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能改斋漫录
[book_author]吴曾
[book_date]宋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学术杂记,笔记,完结
[book_length]244508
[book_dec]笔记。南宋吴曾作。原为十卷,今本作十八卷。分为事始、辨误、事实、地理、议论、乐府等十三类,大部分为考证。本书征引广博,资料丰富,常为后代治史者引用。但作者附谀秦桧,书中颇有美化秦桧内容,为后人诟病。赵希弁《郡斋读书附志》著录为二十卷,今本仅十八卷,已佚去“诙谐谈谑”一门,其他各门也有删削之迹。据今人考证,此书甫出,即遭人告讦而毁板,今本为后人删存之本。宋元古籍及《永乐大典》中存有不少逸文。有明抄本、 《四库全书》本、乾隆间临啸书屋刊本、 《守山阁丛书》本、 《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本、 《墨海金壶》本等。1960年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出校点本,取各本校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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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卷一事始
○楼罗
黄朝英《缃素杂记》谕楼罗云:“《酉阳杂俎》云:‘楼罗,因天宝中,进士有东西堋,各有声势,稍伧者多会于酒楼,食毕罗,故有此语。’子读梁元帝《风人辞》云:‘城头网雀,楼罗人著。’则知楼罗之言,起已多时。又苏鹗《演义》云:‘楼罗,干了之称也。俗云骡之大者曰楼骡,骡罗声相近,非也。’又云:‘娄敬、甘罗,亦非也。盖楼者,揽也;罗者,绾也。言人善干办于事者,遂谓之搂罗。搂字从手旁作娄。《尔雅》云:娄,聚也。’此说近之。然《南史顾欢传》云:‘蹲夷之仪,娄罗之辨。’又《谈苑》载朱贞白诗云太娄罗,乃止用娄罗字。又《五代史刘铢传》云:‘诸君可谓偻罗儿矣’,乃加人焉。”以上皆朝英说。然予以为此说久矣,北齐文宣帝时已有此语。王昕曰:“楼罗楼罗,实自难解。”盖不始于梁元帝之时。以表考之,梁文帝即位,是岁己巳;次年庚午,北齐宣帝即位;至壬申年,梁元帝方即位。今据《缃素杂记),以楼罗事引梁元帝风人辞为始,不当,盖元帝在宣帝之后。
○麦秋
黄朝英《缃素杂记)云:“宋子京有《帝幸南园观刈麦》诗云:‘农扈方迎夏,官田首告秋。’注云:‘臣谨按,物成熟者谓之秋,取擎敛之义。故谓四月为麦秋。’余按,《北史苏绰传》云:‘布种既讫,嘉苗须理。麦秋在野,蚕停于室。’则麦秋之说,其来旧矣。”已上皆朝英说。予考麦秋之始,在《礼记月令》,自有成说,何必引苏绰说耶?释其义,则景文之说尤尽。及观王荆公绝句云:“荷叶初开笋渐抽,东陂南荡正堪游,无端陇上麦,横起寒风占作秋。”此又何也?然景文所注,本出蔡邕《月令章句》曰:“百谷各以其初生为春,熟为秋。故麦以孟夏为秋。”
○词
《太平广记》引《嘉话》录载:“权德舆言无不闻,又善庾词。尝逢李二十六于马上,庾词问答,闻者莫知其所说焉。或曰:‘庾词何也?’曰:‘隐语耳。《论语》不曰,人焉庾哉,人焉庾哉,此之谓也。’”已上皆《嘉话》所载。予按,《春秋传》曰:“范文子莫退于朝。武子曰:‘何莫也?’对曰:‘有秦客庾词于朝,大夫莫之能对也,吾知三焉。’”“楚申叔时问还无社曰:‘有麦曲乎,有山鞠乎?’”盖二物可以御湿,欲使无社逃难于井中。然则庾一字虽本于《论语》,然大意当以《春秋传》为证。东坡《和王定国诗》云:“巧语屡曾遭薏苡,庾诗聊复托芎。”
○主者施行
今朝廷行移下州县,必云主者施行者。本后汉《黄琼传》也。
○鸱夷子皮
王观国《学林新编》论鸱夷子,引《史记伍子胥传》及《应劭注》、及《前汉食货志颜师古注》云:“自号鸱夷者,言若盛酒之鸱夷,多所容受而可卷怀,与时张弛也。鸱夷皮之所为,故日子皮。”又引《陈遵传》载扬雄《酒箴》曰:“鸱夷滑稽,腹大如壶。”然则范蠡自号鸱夷子皮,又号陶朱公,托鄙名以自晦其迹耳。以上皆王说。予按,《墨子》曰:“孔子怒景公不封己,乃树鸱夷子皮于田常之门。”《孔丛子》尝作诘墨曰:“夫树人,为信己也。孔子适齐,恶陈常而终不见,常病之。又陈常弑其君,孔子沐浴而朝,请讨之。其终不树子皮审矣。”此《孔丛子》辩孔子不树子皮之义也。以是知鸱夷子皮又见于孔子,不独范蠡也。
○浴处挂壶于门
今所在浴处,必挂壶于门,或不知其始。按,《周礼挈壶氏》,掌挈壶以令军井。郑司农注曰:“谓为军穿井,井成,挈壶悬其上,令军中士众皆望见,知此下有井。壶所以盛饮,故以壶表井。”又别注曰:“挈,读如挈发之挈。壶,盛水器也。”乃知俚俗所为,亦有所本。
○万岁之呼
高承《事物纪原》云:“万岁之始,考古逮周,未有此礼。战国时,秦王见蔺相如奉璧,田单伪约降燕,冯谖焚孟尝君债券,左右及民皆呼万岁、盖七国时,众所喜庆于君者,皆呼万岁。秦汉以来,臣下对见于君,拜恩庆贺,率以为常。”已上皆高说。予按,《大雅》云:“虎拜稽首,天子万寿。”人臣之奉上以万岁,疑发于此。
○脍残鱼
《太平广记》载《洛阳伽蓝记》云:“晋宝志尝于台城对梁武帝吃脍,食讫,武帝曰:‘朕不知味二十余年矣,师何云尔!’志公乃吐出小鱼,依依鳞尾。如今秣陵尚有脍残鱼也。”予按,越王勾践之保会稽,方斫鱼为脍。闻吴兵,弃其余于江,化而为鱼,犹作脍形也。故名脍残鱼,亦曰王余鱼。以是知脍残鱼不始于志公。又《博物志》曰:“孙权曾以行食脍,有余,因弃之中流,化而为鱼。今有鱼犹名吴余脍者,长数寸,大如筋,尚类脍形也。”《吴都赋》曰:“片则王余。”王逸注曰:“王余鱼,其身半也。俗云:越王脍鱼未尽,因以其半弃之,为鱼,遂无其一面,故曰王余也。”
○洪州为镇南军
唐咸通六年,安南久屯,两河锐士死瘴毒者十七。宰相杨收议罢屯军,以江西为镇南军,募强弩二万,建节度,且地便近,易凋度,沼可。然则以洪州为镇南军,始于咸通六年。
○人君葬地为山陵
汉以来,人君所葬之地为山陵,如高祖之长陵是已。然吕不韦说秦昭王太子曰:“王之春秋高,一日山陵崩,太子用事。”注云:“山陵,喻尊高也。崩,死也。”然则以葬地为山陵久矣。出《战国策》。
○身闭鼻瓮
世以身不修饰者为闭,鼻不清亮者为瓮,盖有所本也。王充《论衡别通篇》:“鼻不知香臭日瓮,人不知是非为闭。”
○不痴不聋
《北史》:“长孙平隋开皇三年为工部尚书,时有人告大都督邴绍非毁朝廷为愦愦者。上怒,将斩之。平进谏曰:‘谚云,“不痴不聋,不做大家翁”。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予按,《慎子》曰:“不聪不明,不能为王。不瞽不聋,不能为翁。”乃知此语久矣。慎子,名到。《南史庾仲文传》亦云:“不痴不聋,不成姑公。”《因话录》载唐肃宗谓郭子仪曰:“谚云:‘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
○焚香始于汉
李相之《贤己集》,谓焚香之始云:“本《佛图澄传》。襄国城堑,水源暴竭,石勒问澄,澄曰:‘今当敕龙取水。’乃至故泉源上,坐绳床,烧安息香,咒数百言,水大至。”予按,《江表传》:“有道士于吉来吴会,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疗病。”又按,《汉武帝故事》亦云:“昆邪王杀休屠王,以其众来降,得其金人之神,置之甘泉宫。金人者,皆长丈余,其祭不用牛羊,唯烧香礼拜。”然则焚香自汉已然矣。
○诗人用侬字
王观国《学林新编》云:“江左人称我汝皆加侬字,诗人亦或用之。孟东野诗云:‘侬是拍浪儿’是也。”予以隋炀帝亦尝用矣。《大业拾遗记》:“与宫女罗罗诗云:‘幸好留侬伴侬睡,不留依住意如何?’又云:‘此处不留侬,更有留侬处。’”又古乐府宋鲍照《吴歌》云:“但观流水还,识是侬流下。”又云:“观见流水远,识是侬泪流。”晋太元中《子夜歌》云:“故使侬见郎。”又云:“侬亦吐芳词。”又云:“侬亦恃春容。”又云:“侬年不及时。”又云:“侬作北辰星。”又云:“动侬含笑容。”所用甚多。然则吴音称侬,其来甚久,诗人用之,岂始东野耶?石崇亦有《懊侬歌》。
○欢称妇人
晋吴声歌曲,多以“侬”。对“欢”,详其词意,则“欢”乃妇人,“侬”乃男子耳。然至今吴人称侬者,唯见男子,以是知欢为妇人必矣。《懊侬歌》云:“潭如陌上鼓,许是侬欢归。”又云:“我与欢相怜。”又云:“我有一所欢,安在深阁里。”又《华山畿》云:“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又《读曲歌》云:“思欢久,不爱独枝莲,只惜同心藉。”又云:“怜欢敢唤名,念欢不呼字。连唤欢复欢,两誓不相弃。”予后读《通典》,见序常林欢云:“江南谓情人为欢。然后始恨读书之寡。
○谓父为爹
侬、欢出于江南风俗,政犹以父为爹,音徒我反。《南史》:“武兴王忄詹为荆州刺史,惠及百姓。诏还朝,人歌曰:‘始兴王,人之爹。赴人急,如水火。何时复来哺乳我?’”荆士方言谓父为爹,故云。
○乐府名大郎神
本朝乐府有《二郎神》,非也。按《唐乐府杂录》曰:“《离别难》。武后朝,有一士人,陷冤狱,籍其家。妻配入掖庭,善吹栗,乃撰此曲以寄情焉。初名《大郎神》,盖取良人行第也。既畏入知,遂三易其名,曰《悲切子》,又曰《怨回鹘》。”乃以大为二,传写之误。
○歌辞曰曲
自昔歌辞,或谓之曲,未见其始。《琴书》曰:“蔡邕嘉平初入青溪,访鬼谷先生所居。山有五曲,一曲制一弄:山之东曲,常有仙人游,故作游春;南曲有涧,冬夏常渌,故作渌水;中曲即鬼谷先生旧所居也,深邃岑寂,故作幽居;北曲高岩,猿鸟所集,感物愁坐,故作坐愁;西曲灌木吟秋,故作秋思。三年曲成,出示马融,甚异之。”然汉苏武诗云:“幸有弦歌曲,可以喻中怀。”则音韵称曲,其来久矣。又按,《韩诗章句》“有章曲曰歌,无章曲曰谣。”
○旁午之义
古文今字言旁午之义。按《仪礼》曰:“度尺而午。”注曰:“一纵一横曰旁午。”
○民曰黔首
《史记秦纪》:“秦命民曰黔首。”然《礼祭义》,宰我问孔子,而孔子曰:“因物之精,制为之极,明命鬼神,以为黔首则。”然则以黔首命民,久矣。
○屋翼名搏风
今之屋翼,谓之搏风。见《仪礼士冠礼篇》云:“直于东荣。”郑氏注曰:“荣,屋翼也。”唐贾公彦疏曰:“荣,屋翼也者,即今之搏风。”又云:“荣在屋栋两头,与屋为翼,若鸟之有翼。故斯干诗《美宣王之室》云:‘如鸟斯革,如斯飞。’与屋为荣饰,故云荣也。”
○忄老忄草
文士以作事迫促者,通谓之忄老忄草,见陆士衡《文赋》曰:“忄老忄草澜漫,亡耦失畴。”《埤苍》曰:‘草蓼,寂静也。”草蓼与忄草忄老音义同。忄草,粗老切。忄老,闾草切。
○唐突
律有唐突之罪。按,汉马融《长笛赋》曰:“氵瀑喷沫,奔遁砀突。”李善注:“砀,徒郎切。”以唐为砀。李白《赤壁歌》云:“鲸鲵唐突留余迹。”刘禹锡《磨镜篇》云:“却思未磨时,瓦砾来唐突。”亦作此唐突字。魏曹子建《牛斗诗》云:“行至土山头,欲起相搪突。”见《太平广记》。
○钱塘苏小小
刘次庄《乐府解题》曰:“钱塘苏小小歌。苏小小,非唐人。世见乐天、梦得诗多称咏,遂谓与之同时耳。”次庄虽知苏小小非唐人,而无所据。予按,郭茂倩所编引《广韵》曰:“苏小小,钱塘名倡也,盖南齐时人。”西陵在钱塘江之西,故古辞云:“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印名玺
蔡邕《独断》云:“玺,印也,信也。天子玺,白玉,螭虎纽。古者尊卑共之。”《春秋襄公二十九年左氏传》:“季武子取卞,使公冶问玺书,迫而与之。”杜预曰:“玺,印也”《月令》曰:“固封玺。”季武子使公冶问玺书,此堵侯大夫印皆称玺也:汉卫宏云:“秦以前,民皆以金玉为印,唯其所好?自秦以来,唯天子之印独称玺,又以玉,群臣莫敢用也。”按,《周礼》:“掌节,货贿用玺节。”郑康成曰:“今之印章也。”则周时印已名玺,但上下通用。以上并见左氏传疏。今宏以为天子独称玺,何哉?又按,《初学记》云:“《春秋合诚图》曰:‘尧坐舟中,与太尉舜临观。凤凰负图授尧,图以赤玉为柙,长三尺,广八寸,黄玉检,白玉绳,封两端。其章曰“天赤帝符玺”五字。’”则尧时印已名玺矣。本朝徽宗尝赐宰臣蔡元长涂金银铸公相印一纽,前古所无也。
○和买
和买二字,见孔颖达《左氏正义》。昭公十六年:“晋韩起聘于郑。宣子有环,其一在郑商,宣子买诸贾人。既成贾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子产曰:‘今吾子以好来辱,而谓敝邑强夺商人,是教敝邑背盟誓也。’”颖达云:“上称买诸贾人,则是和买,而子产谓之强夺者。韩子以威逼之,其贾必贱,故商人欲得告君大夫。子产知其非和买,故云然也。”
○盐豉
盐豉,古来未有也。《礼记内则炮豚之法》云:“调之以醯醢。”《尚书说命篇》:“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左传》:“晏子曰:‘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是古人调鼎用梅醢也。而言不及豉,古人未有豉也,止用酱耳。《礼记内则》、《楚辞招魂》备论饮食,而言不及豉。史游《急就篇》乃有“芜荑盐豉”。《史记货殖传》曰:“蘖曲盐豉千合。”及《三辅决录》曰:“前队大夫范仲公,盐豉蒜果共一筒。”盖秦汉已来,始为之耳。
○冕始于胡曹
高承《事物纪原》云:“冕,《说文》曰:‘黄帝初作冕。’《世本》曰:‘黄帝作旒冕。’宋衷云:‘冠之垂旒者。’《通典》曰:‘黄帝作冕,垂旒,目不斜视也。’”已上皆高承说。予以高承未见《世本》全文也,盖《世本》云:“胡曹作冕。”注云:“胡曹,黄帝臣也。”然则作冕始于胡曹耳。
○经典无骑字
《春秋左氏传》:“昭公二十五年,左师展将以公乘马而归。”杜预注曰:“欲与公轻归。”宋刘炫谓:“左师展将以公乘马而归,欲共公单骑而归。此骑马之渐也。”予按,古者服牛乘马,马以驾车,不单骑也。至六国之时,始有单骑。苏秦所谓“车千乘,骑万匹”是也。《曲礼》云“前有车骑”者,《礼记》乃汉世书耳。经典并无骑字。
○回禄为火神
经传多以祝融、回禄为火神。祝融则无可疑者,回禄则未之见也。予按,《周语》曰:“昔夏之兴也,融降于崇山。”注云:“融,祝融。”“其亡也,回禄信于聆隧。”注云:“回禄,火神。”《郑语》云:“夫黎为高辛氏火正,以淳耀敦大,天明地德,光昭四海,故命之曰祝融,其功大矣。”《昭公二十九年左传》曰:“火正曰祝融。”又曰:“颛顼氏有子曰黎,为祝融。”故太史公采取二传以为《楚世家》云:“颛顼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为高辛氏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诛之而不尽,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复居火正,为祝融。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六曰季连,楚其后也。”以此考之,则祝融之后有吴回、陆终。回禄者,回、陆也,举二人而言耳。陆、禄音相近。帝喾既诛重黎,而以吴回、陆终为后,复居火正,而为祝融。则前古以回禄配祝融而为火神,可以无疑矣。
○羹音郎
王观国《学林新编》云:“《史记》、《前汉》:‘羹颉侯刘信。’颍川地名不羹者,羹音郎。《春秋昭公十二年左传》:‘今我大城陈蔡不羹。’陆德明《音义》曰:‘羹,音郎。’《前汉地理志》:‘颍川郡定陵县有东不羹,襄城有西不羹。’颜师古曰:‘羹音郎。’羹音郎者,自古所呼如此。宋玉《招魂》曰:‘肥牛之腱腱若芳,和酸若苦陈吴羹。’以音韵协之,亦读羹为郎。”已上皆王说。予按,古者羹霍之字音皆为郎,不止宋玉招魂也。故《鲁颂闷宫》与史游《急就章),羹与房、浆、糠为韵。至于不以羹为郎者,孔颖达云,“近世以来方如此。”不知又何也?
○直阁名官
冯章靖公元,字道宗。真宗大中祥符末,元尝讲《易泰卦》,赐五品服,除直龙图阁。直阁名官,盖始于此。
○立千丈架阁
仁宗朝,周湛为江西转运使。以江西民喜讼,多窃去案牍,而州县不能制,湛为立千丈架阁。法以岁月为次,严其遗去之罪。朝廷颁诸路为法。
○本朝制置使
本朝制置使,始于杨允恭。太宗命允恭为洛苑副使、江淮两浙都大发运,擘画茶盐捕贼事。先是,三路转运使上供米,不过三百万石。允恭尽籍三路舟卒与所运物数,择才吏授之。江浙所运止淮泗,由淮泗输京师。行之一岁,上供者六百万。即命允恭为发运制置使,改擘画为制置。
○省名禁
省中旧名禁中,避元后讳,改为省中。见《汉书》。
○下见上谓之参
下见上谓之参,盖始于战国时也。《战国策》:“秦王欲见顿弱,顿弱曰:‘臣之义不参拜。王能使臣无拜,即可矣,不则不见也。’秦王许之。”
○试诗赋题示出处
本朝试进士诗赋题,元不具出处。因淳化三年殿试“卮言日出赋”,独路振知所出,遂中第三人。是年,孙何第一人,朱台符第二人,亦不能知,止取其文耳。自后,所试进士诗赋题,皆明示出处。
○端溪砚
端州石,唐世已知名。许浑《岁暮自广江至新兴诗》云:“洞丁多斫石,蛮女半淘金。”自注云:“端州斫石。”李贺《青花紫石砚歌》云:“端州匠者巧如神。”柳公权《论砚》亦云:“端溪石为砚,至妙也。”
○奏御札子称进止
今奏御札子,各称“进止”,自唐已然。颜真卿上疏曰:“御史中丞李进等传宰相语,称奉进止。缘诸司官奏事颇多,朕不惮省览。”
○糊名考校
取士,至仁宗始有糊名考校之律。虽号至公,然尚未绝其弊。其后袁州人李夷宾上言,请别加誊录。因著为令,而后识认字画之弊始绝。
○祷祠习仪
仁宗时,天子亲祠。祠部言:“周官宗伯:‘凡王之祷祠,肄仪为位。’郑康成曰:‘若肄司徒府。’而令百官即祠所习仪,不敬。”请徙尚书省。至今循之。
○卖坊场河渡
本朝卖坊场河渡,始于熙宁间,荆公建议。然古亦有之,按《水经》:“汉武微行柏谷,遇辱窦门。感其妻深识之,赐以河津,令其鬻渡。”
○郑宋修韵略
《互注礼部韵略叙》云:“自庆历间,张希文始以圈子标记,礼部因之,颇以为便。元复诗赋,尝加校正,寻又罢”云云。然予尝考之,《礼部韵略》凡三经修矣。景初,郑文肃戬天休为太常博士,考校御试进士,与宋景文建议:“礼部所行《韵略》及《广韵》,繁简失当,训诂不正。有司考士,多以声病被黜。”三韵是正音训,书成,学者以为便。然则景初,郑、宋已修《韵略》,不始张希文也。
○封还词头
仁宗时,胡文恭公宿武平知制诰。入内都知杨怀敏坐卫士夜盗入禁中,出为和州都监。怀敏用事久,势动中外,出未几,召复故职。宿封还词头,翼日,上谓宰相曰:“前代岂有此故事否?”文彦博对曰:“唐给事中袁高不草卢杞制书,近年富弼亦曾封还辞头。”然则唐制给事中亦草制耶,故袁高得伸其志。今考《龙川别志》载:“刘从愿妻遂国夫人,宝元中出入内庭,以此获罪。久之,得复入。富郑公时知制诰,遂国复还国封制既下,郑公缴还辞头,封命遂寝。唐制,为给事中得封还诏书。中书舍人缴词头,盖自郑公始。”已上皆苏说。盖唐给事中亦草制耳,苏偶忘之耶?
○禁蕃曲毡笠
崇宁大观以来,内外街市鼓笛拍板,名曰“打断”。至政和初,有旨立赏钱五百千;若用鼓板改作北曲子,并著北服之类,并禁止支赏。其后民间不废鼓板之戏,第改名“太平鼓”。续又有旨:“一应士庶,于京城内不得辄戴毡笠子。如有违犯,并依上条。”
○导驾官朝服
政和元年十二月戊戌诏:“自今后导驾官并朝服结佩。应亲祠,除祭服外,余并朝服,不得常服。”
○试辞学兼茂科格制
大观四年四月,礼部奏拟立到岁试辞学兼茂科试格:“制依见行体式,章表依见行体式,露布如唐人破蕃贼露布之类,已上用四六。颂如韩愈《元和圣德诗》、柳宗元《平淮夷雅》之类;箴铭如扬雄《九州箴》,又如柳宗元《涂山铭》、张孟阳《剑阁铭》之类;诫谕如近体诫谕风俗或百官之类。序记依古体,亦许用四六。临时取四题,分作两场。内二篇以历代史传故事借拟为题,余以本朝故事或时事。并限二百字以上,箴铭限一百字以上。”奉圣旨依。
○勿破他故事
故事,知制诰见宰相,止用平状;非朔望而见,则去靴笏。张文节公知白在中书,颇重典故。时徐知制诰,初投刺以大状;后又请见,多具靴笏。张力辞此二事,且述旧制,谓徐曰:“且勿破他故事。”
[book_title]●卷二事始
○宋敏求家报状皆全
熙宁二年十一月三十日冬至,嫌其御殿视朝乃晦日,帝谓侍臣:“若当郊祀岁,奈何?”或言:“景三年十一月晦冬至,郊祀乃用十五日。”帝疑其不经。宋敏求奏:“当时以月晦祀天为非宜,移用十五日甲子,故诏书曰:‘月既肇于黄钟,日且临于甲子。’修吏者病于太质,删去诏文,遂无考据。臣家有其日报状,可以照验。”即取以进,帝称善。盖公家自祖宗朝至熙宁中,报状皆全故也。
○制玉鱼袋
宋敏求薨后,因讨论典故。神考初制玉鱼袋,欲赐荆、扬二王,疑非故实。丞相王文恭公召宋公次道谘之,宋曰:“按《唐六典》,亲王三品以上,二王后服用紫,饰以玉带及鱼袋,皆饰也。”文公挟策以进,议遂定。
○俗语踏趿
俗语以事之不振者为踏趿,唐人已有此语。《酉阳杂俎》:“钱知微卖卜,为韵语曰:‘足人踏趿,不肯下钱。’”
○察官不论事
察官不得论事,自常希古始。常盖元间东坡所荐也。
○唾面自干
唐娄师德,其弟守代州,辞之官,教之耐事。弟曰:“人有唾面者,洁之乃已。”师德曰:“未也。洁之是违其怒,正使其自干耳。”盖本《尚书大传大战篇》:“太公曰:‘骂汝毋叹,唾汝毋干。毋叹毋干,是谓艰难。’”
○装潢子
俗以罗列于前者,谓之“装潢子”,自唐已有此语矣。《唐六典》:“崇文馆有装潢匠五人,熟纸匠三人。秘书省有熟纸匠、装潢匠各十人。”
○留守
留守二字,按《汉外戚吕公传》:“戚姬常从上之关东。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益疏。”高承《事物纪原》乃云“留守始于唐”,非也。
○登闻鼓院之始
高承《事物纪原》著登闻鼓院之始云:“《国朝会要》曰:‘鼓院,旧曰鼓司。景德四年五月九日,诏改为登闻鼓院。’”予按,《资治通鉴):“魏世祖悬登闻鼓以达冤人。”乃知登闻鼓其来甚久,第院之始,或起于本朝也。
○给公验
唐宣宗时,中书门下奏:“若官度僧尼有阙,则择人补之,仍申祠部给牒。其欲远游寻师者,须有本州公验。”乃知本朝僧尼出游给公验,自唐已然矣。
○日历之始
唐顺宗时,宰相韦执谊监修国史,奏始令史官撰日历。此日历之始也,见《通鉴》。
增谷价
范蜀公记范文正治杭州,二浙阻饥,谷价方涌,斗钱百二十。公遂增至斗百八十,众不知所为。公仍命多出榜沿江,具述杭饥及米价所增之数。于是商贾闻之,晨夜争进,唯恐后,且虞后者继来。米既辐凑,遂减价,还至百二十。包孝肃公守庐州,岁饥,亦不限米价,而商贾载至者遂多,不日米贱。予按,此策本唐卢坦为宣歙土狭谷少,所仰四方之来者。若价贱,则商船不复来,益困矣。既而米斗价一百,商旅辐辏,民赖以生。
○三司使之职
国初有盐铁、度支、户部三司使之职,盖始于唐末。天三年,以朱全忠为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都制置使。三司之名始于此。全忠辞不受。
○称裁旨
近世自钧旨、台旨而下,称裁旨。按,李罕之擅引泽州兵夜入潞州,以状白李克用曰:“薛铁山死,州民无主,虑不逞者为变。故罕之专命镇抚,取王裁旨。”
○将帅遥领州镇
本朝武臣有遥领郡刺史之职。按,唐光启二年二月,王重荣遣王建帅部兵戍三泉,以建遥领璧州刺史。将帅遥领州镇自此始,见《通鉴》。
○探事察子
近世官司以探事者,谓之“察子”。按,唐高骈在淮南,用吕用之为巡察使。用之募险狯者百余人,纵横闾巷间,谓之察子,此其始也。
○举选人充京官
国初自太宗以来,通判得举选人充京官。运判所举人数,与提刑等。至熙宁元年六月,有旨,今后通判更不举选人充京官,运判比提刑减半,自是年始也。
○行状
自唐以来,未为墓志铭,必先有行状,盖南朝以来已有之。按,梁江淹为宋建平王太妃周氏行状,任、沈约、裴子野皆有行状。
○口号
郭思《诗话》以口号之始,引杜甫《欢喜口号绝句十二首)云:“观其辞语,殆似今通俗凯歌,军人所道之辞。”余按,梁简文帝已有《和卫尉新渝侯巡城口号》,不始于杜甫也。诗云:“帝京风雨中,层阙烟霞浮。玉署清余热,金城含暮秋。水光凌却敌,槐影带重楼。”然杜甫已前,张说亦有《十五夜御前口号踏歌辞》二首。其一云:“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人。龙衔火树千灯艳,鸡踏莲花万岁春。”其二云:“帝宫三五戏春台,行雨流风莫后来。西域灯轮千影合,东华金阙万重开。”
○干笑
世以笑之不情者为干笑。按,宋范蔚宗谋逆,就刑于市。妻来别,骂曰:“身死固不足塞罪,奈何枉杀子孙!”蔚宗干笑而已。干笑此为始。
○名纸
名纸之始,高承《事物纪原》云:“《释名》曰:‘书名字于奏上曰刺。’后汉祢衡,初游许下,怀一刺。既无所之适,至于刺字漫灭。盖今名纸之制也。则名纸之始,起于汉刺也。”以上皆高说。予以为不然,盖《祢衡传》只言刺,不言名纸。虽名纸为刺之变,然高说无所据。予按,梁何思澄终日造谒,每宿昔作名纸一束,晓便命驾,朝贤无不悉狎。盖名纸始见于此。
○节度
高承《事物纪原》云:“节度,本后汉公孙瓒讨乌桓,诏令受刘虞节度。唐室名使,盖取此义。唐制,边圉戎寇之地,则加以旌节,谓之节度。始自睿宗景云二年四月,以贺拔延嗣为河西节度使。”以上皆高说。予按,《吴志诸葛恪传》:“孙权欲试以事,令恪守节度。节度掌军粮谷。”注引《江表传》曰:“权为吴王,初置节度官,使掌军粮,非汉制也。初用徐祥,祥死,将用恪。诸葛亮《与陆逊书》曰:‘家兄年老而性疏。今使典主粮谷,粮谷军之要最,仆虽在远,窃用不安,足下特为启至尊转之。’逊以白权,即转恪领兵。”以此见汉有节度之意,而无其官。唐有其官,而在孙权之后也。
○起复之礼
高承《事物纪原》云:“起复,本《礼曾子问》云:‘子夏问曰:三年之丧,金革之事无避也者,非与?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昔者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注云:‘鲁徐戎作难,有丧,卒哭而征之,急王事也。’故《春秋》亦纪晋襄公墨衰之事。汉唐以来,遂有起复之礼,盖自伯禽始也。”以上皆高说。予按,前汉翟方进在丧,既葬二十六日,除服,起视事。后汉桓焉为太子太傅,以母忧自乞,听以大夫行丧。逾年,诏使者赐牛酒夺服。夫谓之起复者,就丧起之,复令视事耳。高承无所据,但泛言汉唐而已。故予疏二条,以见其始。
○梵音
梵音之始。《内典》云:“陈思王子建游于鱼山,闻空中有梵音寥亮,乃教人效之,得传于今。”西方梵云“呗敢匿耶”,本梵音也。
○待制
高承《事物纪原》,待制之始云:“唐永徽二年十二月五日,诏许敬宗每日待制于武德殿。此始有待制之名。永泰元年三月一日,敕裴冕等并集贤待制。此始有待制之所。然则盖唐设官也。”以上皆高说。予以为高以水徽始有待制之名,是矣。至谓永泰时始有待制之所,则非也。何以言之?按,唐武后谓员半千曰:“久闻尔名,谓是古人。乃在朝列,宜留待制。”即诏入阁供奉。后与邱悦、王θ、石抱忠为宏文馆直学士,又与路敬分日待制显福门下。夫武后时,半千等已分日待制于显福门下,则待制之所,不始于永泰元年,明矣。
○墓路称神道
葬者,墓路称神道,自汉已然矣。《襄阳耆旧传》云:“习郁为侍中,时从光武幸黎邱。与帝通梦,见苏山神,光武嘉之,拜大鸿胪。录其前后功,封襄阳侯。使立苏岭祠,刻二石鹿挟神道,百姓谓之鹿门庙。或呼苏岭山为鹿门山。”然欧公《集古录》跋尾云:“右汉杨震碑,首题云:‘故太尉杨公神道碑铭。’”乃知立碑墓路而称以神道,始汉无疑。
○行事举例
今朝廷行事,有法所不载者,必举例以行。然自南朝已然矣。江夷右仆射,主上欲用其领詹事。语王淮之:“卿可觅此。”淮之对曰:“臣当出外寻访。”淮之后见,主上问:“近所道事,卿已得例未?”淮之曰:“谢琰右仆射,领詹事。琰即谢公之子,恐夷非其例。”事遂不行。
○舍弟之称
兄称弟曰舍弟,亦有所本。魏文帝与钟繇书曰:“是以令舍弟子建,因荀仲茂,时从容喻鄙旨。”
○监司称职司
本朝官制,由监司而称职司,如提点刑狱、转运副使之类。按,隋苏威曰:“臣非职司,不知多少,但患其渐近。”唐陆贽曰:“是以职司之内无成功。”
○侍读
高承《事物纪原》云:“侍读之始,本唐明皇开元三年七月敕,每读史籍中有阙,宜选耆儒博硕一人,每口侍读。故马怀素、褚无量更日入直,此侍读之始也。”以上高说。予按,《南史》:“宜都王鉴初出阁时,陶宏景为侍读。”乃知侍读之名,自梁朝已有之矣。
○御笔
天子亲札,谓之御笔,始于《北史》。元魏彭城武宣《王勰传》云:“帝令勰为露布,辞曰:‘臣闻露布者,布于四海,露之耳目。以臣小才,岂足大用?’帝曰:‘汝亦为才达,但可为之。’及就,尤类帝文。有人见者,咸谓御笔。”
○书简用多幅
唐卢光启策名后,扬历台省,受知于租庸张浚。浚出征并汾,卢每致书疏,凡一事别为一幅,朝士至今学之。盖重叠别纸,自光启始也。见《北梦琐言》。乃知今人书简务为多幅,其来久矣。
○监司之职
本朝官至运转判官提举常平,谓之监司。按,徐邈《与范宁书》曰:“足下慎选纲纪,必得国士,以摄诸曹;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案。又择公方之人,以为监司。则清浊能否,与事而明。”乃知监司之职,魏、晋以来有之矣。
○试赋八字韵脚
赋家者流,由汉、晋历隋、唐之初,专以取士。止命以题,初无定韵。至开元二年,王邱员外知贡举,试旗赋,始有八字韵脚,所谓“风日云野,军国清肃”。见伪蜀冯鉴所记《文体指要》。
○冬年贺状
今世州郡冬年二节,通用贺状。其两句云:“应时纳祜,与国同休。”盖本于晋何充《贺正表》云:“璇衡运周,元正肇祚。伏惟陛下,应干纳祜,与天同休。”
○殿试有官人不为第一
本朝殿试,有官人不为第一人,自沈文通始。迄今循之,以为故事。然徽宗朝戊戌榜,嘉王楷第一人,登仕郎王昂第二人,颜天选第三人。徽宗宣谕:“嘉王楷有司考在第一,不欲以魁天下;以第二人为榜首。”是岁,昂以有官人为殿魁,以此知有司亦失于契勘也。
○以物质钱为解库
江北人谓以物质钱为解库,江南人谓为质库,然自南朝已如此。按,齐阳《谈薮》云:“有甄彬者,有行业,以一束苎,就荆州长沙寺库质钱。后赎苎,于苎束中得金五两”云云。
○三馆可称学士
学士惟三馆可称,他则否。按,唐《集贤院记》:“开元故事,校书官许称学士。”故《笔谈》云:“今三馆职事,皆称学士,用《开元故事》也。”自徽宗以前,州县官蔑有以学士称者。至渡江后,苟有一官,未有不称。绍兴末,臣僚有论列者,时有旨禁之。然今习俗犹尔也。
○搭猱
俗以不情者为搭猱,唐人已有此语。周ダ处士《答宾从绝句》云:“十载文章敢惮劳,宋都回为风高。今朝甘被花枝笑,任道尊前爱搭猱。”
○注疏之学
《国史》云:“庆历以前,学者尚文辞,多守章句注疏之学。至刘原父为《七经小传》,始异诸儒之说。王荆公修经义,盖本于原父云。”英宗尝语及原父,韩魏公对以有文学。欧阳文忠公曰:“刘敞文章未甚佳,然博学可称也。”
○并当二字
并当(去声)二字,俗训收拾,然晋已有此语。按,《世说》:“长豫与丞相语,常以谨密为端。丞相还台及行,未尝不送至车后。常为曹夫人并当箱箧。长豫亡后,丞相还台,发车后,哭至台门。曹夫人作奁,封而不忍开。”
○禁杀牛
《南史》:“梁傅昭性尤笃谨。子妇家常得饷牛肉以进昭,昭召其子曰:‘食之则犯法,告之则不可。’取而埋之。”乃知牛之禁杀,自梁已然矣。
○一领簟
簟可以言一领。《世说》:“王大见王恭坐六尺簟,因语恭:‘卿东来,故应有此物,可以一领及我。’”
○一顿食
食可以言一顿。《世说》:“罗友尝伺人祠,欲乞食。主人迎神出,曰:‘何得在此?’答曰:‘闻卿祠,欲乞一顿食耳。’”
○女称娥
唐乐府有《忆秦娥》。娥字见《史记齐悼惠王传》:“王太后有爱女,曰修成君,修成君有女,名娥。”后汉顺帝,乳母宋娥。又《史记外戚世家》:‘武帝时幸夫人尹婕妤、邢夫人,众人谓之娥。”
○犊空鱼尾
犊亦可以称空,鱼亦可以称尾。宋沈攸之使范云饷武陵王赞犊一空,柳世隆鱼三十尾,皆去其首。
○经纪语
江西人以能干运者为“作经纪”,唐已有此语。滕王元婴与蒋王皆好聚敛,太宗尝赐诸王帛,敕曰:“滕叔、蒋兄,自能经纪,不须赐物。”
○关节
世以下之所以通款曲于上者曰关节,然唐已有此语。段文昌言于文宗曰:“今岁礼部殊不公,所取进士,皆子弟无艺,以关节得之。”又《唐摭言》云:“造请权要,谓之关节。”按汉《佞幸传》:“高祖有籍孺,孝惠时有闳孺,与上卧起,公卿皆因关说。”乃知关节盖本于关说也。
○银版
银笏亦可以称版。唐韩遣使献罗,每担夫与白金一版。
○宗衮
宋莒公以宋元宪为宗衮,本谢谓谢安为宗衮。谢诗云:“阽危赖宗衮,微管寄明牧。”
○歌曲以阕为称
歌曲以阕为称,按,《吕氏春秋》:“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捉足以歌八阕。”
○佛妆
张芸叟《使辽录》云:“北妇以黄物涂面如金,谓之佛妆。”予按,后周宣帝传位太子,自称天元皇帝,禁天下妇人不得施粉黛;自非宫人,皆黄眉墨妆。以是知北妆尚黄久矣。
○恩府
以恩地为恩府,始于唐马戴。戴大中初为掌书记于太原李司空幕。以正言被斥,贬朗州龙阳尉。戴著书,自痛“不得尽忠于恩府,而动天下之浮议”云云,见《金华子杂编》。
○二税起催用周制
本朝夏秋二税,起催以六月、十月一日,至今州县遵用。按王溥《五代会要》:“周显德三年十月,宣三司指挥诸道州府,今后夏税以六月一日起征,秋税至十月一日起征,永为定制。”乃知本朝循用周制。
○以舟量物
魏武帝时,孙权曾致巨象,武帝欲知其斤重。邓哀王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不校可知矣。”武帝即时行焉。时王方五六岁。予按,《符子》曰:“朔人献燕昭王以大豕,曰养奚若。使曰:‘豕也,非大圊不居,非人便不珍。今年百二十矣,人谓豕仙。’王乃命豕宰养之,十五年,大如沙坟,足如不胜其体。王异之,令衡官桥而量之,折十桥,豕不量。命水官浮舟而量之,其重千钧,其巨无用”云云。乃知以舟量物,自燕昭时已有此法矣,不始于邓哀王也。
○床凳子
床凳之凳,晋已有此器。《世说》:“顾和与时贤共清言,张玄之、顾敷是中外孙。年七岁,在床边戏,于时闻语,神情如不相属,瞑在镫下。”乃作此镫字。今《广韵》以镫为鞍镫之镫,岂古多借字耶?凳,《广韵》云,“出《字林》”,殆后人所撰耳。《广韵》别出一橙字,注云:“几橙。”其义亦通。
○军卒为健儿
今所在以军卒为健儿,往往以杜诗“健儿胜腐儒”为证,非也。按,《世说》:“祖逖过江时,公私俭薄,无好服玩。工、庾诸公共就祖,忽见裘袍重叠,珍饰盈列。诸公怪问之,祖曰:‘昨夜复南塘一出。’祖于时恒自使健儿鼓行劫钞,在事之人,亦容而不问。”东晋时,军卒已有健儿之称。
○风闻二字
风闻二字,出《汉书》。尉佗曰:“风闻老夫父母坟已坏削。”贾逵《国语注》曰:“风,采也。采听商旅之言。”故沈约弹王源曰:“风闻东海王源,嫁女与富阳满氏。”而魏任城王澄表,以为“法忌烦苛,治贵清约,御史之体,风闻是司。”
○妇女称姐
妇女以姐为称。《说文》曰:“字或作姐,古字假借也。”子也切。近世多以女兄为姐,盖尊之也。按魏繁钦《与文帝笺》曰:“自左真史内謇姐名倡。”《魏志》曰:“文帝令杜夔与左真等,于宾客之中,吹笙鼓琴。”李善注云:“其史内謇姐,盖亦当时之乐人。”以是知妇人之称姐,汉、魏已然矣。
○表文末云屏营
今《世表文》末云:“屏营之至。”屏营二字见《国语》,申胥曰:“昔楚灵王独行屏营。”东汉刘陶上议曰:“屏营彷徨,不能监寐。”而任《与梁高祖笺》亦云:“不胜荷戴屏营之至。”
○仓廪字
仓廪二字,蔡邕《月令章句》曰:“谷藏曰仓,米藏曰廪。”虽其义如此,然后世作文者,亦未尝分别而用。《汉志》:“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如《广韵》云,“仓有屋曰廪”,盖此意出于邕后也。《齐职仪》曰:“太仓令,周司徒属官,有廪人、仓人。”则所主盖亦异矣。
○正五九月不上任
本朝士大夫相传,正月、五月、九月不上任。以火德王天下,正、五、九月皆火德,生壮老之位。其说无稽也。其后见窦苹《唐书音训》,其注《高祖纪》:“正、五、九三月,不行死刑。”引释氏智度论曰:“天帝释以大宝镜照四大神洲,每月一移,察人善恶。正月、五月、九月照南赡部洲,故以此月省刑修善。”予以是知正、五、九所以不上任者,政以此耳。盖士大夫初到官,必施刑责。今之州郡所以为供给者,此三月不支羊肉钱,盖沿唐故事。但历时久远,无有能讨其源流者耳。偶读窦所引用,于是始知不用正、五、九上官之理。信乎!天下之书,要当无所不读。
○俗骂客作
江西俚俗骂人,有曰“客作儿。”按陈从易《寄荔与盛参政诗》云:“樱桃真小子,龙眼是凡姿。橄榄为下辈,枇杷客作儿。”盛问其说,云:“樱桃味酸,小子也。龙眼无文采,凡姿也。橄榄初涩后甘,下辈也。枇杷核大肉少,客作儿也。”凡言客作儿者,佣夫也。
○罢休
吴人言罢,则以休继之,古如是也。吴正阖闾语孙武曰:“将军罢休。”
○点心
世俗例以早晨小食为点心,自唐时已有此语。按,唐郑亻参为江淮留后,家人备夫人晨馔,夫人顾其弟曰:“治妆未毕,我未及餐,尔且可点心。”其弟举瓯已罄,俄而女仆请饭库钥匙,备夫人点心。亻参诟曰:“适已给了,何得又请”云云。
○俞通用之辞
世俗以俞字不可通用,盖以《尧典》有“帝曰俞”。然扬雄《解嘲》云:“扬子曰:‘俞’。”上下通用之辞也。
○亲事官
省寺所用使令者,名亲事官,自唐已有之。按,唐王守澄奏:“宰相宋申锡、亲事官王师文等,同谋反逆。”
○柳浑青李太白
叶少蕴《石林诗话》云:“或者以荆公诗以古人姓名藏句中,如‘莫嫌柳浑青,终恨李太白’,自公始发之。然唐权德舆已有此体。”予按,梁元帝已有人姓名诗及将军名诗,不始于权德舆也。
○古无隋字
隋字古无之。文帝受禅,以魏、周、齐不遑宁处,恶之,遂去走,单书隋字。犹后汉都洛,以火德故,去水加隹也。
○邱迟姓
唐《封演记》:“邢州内邱县西,古中邱城寺有碑,后赵石勒光初五年所立”也。碑云:“大和尚佛图澄,姓温。”而《高僧传》、《晋书艺术传》皆不著。余因记沈太虚侍郎虚中言:“昔湖州有人发古冢,得碑,乃南朝邱迟。其言迟,乃左史邱明之后。”然则邱明竟不姓左耶?
○麈尾
释藏《音义指归》云:“《名苑》曰:‘鹿之大者曰麈。群鹿随之,皆看麈所往,随麈尾所转为准。’”今讲僧执麈尾拂子,盖象彼有所指麾故耳。王衍捉玉柄麈尾。
○如意
齐高祖赐隐士明僧绍竹根如意,梁武帝赐昭明太子木犀如意,石季伦、王敦皆执铁如意。三者以竹木铁为之,盖爪杖也。故《音义指归》云:“如意者,古之爪杖也。或骨角竹木削作人手指爪,柄可长三尺许。或脊有痒,手所不到,用以搔抓,如人之意。”然释流以文殊亦执之,岂欲搔痒耶?盖讲僧尚执之,私记节文祝辞于柄,以备忽忘。手执目对,如人之意。凡两意耳。
○八相太常引
京师僧念《梁州八相》、《太常引》、《三皈依》、《柳含烟》等,号“唐赞”。而南方释子作《渔父》、《拨棹子》、《渔家傲》、《千秋岁》唱道之辞。盖本毗奈耶云:“王舍城南方,有乐人名葛婆,取菩萨八相,缉为歌曲。令敬信者,闻生欢喜。”
○方丈
僧道诚《释氏要览》云:“方丈,寺院之正寝。始因唐显庆年中,敕差卫尉寺丞李义,表前融州黄水令王元策,往西域充使。至毗耶黎城东北四里许,维摩居士宅示疾之室,遗址叠石为之。元策躬以手板纵横量之,得十笏,故号方丈。”余按,王简《栖头陀寺碑》云:“宋大明五年,始立方丈,茅茨以庇经像。”李善引高诱曰:“堵长一丈,高一丈,回环一堵为方丈,故曰环堵,言其小也。”
○天王视形
州郡置毗沙门天王之始。按,《僧史》:“唐天宝元年壬子,西蕃五国来寇安西。二月十一日,奏请兵解援。发师万里,累月方到,近臣奏且诏不空三藏入内持念。明皇秉香炉,不空诵《仁王护国ヌ罗尼》,方二七遍,帝见神人可五百员,带甲荷戈在殿前。帝问不空,对曰:‘此毗沙天王第二子独健,副陛下心,往救安西也。’其年四月,安西奏:‘二月十一日巳时后,城东北三十里,云雾冥晦中,有神可长丈余,皆被金甲。至酉时,鼓角大鸣,地动山摇。经二日,蕃寇奔溃。斯须,城楼上有光明天王现形。谨图样,随表进呈。’因敕诸道节镇,所在州府,于城西北隅,各置天王形像。至于佛寺,亦敕别院安置。”
○忌日行香
忌日行香。始于唐贞元五年八月,敕天下诸州,并宜国忌日,准式行香。然行香事,按《南山钞》云:“此仪自道安法师布置。”又《贤愚经》云:“为蛇施金设斋,令人行香僧手中。”《普达王经》云:“佛昔为大姓家子,为父供养三宝。父命子传香。”此云“行香僧手中”与“传香”,今世国忌日尚行此意。至人君诞节,遂以拈香为别矣。按,《唐会要》:“开成五年四月,中书门下奏,天下州府,每年常设降诞斋。行香后,便令以素食,宴乐唯许饮酒及用脯醢等。”以此知唐朝虽诞节,亦只云行香。姚令威以为行香始于后魏江左,非也。
○寺立观音像
天下寺立观音像,盖本于唐文宗好嗜蛤蜊。一日,御馔中有擘不开者,帝以为异。因焚香祝之,乃开。即见菩萨形,梵相具足。遂贮以金粟檀香合,覆以美锦,赐兴善寺。仍敕天下寺,各立观音像。
○生日祝寿始
封人祝尧寿,虎拜稽首,天子万寿。人臣爱君,不过长年,未以为非也。至于生日祝寿,始见唐明皇。然识者以为非,何者?梁孝元帝少时,每以载诞之辰,辄斋素讲经。阮修容殁后,此事亦绝。唐太宗亦以降诞日,谓长孙无忌曰:“今日是朕生日,世俗皆为欢乐,在朕翻成感伤。”泣数行下,群臣皆零涕。故唐封演谓:“孤露之后,不宜以此日为欢。”可谓达理矣。明皇建节,虽出于源干曜、张说之议。然中宗常以降诞日,宴侍臣内戚于内庭,与学士联句柏梁体诗,以是知循习久矣。至人臣生日,以诗为庆,《西清诗话》乃谓公卿诞日,以诗为寿,见于唐末,此说恐非。盖开元间,惠宣太子被疾,明皇自祝桧。既愈,幸其第,置酒赋诗,为初生欢。其诗云:“昔见漳滨卧,言将人事违。今逢庆诞日,犹谓学仙归。”人臣以诗为寿,始见于此。
○闲人有忙事
闲人有忙事,俗人语也,然唐人已有。韩诗云:“书墙暗记移花日,洗瓮先知酝酒期。须信闲人有忙事,且来冲雨觅渔师。”
○起居何如
今世书问往还,必曰“不审比来起居何如”。按,《汉武帝内传》:“上元夫人曰:‘承阿母相邀,诣刘彻家。不意天灵至尊,下降于至浊,不审比来起居何如?’”乃知此语久矣。
○百合治病
《本草图经》百合一条,引张仲景:“治病有百合知母汤、百合滑石代赭汤、百合鸡子汤、百合地黄汤,凡四方,并名百合。而用百合治之,不识其义。”余按,王原叔《内翰》云:“医药治病,或以意类取。至如百合治病,似取其名。呕血用胭脂红花,似取其色。淋沥滞结,则以灯心、木通,似取其类。意类相假,变化感通,不可不知其旨也。”以是知图经论药,尚不能如原叔。
○打揲
打揲字,赵参政《闻见录》云:“须当打揲,先往排办。”东坡《与潘彦明书》云:“雪堂如要偃息,且与打揲相伴。”皆使揲字。今俗只使叠字,何耶?
○鹘突
鹘突二字,当用糊涂。盖以糊涂之义,取其不分晓也。按,吕原明《家塾记》云:“太宗欲相吕正惠公,左右或曰,‘吕端之为人糊涂。’(自注云;读为鹘突)帝曰:‘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决意相之。”今食医心镜,治脾胃气冷,不能下食,虚弱无力,有鹘突羹,用鲫鱼半斤,细切起作脍,沸豉汁热投之,著胡椒、干姜、莳萝、橘皮等末,空腹食之。乃作此鹘突字,非也。
○先辈之称
李肇《国史补》并《唐摭言》以举子互相推称,则曰先辈,盖前辈之义也。然《南齐书刘怀珍传》曰:“此数子皆宿将旧勋,与太祖比肩为方伯,年位高下,或为先辈,而荐诚君侧”云云。乃知先辈之称,南朝以来有矣。
○白直之称
今世在官当直人谓之“白直”。南齐《萧嶷传》云:“白直共七十八人。”乃知白直之称甚久。
○大行之称
古来人君之亡,未有谥号,皆以大行称之,往而不返之义也。秦始皇崩于沙邱,胡亥喟然叹曰:“今大行未发,丧礼未终。”见《李斯传》。
○盛喜中不许人物
俗谚云:“盛喜中不许人物,盛怒中不答人简。”按,《列子》:“宋元君曰:‘昔有异技干寡人者,技无庸。适值寡人有欢心,故赐金帛。’”乃知俗语亦有所自也。
○丞相称相公
丞相称相公,自魏已然矣。王仲宜《从军诗》曰:“相公征关右,赫怒震天威。”注:“曹操为丞相,故曰相公。”谢灵运《拟陈琳诗》曰:“永怀恋故国,相公实勤王。”亦谓曹操也。
○阿谁
《传灯录》:“宗风嗣阿谁。”阿谁,俗语也。《庞统传》:“向者之论,阿谁为是。”停待,亦俗语也。《愍怀传》:“陛下停待。”
○饮席酹酒之始
饮席酹酒之始。唐仆射孙会宗集内外亲表开宴。有一甥侄,间朝官后至。及中门,见绯衣官人,衣襟前皆是酒ネ,咄咄而出,不相识。洎即席,说于主人,咸讶无此官。沈思之,乃是行酒时于阶上酹酒,草草倾泼也。自此每酹酒,令侧身恭跪,一酹而已,自孙氏始也。今人三酹,非也。出《北梦琐言》。
○古无丈人之名
《蜀志先主传》:“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臣松之按:董承,汉灵帝母董太后之侄,于献帝为丈人。盖古无丈人之名,故谓之舅也。以上裴松之说。予按,丈人之义,本于《易》:以妻父为丈人,又本于汉匈奴所谓:“汉天子我丈人行也。”松之安得云古无丈人之名。
[book_title]●卷三辨误
○员姓之始
《春秋左氏传》:“伍奢子员。”陆德明《释文》:“音云,平声。”然唐员半千十世祖凝之,本彭城刘氏,仕宋,后奔元魏,以忠烈自比伍员,因改姓员。《唐书音释》乃音王问切,何耶?窦苹《音训》曰:“唐人读半千姓皆作运”,未详何据。按,《前凉录》已有金城员敞,此姓似不始于凝之。予按,唐张嘉贞荐苗延嗣、吕太一、员嘉靖、崔训,皆位清要,日与议政事,故当时语曰:“令君四俊,苗吕崔员。”然则以员为运,其误久矣。予又案,《芸阁姓苑》云:“员氏南阳,其先与楚同族,帝颛顼之后。楚令尹子文,斗伯比之子。育于郧公辛,辛生斗怀。员盖辛之后也,平王时,敖为大夫。”观此,则员得姓又不始于敞矣。郧音云,则员不当音运。
○韵略不收苓字
《大唐新语》曰:“渔具总曰グ,渔服总曰衤交衫。”《唐书元结传》载自释语曰:“能带グ,全独而保生;能学聱蚜,保宗而全家。聱也如此,漫乎非耶?”语皆协韵。故音平声,与生相协。今《唐书音释》乃作蓰挺切,误矣。故苏子美《松江观渔诗》云:“鸣榔莫触蛟龙睡,举网时闻鱼鳖腥。我实宦游无况者,拟来随尔带グ。”皆作平声。今《韵略》不收此字。
○句读无音
前辈言韩退之书“沈潜乎训义,反覆乎句读”。读不音独,徒斗反。殊不知山谷《次韵黄冕仲木字韵诗》云,“变名溷甲乙,誊写失句读”,止作独音也。然马融《笛赋》云:“观法了:节奏,察度于句投。”投音徒斗反,注言“句犹章句之句”。然则岂两字既异,而义亦别耶?何休《公羊传序》亦云,“失其句读”,无音。
○兰若(若字两音)
兰若若字,白乐天诗作惹字押,尔者切。余按,上官仪《酬薛舍人万年宫晚景寓直怀友》诗中四句云:“东望安仁省,西临子云阁。长啸披烟霞,高步寻兰若。”此又作日灼切押。
○纥干字无据
《五代史寇彦谦传》:“朱全忠迫迁昭宗于洛阳,昭宗顾瞻陵庙,彷徨不忍去。渭其左右为俚语云:‘纥干山头冻死雀,何不飞去生处乐?’相与泣下沾襟。”余以干字非是,盖郦道元《水经注》曰:“纥真山,冬夏积雪。鸟雀死者,一日千数。”故纥干为无据。
○干鹊音干为无义
前辈多以干鹊为干,音干。或以对湿萤者有之。唯王荆公以为虔字,意见于“鹊之强强”,此甚为得理。余尝广之曰:“干,yang物也,干有刚健之意。而《易统卦》有云:‘鹊者阳鸟,先物而动,先事而应。’《淮南干》曰:‘干鹊知来而不知往,此修短之分也。’以是知音干为无义。”然《广韵》有干鹊字,起于后来。
○王圭
杜子美《送重表侄王水事使南海诗》,谓王圭微时,房、杜过其家,而毋能识之。所谓:“秦王时在坐,真气惊户牖”是也。故蔡条《西清诗活》以为“按史所载,太宗不在坐。而子美诗独得其详,以史为疏略”。然以余考之,房、杜等旧不与太宗相识。及太宗起兵,然后杖策谒军门,乃荐杜如晦耳。王圭则诛太子建成而后见知。以他传参考,未可专以史为误也。
○开元钱
世所传《青琐集杨妃别传》,以为开元钱乃明皇所铸,上有指甲痕,乃贵妃掐迹。殊不知唐《谈宾录》云:“武德中,废五铢钱,行开元通宝钱。此四字及书,皆欧阳询之所为。初进样,文德皇后掐一痕,因铸之。”故《唐书食货志》亦云:“隋末行五铢钱,天下盗起,私铸行。千钱初重二斤,其后愈轻,不及一斤。铁叶皮纸,皆以为钱。高祖入长安,民间行线环钱,其制轻小,凡八九万方满半斛。武德四年,铸开元通宝,得轻重大小之中。”然则《杨妃别传》云尔者,其谬可知也。《孔氏杂说》亦言:“开元通宝,欧阳询撰其文并书。俗不知,遂以为明皇所铸。”按,《考异》云:“时窦后已崩,文德后未立。”今皆不取。
○条脱为臂饰
唐《卢氏杂说》:“文宗问宰臣:‘条脱是何物?’宰臣未对,上曰:‘《真诰》言,安妃有金条脱为臂饰,即金钏也。’又‘《真诰》,萼绿华赠羊权金玉条脱各一枚。’”余按,周处《风土记》曰:“仲夏造百索系臂,又有条达等织组杂物,以相赠遗。”唐徐坚撰《初学记》,引古诗云:“绕臂双条达。”然则条达之为钏,必矣。第以达为脱,不知又何谓也。徐坚所引古诗,乃后汉繁钦《定情篇》云:“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但跳脱两字不同。
○秋鹤与飞
欧阳文忠公《集古录》云:“《罗池庙碑》云,‘步有新船’,集本以步为涉。‘荔子丹兮蕉子黄’,碑蕉下无子字,当以碑为是。而碑云‘春与猿吟兮秋鹤与飞”,则疑碑误。”余按,《柳子厚集》有《永州铁炉步志》云:“江之浒,凡可縻而上下者曰步。永州北郭,有步曰铁炉步。盖有缎铁者居,其人去,炉毁者不知年矣。独有其号,冒而存云。”余以子厚之文证之,则知“步有新船”为有据也。又按,沈存中《笔谈》云:“韩退之《罗池碑》云,‘春与猿吟兮秋与鹤飞’,今验石刻,乃‘春与猿吟兮秋鹤与飞’,古人多用此格,如楚词‘吉日兮辰良’,又‘蕙ゾ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欲相错成文,则语健耳。如老杜‘红豆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皇枝’之类。”余以存中之论证之,则知欧公以“秋鹤与飞”为误者,非也。
○曲逆音去遇
宋景文谓:“汉陈平封曲逆侯,今学者读曲逆作去遇,不作本音,何耶?”余按,孔经父云:“陈平封曲逆侯,汉书元无音。《文选》载陆士衡《高祖功臣颂》:‘曲逆宏达,好谋能断。’注:‘曲,区遇反。逆音遇。’”然则景文竞忘《文选》注耶?
○《乐府》有掺字
杨文公《谈苑》载:“徐锴仕江南为中书舍人,校秘书时,吴淑为校理。《古乐府》中有掺字,淑多改作操,盖以为章草之变。锴曰:‘不可,非可以一例。若渔阳掺,音七鉴反,三挝鼓也。祢衡作《渔阳掺挝古歌》云,边城晏开渔阳掺,黄尘萧萧白日暗。’淑叹服之。”余按,《诗遵大路篇》云,“掺执子之祛兮”,陆德明音所览反,及所斩反。《葛屦篇》,“掺掺女手”,则又音以所衔、所感、息廉三反。则掺字元非一义。梁王僧孺《咏捣衣诗》云:“散度广陵音,掺写渔阳曲。”自注云:“掺音憾。”然则掺字僧孺自有明注,不惟吴淑不知,而锴复不援以为证,何耶?桓谭《新论》有微子掺、箕子掺。乃知掺者,古已有之。
○乾德之号二
杨文公《谈苑》记江南保大中,浚秦淮,得石志。案其刻,有“大宋乾德四年”,凡六字,他皆磨灭不可识。令诸儒参验,乃辅公反江东时年号。后太祖受命,国号宋,改元乾德,江左始衰弱。岂非威灵先及,而符谶将著也?欧阳公《归田录》,记太祖建隆六年改元,语宰相勿用前世旧号,于是改元乾德。其后因于禁中见内人鉴,背有乾德之号。以问学士陶谷,谷曰:“此伪蜀时年号耳。”因问内人,果是故蜀王侍人。太祖由是益重儒士,而叹宰相寡闻也。夫乾德之号二,一辅公,一蜀王衍,未知孰是。
○集灵存仙望仙之名
文忠公《集古录西岳华山庙碑》载其述自汉以来云:“高祖初兴,改秦氵㸒祀。太宗承循,各诏有司,其山川在诸侯者,以时祠之。孝武皇帝修封禅之礼,巡省五岳,立宫其下,宫曰集灵宫,殿曰存仙殿,门曰望仙门。中宗之世,使者持节,岁一祷而三祠。后不承前,至于亡新,寝用邱墟。建武之元,事举其中,礼从其省,但使二千石岁时往祠。自是以来,百有余年,所立碑石,文字磨灭。延熹四年,弘农太守袁逢,修废起顿,易碑饰阙。会迁京兆尹,孙府君到,钦若嘉业,遵而成之。”孙府君讳ギ。文忠云:“文字可读,其大略如此。所谓集灵宫者,他书皆不见,唯见此碑。”余尝观《桓君山赋序》云:“余少时为郎,从孝成皇帝出祠甘泉,河东见郊,先置华阴集灵宫,宫在华山下,武帝所造。欲以怀集仙者王乔赤松子,故名殿为存仙。端门南向山,书曰望仙门。窃有乐高妙之志,即书壁为小赋云。”然则文忠言他书皆不见,岂偶忘君山之云乎?沈休文诗:“既表祈年观,复立望仙宫。”
○博塞字音
按鲍宏《博经》,以博塞之塞,音苏代反。然余考唐李翱《拷υ法》,其采有开十二,塞十一。以开封塞,则不当音以苏代反。《庄子》云:“问谷奚事,则博塞以游。”亦音苏代反。
○不识撑犁孤涂字
《玄晏春秋》曰:“计君授与《司马相如传》,遂涉《后汉书》。读《匈奴传》,不识撑犁孤涂之字。有胡奴执烛,顾而问之。奴曰:‘撑犁,天子也。言匈奴之号单于,犹汉人有天子也。’予于是旷然发悟。”以上皆玄晏说。及观欧阳文忠公少时,代王状元《谢及第启》云:“陆机阅史,尚靡识于撑犁;枚皋属文,徒率成于<骨皮>。”文忠公以为陆机,盖误也。黄朝英《缃素杂记》,以不知文忠公用撑犁事为恨,盖渠未尝读《玄晏春秋》耳。又《沈元用谢启》云:“读撑犁事而靡识,敢谓知书;问祈招诗而不知,尚惭博学。”然陆机不识撑犁事,竟不知在何书。
○束义
束,其义不一。《论语》曰:“自行束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前人多引《礼》:“男贽玉帛禽鸟,女贽榛栗枣修。”以为束者,束脯也,用束脯以为贽尔。余按,杜恕《体论》曰:“束之业,其上在于不言,其次莫如寡知。”又按,后汉《马援传注》云:“男子十五以上,谓之束。”不可以“束之问不出境”一概论也。《檀弓》云:“古之大夫,束之问不出境。”乃知以束为束脯者为非是。后汉杜诗荐伏湛曰:“自行束,说无毁玷。”注:“自行束,谓年十五以上。”《延笃传注》:“束,谓束带修饰。”
○牙门
孔经父《杂说》记:“突厥,李靖徙牙于碛中。牙者,旗也。《东京赋注》:‘竿上以象牙饰之,所以自表饰也。’太守出则有门旗,其遗法也。后遂以牙为衙。早晚衙,亦太守出建旗之义也。或以衙为廨舍;早晚声鼓,则又谓之衙牌;儿子谓之衙内;皆不知之耳。《唐韵注》云:‘衙,府也’,是亦讹耳。”以上皆孔说。余按《语林》云:“近代通谓府庭为公衙,即古之公朝也。字本作牙,讹为衙。”《诗》曰:“祈父,予王之爪牙。”大司马掌武备,象猛兽,以爪牙为卫。故军前大旗为牙旗,出师则有建牙之事。军中听号令,必至牙旗之下。乃知牙者,所以为卫也,义主于此。而孔氏止谓之旗者,不得其说者也。唐《资暇集》亦云:“武职有押衙之目。衙宜作牙,非押衙府也,盖押衙旗者。按,兵书云:‘牙旗者,将军之旌。’故竖于门,史传咸作牙门。今押牙既作押衙,牙门亦谓之衙门乎?”予又按,《南史侯景传》:“景将率谋臣朝,必集行列门外,谓之牙门,以次引进。”牙门始见于此。
○倒行逆施
《史记伍子胥传》:“子胥曰:‘日暮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之。’”西汉《主父偃传》亦曰:“吾日暮,故倒行而逆施之。”余按,《吴越春秋》乃云:“日夕途远,吾故倒行逆旅之于道也。”乃知施字即旅字。施字于道无义。《国语》曰:“晋阳处父过宁,舍于逆旅。”潘岳《上客舍议》,亦引语曰:“许由辞帝尧之命,而舍于逆旅。”魏武帝诗曰:“逆旅整设,以通商胃。”乃知逆施可于事言之,至于道路无义也。当俟有识者订之。《左氏传》:“苟息曰:‘今虢为不道,保于逆旅。’”《正义》曰:“逆,迎也。旅,客也。迎止宾客之处也。”马融《长笛赋序》曰:“有洛客舍逆旅。”
○李白非蜀人
曾子固作《李白诗集序》云:“白,蜀郡人,初急岷山。”又云:“旧史称白山东人,为翰林待诏。皆不合于白之自序,盖史误也。”余按,杜子美有《苏端薛复筵简薛华醉歌》云:“近来海内为长句,汝与山东李白好。”乃知旧史以白为山东人,不为无据也。故范传正所作《李白碑》,以白“其先陇西成纪人,凉武昭王九代之孙。隋末流离,神龙初,潜还广汉,目侨为郡人。”由此观之,则白本非蜀人也。
○玉树
《三辅黄图》云:“甘泉宫有槐,根干盘峙,二三百年物也。即扬雄赋所谓‘玉树青葱’者。”余按,唐刘饣束《隋唐嘉话》谓:“云阳县界多汉离宫故地,有似槐而叶细,土人谓之玉树。”扬子云《甘泉赋》云“玉树青葱”,指此。后左思讥之,已失。《三辅黄图》以为槐之根干,则又甚矣。
○筠为竹皮
许慎《说文》云:“筠字从竹,竹皮也。”《唐韵》曰:“筠,竹皮之美质也。”《礼记》:“如竹箭之有筠,如松柏之有心。”说者以竹箭松柏,各以皮心为固耳。然古今文士,例以筠配松,何耶?孔颖达亦以筠为竹外青皮也。
○女婿乘龙
《潘子真诗话》云:“杜子美诗‘门阑多喜色,女婿近乘龙’,为误。引《楚国先贤传》:‘孙携,字文英,与李元礼俱娶太尉桓延女,时人谓桓叔元两女乘龙。’言得婿如龙也。故宋景文公诗亦云:‘承家男得凤,择婿女乘龙’,俱用此事。”余尝以潘子真之论为非,盖景文所用,乃是此事。至杜子美诗“女婿近乘龙”,盖用《太平广记萧史传》所谓“弄玉乘凤,萧史乘龙”者是也。
○飞燕在昭阳
西汉赵飞燕既立为皇后,后宠少衰。女弟绝幸,为昭仪,居昭阳。盖《飞燕本传》云尔。唐李太白《宫词》云:“宫中谁第一?飞燕在昭阳。”夫昭阳,昭仪所居也,非谓飞燕耳。其后见唐王睿《松窗录》云:“禁中呼木芍药为牡丹,命李白为新辞,有‘汉宫谁第一,飞燕倚新妆’之语。”乃知昭阳之本,世所传者误也。然此一联,据《杨妃外传》,高力士摘之以谮李白。
○黄庭博鹅
蔡绦《西清诗话》谓:“李太白诗有误,云:‘山阴dao士如相访,为写黄庭博白鹅’,逸少所写乃道德经。”余按,《太白集》有《怀古王右军诗》云:“山阴遇羽客,要此好鹅宾。扫素写道经,笔精妙入神。书罢笼鹅去,何曾别主人。”据此诗,则太白未尝误用。何耶?按,本传:“逸少闻山阴dao士好养鹅,往观焉。”非山阴dao士访逸少也。前诗不特误使黄庭事,尝疑以为世俗子所增。至梅圣俞《和宋谏议鹅诗》亦云:“不同王逸少,辛苦写黄庭。”山谷诗云:“颇似山阴写道经,虽与群鹅不当价。”则知黄庭之误尤分明。
○秋菊落英
蔡绦《西清诗话》,记荆公有“黄菊飘零满地金”之句,而文忠公非之,荆公以文忠不读《楚辞》之过也。以予观之,“夕餐秋菊之落英”,非零落之落。落者,始也。故筑室始成谓之落成。《尔雅)曰:“ㄈ、落、权、舆,始也。”至若钱昭度诗云,“荞麦花残小雪飞”,乃为诗病。
○药名诗不始于唐
蔡绦《西清诗话》谓:“药名诗,世以起于陈亚,非也。东汉已有离合体,至唐始著药名之号。如张籍《答鄱阳客诗》:‘江皋岁暮相逢地,黄叶霜前半下枝。子夜吟诗问松桂,心中万事喜君知。’”以予观之,恐或不然。且药名之号,自梁以来有之。简文帝《药名诗》云:“朝风动春草,落日照横塘。重台荡子妾,黄昏独自伤。烛映合欢被,帷飘苏合香。石墨聊书赋,铅华试作妆。徒令惜萱草,蔓延满空房。”梁元帝《药名诗》云:“戍客恒山下,常思衣锦归。况看春草歇,还见雁南飞。蜡烛凝花影,重台闭绮扉。风吹竹叶袖,网缀流黄机。讵信金城里,繁露晓沾衣。”如庾肩吾、沈约,亦各有一首。乃知药名诗不始于唐。
○青女横陈
荆公诗云:“日高青女尚横陈。”横陈二字,见宋玉《风赋》“横自陈兮君之前”及《楞严经》。夫青女者,主霜雪之神也。故《淮南子》云:“至秋三月,青女乃出,降霜雪。”高诱注云:“青女乃天神,青腰玉女,主天霜雪。”荆公以青女为霜,于理未当。杜子美《秋野诗》云:“飞霜任青女。”梁昭明《博山香炉赋》曰:“青女司寒,红光翳景。”亦皆指为霜雪之神。然荆公之诗,不害为佳句也。
○中山放
《刘贡父诗话》云:“陈子昂云:‘吾闻中山相,乃属放翁。’放本秦西巴孟孙氏之臣也,谓之中山,误矣。”予观陈无己《谢再授徐州教授启》云:“中山之相,仁于放;乱世之雄,疑于食子。”乃知误者,非一人也。
○前溪歌
“十五嫁王昌,盈盈入画堂。自怜年最少,复倚婿为郎。舞爱前溪绿,歌怜子夜长。闲来斗百草,度日不成妆。”唐崔颢《王家少妇诗》。《子夜歌》,则乐府所谓“古有女,名子夜,造其歌”者也。至于前溪舞,读陈朝刘删《侯司空宅咏妓》诗乃得之,刘删诗云:“山边歌落日,池上舞前溪。”崔意属此。又《古今乐录》谓“晋车骑将军沈玩作《前溪歌》”,而非舞也。
○颦青蛾
杜子美《一百五夜对月》诗,“想像颦青蛾”,盖蛾,眉也。世所传本多作娥,非是。故杜《江月诗》又云,“谁家挑锦字,灭烛翠眉颦”,可以为据。又沈约《咏月诗》:“高楼切思妇,西园游上才。”庾肩吾《望月诗》:“楼上徘徊月,窗中愁思人。”隋董思恭《咏月诗》:“别客长安道,思妇高楼上。”故杜子美《江月诗》云:“江月光于水,高楼思杀人。”
○犬迎曾宿客
今诗集所传杜诗:“犬迎曾宿客,鸦护落巢儿。”余家有唐顾陶所编杜诗,乃是“犬憎闲宿客”。二字不同,然皆有理。又《对月》诗,旧本作“斫却月中桂”,陶本作“折尽月中桂”,二字亦不同。惟《寄高适诗》,旧本乃“天上多鸿雁,池中足鲤鱼”。陶本乃以池为河,似不及河也。
○江文通杂拟诗
《文选》有江文通杂拟诗,如《拟休上人》云:“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非休上人作也。白乐天《题道宗上人诗》云:“不似休上人,空多碧云思。”又唐次休上人亦有诗与白云:“闻有余霞千万首,何妨一句乞闲人。”白答之曰:“禅心不合生分别,莫爱余霞嫌碧云。”则白直以碧云合之句为汤惠休作矣。如文通拟渊明一诗,编者至载于陶集中。是皆不明考之过。
○悠然见南山
东坡以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无识者以见为望,不啻之与美玉。然余观乐天《效渊明诗》有云:“时倾一尊酒,坐望东南山。”然则流俗之失久矣。惟韦苏州《答长安丞裴说诗》有云:“采菊露未,举头见秋山。”乃知真得渊明诗意,而东坡之说为可信。
○药栏
唐李匡《资暇集》谓:“园亭中药栏,栏即药,药即栏,犹言围援,非花药之栏也。有不悟者,以藤架蔬圃,堪作切对,不知其由矣。按,汉宣帝诏曰:‘池药未御幸者,假与贫民。’《汉书》‘阑入宫禁’,字多作草下阑,则药栏尤分明也。”方悟杜子美《将赴成都草堂》诗“常苦沙崩损药栏”及“乘兴还来看药栏”之意。孙少魏以药为,今本史信然。
○小胡孙
杜子美有《从人觅小胡孙许寄诗》云:“人说南州路,山猿树树悬。举家闻若骇,为寄小如拳。”意题皆是胡孙,而首句以山猿为词者,何耶?故韩子苍有《谢人寄小胡孙诗》云:“直疑少陵觅,未解柳州憎。”然则虽子苍,亦以杜为错耶?
○衔杯乐圣称世贤
韩子苍言:“杜子美八仙歌:‘左相日兴费万钱,衔杯乐圣称世贤。’世字无义,当作避字,传写误耳。”按,李适之代牛仙客拜左丞相,为李林甫阴中,罢政事。赋诗曰:“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
○孟浩然得戴诗意
颜之推《家训》云:“《罗浮山记》云:‘望平地树如荠。’故戴诗云:‘长安树如荠’;有人《咏树》诗云:‘遥望长安荠’,皆耳学之过也。”余因读孟浩然《秋登方山诗》云:“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乃知孟真得诗意。
○使白水事
前辈使白水事,例作一意,不可不辨。《鲁僖公二十四年传》曰:“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此以色言。汉广都郡有白水县,此以地言。止是一意也。故潘安仁诗云:“白水过庭激,绿槐夹门植。”杜子美诗云:“黄云高未动,白水已扬波。”又云:“卷帘惟白水,隐几亦青山。”至许浑、孟郊则不然。许《赠王居士》云:“雨中耕白水,云外斫青山。”孟郊云:“种稻耕白水,负薪斫青山。”青山则止谓山之青,而白水在《魏田制》云:“白田收至十余斛,水田收数十斛。”于此当作两字,即是两意,则非其对。
○韩子苍以苏味道诗为李益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妓皆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唐苏味道《上元诗》也。韩子苍和龚况《上元游葆真宫观灯诗》云:“开卷爱公如李益,解言明月逐人来。多情如共春流转,刻烛题诗又一回。”子苍以苏诗为李益,何耶?然苏意乃取梁朱超《望月诗》耳。朱云:“唯余故楼月,远近必随人。”
○使驺忌听琴事
元微之《桐花诗》云:“尔生不我得,我愿裁为琴。宫弦春以君,君若春日临。商弦廉以臣,臣作旱天霖。”盖取《史记》:“驺忌子闻齐威王鼓琴,而为说曰:‘大弦浊以春温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西清诗话》乃云:“吴僧义海,琴妙天下。而东坡《听唯贤琴》诗,有‘大弦春温和且平,小弦廉折亮以清’之句。”至谓“东坡未知琴趣,不独琴为然”。殊不知亦取驺忌子听琴之事耳。
○张丽华误作潘丽华
东坡《虢国夫人夜游图诗》:“当时亦笑张丽华,不知门外韩擒虎。”盖全用杜牧之《台城曲》两句诗:“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凡此取后主张贵妃名丽华,尤见宠幸;隋遣韩擒虎平陈,后主与丽华俱被收。今坡诗本皆误作潘丽华,遂致黄朝英《缃素杂记》以东坡为误,彼不记杜牧之诗耳。
○静憩鸡鸣午
荆公诗:“静憩鸠鸣午,荒寻犬吠昏。”学者谓公取唐诗“只鸠鸣午寂,双燕话春愁”之句。余尝见东坡手写此诗,乃是“静憩鸡鸣午”。读者疑之,盖亦不知取唐诗“枫林社日鼓,茅屋午时鸡”。
○孤雁诗
汉皋张君《诗话》谓:“鲍当《吟孤雁》诗云:‘更无声接续,空有影相随。’当时号为鲍孤雁。凡物有声而孤者皆然,何独雁乎?此人论诗,正如王君卿以林和靖《梅花》诗亦可作桃、李、杏花之类,宜取东坡之笑也。”然余观《司马温公诗话》,乃谓:“当为河南府法曹,尝忤知府薛映。因献《孤雁》诗,所谓‘天寒稻粱少,万里孤难进。不惜充官庖,为带边城信。’薛大嗟赏,时号鲍孤雁。”与张君所记不同,而词句亦非前句可及。余后因读《江南野录》,乃知张君所记,是南唐人诗。
○谢安掩鼻
谢安虽有盛名,而当桓温恣横之际,所以不仕者,政畏温耳。故虽有司按奏,被召历年不至,禁锢终身而不辞。而其妻不解其意,既见家门富贵,而安独静退,乃曰:“大丈夫不如此也。”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其后遂为桓温司马,竟受简文顾命,与王坦之同事,丽温欲杀之。坦之流汗沾衣,倒执手版,安则从容就席。以此观之,安之所以答妻以不免之言,而推求所以掩鼻之意。盖畏温知之而不免其祸耳,非为不免富贵也。张文潜《和苏东坡先生西山旧事诗》有云:“谢公富贵知不免,醉眼未为苍生开。”岂失史意耶?
○吏部文章二百年
韩子苍言,欧阳文忠公《寄荆公》诗云:“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吏部,盖谓南史:“谢于宋明帝朝,为尚书吏部郎,长五言诗。沈约尝云:‘二百年来,无此诗’”也。文忠之意,直使谢事。而荆公答之曰:“他日若能窥孟子,终身安敢望韩公。”则荆公之意,竟指吏部为退之矣。
○裹饭非子来
东坡《次韵徐积诗》:“杀鸡未肯邀季路,裹饭应须问子来。”按,《庄子》书:“子杞、子舆、子桑、子来四人,相与为友。”然无裹饭之事。《庄子》书又载:“子舆与子桑友,而淋雨十日,子舆曰:‘子桑殆病矣。’裹饭而往食之。”乃知裹饭者,子舆、子桑,非子来也。东坡此诗为误。余又观韩退之《赠崔立之诗》云:“昔者十日雨,子来寒且饥。其友名子舆,忽然忧且思,褰裳触泥水,裹饭往食之。好事漆园吏,书之存雄辞。”然则退之亦误用耳。
○僧绰采蜡烛作凤凰
“忆昔庚寅降屈原,旋看蜡凤戏僧虔。随翁万里心如铁,此子何劳为买田。”东坡《送子由奉使》最后一章也。时子由之子侍行,故及之。然蜡凤之戏,议者以为误。盖《南史》:“王昙首与兄弟集会子孙,任其戏。适僧达跳地作虎子;僧虔累十二博棋,既不坠落,落亦不重作;僧绰采蜡烛作凤凰。”乃知蜡凤之戏,非僧虔也。
○荷囊非芰荷之荷
刘伟明《赠熊本待制诗》云:“西清寓直荷为橐,左蜀宣风绣作衣。”盖《南史刘杳传》:“著紫荷橐。”事见《汉张安世传》,持橐簪笔之意。而伟明乃以荷为芰荷之荷,何耶?欧阳文忠《回吴舍人启》云:“红药翻阶,直禁垣之清切;紫荷持橐,陪法从以雍容。”又《上胥偃启》曰:“白覃素简以香生,兹焉辟恶;紫袷荷囊而备问,最近清光。”乃知误者非一人。然《隋书乐志》:“尚书录令仆射吏部尚书,朝服缀紫荷,录令左仆射左荷,右仆射、吏部尚书右荷。”此又何耶?姑俟博识者。
○阳燧
《淮南子》:“阳燧见日,则然而为火。”注云:“阳燧,金也。取金杯无缘者,熟摩令热,日下以艾承之。”又云:“木与木相摩则然。世之取火惟此耳。”刘言史《与孟郊煎茶诗》云:“敲石取鲜火,汲泉避腥鳞。”石火虽火,而不可然,言史不察也。《周礼司ピ氏》:“掌以夫燧,取明火于日。”郑注云:“夫燧,阳燧也。”《礼内则》疏:“晴则以金燧取火于日,阴则以木燧钻火也。”《礼外传》云:“宗庙之祭,用明火者,以阳鉴取日中之火,谓之阳燧。以冬至之日子时,铸铜为鉴。”
○阳关图
王维《送元二诗》:“渭城朝雨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李伯时取以为画,谓《阳关图》,予尝以为失。按《汉书》:“上党有天井关,敦煌龙勒有玉门关、阳关,去长安二千五百里。”唐人送客,西出都门三十里,特是渭城耳。今有渭城馆在焉,即古之渭阳。据其所画,当谓之《渭城图》可也。东坡《题阳关图诗》:“龙眠独识殷勤处,画出阳关意外声。”皆承其失耳。至山谷《题阳关图断章》云:“渭城柳色关何事,自是离人作许悲。”然则详味山谷诗意,谓之《渭城图》宜矣。
○珠还合浦
《古今诗话》:“羊方谔《上广守诗》:‘鳄徙恶溪韩吏部,珠还合浦孟尝君。’”殊不知珠还合浦,乃后汉孟尝,不可以孟尝君迁就也。
○黄金台
前辈以荆公诗“功谢萧规惭汉第,恩从隗始诧燕台”,以台字为失。《史记》云:“为隗改筑宫而师事之。”然唐时李太白诗云:“何人为筑黄金台”,荆公诗本此。
○以玉儿为玉奴
东坡《和杨公济梅花诗》云:“月地云阶漫一尊,玉奴终不负东昏。”又《四时诗》云:“玉奴纤手嗅梅花。”《南史》:“齐东昏侯妃潘玉儿,有国色。”牛僧孺《周秦行记》:“薄太后曰:‘牛秀才远来,谁为伴?’”《潘妃辞》曰:“东昏侯以玉儿身死国除,不宜负他。”注云:“玉儿,妃小字。”东坡盖用此。而两以儿为奴者,误也。然不害为佳句。
○东坡用事切
东坡《和山谷嘲小德诗》,末云:“但使伯仁长,还兴络秀家。”盖伯仁乃络秀子耳。洪驹父《哭谢无逸诗》云:“但使添丁长,终兴谢客家。”此学东坡语,尤无功。添丁,卢仝子,气脉不相属。络秀,本周伯仁父浚之妾。小德亦庶出,故坡用事,其切如此。山谷诗:“解著《潜夫论》,不妨无外家。”更觉其切。
○妓人出家诗
唐顾陶,大中丙子编《唐诗类选》,载阳郇伯作《妓人出家诗》:“尽出花钿与四邻,云鬟剪落向残春。暂惊风烛难留世,便是池莲不染身;贝叶欲翻迷锦字,梵声初学误梁尘。从今艳色归空后,湘浦应无解佩人。”《湘山野录》乃谓:“本朝申国长公主为尼,掖廷嫔御随出家者三十余人。太宗诏两禁各以诗送之,陈彭年作诗八句。”今考其诗,与阳郇伯所作一同,首句“尽出花钿散玉津”一句不同。岂后人改郇伯诗,托以彭年之名,而文莹又不考之过耶?
○蒸壶似蒸鸭
东坡《岐亭汁字韵诗》:“不见卢怀慎,蒸壶似蒸鸭。坐客皆忍笑,髡然发其幂。”按,《太平广记》载《卢氏杂说》:“郑馀庆与人会食。日高,众客嚣然。呼左右曰:‘烂蒸去毛,莫拗折项。’诸人相顾,以为必蒸鹅鸭。良久就餐,每人前下粟米饭一碗,蒸葫芦一枚。余庆餐尽,诸人强进而罢。”然则“蒸壶似蒸鸭”,乃郑余庆,非怀慎也。岂东坡偶忘之耶?
○望夫石
《陈无己诗话》:“望夫石,在处有之,古今诗人,承用一律。惟刘梦得云:‘望来况是几千岁,只似当年初望时。’语虽拙而意工。黄叔达,鲁直之弟也,以顾况为第一。云:‘山头日日风和雨,行人归来石应语’,语意皆工。江南望夫石,每过其下,不风即雨,疑况得句处也。”予家有《王建集》,载《望夫石》诗,乃知非况作。其全章云:“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山头日日风和雨,行人归来石应语。”岂无己、叔达偶忘王建作耶?
○落梅花折杨柳
《乐府杂录》载:“笛者,羌乐也。古曲有落梅花、折杨柳,非谓吹之则梅落耳。故陈贺彻《长笛》诗云:“柳折城边树,梅舒岭外林。”张正见《柳》诗亦云:“不分梅花落,还同横笛吹。”李峤《笛》诗:“逐吹梅花落,含春柳色惊。”意谓笛有梅、柳二曲也。然后世皆以吹笛则梅花落,如戎昱《闻笛》诗云:“平明独惆怅,飞尽一庭梅。”崔橹《梅》诗:“初开已入雕梁画,未落先愁玉笛吹。”《青琐集诗》:“凭仗高楼莫吹笛,大家留取倚栏看。”皆不悟其失耳。惟杜子美、王之涣、李太白不然。杜云:“故园杨柳今摇落,何得愁中却尽生。”王云:“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李云:“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亦谓笛有二曲也。
○吴钩
沈存中《笔谈》谓:“唐诗多有言吴钩者,刀名也,刃弯。今南蛮谓之葛党刀。”予按,《吴越春秋阖闾内传》曰:“阖闾既宝莫耶之剑,复命于国中作金钩,令曰:‘能为善钩者,赏之百金。’吴作钩者甚众,而有人贪王之重赏也。杀其二子,以血衅金,遂成二钩,献于阖闾。”吴钩始于此,岂存中偶忘之耶?左太冲《吴都赋》云:“吴钩越棘,纯钩湛卢。”鲍照《结客少年行》云:“骢马金络头,锦带佩吴钩。失意杯酒间,白刃起相仇。”杜甫《后出塞》云:“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又送刘判官云:“经过辨丰剑,意气逐吴钩。”李涉《寄杨潜》云:“腰佩吴钩佐飞将。”曹唐《买剑》亦云:“将军溢价买吴钩。”韩《送王相公》云:“结束佩吴钩。”
○江神世情
《云斋广录》记:“冯当世,庆历中,以鄂州首荐。至大江,风涛汹涌,几至沈没。来春廷试第一,还鄂州,复过大江,风微浪稳,舟楫安然。公题诗江亭云:‘江神也世情,为我风色好。’”予读《唐文粹》,见施肩吾《及第后过扬子江》诗云:“忆昔将贡年,抱愁此江边。鱼龙互闪烁,黑浪高于天。今日步春草,复来经此道,江神也世情,为我风色好。”乃知当时取肩吾末句题于江亭耳,非自作也。
○夜半钟
陈正敏《遁斋闲览》,记《欧阳文忠诗话》,讥唐人“夜半钟声到客船”之句云:“半夜非钟鸣时,疑诗人偶闻此耳。”且云:“渠尝过姑苏,宿一寺,夜半闻钟。因问寺僧,皆曰:‘分夜钟,曷足怪乎?’寻闻他寺皆然,始知半夜钟惟姑苏有之。”以上皆《闲览》所载。予考唐诗,知欧公所讥,乃唐张继《枫桥夜泊诗》。全篇云:“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此欧阳公所讥也。然唐时诗人皇甫冉有《秋夜宿严维宅涛》云:“昔闻玄度宅,门向会稽峰。君住东湖下,清风继旧踪。秋深临水月,夜半隔山钟。世故多离别,良宵讵可逢。”且维所居正在会稽,而会稽钟声亦鸣于半夜,乃知张继诗不为误,欧公不察。而半夜钟亦不止于姑苏,如陈正敏说也。又陈羽《梓州与温商夜别》诗,“隔水悠扬半夜钟’,乃知唐人多如此。王直方《兰台诗话》亦尝辨论,第所引与予不同。
○冷斋不读书
洪觉范《冷斋夜话》谓:“山谷谪宜州,殊坦夷。作诗曰:‘老色日上面,欢日去心。今既不如昔,后当不如今。’又云:‘轻纱一幅巾,短簟六尺床。无客白日静,有风终夜凉。’”且曰:“山谷学道休歇,故其闲暇若此。”以上皆《冷斋》语也。予以冷斋不读书之过。上八句皆乐天诗,盖是编者之误,致令渠以为山谷所为。前四句“老色日上面”,乃乐天《东城寻春》诗。尚余八句,所谓“今犹未甚衰,每事力可任”是已。后四句“轻纱一幅巾”,乃乐天《竹窗诗》。亦尚余二十四句,所谓“常爱辋川寺,竹窗东北廊”是已。《山谷外集》更有“啧啧雀引雏,梢梢笋成竹”数篇,皆非山谷诗。偶会其意,故记之册,学者不可不知也。
○僧清顺诗
《冷斋夜话》,记西湖僧清顺诗:“久从林下游,颇识林下趣。从渠绿阴繁,不碍清风度。闲来石上眠,落叶不知数。一乌忽飞来,啼破幽寂处。”韩子苍为予言,后四句不同。云:“困即石眠,莫省落花数。惟闻犬吠声,又入青松去。”
○使君乃节度使之使
《古乐府罗敷》诗:“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如节度使、观察使之使,非使令之使也。《本草》:“使君子。潘州郭使君疗小儿,多用此物,医家因号为使君子。”犹言太守子也。山谷《题余干县令吴可权白云亭诗》云:“寄语吴令君,但遣糟床注。”令君亦使君之意耳。钱穆父有《药名诗》云:“一来亦甘草草别,疏薄无使君子疑。”是以使君为使令之使矣。山谷《药名诗》云:“杨侯济北使君子”,其用意与钱异。
○曲名《舞山香》
东坡记徐州通判李陶有子,年十七八,素不善作诗。忽咏落花云:“流水难穷目,斜阳易断肠。谁闻砑光帽,一曲舞山香。”人惊问之,若有物凭者。谢中舍问其砑光帽事,自云:“西王母宴群仙,有舞者戴砑光帽,帽上簪花。舞山香一曲,未终,花皆落去。”予读唐《羯鼓录》,见“汝阳王,明皇爱之,每随游幸。尝戴砑纱帽子打曲,上自摘红槿花一朵,置于帽上。遂奏《舞山香》一曲,花不坠落,上大笑。”事与前极相类。
○曲名《荔枝香》
《唐书礼乐志):“帝幸骊山。杨贵妃生日,命小部张乐长生殿。因奏新曲,未有名,会南方进荔枝,因名曰《荔枝香》。”乐史所作《杨妃外传》亦云:“新曲未有名,会南海进荔枝,因名焉。”故杜子美《病橘诗》云:“忆昔南海使,奔腾献荔枝。百马死山谷,到今耆旧悲。”又《解闷》诗云:“先帝贵妃今寂寞,荔枝还复入长安。炎方每续朱缨献,玉座应悲白露团。”按,《唐志》以荔枝贡自南方,《外传》以荔枝贡自南海,杜诗亦以为南海及炎方,则明皇时进荔枝自岭表,明矣。东坡诗乃以“永元荔枝来交州,天宝岁贡取之涪”。张君房脞说亦以为忠州,何耶?当有辨其非是者。
[book_title]●卷四辨误
○崇政殿说书
王荆公所作《贾魏公神道碑》云:“景元年,积官至尚书都官员外郎。乃始置崇政殿说书,而以公为之。”然予按《傅简公嘉话》云:“太祖少亲戎事,性好艺文。即位未几,召山人郭无为于崇政殿讲书。至今讲官所领阶衔,犹曰崇政殿说书云。”据傅简公所言,则祟政殿说书,不始于仁宗景元年矣。岂中尝罢之,而至是再建耶?
○桑落酒
索郎酒者,桑落河出美酒,讹为“索郎”耳。见郦道元《水经注》。皮日休诗云:“分明不得同君赏,尽日倾心羡索郎。”全无理意。本朝高若讷《后史》补:“河中桑洛坊有井,每至桑落时,取其寒暄得所。以井水酿酒甚佳。乐天诗云:“桑落气薰珠翠暖,柘枝声引管弦高。”号桑落酒,旧京人呼为“索郎”,盖语讹耳。”高说后出,恐或未然也。
○唐参军簿尉不免杖
陈正敏《遁斋闲览》言,杜子美“脱身簿尉中,始与棰楚辞”;韩退之“判司卑官不堪说,未免棰楚尘埃间”;杜牧之“参军与簿尉,尘土惊,一语不中治,鞭笞身满疮”;谓唐时参军、簿尉,不免受杖。鲍彪谓详考杜、韩所言,捶有罪者也。牧之亦言惊见有罪者如此,非身受杖也。退之《江陵途中》云:“栖身法曹掾,何处事卑陬,何况亲犴狱,敲发奸偷。”此岂身受杖者耶?然《太子广记》载李逊决包尉臀杖十下;及《旧唐书于ν传》:“ν为湖州刺史,改苏州,追憾湖州旧尉,封杖以计强决之”;则鲍论亦未当。
○牙郎
《刘贡父诗话》谓:“今人谓驵侩为才,谓之互郎,主互市事也。唐人书互作乐,乐似牙字,因转为牙。”予考《肃宗实录》:“安禄山为互市牙郎盗羊事。”然则以乐为牙,唐已然矣。画短为乐,画长为牙。
○太宗鹞死怀中
《唐书白居易传》:“《献续虞人箴》曰:‘降及宋,玄谏玄宗。温颜听纳,献替从容。趋以出,鹞死怀中。’”余考刘禹锡《嘉话》及《资治通鉴》,乃是太宗与魏郑公,非宋也。其说曰:“太宗尝得佳鹞,自臂之。望见魏郑公来,匿怀中。公奏事故,久不已,鹞死怀中。”
○花惊定
《鲍彪谱》论杜诗《戏作花卿歌》云:“花卿,旧注名惊定。新、旧吏无其入。”予考旧吏《崔光远传》:“光远为成都尹。及段子璋反东川,节度李奂败走,投光远,率将花惊定等讨平之。将士肆剽劫,妇女有金银臂钏,皆断腕取之,光远不能禁。肃宗按其罪,光远忧恚成疾,上元二年十月卒。”《高适传》:“花惊定者,勇将。诛子璋,大掠东蜀。天子怒光远不能戢军,乃罢之,以适代光远为成都尹。”惟新史不见花惊定名字,鲍彪不读旧史故耳。
○绿沈
赵德麟《侯鲭录》云:“绿沈事,人多不知。老杜云:‘雨抛金锁甲,苔卧绿沈枪。’又皮日休《新竹诗》云:‘一架三百本,绿沈森冥冥。’始知竹名矣。”鲍彪云:“宋元嘉《起居注》:‘广州刺史韦朗,作绿沈屏风’,亦此物也。然六典,鼓吹工人之服,亦有绿沈,不可晓也。”以上彪语。余尝考其详。《北史》:“隋文帝赐大渊绿沈枪、甲兽文具装。”《武库赋》曰:“绿沉之枪。”由是言之,盖枪用绿沈饰之耳。以此得名,如弩称黄间,则以黄为饰;枪称绿沈,则以绿为饰。何以言之?王羲之《笔经》云:“有人以绿沈漆竹管及镂管见遗,藏之多年,实可爱玩。讵必金宝雕琢,然后为贵乎?”盖竹以色形似绿沈枪而得名耳。皮日休引以为竹事,而德麟专以为竹,则非矣。使绿沈枪专指为竹,则金锁甲竟何物哉。或者至以为铁,益谬矣。刘劭《赵都赋》曰:“其用器则六弓四弩,绿沈黄间,棠溪鱼肠,丁令角端。”《广志》亦云:“绿沈,古弓名。”《古乐府结客少年场行》云:“绿沈明月弦,金络浮云辔。”此以绿沈饰弓也。如屏风工人之服,此以绿沈饰器服也。唐杨巨源《上刘侍中诗》云:“吟诗白羽扇,校猎绿沈枪。”
○杜诗字不同
顾陶所编杜诗,有题云:“倦秋夜”,而今本止云“倦夜”;内一联云:“飞萤自照水,宿鸟竞相呼”,今本乃云:“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虽一字不同,便觉语胜于前。又陶所编《杜田舍诗》云:“杨柳枝枝弱,枇杷对对香。”考今本乃云:“榉柳枝枝弱,枇杷树树香。”榉柳二字不同,榉字非也。枇杷止一物,榉、柳则二物矣;然树树亦差胜对对也。
○《管子》韩退之书不同
韩退之书云:“载而往,垂橐而归。”今考《管子》乃是“垂橐而入,载而归。”二字不同,未知孰是。
○县令为令尹非
今人以县令为令尹,非也。《春秋左传宣公十二年》:“敖为宰。”注:“宰,令尹。”《正义》曰:“周礼六卿,太宰为长,遂以宰为上卿之号。楚臣令尹为长,故从他国论之,谓令尹为宰。楚国仍别有太宰之官,但位任卑耳,传称太宰伯州犁是也。楚国名上卿为令尹者,《释诂》云,‘令,善也。’《释言》云,‘尹,正也。’言用善人正此官也。楚官多以尹为名,皆取其正直也。”
○不借
孙少魏《东皋录》荆公诗:“窗明两不借,杨净一蘧。”《古今注》云:“汉文履不借以视朝。”《齐民要术》云:“冬月令民作不借。不借,草履也。”余考《中华古今注》云:“不借,草履也。以其轻贱易得,故人人自有,不假借也。”然则循名以考实,其义可信。及观扬雄《方言》,乃云“丝作者曰不借”,此又何耶?
○天阙云卧
杜子美诗:“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薛梦符《续注》云:“山谦之《丹阳记》曰:‘太兴中,议者皆言汉司徒许墓阙可徙之。王茂宏弗欲,南望牛头山两峰曰:天阙也,岂烦改作?’”杜田《正谬》:“天阙谓龙门。子美《龙门诗注》云:‘龙门在洛阳之南,盖伊阙也。’”杜又云:“王介甫谓天阙当作天阅,盖对云卧为亲切耳。”余考二家之说皆非是,薛得其略,杜则全失之。余考《南史梁何彻传》尝云:“吾在齐朝,欲陈三事。一者欲正郊丘,二者欲更铸九鼎,三者欲树双阙。”晋世欲立阙,丞相王导指牛头山曰,“此天阙也”。此则未明立阙之意。阙者谓之象魏,悬法其上。盖杜诗本误以魏为纬,且不记《南史》,致纷纷耳。李太白《赠徵君鸿诗》云,“云卧留丹壑,天书降紫泥”,此以“云卧”对“天书”。
○单皆不得真
黄朝英《缃素杂记》云:“《汉书杨震传》曰:‘有冠雀衔三鱼,飞集讲堂前。’注云:‘冠音鹳,即鹳雀也。音善,其字假借为鳢鲔之鳢,知然反。’按郭璞注《尔雅》:“长二丈。’又魏武《四时食制》云:‘鱼大如五斗奁,长—丈余。’安有鹳雀能致一者,况三头乎?又纯灰色,无文章。鳝鱼长不过三尺,大不过三指,黄地黑文。故《都讲》云,“蛇者,卿大夫服之象也。数三者,法三台也。”《续后汉》及谢承书亦述此事,皆作鳝字。孙卿云,‘鱼鳖’;《韩非》、《说苑》‘似蛇’,并作字。盖假为鳝,其来久矣。杜少陵云,‘敕厨惟一味,求饱或三’,又以平声押之,恐误也。”以上皆朝英语。余按欧阳文忠公《集古录汉杨震碑》云:“圣汉龙兴,神降社,乃生于公。”又云:“穷神知变,与圣同符。鸿渐于门,群英云集。”又云:“贻我三鱼,以彰懿德。”观此,则称称鳝,皆不得其真也。
○淇竹
黄朝英《缃素杂记》云:“李济翁尝论诗澳云:‘べ竹猗猗。’按,陆玑《草木疏》称《尔雅》云:‘べ竹,王刍。’郭璞注云:‘べ,蓐草也。今呼为鸱白脚草。’或云,即鹿蓐草也。又《尔雅》云:‘竹,蓄。’音扁。注云:‘似小梨,赤茎节,好生道旁,可食。’亦作筑,音竹。《韩诗》作[B15M],音笃。亦云:‘[B15M],篇竹。’则明知非笋竹矣。今为辞赋,皆引猗猗入竹,事大误也。当时谢庄《竹赞》云:‘瞻彼中唐,べ竹猗猗。’便袭其谬,殊乖理趣。苟谢赞佳,何不预《文选》?所以为昭文之弃也。陆玑字从玉旁,非士衡。余按,《舒王新传》解绿竹云:‘虚而节,直而和。’疑当时亦指竹而云,非笋竹也。又任《述异记》云:‘卫有淇园,出竹,在淇水之上。《诗》云瞻彼淇澳,べ竹猗猗是也。’又云尔何邪。”以上皆朝英语。余按,《史记河渠书》:“河决瓠子,武帝令群臣从官,自将军而下,皆负薪置决河。是时东郡烧草,以故新柴少,而下淇园之竹以为建。天子既临决河,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云云:‘河公许兮薪不属,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颓林竹兮建石,宣房塞兮万福来。’”晋灼注云:“淇园,卫之苑也,多条。”颜师古注曰:“颓林竹者,即上所说下淇园之竹以为犍也。”今观此,则淇水之澳,从来产竹,故武帝下之以为建。歌亦云“颓林竹兮建石”,则淇竹无可疑者。故荆公传诗为是,而朝英所证为非也。梁孝元帝《竹诗》亦云:“ㄍ谷管新抽,淇园竹复修。”
○腊
孔颖达解《礼记月令》“腊先祖五祀”,引后汉蔡邕云:“夏曰清祀,殷曰嘉平,周曰蜡,秦曰腊。”按《左传》曰:“虞不腊矣。”是周亦有腊名也。前辈多以此,遂指《左传》为后人所撰,盖不深考之耳。余考《史记秦本纪》:“惠王十二年初腊”;及《始皇本纪》:“二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腊曰嘉平。”注云:“先是,其邑歌曰:‘神仙得者茅初成,帝若学之腊嘉平。’父老具言此神仙之谣歌,劝帝求长生之术。于是始皇乃欣然有寻仙之志,因改腊曰嘉平。”然则腊之名古有,不始于秦矣。蔡邕以殷曰嘉平,今秦既改之,则疑殷之祭为腊,而邕等错乱其名耳。不然,秦自惠王以来,用腊久矣,何得名改哉。按应劭《风俗通》引《礼传》云:“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大蜡,汉改曰腊。”以是知腊祭之名,起于三代,废于始皇,而兴于汉也。惟劭以嘉平为夏祭,与蔡邕不同。
○仪石铭非太宗所制
太宗皇帝所制仪石铭,张唐卿《外史杌》载之甚详。第太宗皇帝摘其切于事情者四句,诏刊之石,非太宗皇帝御制也。
○李远诗异同
《北梦琐言》谓:“李远诗云:‘人事千杯酒,流年一局棋。’宣宗以非牧人之才,不与郡守。”及观唐张固《幽间鼓吹》,乃云:“宣宗坐朝,令狐相荐李远知杭州。上曰:远诗‘长日惟消一局棋’,岂可临郡哉。”二书所载,事虽同而诗则异。
○景钟
徽宗崇宁四年,命铸景钟,钟成。诏翰林张康伯为之序铭,以为“景,大也。九九之数兆于此,有万不同之所宗也”。其说如此。盖景福可以言大,王氏之意云尔,而景钟则不可也。议者又谓《大晟乐书》:“黄帝有五钟,一曰景钟。景,大也。钟,四方之声以象成。厥功大者,其钟特大。盖黄钟者,乐之所自出。景钟者,又黄钟之本,故景钟为乐之祖。”此说亦非。何者?按《管子五行篇》有曰:“昔黄帝以其缓急作五声,以正五钟。一日青钟大音(注曰:东方钟名),二曰赤钟重心,三日黄钟洗光,四曰景钟昧其明,五日黑钟隐其常。五声既调,然后作立五行,以正天时;五官,以正人位。人与天调,然后天地之美生。”审此,则五钟皆以五方之色言之,景非大,明矣。景钟既是秋之一钟,而议者又以为乐之所自出,与夫为黄钟之本,皆不得其说者也。予又按,《士昏礼》:“姆加景。”注曰:“景,明衣也,禅衣也。禅音单。”陈祥道曰:“景,白也。”然则秋之色白,:删景钟者,色之白,明非大矣。此可为据。
○国玺
孔经父《杂说》,记天子八宝。其一日受命宝,所以修封禅、礼神也。徐令《玉玺记》:“玉玺者,传国宝也。秦始皇取蓝田玉,刻而为之。面文曰:‘受命于天,既受永昌。’玺上隐起蟠龙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方四寸,纽五龙盘。秦灭,传汉历王莽,为元后投之于地,遂一角阙。后传至石季龙,季龙磨其隐然之文,又刻其傍为文曰:“天命石氏”。开皇二年,改为受命玺。至唐末帝从珂,携以自焚。石晋再作受命宝曰:‘受天明命,惟德允昌。’契丹入,盗而取之。至周郭威,更以玉作二玺。其一日:‘皇帝承天命之宝’。二曰‘皇帝神宝’。其文冯道书。今所用,乃郭威所作宝也。”以上皆《杂说》所载,余以为失。窃尝究其本末,盖秦玺自汉以来,世世传受,号称国玺。自秦传汉,汉末为王莽所篡。莽传更始刘盆子,盆子传后汉。董卓之乱,孙坚得之井中。坚败,袁术拘坚妻得之。术败,徐ギ得之,传与汉,汉传魏,魏传晋,晋传刘聪、刘曜。曜败,为石季龙所得,遣赵封送于石勒。考于传记,各有付授之文。及传至石氏,而季龙僭号,自襄国迁邺,反据雍洛。石遵、石鉴,相继篡夺,而祗在襄国。《慕容隽传》:“有诘石闵使常炜云:‘玺在襄国,信否?’炜曰:‘实在寡君。’”谓在闵也。及考石闵送晋玺,乃“皇帝寿昌”玺。则闵玺非秦玺也。以此考之,石季龙之乱,石遵、石鉴相篡夺,遂失所在。今孔氏《杂说》乃以为传至五代,唐末帝从珂携以自焚,盖亦不善考者也。
○王谢燕
近世小说尤可笑者,莫如刘斧《摭遗集》所载《乌衣传》。因刘禹锡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遂以唐朝金陵人姓王名谢,因海舶入燕子国,其意以为乌衣为燕子国也,其说甚详。殊不知王者,王导等人也;谢者,谢鲲之徒也。余按《世说》:“诸王、诸谢,世居乌衣巷。”《丹阳记》曰:“乌衣之起,吴时乌衣营处所也。江左初立,琅琊诸王所居。”审此,则名营以乌衣,盖军兵所衣之服,因此得名。《摭遗》之小说,亦何谬邪!
○五世九世同居
王彦辅《麈史》载:“张翁朝议为予言:‘潞州有一农夫,五世同居。太宗讨并州,过其舍,召其长讯之曰:若何道而至此邪?其长对曰:臣无他,惟能忍耳。’”此与唐张公艺事同。按《唐书》:“张公艺九世同居。高宗有事太山,临幸其居。问其本末,书忍字百余以对。天子为流涕。”
○辨《麈史》载张曲江燕翼无似
王彦辅《麈史》载:“刘梦得有读《张曲江集》诗,其序略曰:‘世称曲江为相,建言放臣不宜与善地。今读其文,自内职牧始安,有瘴疠之叹;自退相守荆门,有拘囚之思。嗟夫,身出于遐陬,一失意而不能堪。矧华人士族,而必致丑地,然后快意哉。议者以曲江识禄山有反相,羞凡器与同列。密启廷争,虽古哲人不及。而燕翼无似,终为馁魂。岂忮心失恕,阴谪最大,虽二美莫赎邪?’故其诗云:‘寂寞韶阳庙,魂归不见入。’按《唐书》,张曲江有子拯,而不见其他子孙。有朝请张君唐辅,来守安州,盖曲江人也,自称九龄十世孙。皇间,侬智高乱岭南。朝廷推恩,凡名举人者,悉官之,无虑七百人,唐辅在其中。后稍迁至于牧守,当途诸公,往往以名相之后称荐之。夫以梦得去曲江,才五六十年,乃言燕翼无似。岂知数百年后,有十世孙邪?岂梦得困于迁谪,有所激而言邪?是皆不可得而知也。”以上皆王说。余考《唐书宰相世系表》:“九龄之子拯,为右赞善大夫。拯之子长器,为长水丞。长器之子敦庆,为袁州司仓参军。敦庆之子景新,景新之子涓,为岭南观察衙推;弟郧,为湖南盐铁判官。涓之子浩,为仁化令。浩之孙文嵩,监东太仓。”自九龄至文嵩,凡八代,仕宦不绝:而刘梦得乃以为燕翼无似,终为馁魂,何耶?王彦辅不考世系表,而以本朝张唐辅为证,益非矣。
○杨文公论《千字文》之失
杨文公亿以《千字文》“敕散骑常侍员外郎周兴嗣次韵”敕字,乃梁字传写之误。当时命令,尚未称敕。至唐显庆中,始云:“不经凤阁鸾台,不得称敕”,敕之名始定于此。余按,敕字从束,舒欲切;从支,普卜切;音赤。说者曰:“减也,固也,劳也,理也,书也,急也。”故《古文尚书》“敕天之命,惟时唯几”;“敕我五典五哉”;太史公论“尧舜以君臣相敕,惟是几安”;皆用此敕字。而后世遂以敕代之,其失本于唐明皇诏以隶楷易《尚书》古文。学者不识古文,自是而始。故宋景文公亦以为敕之义与徕同,洛代切。后世转敕以为敕,非是。故予以为流俗之失如此。蔡邕《汉制度》:“天子下书有四,其四日诫敕”。《南史周兴嗣列传》亦云:“敕兴嗣与陆亻垂各制寺碑。”则敕出天子,亦云旧矣。而杨文公乃以千字文“敕周兴嗣次韵”敕字,乃梁字传写之误。当时命令,尚未称敕。至唐显庆中,始云:“不经凤阁鸾台,不得称敕”,敕之名始定于此。且《兴嗣本传》已云,“敕兴嗣与陆亻垂各制寺碑”,则何独疑于《千字文》之敕乎?此文公一失也。唐刘之秉政,得罪武后,而后遣使俾其自裁。讳之自以秉政而未见敕,故之自云:“不经凤阁鸾台,何谓之敕。”无“不得称”三字,此文公二失也。高宗《上元诏》曰:“诏敕比用白纸,多为虫蠹,自今后皆用黄纸。”然则书敕用黄纸,上元时已有定旨。兼是汉天子四书之一,敕之名不定于显庆时又明矣。此文公三失也。故予以为先儒之误者,如此。昔者,孔子发太山七十二家,字皆不同。故亥二首六身,韩子八厶为公,子夏辨三豕渡河。因知圣贤未始不留意于此,学者其可忽诸?予又按,魏文侯敕仓唐,以鸡鸣时至。
○刘禹锡误呼沈云卿诗为宋考功诗
黄朝英《缃素杂记》,论刘禹锡《嘉话》,谓宋考功诗有“马上逢寒食,春来不见饧。”以为饧字有来处,取《毛诗郑笺》说吹箫卖饧之义。朝英谓尝见沈云卿《咏欢州不作寒食诗》,亦云:“海外无寒食,春来不见饧;洛阳新甲子,何日是清明。”二诗相类,恨不见宋考功全篇。予见考功全篇,盖考功未尝使饧字,而禹锡误呼云卿诗为考功所作耳。之问诗题是《途中寒食》,云:“马上逢寒食,途中属暮春。可怜江浦望,不见洛阳人。”期诗题乃是岭表逢寒食,云:“岭外逢寒食,春来不见饧;洛阳新甲子,何日是清明?”则知使饧字者,期所作。况二韵不同,春与人在十七真,饧与明在十二庚,题目亦异。原其所以,禹锡误道其名耳。
○招提兰若
《高僧传》曰:“汉明帝于城门外立精舍以处摩腾,即白马寺是也。名曰白马者,相传天竺国有伽蓝,名招提,其处大富。有恶国王利其财,将毁之。有一白马,绕塔悲鸣,即停毁。自后改招提为白马,诸处各取此名焉。”按此,则招提名寺,亦已久矣。《僧史》云:“后魏太武皇帝始光元年,创立伽蓝,为招提之号。隋大业中,改天下寺为道场,至唐复为寺。”然宋元嘉之间,招提寺其名尚存。何以见之?盖褚彦回薨,褚澄以钱一万一千,就招提寺,赎高帝所赐彦回白貉坐褥。则招提名寺,亦袭明帝之事。《缃素杂记》尝论招提,以谓“官赐额者为寺,私造者为招提、兰若。”引唐会昌五年七月,上都、东都两处,各留二寺;节度等州各一寺。八月,毁招提、兰若四万余区。及引元和二年薛平奏堵赐中条山兰若额为太和寺为证。如杜牧《南亭记》所谓山台野邑。余尝以为此论未然。盖招提、兰若之号,自明帝以来,天下之寺皆曰招提、兰若,无别名也。故至唐始复为寺,而国自立寺名以赐之;未及赐者,尚仍旧名。故曰毁招提、兰若四万余区。皆未尝有公私之异。
○《笔谈清话》载庞庄敏梁适事是非
《笔谈》载:“景中,审刑院断狱,有使臣何次公具狱。方进呈,上问名次公者何义?主判官不能对。庞庄敏为详汉宫,越次对曰:‘汉黄霸字次公。’上颔之。异日,复进谳,上曰:‘前时姓庞者何故不来?’知院对:‘任满,已出外官。’上遽令与在京差遣,俄擢三司判官。庆历中,遂入相。”予考《玉壶清话》,因知非庄敏,乃梁适也。《清话》云:“梁适随判院卢南金上殿,案中有名次公者,仁宗因问何名次公?南金不能对。适曰:‘汉黄霸字次公。’上曰:‘卿是何人?’曰:‘详议官梁适。’又问:‘那个梁家?’曰:‘祖灏、父固,俱中甲科。’上曰:‘怪卿面貌酷似梁固。’他日,适奏曰:‘臣祖父顷事太宗、真宗,不知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天章阁有名臣头子,朕观之甚熟。’适后除记注、知制诰,至翰林学士。除目皆自御批,不十年至台辅。”二家所说为不同。然以予观之,庄敏所见知于仁宗,不专乎此。以《清话》所载梁适为是,而《笔谈》为非,可也。
○宁馨儿
唐张谓诗:“家无阿堵物,门有宁馨儿。”以宁为去声。刘梦得《赠日本僧智藏诗》云:“为问中华学道者,几人雄猛得宁馨?”以宁为平声。盖《王衍传》曰,“何物老妪,生宁馨儿”,山涛叱王衍浯也。又《南史》:“宋王太后疾笃,使呼废帝。帝曰:‘病人间多鬼,那可往?’太后怒,谓侍者:‘取刀来剖我腹,那得生此宁馨儿?’”按二说,知晋、宋间以宁馨儿为不佳也。故山涛、王太后,皆以此为诋叱,岂非以儿为非馨香者邪?虽平去两声皆可通用,然张、刘二诗,义则乖矣。东坡亦作仄声,《平山堂诗》云:“六朝文物余邱垅,空使奸雄笑宁馨。”
○《纪闻》非温公所为
司马公《纪闻》载:“进士叶适,试补监生第一,王介甫爱其所对策。布衣徐禧,得洪州进士黄雍所著书,窃其语,上书褒美新法,介甫亦赏其言。皆奏除官,令于中书习学检正。及介甫出知金陵,吉甫荐二人,皆安石素所器重。上召见,适奏对不称旨。徐禧无学术而口辩,扬眉奋髯,足以动人主意。或问以故事,禧对:‘此非臣所学,臣所学云云’,其说皆雍语也。而蔡承禧收得雍草,封上之。承禧又言:‘禧母及妻,皆非良家。’又言:‘禧前居父丧而博,为吏所捕,因亡命诣阙上书。’”《纪闻》以此事得于王熙。温公著《纪闻》,多得于人言。则有毁者,或失其真之说,是非特未定也。或者又以《纪闻》非公所为,然后人不能不致疑于其间。最后予读东坡《悼徐德占》诗,其序云:“余初不识德占,但闻其初为惠卿所荐,以处士用。元丰五年二月,偶以事至蕲水,德占闻予在传舍,惠然见访。与之语,有过人者。是岁十月,闻其遇祸,作诗吊之”云:“美人种松柏,欲使低荫门。栽培虽易长,流恶病其根。哀哉岁寒姿,肮脏谁与论。竟为时所误,不免刀斧痕。一遭儿女污,始觉山林尊。从来觅楝梁,未免傍篱藩。南山隔秦岭,千树龙蛇奔。大厦若果倾,万牛何足言。不然老岩壑,合抱枝生孙。死者不可悔,吾将遗后昆。”乃知《纪闻》所传不足信。
○空梁落燕泥
唐刘饣束《隋唐嘉话》载:“隋炀帝为燕歌行,群卧臣皆以为莫及。王胄独不下帝,因此被害。帝诵其句云,‘庭草无人随意绿。’能复道邪!”又唐潘远《纪闻》载:“隋炀帝作诗有押泥字者,群臣皆以为难和。薛道衡后至,诗成,有‘空梁落燕泥’之句。帝恶其出己上,因事诛之。临刑问:‘复能道得空梁落燕泥否?’”子考二事相似,然小说可信者少。及观五代韦所编《唐贤才调集诗》,其中载刘长卿一诗《别宕子怨》,凡十韵,有一联云:“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与唐潘远所载道衡诗无异,何邪?以《隋书》考之,炀帝嗣位,道衡自襄州总管,转潘州刺史。岁余,上表求致仕。帝许,以秘书监待之。道衡既至,上高帝颂。帝览之不悦,拜司隶大夫,将置之罪。道衡不悟,遂因议新令事,付执法勘之。帝令自尽,宪司缢杀之。然则道衡贻怒炀帝,因献颂所致。况又《才调集》以为长卿诗,远说甚可疑也。又据《道衡集》亦有此,但名为《昔昔盐》。当是道衡自作,不缘和韵耳。
○林藻欧阳詹相继登第
黄朝英《缃素杂记》云:“《唐书欧阳詹传》云:‘闽越地肥衍,有山泉禽鱼。虽能通文书吏事,不肯仕宦。及常衮罢宰相为观察使,始择县乡秀民能文词者,与为宾主礼,故其俗稍相劝出仕。初詹与罗山甫同隐潘湖,往见衮,衮奇之,辞归,泛舟饮饯。举进士,与韩愈、李观、李绛、崔群、王涯、冯宿、庾承宣联第,皆天下选,时称龙虎榜。闽人第进士,自詹始。’朝英按,黄璞撰《闽川名士传》云:‘江夏子田阅林蕴《泉山铭叙》,则谓闽川贞元以前,未有文进者也。因廉使李成阝公兴起庠序,请独孤尚书为记,中有辞云:缦胡之缨,化为青襟。其兄藻与其友欧阳詹,睹此耿耿,不怡十年。遂相与为誓,志求名,继登上第。’是言进士及第,始于林藻也。《泉山铭叙》又云尔,何邪?”以上皆朝英说。予家有唐赵亻参撰《唐登科记》。尝试考之,德宗贞元七年,是岁辛未,刑部杜黄裳知贡举,所取三十人。尹枢为首,林藻第十一人。是榜其后为宰相者四人:令狐楚、窦楚、皇甫、萧俯。赋题“珠还合浦”,诗题“青云干吕”。次举贞元八年,是岁壬申,兵部侍郎陆贽知贡举,所取二十三人。贾棱为首,欧阳詹第三人。是榜其后为宰相者三人:王涯、李绛、崔群。赋题“明水”,诗题“御沟新柳”。然则林藻是贞元七年及第,欧阳詹是贞元八年及第,明矣。《泉山铭叙)云,“二人相继登上第”,可谓得实。
○闽人登第不自林藻
唐人以闽人第进士,自欧阳詹始。予尝以《唐登科记》考之,贞元七年林藻登第,贞元八年詹始登第,二人皆闽人。乃知闽人第进士,始于藻,已具前说矣。予又读《唐摭言》云:“神龙二年,闽人薛令之登第。开元中,为东宫侍读。时官僚清淡,以诗题于公署,略曰:‘盘中何所有,苜蓿长阑干’云云。上因幸东宫览之,索笔判之曰:“若嫌松桂寒,任逐桑榆暖。’令之因此谢病东归。”案神龙二年,乃唐中宗时。然则闽人第进士,不惟不始于詹,亦不始于藻,当以薛令之为始。《闽川名士传》所载,与《摭言》同。唯《唐登科记》,神龙元年第五十四人,有薛全之。令、全两字不同,兼二年与元年亦不同,当以《登科记》为是。
○辨杜子美诗
杜诗:“青青竹笋迎船出,日日江鱼入馔来。”韩子苍云:“旧本日乃白字也。”予读杜《放船诗》云,“青惜峰峦过,黄知橘柚来”,乃知子苍之言可信。然或者云:“此诗乃《送王十三判官扶侍还黔中》,故用孟宗泣笋、姜诗跃鲤事。《后汉列女传》:‘姜诗并妻庞氏并至孝,母好饮江水、嗜鱼脍云云。每旦辄出双鲤,常以供母膳。’其言每旦,则日日之意在焉。”故姑存之,以俟博识者。
○老拳
唐刘梦得尝读杜子美义鹘行“巨颡拆老拳”,疑老拳无据。及读《石勒传》,勒语李阳曰:“孤往日厌乡老拳,卿亦饱孤毒手”,乃叹服之。予按《五代吏》:“梁太祖读李袭吉为晋王所为《通和书》云:‘毒手尊拳,相交于暮夜;金戈铁甲,蹂践于明时。’叹曰:‘李公僻处一隅,有士如此。使吾得之,傅虎以翼也。’”以《石勒传》考之,尊拳当作老拳,非指刘伶尊拳也。
○铸钱
王观国《学林新编》云:“唐三百年,皆铸开元通宝,无怪乎此钱之多。至五代有天、天福、唐国等钱。而本朝专以年号铸钱。然宋通元宝、皇宋元宝,非年号者。宋通乃开宝时所铸,皇宋乃宝元时所铸。盖钱文不可用二宝字,故变其文也。”以上皆王说。予考后魏孝庄时,用钱稍薄。高道穆曰:“论今据古,宜改铸大钱。又载年号,以记其始。”然则以年号铸钱久矣,王说非也。
○无恙
高承《事物纪原》,论无恙云:“《苏氏演义》曰:‘时人以无忧疾,谓之无恙。’《神异经》云:‘北方大荒中,有兽食人,咋人则病,罹人则疾,名曰犭恙。犭恙,恙也。常近人村落,入人屋室,皆患之。黄帝杀之,由是北方人得无忧疾,谓之无恙。’此乃始也。”以上皆高承说。予按颜师古破应仲远《风俗通》曰:“上古之时,草居露宿。恙,噬人虫也,善食人心。大患苦之,必相问云,无恙。”《尔雅》云:“恙,忧也。”《楚辞九辨》曰,“还及君之无恙”,此言及君之无忧。汉元帝诏贡禹云:“今生有恙,何至不已。”乃上疏乞骸骨。此言病何忧不差而乞骸骨,岂如被虫食心邪?凡言无恙,谓无忧耳。《战国策》:“齐威后问使者曰:‘岁亦无恙邪?民亦无恙邪?’”《说苑》:“魏文侯语仓唐曰:‘击无恙乎?’又曰:‘子之君无恙乎?’”《聘礼》亦曰:“公问君,宾对,公再拜。”郑注曰:“拜其无恙。”
○子规
鲍彪《少陵诗谱论》,引陈正敏曰:“飞鸣之族:所在名呼不同。有所谓脱了布裤,东坡云北人呼为布谷,误矣。此鸟昼夜鸣。土人云:不能自营巢,寄巢生子。细详其声,乃是云不如归去,此正所谓子规也。今人往往认杜鹃为子规,杜鹃一名杜宇,子美亦言其寄巢生子,此盖禽鸟性有相类者。柳子厚作《永州游山诗》云:‘多秭归之禽。’然秭归又是蜀中地名,疑其地多此禽也。”以上皆鲍说。予按,《史记历书》曰:“昔自在古,历建正作于孟春。于时冰泮发蛰,百草奋兴,秭先氵皋。”注:“徐广曰:秭音姊,音规。子规鸟也,一名鹎圭。”乃知子厚以子规作秭归,不为无所本矣。郦道元《水经注》引袁崧曰:“楚屈原有贤姊,闻原放逐亦来归,喻令自宽全。乡人冀其见从,因名秭归。县北有原故宅,宅之东北有女须庙,捣衣石犹存。”秭与姊同。然则县之得名秭归,正以屈原。而鲍以为因禽得名,非也。然晋志建平郡有秭归县,注云:“故子国。”
○仲舒策之误
西汉《董仲舒传》:“对策曰:‘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乎他,在乎加之意而已。愿陛下因用所闻,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予按,曾子书《疾病篇》曰:“言不远身,言之主也;行不远身,行之本也。言有主,行有本,谓之有闻。君子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闻,则广大矣。高明广大,不在乎他,在乎加之至而已。”然则既称高,而以明继之矣,岂可以复言光邪?兼本书首尾,一以闻为主,知字非是。虽仲舒策亦称“因用所闻”以结之,则知字其误尤分明。如一称“加之意”,与“至”字不内,不计利害。惟“知”字、“光”字,于义不可也。曾子书不显于世,故董策无有知其误者,不可不辨也。
土偶人与桃梗相语
《战国策》:“孟尝君将入秦,止者千数而弗听。苏秦欲止之,孟尝君曰:‘人事者,吾已尽知之矣。吾所未闻者,独鬼事耳。’苏秦曰:‘臣之来也,固不敢言人事也,固且以鬼事见君。’孟尝君见之,谓孟尝君曰:‘今者臣来,过于淄上,有土偶人与桃梗相与语。桃梗谓土偶人曰:子,西岑之土也。埏子以为人,至岁八月,降雨下,淄水至,则汝残矣。土偶人曰:不然。吾西岑之土也,土则复西岑耳。今子,东国之桃梗也。刻削子以为人,降雨下,淄水至,流子而去,则子漂漂者将何如耳。今秦四塞之国,譬若虎口,而君入之,则臣不知君所出矣。’孟尝君乃止。”又《战国策》:“苏秦说李兑曰:‘愿见于前,口道天下之事。’李兑曰:‘先生以鬼之言见我则可,若以人事,兑尽知之矣。’苏秦对曰:‘臣固以鬼之言见君,非以人之言也。’李兑见之,苏秦曰:‘今日臣之来也暮,后郭门藉席无所得。寄宿人田中,旁有大丛。夜半,土梗与木梗斗。曰,汝不如我,我者乃土也。使我逢疾风淋雨坏沮,乃复归土。今汝非木之根,则木之枝耳。汝逢疾风淋雨,漂入漳河,东流至海,泛滥无所止,臣窃以为土梗胜也’”云云。按,二事俱载《战国策》,俱以为苏秦。以予考之,刘向学博而无统,记乱而不专,是以若此之驳也。方苏秦为纵时,乃齐宣王在位;孟尝君为相时,乃齐氵昏王在位。氵昏王乃宣王子,秦不及见氵昏王,审矣。安有说孟尝君之事乎?以此言之,前说之妄可知矣。按《史记》:“孟尝君将入秦,宾客莫欲其行,谏不听。苏代谓曰:‘今旦代从外来,见木偶人与土偶人相与语。木偶人曰:天雨,子将败矣。土偶人曰:我生于土,败则归土。今天雨,流子而行,未知所止息也。今秦,虎狼之国也,而君欲往。如有不得还,君得无为土偶人所笑乎?’孟尝君乃止。”以此知说孟尝君者,苏代也,非秦也。代袭秦说李兑之辞耳,刘向失于卤莽故也。
○喻氏姓
《芸阁姓苑》云:“喻氏,出汝南。其先帝颛顼之苗裔,周文王之裔绪。《左传》:‘郑公子渝弥为周司徒。’后立别族为渝氏。历秦汉至景帝,皇后讳志,字阿渝。中元二年,避讳,改水为口,因为喻氏。”《元和姓纂》云:“喻见《姓苑》,亦音树。”《南昌姓苑》云:“南昌有喻氏,东晋有喻归,撰《西河记》三卷。”予按,《南史陈庆之传》云:“梁世寒门达者,唯庆之与俞药。药初为武帝左右,帝谓曰:‘俞氏无先贤,世人云俞贱,非君子所宜,改姓喻。’药曰:‘当令姓自于臣。’”然药竟不知中元二年避讳改喻邪?
○蔡字有四义
王观国《学林新编》,辨蔡字有四义:“大蔡,龟名也。蔡叔,国名也。《左传昭公元年》:‘周公杀管叔而蔡蔡叔。’杜预曰:‘蔡,放也。’《禹贡》曰:‘二百里蔡。’孔安国曰:‘蔡,法也。’”予按,孔颖达曰:“周公杀管叔而蔡蔡叔。蔡字,[B16p]字耳。隶书改作,遂失本体。《说文》曰:‘[B16p],散之也。从米,杀声。’然则[B16p]字,杀下米也。[B16p]为放散之义,故训为放也。后世[B16p]字不可识,写者转而为蔡字,至重为两蔡字以读之,故音为素葛切。《尚书蔡仲之命》云:‘周公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孔安国云:‘囚谓制其出入。郭邻,中国之外地名。’是放蔡叔之地。”然则王观国之见,雷同以[B16p]为蔡,不可不辨也。
○介鸡
王观国《学林新编》曰:“《春秋昭公二十五年左氏传》:‘季后阝之鸡斗。季氏介其鸡,后阝氏为之金距。’杜预注曰:‘捣芥子播其羽。或曰:以胶沙播之为介鸡。’观国按,《史记鲁世家》曰:‘季氏与后阝氏斗鸡,季氏芥鸡羽,后阝氏金距。’司马迁改介为芥,而杜预用其说以训《左传》耳。观国案,介与芥不相通用。介者,介胄之介也。其介鸡者,为甲以蔽鸡之臆,则可以御彼之金距矣。司马迁误改介为芥,而杜预循其误。既自以为疑,又增胶沙之说。夫以胶夹沙而播其羽,是自累也,又乌能胜彼鸡?”以上皆王说。予按,杜预以介为芥,盖用司马迁之说,贾逵亦尝取此说。至于以胶沙播羽,则孔颖达以为“以胶涂鸡之足爪,然后以沙糁之令其涩,得伤彼鸡也。”然其说皆非是。予按,高诱注《吕氏春秋》云:“铠著鸡头。郑众曰:介,甲也。为鸡著甲。”盖鸡之斗,所伤者头,以铠介著之,是矣。而观国谓为甲以蔽鸡之臆,盖不知高诱之注,及不知物理。夫鸡之斗,其利害不在于臆也。兼亦不见郑注。
○精舍
王观国《学林新编》曰:“晋书:‘孝武帝初奉佛法,立精舍于殿内,引沙门居之,因此世俗谓佛寺为精舍。’观国按,古之儒者,教授生徒,其所居皆谓之精舍。故《后汉包咸传》曰:‘咸往东海,立精舍讲授。’又《刘淑传》曰:‘隐居立精舍讲授。’又《檀敷传》曰:‘立精舍教授。’又《姜肱传》曰:‘盗就精庐求见。’注曰:‘精庐,即精舍也。’以此观之,精舍本为儒士设。至晋孝武立精舍以居沙门,亦谓之精舍,非有儒释之别也。”以上皆王说。予按,《三国志注》引《江表传》曰:“于吉来吴,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疗病。”然则晋武以前,道士亦立精舍矣。
[book_title]●卷五辨误
○羊舌族氏
欧阳询《艺文类聚羊门》记一事云:“昔有攘羊者,以羊头遗晋叔向,向母埋之不食。后三年,攘羊事发。追捕向家,检羊骨肉都尽,惟有舌存。国人异之,遂以羊舌为族。”不记所出。予按,叔向得姓久矣,盖询所闻之误也。《春秋左氏传》:“闵公二年,晋羊舌大夫为军尉。”杜预注曰:“羊舌大夫,叔向祖父也。”孔颖达曰:“此人生羊舌职,职生叔向,故为叔向祖父。《谱》云:羊舌氏,晋之公族。羊舌,其所食邑也。或曰:羊舌氏,姓李,名果。有人盗羊而遗其头,不敢不受,受而埋之。后盗羊事发,辞连李氏。李氏掘羊头而示之,以明己不食。惟识其舌,舌存因得免,号曰羊舌氏也。”
○胡笳十八拍
王观国《学林新编》曰:“秦再思《纪异录》云:‘琴谱《胡笳曲》者。本昭君见胡人卷芦叶而吹之,昭君感焉,为制曲,凡十八拍。’观国以为董祀妻蔡琰文姬为胡骑所获,归作诗二章。今世所传《胡笳曲十八拍》,亦用文姬诗中语,盖非文姬所撰。乃后人所撰,以咏文姬也。《纪异》谓昭君制曲,则误矣。王荆公作《集句胡笳曲十八拍》,首言“中郎有女能传业”者,亦咏蔡文姬也。王昭君未尝有《胡笳曲》传于世。”以上皆王说。予按,《琴集》曰:“《大胡笳十八拍》,《小胡笳十九拍》,并蔡琰作。”及案蔡翼琴曲,有大小胡笳十八拍。大胡笳十八拍,沈辽集,世名沈家声。小胡笳又有契声一拍,共十九拍,谓之祝家声。祝氏不详何代人。李良辅《广陵止息谱》序曰:“契者,明会合之至理,殷勤之余也。”李肇《国史补》曰:“唐有董庭兰,善沈声,盖大小胡笳云。”以此校之,观国谓非文姬所撰,亦非矣。予又按,谢希逸《琴论》曰:“平调,明君三十六拍。胡笳,明君二十八拍。清调,明君十三拍。间弦,明君十九拍。蜀调,明君十二拍。吴调,明君十四拍。杜琼,明君二十一拍。凡有七曲。”然则明君亦有胡笳,但拍数不同耳。庾信诗云:“方调琴上曲,变入胡笳声。”观国谓昭君不能制曲,又非也。
○羽林名军
《汉书》:“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骑,属光禄勋。又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官,教以五兵,号羽林孤儿。”颜师古曰:“羽林,宿卫之官。言其如羽之疾,如林之多。一说,羽所以为主之羽翼也。”予以颜说为非。按《晋志》:“羽林军四十五星,在营室南。一曰天军,主军骑。”则汉名军以羽林,法天文耳。
○行李
唐李济翁《资暇集》论行李云:“李字除果名、地名、人姓之外,更无别训义也。《左传》:‘行李之往来。’杜不研穷意义,遂注云:‘行李,使人也。’遂俾今见远行约束次第谓之行李,而不悟是行使尔。按旧文使字作[B08C],传写之误,误作李焉。旧文使字,山下人,人下子。”以上皆济翁说。予按,《左氏僖公三十年》:“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杜预注云:“行李,使人。”襄公八年:“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君。”杜预注云:“一介,独使也。行李,行人也。”昭公十三年:“行理之命,无月不至。”杜预注云:“行理,使人通聘问者。”盖李理字异,为义则同。《周语》:“行理以节逆之。”贾逵云:“理,吏也。小行人也。”孔晁注《国语》,其本亦作李字,注云:“行李,行人之官也。”然则两字通用,本多作理。训之为吏,故为行人、使人。济翁以[B08C]字作使,而专以为使,是矣。若行理之命,亦可以一例作[B08C]字乎?殊不知李理字通用,故《管子五行篇》曰:“黄帝得后上而辨于北方,故使为李。”又曰:“冬李也。”注云:“李,狱官也。”乃知古昔多以李为理。
○以言饣甘之
王观国《学林新编》以“孟子曰:‘是以言饣舌之也’,赵岐曰:‘饣舌,取也’,孙《音义》以古书等并无此饣舌字。郭璞《方言注》:‘音忝,谓挑取物也。’观国以《玉篇》有之,达兼切,古甜字。字书非无此字。第于孙义不合尔。”予以为不然,璞文在前,则《玉篇》不足道矣。《玉篇》所收字,乃晋魏以来续撰者。按《管子地数篇》:“管子曰:‘十口之家,十人舌盐;百口之家,百人舌盐。’”此舌字与舌字虽异,其义则一。何者?均以口舌取物而已。古书字多借用,难可一概论也。广韵乃以舌“音火舌切,息也”,尤无义。
○湘君湘夫人
《乐府叙篇》云:“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郭璞云:‘天帝之女,处江为神,即《列仙传》所谓江妃二女也。’刘向《列女传》:‘帝尧之二女,长曰娥皇,次日女英,尧以妻舜于妫。舜既为天子,娥皇为后,女英为妃。舜死于苍梧,二妃死于江湘之间,俗谓之湘君。’《湘中记》曰:‘舜二妃,死为湘水神,故曰湘妃。’韩愈《黄陵庙碑》曰‘秦博士对始皇帝云,湘君者,尧之二女,舜妃者也。刘向、郑康成,亦皆以二妃为湘君。而《离骚九歌》,既有湘君,又有湘夫人。王逸以为湘君者,自其水神;而言湘夫人乃二妃。璞与逸俱失也。尧之长女娥皇,为舜正妃,故曰君。其次女女英,自宜降曰夫人也。故《九歌》谓娥皇为君,女英为帝子,各以其盛者推言之也。礼有小君,明其正,自得称君也。’”以上皆《乐府叙篇》。余尝考之,若《叙篇》以郭璞、王逸为失者,甚当。然《山海经》、《列仙传》、《湘中记》、韩愈碑亦未为得。按《礼檀弓》曰:“舜葬于苍梧之野,盖三妃未之从也。”故康成注曰:“帝喾立四妃,象后妃四星。其一明者为正妃,余三小者为次妃,帝尧因焉。至舜不告而娶,不立正妃,但三妃而已,谓之三夫人。《离骚》所歌湘夫人,舜妃也。夏后氏增以三,三而九,合十二人。《春秋说》云:天子娶十二。即夏制也。”凡康成之论,本取《帝王世纪》耳。《世纪》云:“长妃娥皇无子。次妃女英生商均。次妃癸比生二女,宵明、烛光是也,”乃知康成所注为有据依。又按《秦纪》云:“死而葬焉。”今王逸乃以为溺死,益非矣。诸人皆以为二女,当以檀弓、世纪有三妃为正。
○长颈高结喉
韩退之《石鼎联句诗序)曰:“弥明貌极丑,白须黑面,长颈而高结,喉中又作楚语。”洪庆善云:“张右史本无高字、中字,只是‘长颈而结喉,又作楚浯’。”以予考之,张本非也。予按扬雄《蜀纪》曰:“蜀之先代人,椎结左语,不晓文字。”故左思《魏都赋》斥蜀云:“或髻而左言,或镂肤而钻发。”古多借字,以为椎,以结为髻。故退之序“长颈而高结”句始于此,盖言髻之高也。后汉《东夷传》云:“魁头露。”章怀注云:“魁头,犹科头也,谓以发萦绕成科结也。音计。”《史记朝鲜传》:“椎结,蛮夷服。”《前汉朝鲜传》:“椎结,蛮夷服。”一以为椎结,一以为椎结,一以为魁,然则、椎、魁一音,、髻、结亦一音。魁有高之义。章怀以魁头为科头,其论太执矣。后之学者,多不读古文,往往去高字而止以为结喉,故其误甚明。刘向《列女传》:“齐钟离春,无盐女,宣王后也,为人极丑,昂鼻结喉。”虽有结喉,而退之序不本此。
○ざ风
《离骚》曰:“溢ざ风兮上征。”左太冲《吴都赋》曰:“翼ざ风之<风刘>々。”班固曰:“ざ,疾也。”然则ざ风者,疾风也。谢玄晖《郡斋呈沈尚书诗》云:“珍簟清夏室,轻扇动凉ざ。”谢灵运《初发石头城诗》云:“出宿薄京畿,晨装抟曾ざ。”注曰:“曾ざ,高风也。”二谢以ざ为风,何耶?
扬雄作《甘泉赋》明日遂卒
唐李善注扬子云《甘泉赋》引桓谭《新论》曰:“雄作《甘泉赋》一首,始成,梦肠出,收而内之,明日遂卒。”此说非也。予按,孝成帝行幸甘泉,据《汉纪》及《赋序》并是正月行幸甘泉。扬雄死于王莽天凤五年,经历哀、平两帝,年代甚远,安有赋成明日遂卒之说?李善竟不排之,而反以为证,何耶?
○三焦
苏黄门子由《龙川略志》曰:“古说,左肾,其府膀胱,右肾命门,其府三焦。丈夫以藏精,女子以系包。以理推之,三焦当如膀胱,有形质可见。而王叔和言三焦有名无状,不亦大谬乎?盖三焦有形,如膀胱,故可以藏,有所系。若其无形,尚何以藏系哉?且其所以谓之三焦者何也?三焦分布人体中,有上中下之异。方人心湛寂。欲念不起,则精气散在三焦,荣华百骸。及其欲念一起,心火炽然,翕撮三焦精气,入命门之府,输写而去,故号此府为三焦耳。世承叔和之谬而不悟,可为长太息也。”子由自言得其说于名医单骧。然予按汉班固所纂《白虎通》,其《论情性篇》云:“六府者,何谓也?谓大肠、小肠、胃、膀胱、三焦、胆也。府者,谓藏宫府也。故《礼运记》曰:‘六情所以扶成五性也。’胃者,脾之府也。脾主禀气。胃者,谷之委也,故脾禀气也。膀胱者,肾之府也。肾者主泻,膀胱常能有热,故先决难也。三焦者,包络府也,水谷之道路,气之所终始也。故上焦若窍,中焦若编,厂焦若渎。胆者,肝之府也。肝者,木之精也。主仁,仁不忍,故以胆断也。”据此,则三焦者,有形状久矣,叔和既不能察,而子由亦偶忘之耶?
○盐
《左氏传成公六年》:“晋人谋去故绛。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饶而近盟。’”杜预注曰:“郇瑕,古国名。河东解县西北有郇城。,盐也。猗氏县盐池是。”孔颖达正义曰:“《说文》云:‘河东盐池。字从盐省,古声。’然则是盐之名。虽是盐,唯此池之盐独名为,余盐不名监也。”陆德明《释音》云:“音古,盐也。”予按,古今文士用盐字,无盐之别。虽《魏都赋》“墨井盐池,元滋素液。”政用池事,亦作盐字,又何耶?《管子书地数篇》曰:“楚有汝汉之金,齐有渠展之盐,燕有辽东之煮。”亦只作盐字,《汉书》亦然,当俟博识者。杜子美《盐井诗》云:“卤中草木白,青者官盐烟。”杜田《补遗》曰:“许慎《说文》云:‘卤,盐池也。东方谓之斥,西方谓之卤。’又《汉宣帝纪》:‘帝常困于莲勺卤中。’注:‘如淳曰:莲勺县有盐池,纵横十余里,其乡入名卤中。师古曰,今在栎阳县东。’”予又按《吕氏春秋》称:“魏文侯时,吴起为邺令,引漳水以灌田。民歌之曰:‘决漳水兮灌邺旁,终古斥卤生稻粱。’”然则咸薄之地,名为斥卤。故《禹贡》云“海滨广斥”,《左传》“表淳卤”,是也。淳卤地薄,收获常少,故表之,轻其赋税。予以是知如盐如咸字,皆从卤也。故卤亦作礁。其说庶几是乎?
○不佞者不才也
佞者,才也。不佞者,不才也。《左传成公十六年》:“范文子曰:‘诸臣不佞。’杜预注曰:‘佞,才也。’服虔亦曰:‘不佞,不才也。’”《论语》曰:“不有祝它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孔子亦以卫灵公之不亡者,以有祝它等耳。考《左氏传》,它之排难解纷,贤者也。晋王沈为豫州刺史,至镇,下教,乃曰:“达幽隐之贤,去祝它之佞”云云。盖沈未深于《论语》也。
○嫱者禁中妇官
应劭注《元帝诏》曰:“王樯,王氏女。名樯,字昭君。”予以为非是。盖昭君不名樯,嫱乃禁中妇官耳。按《周礼》:“天子有九嫔。”嫔亦是妇官。《春秋昭公三年左传》:“齐侯晏婴请继室于晋。曰:‘择之以备嫔嫱,寡人之望也。’”杜预注曰:“嫔嫱,是妇官。”又《哀公元年左传》说夫差,宿有妃嫱嫔御焉。然则应解以嫱为昭君之名,误矣。《汉书》亦止云:“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嫱字昭君赐单于”,不斥为名也。然古本《汉书》皆作此樯字,何耶?
○黄帝炎曲炎当作盐
沈存中《笔谈》曰:“顷年王师南征,得黄帝炎一曲于交趾,乃《杖鼓曲》也。炎或作盐,唐曲有突厥盐、阿鹊盐。施肩吾诗云:‘颠狂楚客歌成雪,妩媚吴娘笑是盐。’盖当时语也。今《杖鼓谱》中有炎杖声。”以上皆《笔谈》。予按,《隋书乐志》云:“其舞曲有疏勒盐。”《古乐府集》,隋薛道衡有《昔昔盐》。《乐苑》云:“《昔昔盐》、《羽调曲》,唐亦为舞曲。昔一作析,唐赵嘏广之为十一章。”然则以盐名曲,自隋已有。存中以为唐世,非也。考《唐书礼乐志》及《通典》,皆不具此曲名。唯杜佑《理道要诀》云:“天宝十三载七月,改诸乐名。太簇宫时号娑陀调,鸽盐改为白鸽盐。太簇商时号大石调,野鹊盐改为神鹊盐。太簇羽时号般涉调,大序盐。中吕商时号双调,神雀盐。”有此四曲,凡存中所谓阿鹊盐在焉。然突厥盐者,岂非《隋志》疏勒盐也?予又按张芸叟《南迁录》,载其“以元丰中,至衡山谒岳祠,有乐工六十四人隶祠下。每岁立夏之日致祠,潭州通判与县官,备三献奏曲侑神。初曰苏合香,次曰皇帝盐,终曰四朵子。三曲皆开元中所降也,至今不废。器服音调,与今不同。然其曲甚长,自四更始奏,至旦方罢。祠官颇以为劳,多从杀减。”然则存中以黄帝炎因近年征交趾而得之,盖不知南岳有此旧曲也。然《芥室诗话》,以盐者有味之谓。
○天子呼来不上船
唐范传正作《李白墓碑》云:“明皇泛白莲池,公不在宴。皇情既洽,召公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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