以茶作为当地特产进贡给皇帝的地方实在太多,其中以顾渚山、蕲春、蒙顶山所产的茶为上品,其次则是寿阳、义兴、碧涧、湖、衡山所产的茶,最差的是鄱阳、浮梁所产的茶。精品不用说了,即使得到品质较差的粗茶,乡下的老百姓无不推杯换盏,纷纷品饮;一时间没有饮茶,那么肠胃六腑就会产生疾病。人们如此嗜好饮茶,在西晋以前还从未听说过。考虑到天下最美味的茶事可能有遗漏,因而我才作了《茶述》来介绍。 宋徽宗《大观茶论》[67]: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68],钟山川之灵禀[69]。祛襟涤滞[70],致清导和[71],则非庸人孺子可得而知矣[72]。冲淡闲洁[73],韵高致静[74],则非遑遽之时可得而好尚矣[75]。 【译文】 宋徽宗《大观茶论》记载:茶作为一种植物,据有浙江东南部和福建地区的灵秀之气,集聚了山川的灵性。饮茶可消除郁滞,开阔人的胸怀,引导人达到清静平和的心境,这其中的韵味就不是平常人和小儿所能体会得到的。茶饮冲和淡泊,闲静高洁,情趣高雅,导人宁静,则不是在惊惧不安的时候去爱好和崇尚的。 本朝之兴,岁修建溪之贡[76],龙团凤饼[77],名冠天下,而壑源之品[78],亦自此而盛。延及于今,百废具举[79],海内宴然[80],垂拱密勿[81],幸致无为[82]。缙绅之士[83],韦布之流[84],沐浴膏泽[85],薰陶德化[86],咸以雅尚相推[87],从事茗饮。故近岁以来[88],采择之精,制作之工,品第之胜[89],烹点之妙[90],莫不盛造其极。 【译文】 自本朝兴起之初,就在福建建溪开始制造贡茶,其中龙凤团茶,名冠天下,而壑源茶的品名,也从此兴盛。从建国之初一直延续至今,一切废置的事都兴办起来,全国安定,君臣上下勤勉从事,幸而达到无为而天下治的境地。无论士大夫,还是平民百姓,都蒙受恩惠,受德教的熏染陶冶,推崇高雅生活风尚,竞相从事茶饮。所以近年以来,采摘茶叶之精致、制作茶叶之工巧、品评茶叶之兴盛、烹水点茶之精妙,无不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呜呼!至治之世[91],岂惟人得以尽其材[92],而草木之灵者,亦得以尽其用矣。偶因暇日[93],研究精微,所得之妙,后人有不知为利害者,叙本末二十篇,号曰《茶论》。一曰地产,二曰天时,三曰采择,四曰蒸压,五曰制造,六曰鉴别,七曰白茶[94],八曰罗碾,九曰盏,十曰筅[95],十一曰瓶,十二曰杓[96],十三曰水,十四曰点,十五曰味,十六曰香,十七曰色,十八曰藏焙,十九曰品名,二十曰外焙。 【译文】 呜呼!在这样安定昌盛、教化大行的时世下,何止只是人能尽其材,灵秀的草木也要充分展示其功用。正好利用空闲的日子,研究茶事精深微妙之处,有所感悟,怕后人不知其中利害,所以叙写茶事本末二十篇,取名《茶论》。第一称为地产,第二称为天时,第三称为采择,第四称为蒸压,第五称为制造,第六称为鉴别,第七称为白茶,第八称为罗碾,第九称为盏,第十称为筅,第十一称为瓶,第十二称为勺,第十三称为水,第十四称为点,第十五称为味,第十六称为香,第十七称为色,第十八称为藏焙,第十九称为品名,第二十称为外焙。 名茶各以所产之地,叶如耕之平园、台星岩,叶刚之高峰青凤髓,叶思纯之大岚,叶屿之屑山,叶五崇林之罗汉上水桑芽,叶坚之碎石窠、石臼窠,一作六窠。叶琼、叶辉之秀皮林,叶师复、师贶之虎岩,叶椿之无又岩芽,叶懋之老窠园,各擅其美,未尝混淆,不可概举。焙人之茶[97],固有前优后劣、昔负今胜者,是以园地之不常也。 【译文】 名茶各有其出产之地,叶如耕的平园、台星岩,叶刚的高峰青凤髓,叶思纯的大岚,叶屿的屑山,叶五崇林的罗汉上水桑芽,叶坚的碎石窠、石臼窠,也作六窠。叶琼、叶辉的秀皮林,叶师复、叶师贶的虎岩,叶椿的无又岩芽,叶懋的老窠园,这些茶都各有各的美味,未曾混杂错乱,无法一一列举出来。焙茶的工人所制造出来的茶,本来就有以前品质好现在品质差的,也有以前品质差现在品质提高的,所以茶的产地不可能固定不变。 丁谓《进新茶表》[98]:右件物产异金沙[99],名非紫笋。江边地暖,方呈彼茁之形[100];阙下春寒[101],已发其甘之味。有以少为贵者,焉敢韫而藏诸[102]。见谓新茶,实遵旧例。 【译文】 丁谓《进新茶表》记载:献的新茶,不是金沙泉水所造,名字不叫紫笋。江南大地回暖,茶芽初发刚刚呈现茁壮的样子;在京城春季寒冷时,它已经散发甘甜的味道。物以稀为贵,我怎么敢私自藏匿而不进贡呢?这次我进贡的新茶,实际也是遵循以前的惯例。 蔡襄《进〈茶录〉表》[103]:臣前因奏事,伏蒙陛下谕臣先任福建运使日,所进上品龙茶最为精好。臣退念草木之微,首辱陛下知鉴[104],若处之得地,则能尽其材。昔陆羽《茶经》,不第建安之品[105];丁谓《茶图》[106],独论采造之本。至烹煎之法,曾未有闻。臣辄条数事,简而易明,勒成二篇[107],名曰《茶录》。伏惟清闲之宴[108],或赐观采[109],臣不胜荣幸。 【译文】 蔡襄《进〈茶录〉表》记载:臣以前上奏请求事情,承蒙陛下您谕示先前我在任福建转运使的时候,进贡的上品龙茶最为精妙。臣退朝之后经常会感念像茶这样微不足道的草木,竟然能够得到陛下的知遇和品鉴,如果能够处理得当的话,那么就可以充分发挥它的价值了。以前陆羽的《茶经》,没有提到建安茶;丁谓的《北苑茶录》,也仅是论及茶叶采摘制造的方法。至于烹煮茶叶的方法,以前并没有听说过。于是臣就罗列了几个方面,简单明了地编辑成两篇,称为《茶录》。臣希望陛下您在宫廷宴会上能够观赏采用,我将不胜荣幸。 欧阳修《归田录》[110]:茶之品,莫贵于龙凤,谓之团茶,凡八饼重一斤。庆历中[111],蔡君谟始造小片龙茶以进,其品精绝,谓之小团,凡二十饼重一斤,其价值金二两。然金可有,而茶不可得。每因南郊致斋[112],中书、枢密院各赐一饼[113],四人分之。宫人往往缕金花于其上,盖其贵重如此。 【译文】 欧阳修《归田录》记载:在茶的品类中,没有比龙凤团茶更为珍贵的了,称为“团茶”,每八个茶饼重一斤。庆历中,蔡襄开始制造了小片的龙团茶用来进贡,它的品质精妙绝伦,被称为“小龙团茶”,每二十个茶饼重一斤,值二两黄金。然而黄金易得,小龙团茶却极其难得。因为每年只有在皇帝亲自主持的祭天大典时,才会给中书省、枢密院各赐一个茶饼,一个茶饼四个人一起分。宫人往往用剪成龙凤的图案贴在茶饼之上,由此可见茶饼的贵重。 赵汝砺《北苑别录》[114]:草木至夜益盛,故欲导生长之气,以渗雨露之泽。茶于每岁六月兴工[115],虚其本[116],培其末[117],滋蔓之草[118],遏郁之木[119],悉用除之,政所以导生长之气而渗雨露之泽也,此之谓开畲[120]。唯桐木则留焉。桐木之性与茶相宜,而又茶至冬则畏寒,桐木望秋而先落;茶至夏而畏日[121],桐木至春而渐茂。理亦然也。 【译文】 赵汝砺《北苑别录》记载:草木之类的在晚上会更加茂盛,所以要引导它们的生长之气,渗透雨露使其滋润。茶园基本上会在每年农历的六月开工,要修剪茶树枝条,以培养茶树的嫩枝芽,蔓延的杂草,遮蔽茶树生长的杂树,都要清除干净,这样就可以引导生长之气,渗透雨露使其得到滋润了,这被称为开畲。只有园里的桐树可以保留下来。桐树本性与茶树相宜,茶树到了冬天害怕寒冷,桐树则一到秋天就开始落叶;茶树到了夏天害怕日晒,桐树一到春天枝叶就开始日渐繁茂。桐树保留下来的道理就是这样。 王辟之《渑水燕谈》[122]:建茶盛于江南,近岁制作尤精,龙团最为上品,一斤八饼。庆历中,蔡君谟为福建运使,始造小团,以充岁贡[123],一斤二十饼,所谓上品龙茶者也。仁宗尤所珍惜,虽宰相未尝辄赐,惟郊礼致斋之夕[124],两府各四人,共赐一饼。宫人剪金为龙凤花贴其上。八人分蓄之,以为奇玩,不敢自试[125],有佳客,出为传玩。欧阳文忠公云:“茶为物之至精,而小团又其精者也。”嘉祐中[126],小团初出时也。今小团易得,何至如此多贵? 【译文】 王辟之《渑水燕谈》记载:建茶盛行于江南地区,近些年对建茶的制作尤为精细,其中龙团茶的品质为最上品,八个茶饼重一斤。庆历中,蔡襄担任福建转运使时开始制造小龙团茶,并将其作为贡品进献给朝廷,二十个茶饼重一斤,这些都是上品的龙团茶。宋仁宗非常珍惜这种茶,即使是宰相也没有得到封赏,只有每年在南郊举行天子祭天地的大礼的晚上,才会给中书省、枢密院两府各四人共赐一个茶饼。宫人用金纸剪成龙凤的图案贴在茶饼之上。八个人分开收藏,都以为是奇珍异宝,不敢自己拿来烹煮品饮,有贵客来的时候,才拿出来供大家传阅把玩。欧阳修说:“茶是诸物品中的精华,而小龙团茶又是茶中的精华。”小龙团茶初创于嘉祐中期。现今小龙团茶也容易得到了,怎么能如此贵重呢? 周煇《清波杂志》[127]:自熙宁后[128],始贡密云龙[129]。每岁头纲修贡[130],奉宗庙及供玉食外[131],赉及臣下无几[132]。戚里贵近[133],丐赐尤繁[134]。宣仁太后令建州不许造密云龙[135],受他人煎炒不得也。此语既传播于缙绅间,由是密云龙之名益著。淳熙间[136],亲党许仲启官麻沙[137],得《北苑修贡录》[138],序以刊行。其间载岁贡十有二纲,凡三等,四十有一名。第一纲曰龙焙贡新[139],止五十余[140]。贵重如此,独无所谓密云龙者。岂以贡新易其名耶?抑或别为一种,又居密云龙之上耶? 【译文】 周煇《清波杂志》记载:自从熙宁年间以后,北苑开始进贡密云龙茶。每年献纳的首批贡茶,主要用于宗庙祭祀和供给皇宫饮用,赐予大臣的非常少。皇亲国戚、近臣纷纷乞求多赏赐些密云龙茶。宣仁太后下令建州不许再造密云龙,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些人一再请求赐茶叨扰的缘故。这件事在士大夫之间流传出去以后,密云龙更加声名大噪。淳熙年间,皇亲许开在麻沙做官的时候得到了《北苑修贡录》,于是为其做了序言并下令将其刊行于世。书中记载每年进贡茶叶十二批,共有三等,四十一个品种。其中第一批叫做龙焙贡新,只生产五十余。其贵重如此,然而其中并没有所谓的密云龙。难不成是改成“贡新”的名字?或者是另外一种,品质又位于密云龙之上呢? 沈存中《梦溪笔谈》[141]:古人论茶,唯言阳羡、顾渚、天柱、蒙顶之类[142],都未言建溪。然唐人重串茶黏黑者[143],则已近乎建饼矣。建茶皆乔木,吴、蜀唯丛茇而已[144],品自居下。建茶胜处曰郝源、曾坑[145],其间又有坌根、山顶二品尤胜。李氏号为北苑[146],置使领之[147]。 【译文】 沈括《梦溪笔谈》记载:古人谈论茶,只提及阳羡茶、顾渚茶、天柱茶、蒙顶茶之类,都没有提及建溪茶。然而唐朝人所重视的一种黏黑的串茶已经接近建溪的饼茶了。建溪的茶树都是乔木,而吴地、蜀地只有丛生的灌木,其品质自在建溪茶之下。建溪茶著名的产地叫做郝源、曾坑,其间又以坌根、山顶两个品种更胜一筹。南唐将其称为北苑,并设置官吏来管理此事。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148]:建安北苑,始于太宗太平兴国三年[149],遣使造之,取象于龙凤,以别入贡。至道间[150],仍添造石乳、蜡面[151]。其后大小龙,又起于丁谓而成于蔡君谟。至宣、政间,郑可简以贡茶进用[152],久领漕[153],添续入,其数浸广,今犹因之。 【译文】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中记载:建安北苑进贡茶叶始于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朝廷派遣官员督造,仿制龙凤的图像,分别进贡。至道年间,又新制了石乳茶、蜡面茶等。其后的大小龙团茶,起源于丁谓而形成于蔡襄。到了宣和、政和年间,郑可简凭借进贡新茶而得宠,长期掌管漕运,又不断增加进贡品种,其贡品数量渐广,至今有些茶仍然沿用以前的做法。 细色茶五纲[154],凡四十三品,形制各异,共七千余饼,其间贡新、试新、龙团胜雪、白茶、御苑玉芽[155],此五品乃水拣,为第一;余乃生拣,次之。又有粗色茶七纲[156],凡五品。大小龙凤并拣芽[157],悉入龙脑[158],和膏为团饼茶,共四万余饼。盖水拣茶即社前者[159],生拣茶即火前者[160],粗色茶即雨前者。闽中地暖,雨前茶已老而味加重矣[161]。又有石门、乳吉、香口三外焙[162],亦隶于北苑,皆采摘茶芽,送官焙添造[163]。每岁縻金共二万余缗[164],日役千夫,凡两月方能迄事。第所造之茶不许过数[165],入贡之后市无货者,人所罕得。惟壑源诸处私焙茶[166],其绝品亦可敌官焙,自昔至今,亦皆入贡。其流贩四方者,悉私焙茶耳。 【译文】 进贡的细色茶五批,共四十三个品种,形制各不相同,共有七千多个茶饼,其中贡新、试新、龙团胜雪、白茶、御苑玉芽这五种为水拣茶,为第一等;其余的都是生拣茶,品质稍次。又有粗色茶七批,共五个品种。大小龙凤团茶以及拣芽茶,都要加入龙脑香料,调和为膏状再制作成团饼茶,共有四万多个茶饼。所谓的水拣茶就是在春社之前采摘的茶,生拣茶就是在寒食节禁火之前采摘的茶,粗色茶就是在谷雨节气之前采摘的茶。福建气候比较暖和,雨前茶已经有些老而且味道浓重了。还有石门、乳吉、香口是三个外焙茶叶的地方,也都隶属于北苑,都是采摘茶芽,并送至官焙制造。每年费钱两万多缗,每天需要役使上千工匠采制茶叶,持续两个月才能完成。只是这里所采制的茶不允许超过规定的数目,进贡之后市面上没有货物买卖了,所以民间很难得到这样的茶。只有壑源等地私人焙制的茶叶,其中的绝佳品种亦可以与官焙茶相匹敌,从古至今,也都贡给朝廷。那些贩卖到四方的茶叶,都是私人烘焙的。 北苑在富沙之北[167],隶建安县[168],去城二十五里,乃龙焙,造贡茶之处,亦名凤凰山。自有一溪,南流至富沙城下,方与西来水合而东。 【译文】 北苑地处富沙的北面,隶属于建安县,距离县城有二十五里,是制造龙焙贡茶的地方,也称为凤凰山。那里有一条溪水,向南流到富沙城下,才与西来的水汇合在一起向东流去。 车清臣《脚气集》[169]:《毛诗》云[170]:“谁谓荼苦,其甘如荠。”注:“荼,苦菜也。”《周礼》[171]:“掌荼以供丧事[172]。”取其苦也。苏东坡诗云[173]:“周诗记苦荼[174],茗饮出近世。”乃以今之“茶”为“荼”。夫茶,今人以清头目[175],自唐以来,上下好之,细民亦日数碗[176],岂是荼也?茶之粗者是为茗。 【译文】 车若水《脚气集》记载:《毛诗》说:“谁谓荼苦,其甘如荠。”毛注说:“荼,就是苦菜。”《周礼》记载:“掌荼以供丧事。”就是取其苦的含义。苏轼诗说:“周诗记苦荼,茗饮出近世。”这是以今天的“茶”为“荼”。茶,今天的人用以清脑明目,自唐朝以来,上至帝王下到庶民都喜好饮茶,老百姓每天都要饮几碗茶,怎么能是荼呢?茶中较为粗糙的才被称为茗。 宋子安《东溪试茶录·序》[177]:茶宜高山之阴,而喜日阳之早[178]。自北苑凤山南直苦竹园头,东南属张坑头,皆高远先阳处,岁发常早,芽极肥乳[179],非民间所比。次出壑源岭,高土沃地,茶味甲于诸焙。丁谓亦云:“凤山高不百丈,无危峰绝崦[180],而冈翠环抱,气势柔秀,宜乎嘉植灵卉之所发也[181]。”又以:“建安茶品甲天下,疑山川至灵之卉,天地始和之气,尽此茶矣。”又论:“石乳出壑岭断崖缺石之间,盖草木之仙骨也。”近蔡公亦云:“惟北苑凤凰山连属诸焙所产者味佳。”故四方以建茶为目,皆曰北苑云。 【译文】 宋子安《东溪试茶录·序》记载:茶树适宜生长在高山的背阴面,喜欢早晨的阳光。从北苑凤凰山,向南到苦竹园头,向东南到张坑头,都是地处高远而且早晨阳光充足的地方,这些地方茶树每年发芽往往比别处早,而且芽壮叶厚,远不是民间茶园采摘的茶叶可比的。次一点的茶出产于壑源岭,这里地势较高,土壤肥沃,茶的味道在诸焙中高居首位。丁谓也曾说过:“凤凰山高不过百丈,没有高峻独特的山峰,而是被翠绿的小山岗环抱,气势轻柔秀丽,适宜于美好的树木与灵性的花草生长。”又说:“建安的茶品天下第一,所以有人认为山川最灵秀的草木,天地间始生的调和之气都积聚在茶叶当中。”又有言论:“壑源岭的残石断崖之间有石乳生出,这些石乳正是灵草嘉木的仙骨。”近来蔡襄也说:“只有北苑凤凰山相连的诸焙所生产的茶叶味道最佳。”因此天下各处凡是以建茶为名的,都自称是北苑的茶。 黄儒《品茶要录·序》[182]:说者尝谓陆羽《茶经》不第建安之品。盖前此茶事未甚兴,灵芽真笋[183],往往委翳消腐[184],而人不知惜。自国初以来,士大夫沐浴膏泽[185],咏歌升平之日久矣[186]。夫身世洒落[187],神观冲淡[188],惟兹茗饮为可喜。园林亦相与摘英夸异,制棬鬻新以趋时之好[189]。故殊异之品,始得自出于榛莽之间[190],而其名遂冠天下。借使陆羽复起[191],阅其金饼[192],味其云腴[193],当爽然自失矣[194]。因念草木之材,一有负瑰伟绝特者[195],未尝不遇时而后兴,况于人乎! 【译文】 黄儒《品茶要录·序》记载:人们常说陆羽的《茶经》没有提到建安茶。这大概是由于以前建安茶还没有兴盛起来,上好的茶叶往往萎谢腐烂,而人们却不知道珍惜。自从我朝建国以来,士大夫都蒙受皇家的恩泽,吟咏歌颂太平之世的日子已经很久了。士大夫风度洒脱飘逸,仪容清静淡泊,只是喜好茗饮。因此茶园也应时而大有发展,茶园主争相采摘奇异茶叶,制作成新奇饼茶形状,以迎合士大夫的喜好。因此茶中奇异的品种最初就产生于杂乱丛生的草木之间,被人逐渐发现后,其名才冠绝天下。假使陆羽能够死而复生,看到这些茶饼,品尝它们的美味,一定会感受到失落。由此使人想到在普通的草木中,一旦出现具有超凡出众的品种,未尝不是遇到恰好的时机才能兴盛的,何况是人呢! 苏轼《书黄道辅〈品茶要录〉后》:黄君道辅讳儒,建安人,博学能文,淡然精深,有道之士也。作《品茶要录》十篇,委曲微妙[196],皆陆鸿渐以来论茶者所未及。非至静无求,虚中不留,乌能察物之情如此其详哉[197]? 【译文】 苏轼《书黄道辅〈品茶要录〉后》记载:黄道辅先生,名儒,建安人,学识渊博,擅长文赋,情趣淡然,造诣精深,是一位得道之士。他编撰《品茶要录》十篇,书里详细地阐明茶事,都是陆羽以来论及茶事的著作中不曾涉及的。如不是心性至静,无所欲求,怎么能够观察事物的情状如此详尽呢? 《茶录》:茶,古不闻食,自晋、宋已降,吴人采叶煮之,名为茗粥[198]。 【译文】 《茶录》记载:茶,古代没听说有食用的,自从东晋、南朝宋以来,吴人才开始采摘茶叶烹煮食用,叫做茶粥。 叶清臣《煮茶泉品》[199]:吴楚山谷间[200],气清地灵,草木颖挺,多孕茶荈[201]。大率右于武夷者[202],为白乳[203];甲于吴兴者[204],为紫笋;产禹穴者[205],以天章显[206];茂钱塘者,以径山稀[207]。至于桐庐之岩[208],云衢之麓[209],雅山著于宣歙[210],蒙顶传于岷蜀[211],角立差胜,毛举实繁[212]。 【译文】 叶清臣《煮茶泉品》记载:在长江中、下游一带的山谷之间,空气清新,地气灵秀,草木生长茁壮挺拔,多孕育茶树。总体说来,武夷山一带所产的茶叶中最好的是白乳茶,吴兴一带所产的茶叶中最好的是紫笋茶,绍兴一带所产茶叶中最好的是天章茶,杭州一带所产的茶以径山茶最为稀有珍贵。至于桐庐的山岩上,云衢山的山脚下都是出产茶的地方,雅山茶著称于宣城、歙县一带,蒙顶茶驰名于四川,这些茶都颇具盛名,如果要详细地列举,实在太过繁琐了。 周绛《补茶经》[213]:芽茶只作早茶[214],驰奉万乘[215],尝之可矣。如一旗一枪[216],可谓奇茶也。 【译文】 周绛《补茶经》记载:芽茶只是作为早茶,乘快马进奉给皇帝,品尝到就可以了。如果是一叶一芽的嫩茶叶,可以称为茶中的极品了。 胡致堂曰[217]:茶者,生人之所日用也[218]。其急甚于酒。 【译文】 胡寅说:茶,是人们所必需的日常生活用品。人们对茶的迫切需求远超过酒。 陈师道《后山丛谈》[219]:茶,洪之双井[220],越之日注[221],莫能相先后,而强为之第者[222],皆胜心耳[223]。 【译文】 陈师道《后山丛谈》记载:茶,洪州的双井茶和越州的日注茶,不能分辨优劣,如果非要分出个等第来,那就只能在心中比试了。 陈师道《茶经·序》:夫茶之著书自羽始,其用于世亦自羽始,羽诚有功于茶者也[224]。上自宫省[225],下逮邑里[226],外及戎夷蛮狄[227],宾祀燕享[228],预陈于前[229]。山泽以成市[230],商贾以起家[231],又有功于人者也,可谓智矣。《经》曰:“茶之否臧[232],存之口诀。”则书之所载,犹其粗也。夫茶之为艺下矣,至其精微,书有不尽,况天下之至理,而欲求之文字纸墨之间其有得乎?昔者先王因人而教[233],同欲而治[234],凡有益于人者,皆不废也。 【译文】 陈师道《茶经·序》记载:关于茶事的专书是从陆羽开始的,茶被世人所用也是从陆羽开始的,陆羽对茶的确是有功之人。上至皇宫,下到乡里,外及偏远的少数民族,祭祀和宴饮会客,都会提前摆放好茶叶。普通的山林与川泽凭借茶叶发展成为市场,商人因买卖茶叶而兴家立业,这又是陆羽对人类的贡献,可以说是一位智者。《茶经》记载:“茶叶品质的优劣,另有口诀来鉴别。”就书中所记载的,还是比较粗略。关于茶的技艺还是较为低级的,至于其中的精深奥妙,书中记录不完整,况且天下最精深的道理,想从文字笔墨之间求取又怎么能得到呢?古代的圣明君主就是根据受教育者的不同采用不同方法施行教育,根据人们对于事物的好恶大体相似而进行治理,所以凡是有益于百姓的,都不会轻易废弃。 吴淑《茶赋》注[235]:五花茶者[236],其片作五出花也。 【译文】 吴淑《茶赋》注释:人们所说的五花茶,就是叶片作五瓣。 《姚氏残语》[237]:绍兴进茶,自高文虎始[238]。 【译文】 姚宽《姚氏残语》记载:绍兴进贡茶叶,从高文虎开始。 王楙《野客丛书》[239]:世谓古之“荼”,即今之“茶”。不知“荼”有数种,非一端也。《诗》曰“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者,乃苦菜之“荼”,如今苦苣之类[240]。《周礼》“掌荼”,《毛诗》“有女如荼”者,乃“苕荼”之“荼”也[241],此萑苇之属[242]。惟“荼槚”之“荼”[243],乃今之茶也。世莫知辨。 【译文】 王楙《野客丛书》记载:世人认为古代的“荼”,就是今天的“茶”。殊不知其实“荼”有很多种,并非只有一种。《诗经》中所说“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中的“荼”,指的是苦菜,类似今天苦苣一类。《周礼》中“掌荼”,以及《毛诗》中“有女如荼”的“荼”,都是指“苕荼”之“荼”,属于今天的芦苇一类水生植物。只有“荼槚”中的“荼”,才是我们今天所说的茶。现在世人都不知道怎么辨别。 《魏王花木志》[244]:茶叶似栀,可煮为饮。其老叶谓之荈,嫩叶谓之茗。 【译文】 元欣《魏王花木志》记载:茶叶很像栀子叶,可以煮来饮用。其中老叶称为荈,嫩叶称为茗。 《瑞草总论》[245]:唐宋以来有贡茶,有榷茶[246]。夫贡茶,犹知斯人有爱君之心。若夫榷茶,则利归于官,扰及于民,其为害又不一端矣。 【译文】 《瑞草总论》记载:唐宋以来就有贡茶,有榷茶。贡茶,还可以看出人民对君王的忠爱之心。至于榷茶,则是利归官府,扰乱人民,其造成的危害不止一方面。 元熊禾《勿轩集·北苑茶焙记》[247]:贡,古也。茶贡,不列《禹贡》《周·职方》[248],而昉于唐[249],北苑又其最著者也。苑在建城东二十五里,唐末里民张晖始表而上之[250]。宋初丁谓漕闽,贡额骤益[251],斤至数万。庆历承平日久[252],蔡公襄继之,制益精巧,建茶遂为天下最。公名在四谏官列[253],君子惜之。欧阳公修虽实不与[254],然犹夸侈歌咏之[255]。苏公轼则直指其过矣。君子创法可继,焉得不重慎也[256]? 【译文】 元熊禾《勿轩集·北苑茶焙记》记载:进贡,自古就有。贡茶,《尚书·夏书·禹贡》《周礼·夏官·职方氏》没有记载,而是起始于唐朝,北苑茶又是其中最著名的。北苑在建安城东二十五里的地方,唐朝末年乡民张晖才开始上表进贡茶叶给朝廷。北宋初年丁谓任福建转运使时,贡茶额度急速增加,达到数万斤。庆历年间太平日久,蔡襄继任福建转运使,贡茶制作更加精巧,建安茶于是成为当时天下最名贵的茶。蔡襄位居四谏官之列,君子都为其感到惋惜。欧阳修虽然并不赞成造茶,但却写了许多诗赋来夸耀建安茶。苏轼则直接指出贡茶的弊端。可见君子创始一种事物必须考虑其继承性,哪能不慎重呢? 《说郛·臆乘》[257]:茶之所产,《六经》载之详矣[258],独异美之名未备。唐宋以来,见于诗文者尤夥[259],颇多疑似,若蟾背、虾须、雀舌、蟹眼、瑟瑟、沥沥、霏霏、霭霭、鼓浪、涌泉、琉璃眼、碧玉池[260],又皆茶事中天然偶字也[261]。 【译文】 《说郛》所收宋人杨伯岩《臆乘》记载:茶叶的生产,《六经》中记载就已经很详细了,唯独没有奇特、美丽的名字。唐宋以来,诗词文赋中茶的名字出现很多,且多相似处,比如蟾背、虾须、雀舌、蟹眼、瑟瑟、沥沥、霏霏、霭霭、鼓浪、涌泉、琉璃眼、碧玉池等,这些又都是茶事活动中天然形成的名字。 《茶谱》[262]:衡州之衡山[263],封州之西乡[264],茶研膏为之[265],皆片团如月。又彭州蒲村、堋口[266],其园有仙芽、石花等号。 【译文】 毛文锡《茶谱》记载:衡州的衡山茶,封州的西乡茶,都是蒸青后研成膏状,压制成饼团,每一片饼团就像月亮一样。另外在彭州的蒲村、堋口,茶园里面有被称为仙芽、石花等名号的茶。 高启《月团茶歌序》[267]:唐人制茶碾末,以酥滫为团[268]。宋世尤精,元时其法遂绝。予效而为之,盖得其似,始悟古人咏茶诗所谓“膏油首面”[269],所谓“佳茗似佳人”[270],所谓“绿云轻绾湘娥鬟”之句[271]。饮啜之余[272],因作诗记之,并传好事。 【译文】 高启《月团茶歌序》记载:唐代人制作茶的时候,先将茶叶碾成细末,再用酥油调和做成团状。宋代制茶方法更为精细,然而到了元代这些方法就已失传了。我曾仿效这种方法制作,只做得形似,这才真正领悟到古人在咏茶诗中所说的“膏油首面”“佳茗似佳人”“绿云轻绾湘娥鬟”等诗句的含义。在品茶的空闲时间里,于是作诗文将其记录,并且希望以此能够将这件好事传承下去。 屠本畯《茗笈·评》[273]:人论茶叶之香,未知茶花之香。余往岁过友大雷山中[274],正值花开,童子摘以为供,幽香清越[275],绝自可人[276],惜非瓯中物耳。乃予著《瓶史月表》[277],以插茗花为斋中清玩[278]。而高濂《盆史》亦载“茗花足助玄赏”云[279]。 【译文】 屠本畯《茗笈·评》记载:人们在论及茶叶的香时,却不知道茶花的香。我往年因拜访朋友而走进大雷山中,正赶上茶花盛开,童子采摘下来以供欣赏,香气清淡,清秀拔俗,特别称人心意,可惜茶花不能作为杯中品饮之物罢了。于是我在所著《瓶史月表》中,以插茶花作为书斋清雅的玩品。而高濂的《盆史》也记载有“茗花足助玄赏”的说法。 《茗笈·赞》十六章:一曰溯源,二曰得地,三曰乘时,四曰揆制[280],五曰藏茗,六曰品泉,七曰候火,八曰定汤,九曰点瀹[281],十曰辨器,十一曰申忌,十二曰防滥,十三曰戒淆,十四曰相宜,十五曰衡鉴,十六曰玄赏。 【译文】 《茗笈·赞》共十六章:第一章追溯茶的历史,第二章说明茶的产地,第三章说采茶时机,第四章谈论制作茶的方法,第五章论茶叶贮藏,第六章品水,第七章火候,第八章定汤,第九章煮茶的方法,第十章辨别器具,第十一章各种禁忌,第十二章防滥,第十三章防止混淆,第十四章相宜,第十五章鉴定,第十六章观赏。 谢肇淛《五杂俎》[282]:今茶品之上者,松萝也[283],虎丘也[284],罗岕也[285],龙井也[286],阳羡也,天池也[287]。而吾闽武夷、清源、彭山三种,可与角胜[288]。六安、雁荡、蒙山三种[289],祛滞有功[290],而色香不称,当是药笼中物[291],非文房佳品也。 【译文】 谢肇淛《五杂俎》记载:如今茶叶中的上品,有松萝茶,虎丘茶,罗岕茶,龙井茶,阳羡茶,天池茶。而我们福建的武夷茶、清源茶、彭山茶这三种可与这些名茶一较高下。六安茶、雁荡茶、蒙山茶这三种在消除积食、帮助消化方面很有功效,可色泽与香味不相称,应当放入药笼作为药材来用,而不适宜作为文人书斋中的清雅玩品。 《西吴枝乘》[292]:湖人于茗[293],不数顾渚,而数罗岕。然顾渚之佳者,其风味已远出龙井下。岕稍清隽[294],然叶粗而作草气。丁长孺尝以半角见饷[295],且教余烹煎之法,迨试之,殊类羊公鹤[296]。此余有解有未解也。余尝品茗,以武夷、虎丘第一,淡而远也。松萝、龙井次之,香而艳也。天池又次之,常而不厌也。余子琐琐[297],勿置齿喙[298]。谢肇淛 【译文】 谢肇淛《西吴枝乘》记载:湖州人在选择茶叶的时候,不推崇顾渚茶,而推崇罗岕茶。然而顾渚茶中的上品,其风味已远不如龙井茶。罗岕茶味道稍清新隽永,然而茶的叶子粗糙而且还略带有草的味道。丁云荐曾经送给我半角罗岕茶,还教我烹煮煎饮的方法,等到煮好品尝的时候,发觉特别名不副实。这就使得我对其既了解又不了解。我曾品尝过其他的茶,以武夷茶和虎丘茶为第一,因为其味淡雅而幽远。松萝茶和龙井茶稍次,因为其味馨香浓烈。天池茶又稍次一些,因为其味平常而久喝不厌。其他的都很平常,不值得加以评论。谢肇制 屠长卿《考槃馀事》[299]:虎丘茶最号精绝,为天下冠,惜不多产,皆为豪右所据[300],寂寞山家无由获购矣[301]。天池青翠芳馨,啖之赏心,嗅亦消渴,可称仙品。诸山之茶,当为退舍[302]。阳羡俗名罗岕,浙之长兴者佳,荆溪稍下[303]。细者其价两倍天池,惜乎难得,须亲自收采方妙。六安品亦精,入药最效,但不善炒,不能发香而味苦,茶之本性实佳。龙井之山不过十数亩,外此有茶似皆不及。大抵天开龙泓美泉[304],山灵特生佳茗以副之耳[305]。山中仅有一二家炒法甚精。近有山僧焙者亦妙,真者天池不能及也。天目为天池、龙井之次[306],亦佳品也。《地志》云:“山中寒气早严,山僧至九月即不敢出。冬来多雪,三月后方通行,其萌芽较他茶独晚。” 【译文】 屠隆《考槃馀事》记载:虎丘茶最为精妙绝伦,为天下名茶之冠,可惜这种茶产量很少,而且都被豪门大族所占有,寻常的人家根本没有办法买到。天池茶,茶色青翠,茶味芳香,品尝之后使人愉悦,即使用鼻子闻一下也可以消热解渴,真可称为仙品。其他山上的茶都比不上。阳羡茶俗称罗岕茶,产于浙江长兴的品质最好,产于荆溪的品质稍差一些。其中精细的罗岕茶价格是天池茶的两倍,只可惜非常难得,必须要亲自采摘加工才好。六安茶的品质也很好,作为药材最有疗效,但当地人不善于炒茶,不能使茶的香味散发出来而且味道较苦,其实茶的本质非常好。龙井山的面积不过十数亩,龙井山之外也有出产龙井茶的,但都不如龙井山所产的茶好。大概是上天开辟了龙泓泉,所以山神又特别生出绝佳的茗茶来与泉水相匹配。龙井山上仅有一两户人家炒茶的方法特别精湛。近来山寺中僧人焙炒的茶也绝妙,真品即使天池茶也比不上。天目茶较次于天池茶和龙井茶,也是茶中的佳品。当地地方志记载:“山里面的寒气来得既早又较为严重,山中的僧人到了九月就不敢再出来采茶了。冬天山上多雪,直到三月以后才能够通行,唯独山里的茶要比其他的茶发芽晚。” 包衡《清赏录》[307]:昔人以陆羽饮茶比于后稷树谷[308],及观韩翃《谢赐茶启》云[309]:“吴主礼贤,方闻置茗[310];晋人爱客,才有分茶[311]。”则知开创之功,非关桑苎老翁也。若云在昔茶勋未普,则比时赐茶已一千五百串矣[312]。 【译文】 包衡《清赏录》记载:从前人们以陆羽对饮茶的贡献比及后稷教民种植谷物,等到看了韩翃《谢赐茶启》中记载:“三国吴主礼贤下士,才开始有以茶代酒;晋人好客,才有烹茶待客之礼。”这样就知道饮茶的开创之功,并不是桑苎翁陆羽。如果说从前茶叶的功效还没有普及,但当时皇帝赐茶的数量已经达到一千五百串了。 陈仁锡《潜确类书》[313]:紫琳腴、云腴[314],皆茶名也。 【译文】 陈仁锡《潜确类书》记载:紫琳腴、云腴,都是茶的名字。 茗花白色,冬开似梅,亦清香。按:冒巢民《岕茶汇钞》云[315]:“茶花味浊无香,香凝叶内。”二说不同。岂岕与他茶独异欤? 【译文】 茶花是白色的,冬天开放,与梅花相似,也有清淡的香味。按:冒襄《岕茶汇钞》记载:“茶花味道浊重没有清香,其香气凝聚在叶内。”这两种说法不一样。难道唯独岕茶的花是与其他的茶花不一样吗? 《农政全书》[316]:《六经》中无“茶”,“荼”即“茶”也。《毛诗》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以其苦而甘味也。 【译文】 徐光启《农政全书》记载:《六经》中没有“茶”字,其中的“荼”指的就是“茶”。《毛诗》中说:“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说的是茶叶清苦而喝起来味道甘甜。 夫茶,灵草也。种之则利博[317],饮之则神清。上而王公贵人之所尚,下而小夫贱隶之所不可阙[318],诚民生食用之所资,国家课利之一助也[319]。 【译文】 茶是一种灵草。种植茶叶能得到可观的收益,饮茶能使人神清气爽。上层社会的王公贵人对其非常崇尚,下层社会的平民役隶也认为茶不可或缺,茶叶的确就是民生日用所依赖的,也是国家定额赋税的一项重要来源。 罗廪《茶解》[320]:茶固不宜杂以恶木[321],惟古梅、丛桂、辛夷、玉兰、玫瑰、苍松、翠竹与之间植[322],足以蔽覆霜雪[323],掩映秋阳[324]。其下可植芳兰、幽菊清芬之品。最忌菜畦相逼,不免渗漉[325],滓厥清真[326]。 【译文】 罗廪《茶解》记载:茶树不适合混杂其他贱劣的树木,只有梅花、桂花、木兰、玉兰、玫瑰、苍松、翠竹之类,可以与茶树间隔栽种,这些树木足以为茶树屏蔽冬日的霜雪,遮掩秋日的阳光。在茶树之下可以种植芬芳的兰花、幽静的菊花等清香的植物。茶树最忌讳与菜畦临近,这样难免会有污秽之气相互渗透,污染了茶叶的清香和自然之味。 茶地南向为佳,向阴者遂劣。故一山之中,美恶相悬。 【译文】 种茶地以面向南方朝阳为好,向北背阴的就较为低劣。所以即使在同一座山中,茶叶品质的好坏也相去悬殊。 李日华《六研斋笔记》[327]:茶事于唐末未甚兴,不过幽人雅士手撷于荒园杂秽中[328],拔其精英[329],以荐灵爽[330],所以饶云露自然之味[331]。至宋设茗纲,充天家玉食[332],士大夫益复贵之,民间服习寖广[333],以为不可缺之物。于是营殖者拥溉孳粪[334],等于蔬蔌[335],而茶亦其品味矣[336]。人知鸿渐到处品泉,不知亦到处搜茶。皇甫冉《送羽摄山采茶》诗数言[337],仅存公案而已[338]。 【译文】 李日华《六研斋笔记》记载:茶事在唐朝末年还不甚兴盛,不过是幽隐的闲人雅士在荒废的茶园里采摘出来,选取其中的精华,以供人获得神清气爽的享受,所以多有露水的自然风味。直到宋朝才开始有成批进贡朝廷的制度,茶叶充当皇家珍贵的美食,士大夫也都更加推重,民间品饮之风也渐广,认为是不可或缺的物品。于是种植茶叶的人都对茶树灌溉施肥,就像种植蔬菜那样,然而这样就败坏了茶的品位。人们知道陆羽游走各地品评泉水,而不知道他也到处搜罗茶叶。皇甫冉《送羽摄山采茶》诗中有寥寥数语,这也是难以说清之事。 徐岩泉《六安州茶居士传》:居士姓茶,族氏众多,枝叶繁衍遍天下。其在六安一枝最著,为大宗[339];阳羡、罗岕、武夷、匡庐之类[340],皆小宗;蒙山又其别枝也。 【译文】 徐岩泉《六安州茶居士传》记载:居士姓茶,宗族姓氏很多,枝叶繁衍遍于天下。其中在六安的这一支脉最为显著,称为大宗;至于阳羡、罗岕、武夷、庐山之类,都是小宗;蒙山又是另外的一个支脉。 乐思白《雪庵清史》[341]:夫轻身换骨,消渴涤烦,茶荈之功,至妙至神。昔在有唐,吾闽茗事未兴,草木仙骨,尚闭其灵[342]。五代之季[343],南唐采茶北苑而茗事兴[344]。迨宋至道初[345],有诏奉造而茶品日广。及咸平、庆历中[346],丁谓、蔡襄造茶进奉而制作益精。至徽宗大观、宣和间而茶品极矣[347]。断崖缺石之上,木秀云腴,往往于此露灵。倘微丁、蔡来自吾闽,则种种佳品,不几于委翳消腐哉?虽然,患无佳品耳。其品果佳,即微丁、蔡来自吾闽,而灵芽真笋岂终于委翳消腐乎?吾闽之能轻身换骨,消渴涤烦者,宁独一茶乎?兹将发其灵矣。 【译文】 乐纯《雪庵清史》记载:茶叶具有使人身体轻快,精神焕发,消热解渴涤除烦恼的功效,称得上至妙至神。以前在唐朝的时候,我们福建的茶叶事业还没有兴起,被誉为草木仙骨的茶叶还隐藏着它的灵性。到了五代的时候,南唐就开始在北苑采制茶叶,茶事就此兴起。到北宋至道初年,开始奉旨进奉,于是茶的品种日渐众多。到咸平、庆历年间,丁谓、蔡襄制造了龙凤团茶进贡给皇帝,制作也日益精巧。到了宋徽宗大观、宣和年间,茶叶的品质达到了至极。在山间断崖残石之上,林木秀丽,云雾缭绕之处往往容易生长灵茶。倘若没有丁谓、蔡襄来到我们福建,这种种的茶中佳品,怕也要萎谢腐烂于天地之间了。虽然如此,还是担忧没有上好的品种。其品质果然绝佳,那么就算是没有丁谓、蔡襄来到我们福建,而作为灵芽真笋的茶叶就会萎谢腐烂于天地之间吗?我们福建的物产中能够使人身体轻快,精神焕发,消热解渴涤除烦恼的,难道只有茶叶这一种吗?这里我将要揭示其灵性了。 冯时可《茶谱》[348]:茶全贵采造。苏州茶饮遍天下,专以采造胜耳。徽郡向无茶[349],近出松萝,最为时尚。是茶始比丘大方[350],大方居虎丘最久,得采造法。其后于徽之松萝结庵[351],采诸山茶,于庵焙制,远迩争市[352],价忽翔涌[353]。人因称松萝,实非松萝所出也。 【译文】 冯时可《茶谱》记载:茶叶最关键步骤在于采摘制造。苏州茶之所以能饮遍天下,就在于采摘制造技术取胜。徽州向来不出产茶叶,近来出产的松萝茶,最为时人所崇尚。这种茶始创于大方和尚,大方和尚在虎丘居住很长时间,深得采摘制造茶叶的方法。他后来在徽州的松萝山上搭建简陋屋舍修行,就采摘各山的茶叶,并且在庵内烘焙制造,远近的人在市集上争相抢购这种茶,使得价格暴涨。人们因此就把这种茶称为松萝茶,实际上这种茶并不是松萝山所出产的。 胡文焕《茶集》[354]:茶,至清至美物也,世皆不味之,而食烟火者又不足以语此。医家论茶,性寒而能伤人脾。独予有诸疾,则必藉茶为药石[355],每深得其功效。噫!非缘之有自,而何契之若是耶! 【译文】 胡文焕《茶集》记载:茶是至清至美的物品,世人都无法体会寻味到这一点,而食人间烟火的俗人又不足以论及这些。医家论及茶,说其性寒损伤人的脾脏。唯独我得了各种疾病的时候,必须借助茶来作为药物治疗,所以每每都深得茶的功效。唉!如果不是自有渊源缘分,又怎么可能如此契合呢? 《群芳谱》[356]:蕲州蕲门团黄[357],有一旗一枪之号,言一叶一芽也。欧阳公诗有“共约试新茶,旗枪几时绿”之句[358]。王荆公《送元厚之》诗云“新茗斋中试一旗”[359]。世谓茶始生而嫩者为一枪,寖大而开者为一旗[360]。 【译文】 王象晋《群芳谱》记载:蕲州的蕲门团黄茶,有一旗一枪的称呼,说的是一叶一芽。欧阳修有“共约试新茶,旗枪几时绿”的诗句。王安石《送元厚之》诗中也有“新茗斋中试一旗”的诗句。世人把茶叶刚发出来的嫩芽称为一枪,逐渐长大展开的叶芽称为一旗。 鲁彭《刻〈茶经〉序》[361]:夫茶之为经,要矣。兹复刻者,便览尔。刻之竟陵者,表羽之为竟陵人也。按:羽生甚异,类令尹子文[362]。人谓子文贤而仕,羽虽贤,卒以不仕。今观《茶经》三篇,固具体用之学者。其曰“伊公羹、陆氏茶”[363],取而比之,实以自况[364]。所谓易地皆然者,非欤?厥后茗饮之风,行于中外。而回纥亦以马易茶[365],由宋迄今,大为边助[366]。则羽之功,固在万世,仕不仕奚足论也。 【译文】 鲁彭《刻〈茶经〉序》记载:将茶书称为经,说明很重要。现在重新刻印,是为了人们便于阅览。之所以在竟陵刊刻,是为了表明陆羽是竟陵人。按:陆羽身世甚是传奇,很像令尹子文。人们称子文贤明而入仕途,而陆羽虽然贤明,但终身不入仕途。如今读《茶经》三篇,原本就是实用之学。其中说到“伊公羹、陆氏茶”,取来作为比喻,其实是与自己作比。所说的改变地点也都是一样的,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此后,饮茶之风盛行于中原以及域外。而回纥民族也用马匹来换取茶叶,从宋朝直到现在,茶叶的收入大大支助了边防。所以说陆羽的功劳万世流芳,入不入仕途也没有必要讨论了。 沈石田《书岕茶别论后》[367]:昔人咏梅花云“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此惟岕茶足当之。若闽之清源、武夷,吴郡之天池、虎丘[368],武林之龙井[369],新安之松萝[370],匡庐之云雾,其名虽大噪,不能与岕相抗也。顾渚每岁贡茶三十二斤,则岕于国初已受知遇。施于今,渐远渐传,渐觉声价转重。既得圣人之清,又得圣人之时,第蒸、采、烹、洗,悉与古法不同。 【译文】 沈周《书岕茶别论后》记载:古人吟颂梅花道“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这样的描述只有岕茶能够担当。如福建的清源茶、武夷茶,苏州的天池茶、虎丘茶,杭州的龙井茶,徽州的松萝茶,庐山的云雾茶,这些茶虽然名声广泛传扬,然而却无法与岕茶相提并论。顾渚茶每年要进贡三十二斤,由此可知岕茶在明朝初年就已经很受赏识。流行到今天,岕茶的名声越传越远,其身价亦越来越高。岕茶既得圣人的清雅,又得圣人之时机,只是蒸、采、烹、洗都与古时的制茶方法不同。 李维桢《茶经·序》[371]:羽所著《君臣契》三卷,《源解》三十卷,《江表四姓谱》十卷,《占梦》三卷,不尽传,而独传《茶经》,岂他书人所时有,此为觭长[372],易于取名耶?太史公曰[373]:“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数,惟俶傥非常之人称焉[374]。”鸿渐穷厄终身[375],而遗书遗迹百世下宝爱之,以为山川邑里重。其风足以廉顽立懦[376],胡可少哉? 【译文】 李维桢《茶经·序》记载:陆羽所著的《君臣契》三卷,《源解》三十卷,《江表四姓谱》十卷,《占梦》三卷,都没有流传下来,唯独《茶经》流传了下来,难道说是因为其他书人们随时都能得到,此书名比较奇特而易于出名吗?司马迁说:“历史上富贵之人而声名湮灭,数都数不过来,只有那些卓异不凡的人才被人称道。”陆羽虽然穷困终生,然而他流传下来的著作与事迹,百代以下被人珍惜爱护,成为山川所重的标识、乡里所传的遗产。他高尚的节操可以激励人向上,怎么可以缺少呢? 杨慎《丹铅总录》[377]:茶,即古“荼”字也。周《诗》记“荼苦”,《春秋》书“齐荼”[378],《汉志》书“荼陵”[379]。颜师古、陆德明虽已转入“茶”音[380],而未易字文也。至陆羽《茶经》、玉川《茶歌》、赵赞茶禁以后[381],遂以“茶”易“荼”。 【译文】 杨慎《丹铅总录》记载:茶,就是古代的“荼”字。《诗经》记为“荼苦”,《春秋》写作“齐荼”,《汉书·地理志》写作“荼陵”。颜师古《汉书注》、陆德明《经典释文》已将读音改为“茶”,但没有改变“荼”字的写法。直到陆羽的《茶经》、卢仝的《七碗茶歌》、以及赵赞的茶禁以后,才以“茶”字取代了“荼”字。 董其昌《〈茶董〉题词》[382]:荀子曰[383]:“其为人也多暇,其出入也不远矣。”陶通明曰[384]:“不为无益之事,何以悦有涯之生[385]?”余谓茗碗之事足当之。盖幽人高士,蝉蜕势利[386],以耗壮心而送日月[387]。水源之轻重,辨若淄渑[388];火候之文武[389],调若丹鼎[390]。非枕漱之侣不亲[391],非文字之饮不比者也[392]。当今此事,惟许夏茂卿拈出。顾渚、阳羡,肉食者往焉[393],茂卿亦安能禁?壹似强笑不乐,强颜无欢,茶韵故自胜耳[394]。予夙秉幽尚[395],入山十年,差可不愧茂卿语[396]。今者驱车入闽,念凤团龙饼,延津为瀹[397],岂必土思[398],如廉颇思用赵[399]?惟是《绝交书》所谓“心不耐烦而官事鞅掌”者[400],竟有负茶灶耳[401]。茂卿能以同味谅吾耶! 【译文】 董其昌《〈茶董〉题词》记载:荀子说:“为人处世要是有更多的闲暇时间,那么离其出入进退的自由也就不远了。”陶弘景说:“不做无益的事,又怎么来愉悦有限的生命呢?”我认为品茗饮茶的事就完全可以当之。那些幽隐超脱世俗的人,摆脱权势、名利的困扰,以此来消磨雄心而打发悠长的时光。水源的好坏,分辨起来就像是辨别淄水与渑水那样困难;火候的大小,调试起来如同调和炼丹用的鼎炉那般费事。如果不是隐居生活的人不能与茶亲近,如果不是文人间把酒赋诗论文不能与茶相比。当今在茶事方面,只有夏树芳可以称道。顾渚茶、阳羡茶都是做官的人来采摘的,茂卿又怎么能够禁止呢?就好像强笑不乐,强颜无欢一样,茶的韵味也就在于克制自己罢了。我向来爱好山林,遁隐山中已经十年,勉强可以达到不愧对茂卿的说法。如今驾车去福建,心念着龙凤团茶,有缘得遇龙团凤饼,何必忧思怀念,难道一定如廉颇想为赵王所重用那样吗?这就是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所说的“心不耐烦职事的纷扰烦忙”,那就辜负了烹茶的小炉灶。不知道茂卿能不能感同身受而体谅我呢? 童承叙《题陆羽传后》[402]:余尝过竟陵,憩羽故寺[403],访雁桥[404],观茶井,慨然想见其为人[405]。夫羽少厌髡缁[406],笃嗜坟素[407],本非忘世者[408]。卒乃寄号桑苎,遁迹苕霅[409],啸歌独行,继以痛哭,其意必有所在。时乃比之接舆[410],岂知羽者哉?至其性甘茗荈,味辨淄渑,清风雅趣,脍炙今古。张颠之于酒也[411],昌黎以为有所托而逃[412],羽亦以是夫。 【译文】 童承叙《题陆羽传后》记载:我曾经去过竟陵,在陆羽以前呆的寺里面休息,寻访了雁桥,参观了茶井,慨然想见到陆羽的为人。陆羽从小厌倦佛寺生活,酷爱古代图书典籍,原本就不是忘却世情的人。最终寄号桑苎翁,遁隐在苕溪、霅溪之间,长啸歌吟独自行走,继而又开始痛哭,其本意必定有其所在。当时的人把他比作是春秋隐士接舆,难道能算是了解陆羽吗?至于陆羽生性喜好茶事,能够辨别淄水与渑水的细微差别,清风雅趣,脍炙千古。张旭嗜酒,韩愈认为他是在酒中有所寄托,陆羽也许也是这样的吧。 《谷山笔麈》[413]:茶自汉以前不见于书,想所谓槚者,即是矣。 【译文】 于慎行《谷山笔麈》记载:茶事在汉代以前没有被书籍记载,我想书中所说的槚,也就是茶了。 李贽《疑耀》[414]:古人冬则饮汤,夏则饮水,未有茶也。李文正《资暇录》谓茶始于唐崔宁[415],黄伯思已辨其非[416]。伯思尝见北齐杨子华作《邢子才魏收勘书图》[417],已有煎茶者。《南窗记谈》谓饮茶始于梁天监中[418],事见《洛阳伽蓝记》[419]。及阅《吴志·韦曜传》[420],赐茶荈以当酒,则茶又非始于梁矣。余谓饮茶亦非始于吴也。《尔雅》曰:“槚,苦荼。”郭璞注:“可以为羮饮。早采为荼,晚采为茗,一名荈。”则吴之前亦以茶作饮矣,第未如后世之日用不离也[421]。盖自陆羽出,茶之法始讲。自吕惠卿、蔡君谟辈出[422],茶之法始精。而茶之利,国家且藉之矣。此古人所不及详者也。 【译文】 张萱《疑耀》记载:古代的人冬天喝汤,夏天喝水,并没有所谓的茶。李匡乂《资暇录》记载茶起源于唐代崔宁,黄伯思已经辨别出这种说法不对。黄伯思以前见过北齐杨子华所作的《邢子才魏收勘书图》,画中已经有煎茶了。《南窗记谈》记载饮茶始于南朝梁天监年间,这件事见载于杨衒之《洛阳伽蓝记》。等到看了《三国志·吴书·韦曜传》时,里面有赐茶以代酒的说法,则可见茶又非始于梁天监年间了。我觉得饮茶也不是开始于三国时吴国。《尔雅》中说:“槚,就是苦荼。”郭璞注释说:“可以作为羮汤来饮用。采摘早的叫做荼,采摘晚的叫做茗,也叫做荈。”那么在吴以前也有把茶作为饮品的,但没有像后来那样成为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大概从陆羽开始讲究品茶之法。自吕惠卿、蔡襄之辈开始,饮茶之法变得更加精巧。而贩卖茶叶亦成为国家的专利,国家以此牟利甚多。这些都是古人没有详细记载的。 王象晋《〈茶谱〉小序》:茶,嘉木也。一植不再移,故婚礼用茶,从一之义也。虽兆自《食经》[423],饮自隋帝[424],而好者尚寡[425]。至后兴于唐,盛于宋,始为世重矣。仁宗,贤君也,颁赐两府,四人仅得两饼,一人分数钱耳。宰相家至不敢碾试,藏以为宝,其贵重如此。近世蜀之蒙山,每岁仅以两计。苏之虎丘,至官府预为封识[426],公为采制,所得不过数斤。岂天地间尤物,生固不数数然耶[427]?瓯泛翠涛[428],碾飞绿屑,不藉云腴,孰驱睡魔作《茶谱》? 【译文】 王象晋《〈茶谱〉小序》记载:茶,是一种优良的树木。一经种植就不能移栽,所以婚姻聘礼上用茶,取其从一而终的含义。茶事虽然萌芽于《食经》,品饮自隋文帝杨坚,然而喜好饮茶的人仍然很少。到了唐朝逐渐兴起,盛行于宋朝,才开始为世人推崇。宋仁宗是一代贤君,曾赏赐龙凤团茶给中书省、枢密院两府,四个人仅可以得到两个茶饼,每人也就只能分得几钱罢了。以至宰相家里也舍不得烹点试茶,而当作宝物珍藏起来,由此可见其贵重如此。近来四川的蒙顶山茶,每年进贡的茶只以两来计算。苏州的虎丘茶,由官府提前封缄并加标记,公家统一组织采摘制造,所得也不过数斤。难道天地间人们喜爱之物就不会频繁出现吗?茶盏之中泛起绿色的茶汤,茶碾中飘着绿色茶屑,不凭借饮茶提神,又怎么能驱除睡意来写作《茶谱》呢? 陈继儒《〈茶董〉小序》[429]:范希文云[430]:“万象森罗中,安知无茶星。”余以茶星名馆,每与客茗战。旗枪标格,天然色香映发。若陆季疵复生,忍作《毁茶论》乎?夏子茂卿叙酒,其言甚豪。予曰何如隐囊纱帽[431],翛然林涧之间[432],摘露芽[433],煮云腴,一洗百年尘土胃耶?热肠如沸,茶不胜酒;幽韵如云,酒不胜茶。酒类侠,茶类隐。酒固道广,茶亦德素[434]。茂卿,茶之董狐也[435],因作《茶董》。东佘陈继儒书于素涛轩[436]。 【译文】 陈继儒《〈茶董〉小序》记载:范仲淹曾有诗:“万象森罗中,安知无茶星。”我曾经以茶星来命名自己的馆舍,经常与客人斗茶。以茶叶的旗枪来作为标准,使其天然的色泽和香气能相映散发。假使陆羽死而复生,又怎能忍心再作《毁茶论》呢?夏茂卿先生叙述酒事时,其言论非常豪气。我说酒事又怎么能比得上茶事,身着隐士装束,无拘无束遁隐于山林之间,采摘早晨带露的叶芽,烹煮茶汤,一洗为百年尘土污染的肠胃呢?要使肠胃沸腾,则茶远不及酒;但要说到清幽雅韵,则酒不及茶。酒像是侠客,茶则像是隐士。酒的内涵虽然宽广,而茶的德行也质朴无饰。茂卿先生就像是茶中的良史董狐,因此编撰《茶董》一书。东佘山陈继儒书于素涛轩。 夏茂卿《茶董·序》[437]:自晋唐而下,纷纷邾莒之会[438],各立胜场,品别淄渑,判若南董[439],遂以《茶董》名篇。语曰:“穷《春秋》,演河图[440],不如载茗一车。”诚重之矣。如谓此君面目严冷[441],而且以为水厄[442],且以为乳妖[443],则请效綦毋先生无作此事[444]。冰莲道人识。 【译文】 夏茂卿《茶董·序》记载:自从晋唐以来,各种饮食之会纷纷纭纭,茶与其他饮食各有所长,品质的好坏简直如同辨别淄水与渑水一样困难,然而却要像南史、董狐那样秉笔直书,所以就以《茶董》来命名。俗话说:“穷究《春秋》,推演河图洛书,都不如载满一车的茗茶。”的确很推重茶叶。如果认为茶的面目严肃而冷峻,或者认为饮茶是水厄,是乳妖,那么就请效仿綦毋先生不要再做此事。冰莲道人识。 《本草》[445]:石蕊,一名云茶。 【译文】 《新修本草》记载:石蕊,也被称为云茶。 卜万祺《松寮茗政》[446]:虎丘茶,色味香韵,无可比拟。必亲诣茶所,手摘监制,乃得真产。且难久贮,即百端珍护[447],稍过时即全失其初矣。殆如彩云易散,故不入供御耶[448]。但山岩隙地,所产无几,又为官司禁据[449],寺僧惯杂赝种[450],非精鉴家卒莫能辨。明万历中[451],寺僧苦大吏需索[452],薙除殆尽[453]。文文肃公震孟作《薙茶说》以讥之[454]。至今真产尤不易得。 【译文】 卜万祺《松寮茗政》记载:虎丘茶的色泽、味道、香气和韵致,没有可以相比的。必须要亲自到出产茶的地方,亲手采摘并监督制造,才可以得到真正的虎丘茶。而且虎丘茶很难长久保存,即使用各种方法保管珍藏,时间稍过也就会完全失去它最初的真味馨香。就好像天上的彩云容易飘散,因此不纳入进奉帝王的贡品。然而山岩之间的空隙之地,产量很少,又大都为官府据为己有,寺庙里的僧人也习惯于在好茶里面掺杂赝品,如果不是精于赏鉴的行家是不能辨别真伪的。明万历年间,寺庙里的僧人苦于被官府勒索,将茶树铲除殆尽。因此文震孟写了《薙茶说》来讽刺。到如今,真正的虎丘茶更难以得到了。 袁了凡《群书备考》[455]:茶之名,始见于王褒《僮约》。 【译文】 袁了凡《群书备考》记载:茶的名字,最早见于王褒的《僮约》。 许次纾《茶疏》[456]:唐人首称阳羡,宋人最重建州。于今贡茶,两地独多。阳羡仅有其名,建州亦非上品,惟武夷雨前最胜。近日所尚者,为长兴之罗岕,疑即古顾渚紫笋。然岕故有数处,今惟洞山最佳[457]。姚伯道云[458]:“明月之峡[459],厥有佳茗。韵致清远,滋味甘香,足称仙品。其在顾渚亦有佳者,今但以水口茶名之,全与岕别矣。若歙之松萝,吴之虎丘,杭之龙井,并可与岕颉颃[460]。”郭次甫极称黄山[461],黄山亦在歙,去松萝远甚。往时士人皆重天池,然饮之略多,令人胀满。浙之产曰雁荡、大盘、金华、日铸[462],皆与武夷相伯仲[463]。钱塘诸山产茶甚多,南山尽佳,北山稍劣。武夷之外,有泉州之清源,倘以好手制之,亦是武夷亚匹[464]。惜多焦枯[465],令人意尽。楚之产曰宝庆[466],滇之产曰五华[467],皆表表有名[468],在雁茶之上。其他名山所产,当不止此,或余未知,或名未著,故不及论。 【译文】 许次纾《茶疏》记载:唐朝人最看重阳羡茶,宋朝人最看重建州茶。现在的贡茶,也是这两个地方的最多。阳羡茶徒有虚名,建州茶也不是上好的品种,只有武夷山的雨前茶才是最好的。近来人们所崇尚的,是长兴的罗岕茶,我怀疑这就是古人所说的顾渚紫笋茶。然而岕茶产地有很多处,但现在只有洞山出产的最好。姚绍宪曾说:“明月之峡出产好茶。这种茶清香悠远,口味香甜,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仙品。其在顾渚山也有上好的品种,今人把它叫做水口茶,与罗岕茶完全不同。至于歙州的松萝茶,苏州的虎丘茶,杭州的龙井茶,都与岕茶不相上下。”郭第也极力称赞黄山茶,黄山也在歙州,品质比松萝茶相差太远。以前的士人也很重视天池茶,然而这种茶如果喝多了的话,就会使人感到腹中胀满。浙江出产的雁荡茶、大盘茶、金华茶、日铸茶,都与武夷茶不相上下。杭州附近各山出产的茶叶很多,生长在南面山上的都是好茶,生长在北面山上的稍差一些。福建名茶,除了武夷茶以外,还有泉州的清源茶,如果是技艺精良的人加工制作的话,也仅仅次于武夷茶。可惜做出来的茶多半都干燥枯萎了,令人很不满意。湖南的宝庆茶,云南的五华茶,也都特别有名,品质在雁荡茶之上。其他名山所出产的茶叶,应该还不止这些,或许是我不知道,或许是名声还不显著,因此我不加评论。 李诩《戒庵漫笔》[469]:昔人论茶,以枪旗为美[470],而不取雀舌、麦颗[471]。盖芽细则易杂他树之叶而难辨耳。枪旗者,犹今称壶蜂翅是也[472]。 【译文】 李诩《戒庵漫笔》记载:从前人们论茶,认为枪旗最好,而不取雀舌、麦颗。大概因为茶芽细小就容易混杂其他的树叶而难以辨认吧。所说的枪旗,也就是今天所说的壶蜂翅。 《四时纂要》[473]:茶子于寒露候收晒干,以湿沙土拌匀,盛筐笼内,穰草盖之[474],不尔即冻不生。至二月中取出,用糠与焦土种之。于树下或背阴之地开坎,圆三尺,深一尺,熟劚[475],着粪和土,每坑下子六七十颗,覆土厚一寸许,相离二尺,种一丛。性恶湿,又畏日,大概宜山中斜坡、峻坂、走水处[476]。若平地,须深开沟垄以泄水,三年后方可收茶。 【译文】 韩鄂《四时纂要》记载:茶子在寒露时收回来晒干,用潮湿的沙土拌匀,放在筐笼里面,再用野草或秸秆覆盖,否则就会因受冻而无法生长。到次年二月中旬取出来,用糠和焦土一起播种。播种时在树下或者背阴的地方挖一个坑,圆三尺,深一尺,反复刨掘,放进粪和土,每个坑里面种下六七十粒茶子,然后盖上一寸厚的土,坑与坑间隔两尺,每坑种植一丛。茶的本性害怕潮湿,又怕阳光直射,一般适宜种植在山中的斜坡、陡坡和排水较好的地方。如果是平地,那就必须深挖沟垄以便泄水,种植三年后才可以收茶。 张大复《梅花笔谈》[477]:赵长白作《茶史》[478],考订颇详,要以识其事而已矣[479]。龙团、凤饼、紫茸、拣芽,决不可用于今之世[480]。予尝论今之世,笔贵而愈失其传,茶贵而愈出其味[481]。天下事未有不身试而出之者也。 【译文】 张大复《梅花笔谈》记载:赵长白所著的《茶史》,考据订正都很详尽,主要是记载其事罢了。龙团、凤饼、紫茸、拣芽,绝不可用于当世。我曾经谈论过当世,即使毛笔价格贵,因制笔工匠不会用笔记录而使制笔技艺失传,茶叶贵,通过口鼻就能品味出来。天下的事情没有不亲自尝试而能得出结论的。 文震亨《长物志》[482]:古今论茶事者,无虑数十家[483],若鸿渐之《经》,君谟之《录》,可为尽善。然其时法,用熟碾为丸、为挺,故所称有龙凤团、小龙团、密云龙、瑞云翔龙[484]。至宣和间,始以茶色白者为贵。漕臣郑可简始创为银丝水芽,以茶剔叶取心,清泉渍之,去龙脑诸香,惟新小龙蜿蜒其上,称龙团胜雪。当时以为不更之法[485],而吾朝所尚又不同。其烹试之法,亦与前人异。然简便异常,天趣悉备,可谓尽茶之真味矣。至于洗茶、候汤、择器[486],皆各有法,宁特侈言乌府、云屯等目而已哉[487]? 【译文】 文震亨《长物志》记载:从古至今谈论茶事的,大概数十家,例如陆羽的《茶经》、蔡襄的《茶录》,可以说是十分详备。但是当时的制茶方法是把蒸熟的茶叶碾碎做成茶丸、茶挺,因而其名称为龙凤团、小龙团、密云龙、瑞云翔龙等。到了宣和年间,才开始以茶色白的为贵。福建转运使郑可简最早创制了银丝水芽,将茶叶剔除叶子取其中心,用清泉浸泡,去除龙脑等香料,只有新小龙蜿蜒在上面,被称为龙团胜雪。当时以为这种制作方法不会改变,然而到了我朝喜好又有不同。它的烹制方法,也与前人不同。然而更加简便了,自然情趣齐备,可以称得上尽得茶叶的真味。至于洗茶、候汤、选择器具,也都各得其法,难道只是大谈乌府、云屯等茶具名目而已吗? 《虎丘志》:冯梦祯云[488]:“徐茂吴品茶[489],以虎丘为第一。” 【译文】 《虎丘志》记载:冯梦祯说:“徐桂品茶,以虎丘茶为第一。” 周高起《洞山茶系》[490]:岕茶之尚于高流[491],虽近数十年中事,而厥产伊始[492],则自卢仝隐居洞山,种于阴岭,遂有茗岭之目[493]。相传古有汉王者,栖迟茗岭之阳[494],课童艺茶[495],踵卢仝幽致[496],故阳山所产,香味倍胜茗岭。所以老庙后一带茶,犹唐宋根株也。贡山茶今已绝种。 【译文】 周高起《洞山岕茶系》记载:罗岕茶为上流社会所喜爱,虽然是近几十年的事,但是其出产之初,源自卢仝隐居洞山,种茶阴岭开始,于是才有茗岭这样的称呼。相传古时候有汉王隐遁在茗岭的南面,招集儿童传授种植茶树技艺,继承卢仝的幽趣,所以山南面所产的岕茶,香味远胜于茗岭。所以老庙后面一带的茶叶,仍是唐宋时期留下来的根株。贡山茶如今已经绝种。 徐《茶考》[497]:按《茶录》诸书,闽中所产茶,以建安北苑为第一,壑源诸处次之,武夷之名未有闻也。然范文正公《斗茶歌》云[498]:“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苏文忠公云:“武夷溪边粟粒芽[499],前丁后蔡相宠加[500]。”则武夷之茶在北宋已经著名,第未盛耳。但宋元制造团饼,似失正味。今则灵芽、仙萼[501],香色尤清,为闽中第一。至于北苑、壑源,又泯然无称[502]。岂山川灵秀之气,造物生殖之美[503],或有时变易而然乎? 【译文】 徐《茶考》记载:按《茶录》等书的说法,福建出产的茶叶中以建安北苑茶为最好,壑源等地的茶稍差一点,武夷茶的名字尚没有听说。但是在范仲淹《斗茶歌》中有:“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苏轼《荔枝叹》中有:“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宠加。”可见武夷茶在北宋时期就已经很出名了,只是还没有达到鼎盛而已。但是宋朝和元朝所制造的团饼茶,似乎失去了茶原本的味道。如今武夷的灵芽茶、仙萼茶,香味和色泽特别清新,为福建最好的茶叶。至于北苑茶与壑源茶则已湮没无可称述了。难道自然山川灵秀之气,造物生产繁衍之美,有时也会随时势而发生改变吗? 劳大與《瓯江逸志》[504]:按茶非瓯产也[505],而瓯亦产茶,故旧制以之充贡,及今不废。张罗峰当国[506],凡瓯中所贡方物,悉与题蠲[507],而茶独留。将毋以先春之采[508],可荐馨香[509],且岁费物力无多,姑存之,以稍备芹献之义耶[510]!乃后世因按办之际[511],不无恣取,上为一,下为十,而艺茶之圃遂为怨丛[512]。惟愿为官于此地者,不滥取于数外,庶不致大为民病耳[513]。 【译文】 劳大與《瓯江逸志》记载:茶叶并不是浙江南部的物产,但是浙江南部也出产茶叶,因此旧时制度也以茶叶充当贡品,直到现在仍然没有被废止。张璁执政的时候,凡是浙江南部所进贡的本地产物,都奏请罢免,只保留贡茶。也许是早春采摘的茶叶,可以作为祭祀用茶,而且每年所花费人力、物力也没多少,姑且保留下来,以便作为进献朝廷的一点心意。只是后世具体实施的时候,恣意多取,上面定一,到下面则取十,从而使得种茶的园圃成为众怨聚集的地方。只希望在这里做官的人,不要擅自索要规定数额之外的,不至于造成民众的沉重负担而已。 《天中记》[514]:凡种茶树必下子,移植则不复生。故俗聘妇,必以茶为礼,义固有所取也[515]。 【译文】 陈耀文《天中记》记载:凡是种植茶树一定要先下子,移植以后就不可能成活了。因此民俗中娶媳妇必以茶为聘礼,这也是取茶从一而终的含义。 《事物纪原》[516]:榷茶起于唐建中、贞元之间[517]。赵赞、张滂建议税其什一[518]。 【译文】 高承《事物纪原》记载:榷茶制度兴起于唐朝建中、贞元年间。赵赞、张滂建议征收茶叶十分之一的税收。 《枕谭》[519]:古传注:“茶树初采为茶,老为茗,再老为荈。”[520]今概称茗,当是错用事也。 【译文】 陈继儒《枕谭》记载:郭璞《尔雅·释木》“槚”注:“茶树初次采的为茶,老的为茗,再老的为荈。”如今一概称作茗,应当是用错其事了。 熊明遇《岕山茶记》[521]:产茶处,山之夕阳胜于朝阳,庙后山西向,故称佳。总不如洞山南向,受阳气特专,足称仙品云。 【译文】 熊明遇《岕山茶记》记载:产茶的地方,山上夕阳照射的地方胜于朝阳照射的地方,罗岕产地庙后山正好西向,所以产茶极好。但总也比不上洞山南面的,接受阳光充足,所产的茶足以被称为仙品。 冒襄《岕茶汇钞》:茶产平地,受土气多,故其质浊。岕茗产于高山,浑是风露清虚之气[522],故为可尚。 【译文】 冒襄《岕茶汇钞》记载:茶叶产于平地,接受的土气太多,因此质地重浊。岕茶产于高山,经历了风霜雨露的清虚之气,因此值得推崇。 吴拭云[523]:武夷茶赏自蔡君谟始,谓其味过于北苑龙团,周右文极抑之[524]。盖缘山中不谙制焙法[525],一味计多狥利之过也[526]。余试采少许,制以松萝法,汲虎啸岩下语儿泉烹之[527],三德俱备[528],带云石而复有甘软气。乃分数百叶寄右文,令茶吐气,复酹一杯[529],报君谟于地下耳。 【译文】 吴拭说:武夷茶被赏鉴是从蔡襄开始,认为它的味道超过北苑的龙团茶,周右文却极力贬低武夷茶。这大概是因为山中的人不了解焙制方法,只是一味追求利润而酿成的过错。我曾经试着采摘了一些,用松萝茶的方法来进行焙制,又汲取虎啸岩下语儿泉水来烹煮,这样色、香、味这三种优点就都具备了,而且带云石的还具有甘香绵软的气味。于是分了几百片寄给周右文,希望能够使得武夷茶扬眉吐气,同时又洒一杯于地,蔡襄先生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释超全《武夷茶歌·注》[530]:建州一老人始献山茶,死后传为山神,喊山之茶始此。 【译文】 僧人超全《武夷茶歌·注》记载:建州有一位老人最早进献山上的茶叶,后来传说这位老人死后成了山神,喊山之茶的习俗就是从此而来的。 中原市语[531]:茶曰渲老[532]。 【译文】 中原的市井俗语:茶又叫作渲老。 陈诗教《灌园史》[533]:予尝闻之山僧言,茶子数颗落地,一茎而生,有似连理,故婚嫁用茶,盖取一本之义。旧传茶树不可移,竟有移之而生者,乃知晁采寄茶[534],徒袭影响耳。唐李义山以对花啜茶为杀风景[535]。予苦渴疾,何啻七碗[536],花神有知,当不我罪。 【译文】 陈诗教《灌园史》记载:我曾听山里面的僧人说,数颗茶子落地,只生长一茎茶树,就好像连理枝一样,因此婚嫁时要以茶为聘礼,大概就是取其同一根本之义。以前传说茶树不能移植,竟然也有移植之后仍然存活的,于是才知道晁采寄茶,只是沿袭前人的影响罢了。唐代李商隐认为对着花喝茶是大杀风景的事情。然而我在口渴的时候,何止只喝七碗,如果花神能够体谅的话,应当不会怪罪于我。 《金陵琐事》[537]:茶有肥瘦。云泉道人云:“凡茶肥者甘,甘则不香。茶瘦者苦,苦则香。”此又《茶经》《茶诀》《茶品》《茶谱》之所未发。 【译文】 周晖《金陵琐事》记载:茶叶有肥有瘦。云泉道人说:“凡是茶叶肥厚的味道甘甜,味道甘甜的就不香。而茶叶瘦小的味道苦,味道苦的就很清香。”这又是《茶经》《茶诀》《茶品》《茶谱》等书中都没有阐发的观点。 野航道人朱存理云[538]:饮之用必先茶,而茶不见于《禹贡》,盖全民用而不为利。后世榷茶立为制,非古圣意也。陆鸿渐著《茶经》,蔡君谟著《茶谱》[539],孟谏议寄卢玉川三百月团[540],后侈至龙凤之饰,责当备于君谟。然清逸高远,上通王公,下逮林野[541],亦雅道也[542]。 【译文】 野航道人朱存理说:品饮之用,以茶为首,然而茶却不见载于《尚书·禹贡》,这大概是全民日用而不以此为利。后世榷茶成为制度,并非古圣先王的本意。陆羽著《茶经》,蔡襄撰《茶录》,孟谏议寄与卢仝三百片月团茶,后来奢侈至雕饰龙凤,应当责备蔡襄。然而饮茶清逸高远,上通王公贵族,下至山林隐逸,也是一种风雅之事。 《佩文斋广群芳谱》[543]:茗花,即食茶之花,色月白而黄心,清香隐然,瓶之高斋,可为清供佳品。且蕊在枝条,无不开遍。 【译文】 汪灏《佩文斋广群芳谱》记载:茗花,就是日常茶叶的花,色泽月白而中间黄心,隐隐有清香,插在书斋的花瓶中,可作为清供佳品。而且花蕊在枝条上,无不开遍。 王新城《居易录》[544]:广南人以为茶[545]。予顷著之《皇华纪闻》[546],阅《道乡集》有《张纠送吴洞》绝句云[547]:“茶选修仁方破碾,分吴洞忽当筵。君谟远矣知难作,试取一瓢江水煎。”盖志完迁昭平时作也[548]。 【译文】 王士祯《居易录》记载:广南人以为茶。我将其载入《皇华纪闻》中,阅读邹浩《道乡集》,其中有《张纠送吴洞》绝句说:“茶选修仁方破碾,分吴洞忽当筵。君谟远矣知难作,试取一瓢江水煎。”大概是邹浩被贬昭平时所作。 《分甘余话》[549]:宋丁谓为福建转运使,始造龙凤团茶上贡,不过四十饼。天圣中[550],又造小团,其品过于大团。神宗时[551],命造密云龙,其品又过于小团。元祐初[552],宣仁皇太后曰:“指挥建州,今后更不许造密云龙,亦不要团茶,拣好茶吃了,生得甚好意智[553]。”宣仁改熙宁之政,此其小者。顾其言,实可为万世法。士大夫家,膏粱子弟[554],尤不可不知也。谨备录之。 【译文】 王士祯《分甘余话》记载:北宋丁谓担任福建转运使,开始制造龙凤团茶上贡朝廷,总量不过四十饼。天圣中,又制造小团,其品质要超过大团。宋神宗时,诏令制造密云龙,其品质又超过小团。元祐初年,宣仁皇太后说:“敕令建州今后不许再制造密云龙,也不许再制造团茶,只挑选上好茶品吃了,就会生得好智慧。”宣仁皇太后一改熙宁朝新政,而贡茶改制只是其中的一件小事。但审其言论,实在可以为万世所效法。士大夫之家,尤其是富贵人家过惯享乐生活的子弟,更不可以不知道其中的蕴涵。因而恭谨记录于此。 《百夷语》[555]:茶曰芽。以粗茶曰芽以结,细茶曰芽以完。缅甸夷语,茶曰腊扒,吃茶曰腊扒仪索。 【译文】 《百夷语》记载:茶也叫作芽。粗茶叫做芽以结,细茶叫做芽以完。缅甸少数民族称茶叫做腊扒,吃茶叫做腊扒仪索。 徐葆光《中山传信录》[556]:琉球呼茶曰札。 【译文】 徐葆光《中山传信录》记载:琉球称茶叫做札。 《武夷茶考》[557]:按丁谓制龙团,蔡忠惠制小龙团[558],皆北苑事。其武夷修贡[559],自元时浙省平章高兴始[560],而谈者辄称丁、蔡。苏文忠公诗云:“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宠加。”则北苑贡时,武夷已为二公赏识矣。至高兴武夷贡后,而北苑渐至无闻。昔人云,茶之为物,涤昏雪滞[561],于务学勤政未必无助,其与进荔枝、桃花者不同。然充类至义[562],则亦宦官、宫妾之爱君也。忠惠直道高名,与范、欧相亚[563],而进茶一事乃侪晋公[564]。君子举措,可不慎欤? 【译文】 徐《武夷茶考》记载:丁谓制造龙团茶,蔡襄制造小龙团茶,都是北苑的事情。其中武夷茶献纳贡品,自元朝江浙省平章高兴开始的,然而谈论此事的人动辄称丁谓、蔡襄。苏轼诗中说:“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宠加。”可见北苑献纳贡品时,武夷茶已得到两位先生赏识了。到了高兴以武夷茶进贡后,北苑茶就渐渐没了名声。从前有人说,茶作为一种物品,涤除昏昧,消化积滞,对努力学习勤于政事未必没有帮助,所以与进贡荔枝、桃花不同。将同类事物比照推论,把道理引申到极点,贡茶也不过是和宦官、宫妾敬爱君王一样。蔡襄直言敢谏,极负盛名,与范仲淹、欧阳修差不多齐名,然而因为贡茶一事,却与贪婪小人丁谓相提并论。君子的言行举动,难道可以不慎重吗? 《随见录》[565]:按沈存中《笔谈》云[566]:“建茶皆乔木,吴、蜀唯丛茇而已[567]。”以余所见,武夷茶树俱系丛茇,初无乔木,岂存中未至建安欤?抑当时北苑与此日武夷有不同欤?《茶经》云:“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又与吴、蜀丛茇之说互异,姑识之以俟参考。 【译文】 屈擢升《随见录》记载:按照沈括《梦溪笔谈》所说:“建州茶都是乔木,而吴地、蜀地的茶叶只是丛生的灌木罢了。”然而根据我所见过的武夷山的茶树也都是丛生的灌木,起初并没有乔木,难道沈括并没有到过建安吗?也许是当时北苑与如今的武夷有所不同呢?《茶经》记载:“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的。”这又与吴地、蜀地丛生的灌木说法不同,姑且都记述于此以供参考。 《万姓统谱》载[568]:汉时人有荼恬,出《江都易王传》[569]。按《汉书》:荼恬,苏林曰[570]:“荼,食邪反。”则荼本两音,至唐而荼、茶始分耳。 【译文】 凌迪知《万姓统谱》记载:汉朝的时候有荼恬,出自于《汉书·江都易王传》。根据《汉书》所说的荼恬,苏林说:“荼,读音为食邪二字的反切音。”荼原本就有两种读音,到了唐朝,荼和茶才分开。 焦氏《说楛》[571]:茶曰玉茸[572]。补[573]。 【译文】 焦周《说楛》记载:茶,又叫做玉茸。补 二之具 【题解】 本章虽名为《二之具》,却与陆羽《茶经·二之具》记述的内容大不相同。陆羽《茶经·二之具》详细介绍了从事采茶、蒸茶、捣茶、拍茶、焙茶、穿茶、封茶等活动所需的一系列采制工具,而本章共搜集文献二十九则,除陆龟蒙《奉和袭美茶具十咏》与皮日休《茶中杂咏·茶具》五首中所提及的茶籝、茶灶、茶焙外,其他文献则与煮茶、饮茶器具相关。 皮日休、陆龟蒙都是唐懿宗咸通时人,他们的思想趋向相同,诗歌的风格又相近,所以他们经常以诗歌相唱和,故世称“皮陆”。他俩不仅是诗友,更是茶友。陆龟蒙《奉和袭美茶具十咏》与皮日休《茶中杂咏·茶具》五首中所提及的茶籝、茶灶、茶焙等,与陆羽《茶经·二之具》中的籝、灶与焙基本一致。茶鼎,即陆羽《茶经·四之器》所说风炉,为煮茶工具。因为陆羽一直有伊公负鼎的政治抱负,在此通过“以鼎调茶”,希望自己能像伊公一样治理国家,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茶瓯则是饮茶器具,皮日休《茶瓯》诗中提及“邢客与越人,皆能造前器”,说是唐时邢州白瓷与越州青瓷出产的茶瓯均为上等,而陆羽《茶经·四之器》却认为邢瓷不如越瓷。陆龟蒙《茶瓯》诗中提及“昔人谢定,徒为妍词饰”,则独以称颂越窑青瓷。当时唐代的饮茶方式,我们称为“煎茶法”。煎茶有两大工序,即烧水和煮茶。因此当时茶具中茶灶及茶鼎是重中之重。 古人说“茶兴于唐而盛于宋”。宋代饮茶方式多为“点茶法”,宋蔡襄《茶录·点茶》:“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少茶多,则粥面聚。钞茶一钱匕,先注汤调令极均,又添注入,环回击拂,汤上盏四分则止,视其面色鲜白,著盏无水痕为绝佳。”斗茶,也称为茗战,原本是检验茶的成色,最后发展到相互较量点茶技艺高低的一种比赛。到了宋时,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凡夫俗子,凡饮茶者无不参与其中,斗茶几乎成为一项“国技”。分茶,又称茶百戏、水丹青等,是始于宋初,盛行于宋元的一种茶艺。《清异录·茗荈·茶百戏》:“茶至唐始盛,近世有下汤运匕,别施妙诀,使汤纹水脉成物象者,禽兽虫鱼花草之属,纤巧如画。但须臾即就散灭。此茶之变也,时人谓之茶百戏。”分茶不仅能使茶汤形成丰富的泡沫,还能在茶汤中幻化成文字和图案,由此提高点茶的艺术性、娱乐性和观赏性。南宋审安老人《茶具图赞》对所记述的十二种茶具,用拟人化的手法封以官爵,宠以字号,分别为韦鸿胪(茶笼)、木待制(木椎)、金法曹(茶碾)、石转运(茶磨)、胡员外(茶杓)、罗枢密(茶罗)、宗从事(茶帚)、漆雕秘阁(茶托)、陶宝文(茶盏)、汤提点(汤瓶)、竺副帅(茶筅)、司职方(茶巾)。这十二种茶器为南宋最常用的点茶、斗茶、分茶器具,审安老人运用图解,真实再现了南宋茶具的历史面貌。 到了明代,饮茶不再追求浮华,人们也不再以斗茶为乐。明太祖朱元璋于洪武二十四年(1391)正式下诏废弃团茶,散茶由此兴盛。“点茶法”走向式微,“瀹饮法”正式占据主流地位。“瀹饮法”与当今泡茶的方式一样,即把茶置于容器中,加入沸水冲泡后直接饮用。明冯可宾《岕茶笺·论茶具》记载,茶壶以经过窑烧的瓷器为最好,锡制的就要差一些。茶杯以汝窑、官窑、哥窑、定窑烧制的最好。 从上述由唐代至明代所提及的茶具,可以看出随着人们品饮方式由“煎茶法”到“点茶法”,再到“瀹饮法”,茶具也经历了由陆羽《茶经·四之器》中二十八种饮茶器具到南宋审安老人《茶具图赞》中所记述的十二种茶具,最后到明冯可宾《岕茶笺·论茶具》中一壶一杯由繁至简的变化过程。在茶文化不断变化发展的历史长河中,茶具也随之而变,由此可以看出茶具文化也是茶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 陆龟蒙集·和茶具十咏 茶坞[574] 茗地曲隈回[575],野行多缭绕[576]。向阳就中密,背涧差还少。遥盘云髻慢[577],乱簇香篝小[578]。何处好幽期[579],满岩春露晓。 【译文】 茶园位于弯曲纡回的山间,山岭间的道路回环盘旋。向阳的地方茶芽生长比较稠密,山涧之后茶芽稀少。迂回登上云雾笼罩的山峰,采摘的茶芽杂乱堆积在茶篮中。什么时候才是采茶的最佳时期呢?当在天刚亮满山露水的时候。 茶人 天赋识灵草[580],自然钟野姿[581]。闲来北山下,似与东风期[582]。雨后探芳去,云间幽路危。唯应报春鸟[583],得共斯人知。 【译文】 有经验的茶人能够辨别好的茶叶,追求自然朴素的茶道。闲下来到北面的山上寻找茶叶,突然一阵春风吹过下起了雨。等雨后再去寻找茶叶,云雾萦绕山路崎岖难行。只有报春鸟的叫声,能把春天的信息及时告知他们。 茶笋[584] 所孕和气深,时抽玉苕短[585]。轻烟渐结华[586],嫩蕊初成管[587]。寻来青霭曙[588],欲去红云暖[589]。秀色自难逢,倾筐不曾满[590]。 【译文】 茶芽生长处孕育了深厚的阴阳交合之气,这个季节刚长出来的茶芽较短。山间轻淡的烟雾滋润茶芽,鲜嫩的茶芽刚抽出来时状如管。茶人在太阳透过云气刚露曙光时就上山寻茶,等暖暖的夕阳西下时下山回家。虽然早出晚归去采摘,但忙碌一天茶筐都没有装满。 茶籝[591] 金刀劈翠筠[592],织似波纹斜。制作自野老[593],携持伴山娃。昨日斗烟粒[594],今朝贮绿华[595]。争歌调笑曲,日暮方还家。 【译文】 持刀砍下绿竹,编成纹路似水波的茶籝。村野老人来制作,山娃背着去采茶。昨日翠竹还是凌云状,今日却把绿华贮。欢歌笑语采茶忙,太阳落山方回家。 茶舍 旋取山上材,架为山下屋。门因水势斜,壁任岩隈曲[596]。朝随鸟俱散,暮与云同宿。不惮采掇劳[597],只忧官未足[598]。 【译文】 一趟趟从山上搬运木材,在山下建造茶屋。门因水势而倾斜,墙因山势而蜿蜒。朝随群鸟飞散去干活,暮伴晚霞回茶屋。不怕采茶的辛劳,只恐官家需求难满足。 茶灶《经》云:茶灶无突 无突抱轻岚[599],有烟映初旭[600]。盈锅玉泉沸[601],满甑云芽熟[602]。奇香袭春桂[603],嫩色凌秋菊。炀者若吾徒[604],年年看不足。 【译文】 雾气环绕着茶灶,旭日与轻烟交相辉映。满锅的泉水已经沸腾,茶甑里的茶芽都已经蒸熟。奇妙的茶香侵袭春桂,茶叶鲜嫩的绿色压倒秋菊。灶下烧火的人犹如我辈,加工的场景年年看不够。 茶焙[605] 左右捣凝膏[606],朝昏布烟缕[607]。方圆随样拍[608],次第依层取。山谣纵高下[609],火候还文武。见说焙前人,时时炙花脯。紫花,焙人以花为脯。 【译文】 焙茶人捣动使茶叶凝出茶膏,从早到晚茶焙里飘散着袅袅上升的烟气。他们依照模具将茶叶拍打成或方或圆的模样,按照顺序和层次放置茶叶焙干。山歌有高下之分,焙茶的火候也有文火武火的区别。这些都是焙茶前辈传下来的经验,还常把茶焙成花干。紫花,焙茶人把花焙成花干。 茶鼎[610] 新泉气味良,古铁形状丑。那堪风雨夜,更值烟霞友[611]。曾过赪石下[612],又住清溪口。赪石、清溪,皆江南出茶处。且共荐皋卢[613],皋卢,茶名。何劳倾斗酒[614]。 【译文】 刚刚汲取的清泉滋味清爽甘甜,古铁铸成的茶鼎形状丑陋。怎么禁受风雪交加的寒夜,幸好游山玩水的朋友陪伴。曾经一起在赭山下,又一起住在清溪。赪石、清溪,都是江南产茶地。共同品饮皋卢茶,皋卢,茶名。何须劳烦饮酒呢? 茶瓯[615] 昔人谢埞[616],徒为妍词饰[617]。《刘孝威集》有《谢埞启》。岂如圭璧姿[618],又有烟岚色[619]。光参筠席上[620],韵雅金罍侧[621]。直使于阗君[622],从来未尝识。 【译文】 古人赞美谢埞,白白浪费了美好的文辞修饰。《刘孝威集》有《谢埞启》。茶瓯有美玉的姿态,又有山林间蒸腾的雾气。茶瓯的光芒在竹席上绽放,也常在奢华的酒器旁显露雅韵。使者面见于阗国王时献上茶瓯,于阗国王却不认识。 煮茶 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623]。时于浪花里,并下蓝英末[624]。倾余精爽健[625],忽似氛埃灭[626]。不合别观书,但宜窥玉札[627]。 【译文】 悠闲时在松林中间坐下来,欣赏雪水煮茶。在茶水沸腾泛起浪花时,放入碾碎的茶末一起煎煮。畅饮之后顿觉神清气爽,就好像喧嚣的尘俗之气都消失殆尽。晚上睡不着觉时不适合看书,但适宜看朋友的信札。 皮日休集·茶中杂咏·茶具 茶籝 筤篣晓携去[628],蓦过山桑坞[629]。开时送紫茗[630],负处沾清露[631]。歇把傍云泉,归将挂烟树[632]。满此是生涯,黄金何足数[633]。 【译文】 拂晓携带茶籝出门,越过山桑茶坞。不时将紫茗茶送入茶籝,身上沾满露水。疲乏了就在云泉边休憩,归来时将茶籝挂在树上。这种生活已是惬意,即便黄金堆在眼前也不会动心。 茶灶 南山茶事动,灶起岩根傍[634]。水煮石发气,薪燃杉脂香[635]。青琼蒸后凝[636],绿髓炊来光[637]。如何重辛苦,一一输膏粱[638]。 【译文】 南山的茶事已经启动,将烹茶的小炉灶安放在岩石的旁边。水沸腾时岩石上也冒出团团热气,灶中燃烧的杉木渗出独特的油脂香气。茶叶加工中挤出的汁液蒸煮后凝固了,绿色的茶汁在烤炙中发出隐约的光亮。奈何辛苦加工制作的茶叶,最终全部输送至富贵人家享用。 茶焙 凿彼碧岩下,恰应深二尺。泥易带云根[639],烧难碍石脉[640]。初能燥金饼[641],渐见干琼液[642]。九里共杉林,皆焙名。相望在山侧。 【译文】 在碧岩山下凿茶焙,坑深正好是二尺。烧火焙茶时烟气缭绕,再大的火也不能破坏石头的纹理。刚开始时用来干燥茶饼,渐渐能烘焙出茶汁。九里与杉林,都是茶焙名。在山侧能互相看到。 茶鼎 龙舒有良匠[643],铸此佳样成。立作菌蠢势[644],煎为潺湲声[645]。草堂暮云阴,松窗残月明[646]。此时勺复茗,野语知逾清。 【译文】 龙舒这个地方有手艺精巧的工匠,设计制造了精美的茶鼎。茶鼎竖立起来像灵芝,煎茶时发出潺湲的声音。草庐门前的晚霞已经变暗,书斋外的残雪还是一片洁白。此时茶鼎里煎煮几壶好茶,体味这清闲宁静的时光。 茶瓯 邢客与越人[647],皆能造兹器。圆似月魂堕[648],轻如云魄起。枣花势旋眼[649],沫香沾齿[650]。松下时一看,支公亦如此[651]。 【译文】 邢窑与越窑的匠人,都能制造这个精美器具。茶瓯形状像圆月,像浮云一样轻盈。点茶时有枣花沫之妙,茶沫沾齿满口清香。坐在松树下用精美的茶瓯品茶,晋高僧支遁也不过如此吧! 《江西志》[652]:余干县冠山有陆羽茶灶[653]。羽尝凿石为灶,取越溪水煎茶于此[654]。 【译文】 谢旻《江西通志》记载:在余干县冠山有陆羽茶灶。陆羽曾经在这里凿石建灶,并汲取越溪水来煎茶。 陶穀《清异录》[655]:豹革为囊[656],风神呼吸之具也。煮茶啜之,可以涤滞思而起清风[657]。每引此义,称之为水豹囊[658]。 【译文】 陶穀《清异录》记载:用豹子皮做成风囊,可以作为鼓风的器具。煮茶品饮,喝了可以清除凝聚心头的念想而使人神清气爽。人们由此引申此义,将它称为水豹囊。 《曲洧旧闻》[659]:范蜀公与司马温公同游嵩山[660],各携茶以行。温公取纸为帖,蜀公用小木合子盛之,温公见而惊曰:“景仁乃有茶具也!”蜀公闻其言,留合与寺僧而去。后来士大夫茶具,精丽极世间之工巧,而心犹未厌。晁以道尝以此语客[661],客曰:“使温公见今日之茶具,又不知云如何也。” 【译文】 朱弁《曲洧旧闻》记载:范镇与司马光一起游览嵩山,各自携带茶叶前行。司马光用纸作为帖子包茶,范镇则用小木盒来盛茶,司马光看见后惊叹道:“景仁还有茶具!”范镇听到他的话,把小木盒留给寺庙里的僧人就走了。后来士大夫家所用的茶具,其精美华丽穷尽世间一切的工巧,然而仍不满足。晁说之曾经跟客人谈起这件事,客人说:“假使司马光见到今天的茶具,又不知道会怎么说了。” 《北苑贡茶别录》[662]:茶具有银模、银圈、竹圈、铜圈等。 【译文】 熊蕃《宣和北苑贡茶录》记载:茶具有银模、银圈、竹圈、铜圈等。 梅尧臣《宛陵集·茶灶》诗[663]:“山寺碧溪头,幽人绿岩畔。夜火竹声干,春瓯茗花乱[664]。兹无雅趣兼,薪桂烦燃爨[665]。”又《茶磨》诗云:“楚匠斫山骨[666],折檀为转脐[667]。乾坤人力内,日月蚁行迷[668]。”又有《谢晏太祝遗双井茶五品茶具四枚》诗。 【译文】 梅尧臣在《宛陵集》中的《茶灶》诗中写道:“山寺碧溪头,幽人绿岩畔。夜火竹声干,春瓯茗花乱。兹无雅趣兼,薪桂烦燃爨。”又在《茶磨》诗中写道:“楚匠斫山骨,折檀为转脐。乾坤人力内,日月蚁行迷。”又有《谢晏太祝遗双井茶五品茶具四枚》的诗。 《武夷志》:五曲朱文公书院前[669],溪中有茶灶。文公诗云:“仙翁遗石灶,宛在水中央。饮罢方舟去,茶烟袅细香。” 【译文】 《武夷志》记载:在武夷山的五曲隐屏山麓朱熹紫阳书院前,山溪中建有茶灶。朱熹《茶灶》诗写道:“仙翁遗石灶,宛在水中央。饮罢方舟去,茶烟袅细香。” 《群芳谱》:黄山谷云[670]:“相茶瓢与相筇竹同法[671],不欲肥而欲瘦,但须饱风霜耳。” 【译文】 王象晋《群芳谱》记载:黄庭坚曾说:“选茶瓢和选手杖的方法相同,不要选择太粗的而应该选择较为细小的,但必须是饱经风霜的老竹。” 乐纯《雪庵清史》:陆叟溺于茗事[672],尝为茶论,并煎炙之法[673],造茶具二十四事[674],以都统笼贮之[675]。时好事者家藏一副,于是若韦鸿胪、木待制、金法曹、石转运、胡员外、罗枢密、宗从事、漆雕秘阁、陶宝文、汤提点、竺副帅、司职方辈[676],皆入吾籝中矣。 【译文】 乐纯在《雪庵清史》记载:陆羽沉湎于茶事之中,曾著有《茶经》,兼及煎煮和烘焙的方法,并制造茶具二十四件,用贮藏各种茶具的大笼子贮存。当时有喜好茶事的人家都会收藏一副茶具,于是像韦鸿胪、木待制、金法曹、石转运、胡员外、罗枢密、宗从事、漆雕秘阁、陶宝文、汤提点、竺副帅、司职方等以古代官爵名称命名的茶具,都进入我的竹笼里面了。 许次纾《茶疏》:凡士人登山临水[677],必命壶觞[678],若茗碗熏炉[679],置而不问,是徒豪举耳[680]。余特置游装[681],精茗名香,同行异室。茶罂、铫、注、瓯、洗、盆、巾诸具毕备[682],而附以香奁、小炉、香囊、匙、箸[683]。……未曾汲水,先备茶具,必洁,必燥。瀹时壶盖必仰置,磁盂勿覆案上。漆气、食气,皆能败茶。 【译文】 许次纾《茶疏》记载:只要读书人游山玩水,必定会带着酒壶和酒杯,至于像茶碗、熏炉之类,就弃置一旁不予理睬了,这是豪侠之人互相称举以自炫耀而已。我特意置办了出游装备,将精品茶叶和名贵香料带着一起出行,住下时则要放在另外一间房中。茶瓶、茶铫、茶壶、茶杯、茶洗、瓷盆、方巾等各种茶具齐备,而且还附带香奁、小炉、香囊、羹匙、筷子等。……在没有汲取泉水之前,就要先准备好茶具,茶具必须清洁而干燥。冲茶时壶盖必须仰放在桌子上,瓷盘也不要倒扣在桌案上。瓷盘如果倒扣着的话,那么桌案上油漆的气味和食物的味道,都会破坏茶的味道。 朱存理《茶具图赞·序》:饮之用必先茶,而制茶必有其具。锡具姓而系名[684],宠以爵,加以号,季宋之弥文[685]。然清逸高远,上通王公,下逮林野,亦雅道也[686]。愿与十二先生周旋,尝山泉极品以终身。此间富贵也,天岂靳乎哉[687]? 【译文】 朱存理《茶具图赞·序》记载:品饮之功效,必先选茶,而制茶必须要先有茶具。赐予茶具姓名,并宠以爵位,加以名号,这些都是宋朝末年更加崇尚文饰的表象。然而这种做法格调清逸高远,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山野村夫,也是一种高雅之道。我希望能够常与茶具十二先生打交道,终生品尝极品山泉。这人间的富贵,上天难道会不肯给予吗? 审安老人茶具十二先生姓名[688]:韦鸿胪、文鼎,景旸,四窗闲叟。木待制、利济,忘机,隔竹主人。金法曹、研古,元锴,雍之旧民,铄古,仲鉴,和琴先生。石转运、凿齿,遄行,香屋隐君。胡员外、惟一,宗许,贮月仙翁。罗枢密、若药,传师,思隐寮长。宗从事、子弗,不遗,扫云溪友。漆雕秘阁、承之,易持,古台老人。陶宝文、去越,自厚,兔园上客。汤提点、发新,一鸣,温谷遗老。竺副帅、善调,希默,雪涛公子。司职方。成式,如素,洁斋居士。 【译文】 审安老人这十二种茶具的名号分别为:韦鸿胪、文鼎,景旸,四窗闲叟。木待制、利济,忘机,隔竹主人。金法曹、研古,元锴,雍之旧民,铄古,仲鉴,和琴先生。石转运、凿齿,遄行,香屋隐君。胡员外、惟一,宗许,贮月仙翁。罗枢密、若药,传师,思隐寮长。宗从事、子弗,不遗,扫云溪友。漆雕秘阁、承之,易持,古台老人。陶宝文、去越,自厚,兔园上客。汤提点、发新,一鸣,温谷遗老。竺副帅、善调,希默,雪涛公子。司职方。成式,如素,洁斋居士。 高濂《遵生八笺》[689]:茶具十六事,收贮于器局内[690],供役于苦节君者[691],故立名管之。盖欲归统于一,以其素有贞心雅操[692],而自能守之也。商象、古石鼎也,用以煎茶。降红、铜火箸也,用以簇火,不用联索为便。递火、铜火斗也,用以搬火。团风、素竹扇也,用以发火。分盈、挹水勺也,用以量水斤两,即《茶经》水则也。执权、准茶秤也,用以衡茶,每勺水二斤,用茶一两。注春、磁瓦壶也,用以注茶。啜香、磁瓦瓯也,用以啜茗。撩云、竹茶匙也,用以取果。纳敬、竹茶橐也,用以放盏。漉尘、洗茶篮也,用以浣茶。归洁、竹筅帚也[693],用以涤壶。受污、拭抹布也,用以洁瓯。静沸、竹架,即《茶经》支也。运锋、劖果刀也[694],用以切果。甘钝。木砧墩也。 【译文】 高濂《遵生八笺》记载:茶具十六件,都收藏贮存在竹编方形箱笼内,用来供竹茶炉使用,因此将其一一命名以便于管理。这样也是想将其归于一统,因为茶叶一向有坚贞的心志和高尚的操守,能够坚守之。商象、即古石鼎,用于煮茶。降红、即铜火筷,用以簇火,不用铁链连在一起时很方便。递火、即铜火斗,用来搬火。团风、即素竹扇,用来发火。分盈、即挹水勺,用来称量水的斤两,就是《茶经》里面说的水则。执权、即量茶的秤,用来衡量茶,每勺茶要用水二斤,用茶一两。注春、即瓷瓦壶,用来倒茶。啜香、即瓷瓦瓯,用来喝茶。撩云、即竹茶匙,用来取果。纳敬、即竹茶橐,用来放置茶盏。漉尘、即洗茶篮,用来洗茶。归洁、即竹筅帚,用来清洗茶壶。受污、即拭抹布,用来清洁茶瓯。静沸、即竹架,就是《茶经》中所说的支。运锋、即劖果刀,用来切水果。甘钝。即木砧墩。 王友石《谱》[695]:竹炉并分封茶具六事:苦节君、湘竹风炉也,用以煎茶,更有行省收藏之[696]。建城、以箬为笼[697],封茶以贮庋阁[698]。云屯、磁瓦瓶,用以勺泉以供煮水。水曹、即磁缸瓦缶,用以贮泉,以供火鼎。乌府、以竹为篮,用以盛炭,为煎茶之资。器局、编竹为方箱,用以总收以上诸茶具者。品司。编竹为圆撞提盒,用以收贮各品茶叶,以待烹品者也。 【译文】 王绂《谱》记载:竹炉并分封其他六件茶具:苦节君、即湘竹做的风炉,用以煎茶,更有都篮来贮藏它。建城、即箬竹做成的笼子,包裹茶叶以贮存在搁置器物的架子上。云屯、即瓷瓦瓶,用于舀取泉水以供烧水。水曹、即瓷瓦锅,用来贮存泉水以供应火鼎。乌府、即用竹子做篮,用来盛木炭,作为煮茶必备的燃料。器局、即用竹子编成的方形箱子,用来将上述所有的茶具收拢起来集中贮存。品司。即用竹子编成的圆形的提盒,用来收藏贮存各种茶叶,以待烹煮品饮。 屠赤水《茶笺·茶具》[699]:湘筠焙、焙茶箱也。鸣泉、煮茶磁罐。沉垢、古茶洗。合香、藏日支茶瓶,以贮司品者。易持。用以纳茶,即漆雕秘阁。 【译文】 屠隆《茶笺·茶具》记载:湘筠焙、即烘焙茶叶用的箱子。鸣泉、即煮茶用的瓷罐。沉垢、即古代洗茶时的用具。合香、即收藏日常用的茶瓶,用以贮存各种茶叶。易持。用来盛茶叶,即漆雕秘阁。 屠隆《考槃馀事》:构一斗室[700],相傍书斋,内设茶具,教一童子专主茶役,以供长日清谈,寒宵兀坐[701]。此幽人首务,不可少废者。 【译文】 屠隆《考槃馀事》记载:构建一个极小的屋子,与书斋相邻,室内设置好茶具,教一童子专门从事烹茶事宜,以供终日清谈,寒夜独自端坐。这是幽隐之人的首要事务,不可稍有荒废。 《灌园史》[702]:卢廷璧嗜茶成癖[703],号茶庵。尝蓄元僧讵可庭茶具十事[704],具衣冠拜之。 【译文】 陈诗教《灌园史》记载:卢廷璧饮茶成瘾,号称茶庵。他曾经收藏元代僧人讵可庭的十件茶具,每次都衣冠整齐进行参拜。 周亮工《闽小记》[705]:闽人以粗瓷胆瓶贮茶。近鼓山支提新茗出[706],一时尽学新安,制为方圆锡具,遂觉神采奕奕不同。 【译文】 周亮工《闽小记》记载:福建人用粗瓷胆瓶贮存茶叶。近年来鼓山佛教寺院的新茶出产后,一时间人们全都学习新安的做法,制成方形和圆形的锡茶具,顿时觉得神采奕奕。 冯可宾《岕茶笺·论茶具》[707]:茶壶,以窑器为上[708],锡次之。茶杯,汝、官、哥、定如未可多得[709],则适意者为佳耳[710]。 【译文】 冯可宾《岕茶笺·论茶具》记载:茶壶,以经过窑烧的瓷器为最好,锡制的就要差一些。茶杯,汝窑、官窑、哥窑、定窑烧制的最好,如果不可多得,只要适合心意就好。 李日华《紫桃轩杂缀》[711]:昌化茶[712],大叶如桃枝柳梗,乃极香。余过逆旅偶得[713],手摩其焙甑,三日龙麝气不断[714]。 【译文】 李日华《紫桃轩杂缀》记载:昌化茶,叶像桃叶和柳梗那么大,味道极其香美。我途经当地的旅馆偶然得到一些,用手在制茶的焙甑上摩挲,龙涎、麝香的味道三日不绝。 臞仙云[715]:古之所有茶灶,但闻其名,未尝见其物,想必无如此清气也。予乃陶土粉以为瓦器,不用泥土为之,大能耐火,虽猛焰不裂。径不过尺五,高不过二尺余,上下皆镂铭、颂、箴戒之[716]。又置汤壶于上,其座皆空,下有阳谷之穴,可以藏瓢瓯之具,清气倍常[717]。 【译文】 朱权说:古代所有的茶灶,只听说过它的名字,未曾看到实物,想必也没有如此的清香之气。于是我就用陶土烧制成瓦器,不用泥土烧制,更能耐火,即使是很猛烈的火焰也不会被烧裂。它的直径不过一尺五寸,高不过二尺多一点,上下都镂刻有铭、颂、箴戒之类文字以警示后人。又把汤壶放在它的上面,底座是空的,下面还有空的地方,可以贮藏瓢、瓯等器具,清香之气不同寻常。 《重庆府志》[718]:涪江青石[719],为茶磨极佳。 【译文】 《重庆府志》记载:涪江的青石,用来做茶磨最好。 《南安府志》[720]:崇义县出茶磨[721],以上犹县石门山石为之尤佳[722]。苍缜密[723],镌琢堪施。 【译文】 陈奕禧《南安府志》记载:崇义县出产茶磨,以上犹县石门山的石头制成的为最好。那里的石头色泽青黑,纹理细致精密,很适合镌刻雕琢。 闻龙《茶笺》[724]:茶具涤毕,覆于竹架,俟其自干为佳。其拭巾只宜拭外,切忌拭内。盖布帨虽洁[725],一经人手极易作气。纵器不干,亦无大害。 【译文】 闻龙《茶笺》记载:茶具清洗完毕,反扣过来放在竹架上,要等它自己晾干为好。抹布只适于擦拭茶具的外面,千万不要擦拭它的里面。因为布巾虽然很干净,然一旦经过人手就容易沾染上异味。即使喝茶时器具不干,也没什么大碍。 三之造 【题解】 本章共搜集文献九十则,主要论述了茶叶的采制工序,包括茶叶的采制,茶叶品质的鉴别,成品茶的贮藏方法等。较为全面地总结了之前茶饼制造中的种种问题,并且指出了在茶饼制造过程中应该注意的一些细节。 “撷茶以黎明,见日则止”,这与陆羽《茶经》“凌露采焉”及赵汝砺《北苑别录》“采茶之法,须是侵晨,不可见日”有异曲同工之妙,说明了采摘茶叶的时间必定要在黎明日出以前,不可以见到太阳。因为凌晨茶叶上露水未干,茶芽肥嫩圆润。 “茶之始芽萌,则有白合,不去害茶味。既撷则有乌蒂,不去害茶色。”这是讲述在茶叶拣茶工序中遇到白合、乌蒂不去除的话,会损害茶的味道及茶的色泽。 “用爪断芽,不以指揉”“凡断芽必以甲,不以指”,指采茶的时候要用指甲迅速掐断茶芽,而不要用手指揉搓茶芽。用手指揉搓容易使茶叶沾染湿气并容易损伤茶叶。 “茶之美恶,尤系于蒸芽、压黄之得失。”讲述茶品质的好坏,取决于蒸芽和压黄两道关键工序。蒸制茶芽以刚蒸熟发出香气为好,压黄以茶汁一旦榨干马上停止为好,能够把握这两道关键工序,那么制造茶叶的技术就已经掌握了十之八九了。 “涤芽惟洁,濯器惟净,蒸压惟其宜,研膏惟熟,焙火惟良。”讲述只有茶芽清洗干净、茶具清洁、蒸压火候得当、研膏惟求趁热、烘焙茶饼的火力惟求长久等才能制出精品茶。 “采茶制茶,最忌手汗、体膻、口臭、多涕、不洁之人及月信妇人,更忌酒气。盖茶酒性不相入,故采茶制茶,切忌沾醉。”讲述采茶制茶时应注意采茶人及周围环境的清洁,特别忌讳酒气,因为茶和酒本性不相宜。但《蛮瓯志》却记载有“刘禹锡用菊花苗做成的调味品、腌制的萝卜干儿以换取白居易的六斑茶用来醒酒”的故事,可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