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蕉廊脞录 [book_author]吴庆坻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学术杂记,笔记,杂著,完结 [book_length]118094 [book_dec]《蕉廊脞录》为笔记。近代吴庆坻著。八卷。作者在世时尚未定稿,卒后由其长子吴士鉴整理 分类,由刘承幹校阅作序,为其刊行。刘序谓全 书分为八类,“曰国闻,曰里乘,曰忠义,曰经 籍,曰金石,曰书画,曰嘉言,而以杂记附焉”。“国闻”记同治以后政事。“里乘”记浙江人物遗 事与名胜古迹。“忠义”记明末遗民最多。“经 籍”、“金石”、“书画”记作者收藏或寓目之书籍 版本、金石文字、书画真迹。“嘉言”记清人家 训。内记“西泠十子”中丁澎轶事,记《清诗铎》 编者张应昌身世,记杭州诸诗社,记《王荆公诗 注》版本,记郝莲所选清人诗,记三多辑《柳营诗传》,均有文学史料价值。 [book_img]Z_13194.jpg [book_title]●序 昭代学术远轶前礻,说者谓经、小学之盛步武汉、唐,而史学则逊于宋、明,故志有清艺文者,于乙部之杂史、丙部之杂家,可著录者其难其慎。如阮氏《石渠随笔》、法氏《槐厅载笔》、胡氏《西清札记》、阮氏《茶余客话》、姚氏《竹叶亭杂记》、戴氏《藤阴杂记》、梁氏《枢垣纪略》、王氏《石渠余记》、唐氏《天咫偶闻》,先后作者,此为钜子。 钱唐吴仲云制府,所著有《养吉斋丛录》,凡朝章国故、民生利病,罔不考镜得失,钩索源流。文孙子丈,早岁入洛,研究掌故;中年足迹半天下;居乡廿载,两修志乘;洎登清要,益纲罗旧闻,与当世贤士大夫相周旋,抽潜掇幽,风世厉俗;晚岁表彰遗逸,慨然有黍离麦{艹斩}之思。承追随日久,心折尤深。甲子之春,丈捐馆乡里,公子纟斋侍读手编遗稿,分类汇缉,为《蕉廊脞录》八卷:曰国闻、曰里乘、曰忠义、曰经籍、曰金石、曰书画、曰嘉言,而以杂记附焉。盖与制府《丛录》之作大体略同,而寄托微异也。承受而读之,亟录副墨,次诸丛刊。 窃以为纪事纂言,乃古者柱下之职,周、秦以还,如王史氏、青史氏具有专书。后世官司失职,私家撰述日益衰歇,欲如宋、明人之饫闻国政,博洽闳通,二百八十年中难可缕;若上溯六艺九流之源,则古义浸微矣。丈三世史官,ㄌ百余载,当兹礼崩乐坠之时,求野则获,古不云乎,历记前言往行、祸福存亡之道,非于君家得其贯纵,又将谁与归乎! 戊辰孟冬吴兴刘承序 [book_title]●卷一 ○乾嘉优礼词臣乾隆、嘉庆两朝,皆于甲子之岁,临幸斡林院赐宴赋诗,颁赏文绮,实本朝优礼词臣盛事。嘉庆甲子,吾乡龚文恭实与赐宴之列,有诗纪事。诗注云:“其时,除现任翰詹及曾任编检诸臣凡一百七十余人外,仪亲王、成亲王、庆郡王、定亲王特命与宴,兵部尚书长麟、曾任掌院学士太常寺卿赵秉冲、主事南书房行走黄钺,俱一体与宴。”又云:“纯庙临幸后,阅六十年,无复旧臣,只余院中老隶,年已八十,曾睹盛仪。御座设后堂,南后,戏台在敬一门外,开院署东西夹道为左右两翼入宴进路,皆此隶所传述也。又承应演十八学士登瀛洲故事,以东方朔为翰林前辈;乾隆九年尚有上官昭容选诗一出。”此虽琐事,亦当纪述,以志昔日之盛。 ○祭堂子典礼我朝祀典,有祭堂子典礼,载在《会典》。所祀何神,不得其缘起;先大父《养古斋丛录》,亦谓传闻异辞。尝闻之罗质庵郎中文彬云:“堂子在御河桥西,屋三楹,不甚闳敞,中无神位,无陈设。祭之日,无祭品,但有香炉一事,元旦皇上亲诣行礼,焚香于炉而已。每岁十二月二十四日迎神于宫中,送入堂子,正月初二日送还,宫中亦但向空行礼,无神位也。四月八日佛浴之期,则于宫中迎铜佛至堂子,以香水浴之,浴毕复送还宫中。浴佛之事,则内派满洲觉罗之妻室二人为之。十二月二十四日以后,则排日王、公、贝勒、贝子等皆入堂子挂纸钱。又每月朔望,皇上、皇后均有诣堂子拈香之礼,往往遣员,不亲行礼也。”钦定《满洲祀天祀神典礼》所载亦未详。 ○雍和宫雍和宫内左旁佛殿,有塑成熊罴各一,皆当日高宗纯皇帝秋木兰所得者,有牙牌二,各系于其上,书云:“乾隆十九年八月二十日,上巡幸热河,于额德口麋,射得熊一,重九百斤”;又“乾隆十九年八月二十一日,上巡幸热河,于察尔射得罴一,重一千斤”。守者云:“当日肖形雕木为之,空腹中置其骨齿,其皮别以木箧盛之。”又佛龛两旁陈设纯庙当日御用枪一,所衣之甲亦谨藏一巨箧中。最后楼高三层,供七丈大佛,至第一层始见佛之头面云。碑亭内有四面碑一,刻御制《喇嘛说》,满洲字、蒙古字、汉字、梵字各一面。 ○九九消寒图宣庙尝作《九九消寒图》,凡九字,每字皆九画,曰“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懋勤殿双钩成幅,题“管城春满”四字。南斋翰林按日填廓,细注阴晴风雪,皆以空白成字,工致绝伦。每岁相沿,遂为故事。见祁文端《<谷曼><谷九>亭诗集》。 ○咸同日讲故事咸丰初,湘乡曾文正公官礼部侍郎,疏请复日讲旧例,并拟日讲章程,绘图具说以进;特命礼部议奏。时执政鹤舫相国穆彰阿心非之,授意于大宗伯孙公瑞珍驳议以上。既而文宗仍命举行。每月翰林院掌院学士进名单,上圈出十员,于每员下御笔注某月某日进讲某书某节。届期恭进讲义,召见陈对,上从容听之。行之期年,后以东南兵事日棘,宵旰忧劳,遂辍讲。 同治初,廷臣亦请举行日讲故事,奉两宫谕:“弘德殿行走徐桐、李鸿藻,每日讲经史数事,毋庸另派进讲人员。”弘德殿讲书,及至毅庙亲政犹未停止。十三年秋,方有重修圆明园之议,一日徐公桐进讲《易。节卦》,至“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语颇切直,上有怒意。翌日,上谒东陵归,圣躬不豫,比冬即有鼎湖之痛。 ○治平宝鉴同治初元,两宫帘听,孜孜求治。恭读壬戌三月十五日上谕:“前奉慈安皇太后、慈禧皇太后懿旨,命南书房、上书房、翰林等,将历代帝王善政,及前史垂帘事迹,择其可为法戒者,据事直书,简明注释,汇册进呈。兹据侍郎张之万等,汇纂成书,缮写呈进,法戒昭然,足资考镜,著赐名《治平宝鉴》。礼部侍郎张之万,太常寺卿许彭寿,光禄寺卿潘祖荫,翰林院编修鲍源深,修撰章,编修杨泗孙、李鸿藻、吕朝瑞、黄钰,各赏给大卷缎一匹,大卷江绸一匹。钦此。” 当成书进呈时,潘文勤师草奏,略云:“默思圣道,上体慈怀,克基亿载之承平,尤赖两宫之训迪。简原并治,诚亘古而为昭,尧舜同居,实斯民所仰望。维日孜孜于祖训,既祗对夫讲筵;及时汲汲于治功,更取裁乎前史。顾溯羲轩以迄明代,数纪传以及编年,充栋为繁,焚膏莫究。欲裨圣治,贵举大纲。”又云:“窃思《尚书》断自康虞,而专史则起于汉世,范纪并尊帝后,而垂帘则著于宋廷。撮举政治之兴衰,兼列宫闱之事迹,存史官之美刺,按时代之后先,谨系笺词,赘参论案。” 谨按:此垂帘以后励精图治、以古为鉴之盛轨,所以成中兴之业者,非偶然也。 ○徐桐异数同治四年二月初四日,两宫皇太后懿旨,命翰林院检讨徐桐在弘德殿行走,授皇帝读;三月二十二日,命翰林院检讨徐桐为翰林院侍讲,异数也。后来入直者,皆以官秩较崇者任之。 ○彗星占验咸丰戊午彗星见,钦天监按占验书奏陈,中有云:“光扫贯索,宰相当之。”又云:“贵戚大臣有诛﹃者。”又有云:“羽林卫士徙散。”又云:“大风损物。”其年,大学士柏,以顺天乡试主考关节,伏法;越三年辛酉,乘舆出木兰,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大学士肃顺,皆以罪诛;广东、香港飓风,坏民居数千家,皆其验也。族伯父筠轩观察方直军机处,见此奏。 ○咸丰宫园怪异筠翁又云:咸丰四五年间,宫中屡见黑眚;圆明园殿脊上,每夕有恶鸟敫声,文宗亲命侍卫以鸟枪击之,不可得。 ○六曜并会咸丰辛酉八月丁巳朔卯刻,日月合璧,五星联珠。天文家言,六曜均会于张,金星在轸。张是为今上命宫,而六曜并会,休徵符合,论者皆颂祷中兴。不数年而金陵克复,发、捻以次荡平矣。 ○日晕同治二年正月十八日辰刻,日晕,黄绿色,带青白色,有抱珥红色。二月二十七日,日冠抱珥,一时方散。见朱大理学勤日记。 ○同治武英殿火灾同治己巳六月二十日,武英殿灾,自亥刻起至次日辰刻止,延烧他屋至三十余间,所藏书悉烬焉。至午刻而军机处收各衙门交开救火职名单者,络绎不绝,有识者为之寒心。亦见朱大理日记。 ○光绪天坛祈年殿灾光绪十五年八月二十四日申刻,天坛祈年殿灾,延烧斋宫凡七十余间,闻雷震而火作,旋大雨,火益甚,自申至寅始灭。奉上谕:“本月二十四日雷雨交作,天坛祈年殿雷火延烧,经官兵等救护扑灭。本日据太常寺、步军统领衙门各奏火起,情形相同。太常寺奉祀刘世印,职司典守,疏于防范,实属咎无可辞,著交部议处。太常寺堂官,一并交部议处。坛户孙荣德等,均交顺天府严刑审讯,有无别项情弊,按律定拟具奏。五城水会绅董等,救护出力,著该巡城御史传旨嘉奖。火灾示警,朕心寅畏实深,惟有益加兢惕,宵旰孜孜,励精图治;尔内外大小臣工,其各靖共自矢,精白乃心,力戒因循,修明职业,用副君臣交儆之意。” ○康乾普免钱粮康熙五十年,普免天下钱粮二千七百八十五万四千一百六十九两。乾隆十年,普免天下钱粮二千七百九十四万四百两;三十年同四十二年,二千七百五十九万两有奇;五十五年,二千七百七十余万两;六十年,二千七百六十四万一千九百余两。 ○海望老成谋国高宗朝,海望为户部尚书,上屡问户部存储之数,海不对。上促之,海奏曰:“皇上不以臣为不肖,使掌邦计盈虚之数,臣当主之,不烦圣虑也。”盖是时高宗富于春秋,海恐知府库有赢,偶萌侈心,故不以告;其后高宗思之,见于谕旨。想见老成谋国,用意深远。见朱大理学勤文集。 ○光绪十九年岁入光绪十九年奉懿旨,饬户部将常年入款核计若干。计各省关每岁徵洋税银一千五百余万两,各省地丁每岁银一千余万两,各省盐课等计银一千二百余万两,各省常关税课银三百余万两,各省厘金计银一千三百余万两,各省茶税、当税、盐商捐输计银三百五十余万两,各省杂税银一千五百余万两,裁撤长夫等项计银五十三万余两,加以洋药厘税并徵每岁约银七百余万两,共八千数百万两,已缮具清单,由司农入告矣。 ○光绪十五年浙省编查户口各省州县编查户口,例应年终具奏。光绪十五年,浙江省滋生民数统计男女大小一千一百七十五万四千四百六十六丁口,见浙江巡抚崧骏奏报。吾浙两遭寇乱,人民凋瘵。休养生息逾二十年,渐见繁盛,而杭、湖二府客籍居十之三。是年秋九月,霪雨为灾,遍及十郡,杭、嘉、湖尤甚。疆吏循例奏报,所据者编查保甲时挨户册子,其确实与否未可知,盖遵循旧章而已。 ○旌表贞节光绪十六年正月,浙江巡抚崧骏奏请将续访杭州府属未得请旌之贞孝节烈妇女毕邵氏等共二千一十六口照例旌表。疏略云:“据在籍绅士前兵部侍郎朱智等呈称:”浙江省《杭州府志》,自乾隆四十七年修辑后,迄今七十余载,复罹兵燹,文献无徵,光绪六年开局重修,搜罗采访,随时纂辑,辛巳编成。惟查有贞孝节烈妇女一门,尚须补请褒扬,方足表章潜德。前于光绪十年三月,曾将采访贞孝节烈妇女李韩氏等三千四百五口,呈请前抚臣刘秉璋具奏。五月初四日奉旨:李韩氏等,均著准其旌表,礼部知道。钦此钦遵。行知纂入志乘。截至光绪十四年十二月止,续又采访得未经请旌之贞孝节烈妇女毕邵氏等共二千一十六口,其中或屡遭寇难,子孙大半无人;或僻在乡隅,亲友莫为举报,姓氏仅存于家乘,事迹只见诸遗编。查例载:节烈妇女,其实系厄穷堪悯,或因世远年湮未经呈报,向有府县志迹可凭者,准其补请旌表等语。今绅等采访毕邵氏等,事关ト郡志载,历时百十年之久,数至千百名之多,尤宜阐发幽光,昭垂简册,则前之李韩氏等已沐恩纶,该毕邵氏等事同一律,未便任其终湮,造具册结,呈请专案具奏‘等情。由杭州府核明加结,具详前来。奴才查该贞孝节烈妇女毕邵氏等,或侍奉高堂克兼子职,或抚存弱息得续宗祧,或未婚而坚不字之贞,或捐躯而矢靡他之志,均属厄穷堪悯,孝义兼全。合无仰恳天恩,俯准饬部照例补行旌表,以阐幽光而维风化。伏乞皇上圣鉴训示。“奉朱批:”著照所请,礼部知道。钦此。“ 按:前数年礼部议准御史刘恩溥条陈,凡寻常旌表妇女,仍照例汇题,不得率行具奏。志局采访二千一十六口,前中丞虑格于部章,未及入告;至是始得专疏请旌,上邀俞允,盖朝廷激厉风教,故特允疆臣之请也。采访之事,余杭孙和叔孝廉树礼独任之。 ○光绪十六年京津久雨成灾光绪十六年六月初五日,上以京师久雨,禾稼受伤,亲诣大高殿拈香祈晴。时应宫、昭显庙、宣仁庙、凝和庙,均派贝勒载濂、载漪,贝子奕谟,辅国公载泽,同日分诣拈香。十一日,再诣大高殿及宣仁庙拈香。六月初八日谕:“步军统领衙门奏,京城内外因雨后倒塌房屋、伤毙人口大概情形。所有现经查报之左右翼长及中营等处,伤毙之十六名口,著该衙门酌给赏恤。此外如有续行查出者,即照此次赏恤,一律奏明办理。” 十三日谕:“前因京师雨水过多,居民禾稼受伤,迭经谕令顺天府府尹等查明各属被水情形,迅速具奏。兹据潘祖荫等奏称:”近畿一带东西南三隅,被灾最钜。现据宛平、固安、良乡、房山、通州、顺义等州县,及南路厅同知查报,所属地方,或田庐漂没,或全村被淹,伤毙人口甚多,业经分派委员,广延绅士,设法赈济,并拟添设粥厂,请拨银米‘等语。小民猝遭水患,荡析离居,览奏殊深悯恻,著照所请。先在六门外酌添粥厂,并于孙河、定福庄、采育镇、黄村、庞各庄、卢沟桥六处,一律添设,加恩赏给京仓米一万五千石,即行分领煮散,以资急赈。著派志颜、李端遇、胡聘之、胡隆洵、景沣、徐承煜,分往孙河等六处稽查弹压,妥为监放。其各镇开厂所需经费银二千两,著户部照数拨给。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皇太后懿旨:“畿辅水灾甚重,深宫轸念弥殷,著发去宫中节省内帑银五万两,作为赈抚之需。即著潘祖荫等,遴派妥员分投散放,以拯灾黎。钦此。’该府尹等务当仰体圣怀,认真办理,俾慈恩遍及穷檐,勿任吏胥侵克滋弊。其密云、怀来及未经呈报之各州县,并著迅即查勘覆奏。另片奏:”东安、武清等处已派员携银前往办赈,右安、永定门外借用通惠河运米船只,并扎筏济渡‘等语。即著督饬各员切实经理,勿令灾民失所。余著照所议办理。该部知道。“胡隆洵旋因病出缺,改派李鸿逵前往。 六月十九日谕:“前因天津等处被水成灾,业准李鸿章所请,拨银六万两,先就被水极重之区办理急抚。惟念此次雨水过多,灾区过广,饥民嗷嗷待哺,为日方长,尚恐不敷散放,加恩著将奉天运京粟米一万二千七百余石,并于本年江北河运漕米内截留三万六千石,拨给备赈。其随漕轻赍等项银两,并著查照成案,核解直隶,作为津贴运米之需。李鸿章务当遴委妥员,分别被灾轻重,核实散放,不准吏胥稍有弊混,用副朝廷轸念灾区有加无已至意。” ○禄米仓亏短案光绪十六年禄米仓亏短之案,钦派大臣盘查,查出实在亏短米十五万五千五百三十五石七斗六升六合。花户郭启泰已获,张增禄、王得海、马德山,仓书陶斌、何桂林,严拿交刑部;仓监督容恩、孟守箴,革职;仓场侍郎兴廉、游百川,革职留任。十七年御史洪良品复疏陈仓场积弊太深,请饬严究。寻有旨,兴廉、游百川均革职。 ○张之万被参劾案十月初七日上谕:“詹事府右庶子崇文片奏参劾大学士张之万接纳外官各节,当派福锟、潘祖荫查奏。兹据查明复奏:”该大学士接见外官,或因面询公务,或系素有交往,不得指为结纳营私。北河滩庙宇,外官来京者往往寓居,非自今始,不得因与张之万寓所相近,遂指为夤缘奔竞。该大学士住居湫隘,并无另设执客堂专谈机密之事。至所参僧人静洲最为亲密,传讯该僧,据称与张之万同乡认识,素有往来,并未干预别事‘各等语。朝廷用人行政,一秉大公,从不稍持偏见。张之万老成稳练,朝廷素所深知。惟此次若不将参款确查虚实,转无以得是非之真。现经福锟等逐一查明,均无实据,所参各节即著毋庸置议。前因臣工挟私参劾,叠经明降谕旨申诫再三,以杜攻讦之渐。该庶子岂无闻知?乃辄以无据之词诬谤大臣,复敢附会灾祥,希图耸听;至另摺附片,所陈天文时务各节,诸多谬妄,若不加以惩处,无以为逞臆乱言者戒。崇文著交部议处,原摺片均著掷还。张之万宣力有年,受恩深重,不得因被人奏参,遇事引嫌却避,惟当小心谨慎,益加奋勉,力图报称,用副朝廷委任至意。“ ○神机营神机营之设,始于咸丰初年,以僧亲王领之。至同治初,醇亲王管理,规模益大,旧设健锐、火器诸营,悉并隶焉。其后讲求海防,购备外洋火器。光绪初年,北洋大臣进克虏伯炮,于是推广购备新式枪炮,命各营演习。设立枪炮厂,专派司员经理。分捷、胜、精、锐、健、利六营,总名曰威远六营。步队每营八十人,而别设马队辅之。又有八汉炮队者,挑八旗汉军为之也。中营炮队者,则王自领之亲兵也。比年以来,闻演练精良,颇有材武之选;厂中司员,并有能通泰西语言文字者。庚寅,醇邸薨逝,渐懈弛矣。 ○何辞让兼管闽海榷税光绪四年,翰林院侍讲张佩纶奏请闽海关榷税改归总督经理。时香山何小宋丈方督闽浙,疏陈体察情形未便更张,略言:“闽海关监督始于康熙二十三年,其时仅将南台、厦门两处口岸报部。雍正七年,始将南台等二十处口岸报部。其初,或由巡抚兼管,或由监督专管,本无一定。乾隆元年,归福建总督管理。三年,总督兼辖闽浙,始以关务改归将军。七年,由督抚臣题定徵税口岸共十九处。列圣于此几经详慎比较,而后垂为定制,率由罔愆。督臣任兼两省,案牍纷繁,加以台防紧要,既不能躬亲琐务,仍须抡委平时可信之员前往勾稽,与派协佐领等官,亦复何异。若派大员分驻总口,诚恐收数未增,耗费转钜。倘章程不能画一,稽查偶有未周;或初年竭泽而渔,而来岁难乎为继;或一时损下益上,而日久百弊丛生。喜事纷更,效略可睹,更而滋扰,抑又何裨?”疏上,遂不果行。海关监督,人人视为利薮,何公生平清介自矢,让而弗居,立言尤得体要。余在史馆见此疏,因亟录于此。 ○端肃遗事密札曩见朱子涵家藏书札一册,签署“端肃遗事密札”,书凡十一通,中多辞,盖枢垣章京某寄伯大理者。兹摘录其有关系者:“千里草上书,初十日未下。此处叫人上去要,仍留看。夸兰达下来说:”西边留阅。‘心台冷笑一声。十一日叫见面,说写旨;下来叫写明发痛驳。夫差拟稿尚平和;麻翁另作,有’是诚何心,尤不可行‘等句,原底无之,诸君大赞,遂缮真递上。良久未发下,并原件亦留中。再叫起,耳君怒形于色,上去见面,约二刻许下来,仍未发下,云留著明日再说。十二日上去,未叫起。发下早事等件,心台不开视,云:“不定是谁来看。’日将中,上不得已,将摺及拟旨发下照钞,始照常办事,言笑如初。二四者,可谓浑蛋矣。夫今日之事,必不得已,仍是垂帘,可以远祸,可以求安;必欲独揽其权,是诚何心!” 又一通云:“召见时,诸人等皆大争,老杜尤肆言无忌,有‘若听信人言,臣不能奉命’语。太后怒甚,至手战不已。迨次日发下,则笑声彻远近矣。” 又一通云:“恭邸八月初一日至热河,值殷奠,叩谒梓宫,伏地大恸,声彻殿陛,闻者无不下泪。祭毕,太后召见。恭邸请与内廷偕见,不许,遂独对,一时许方出。宫灯辈颇有惧心,见恭未尝不肃然改容,连日颇为敛戢。”又云:“自十七以后,八位见面不过二三次,时亦甚暂。今则见面一时许,足见自有主宰。” 又一通云:“克帅密云马递一报,不知何事,未发下。十三日克到,叩谒梓宫,未叫起,亦不请见,恐致疑也。十四晚到此,夜往深谈,言伊等罪状未著,似未可鬻拳兵谏,致蹈恶名。某以八人者颇畏其虚声,劝其持重,留虎豹在山,且勿惊他,恐伊等欲削其权,随后事更难办也。”又云:“元圣在此,当为尽心区画,随时保护。如仗庙社之灵,得有转关,当勉为元正人。此间先患内;外患二,今释其一。但连日再面,必遭奇妒。弟与竹翁言,能将斧柯收回为上策,否则早回为宜。” 又一通云:“十六日午后晕厥,嘱内中缓散,至晚苏转,始定大计。子初三刻见时,传谕清楚。王大臣请丹毫,谕以不能执笔,著写来述旨,故有承写字样。”此盖述文宗疾大渐时事。凡应用朱笔者,以印代之,母后用“御赏”印,上用“同道堂”印。二印,大行皇帝所赐也。 此册今为张菊生元济所得。 ○不准垂帘听政谕咸丰十一年内阁奉上谕:“御史董元醇奏敬陈管见一折,据称皇太后权理朝政,应请明降谕旨,并赞襄政务王大臣外,再简派亲王一二人同心辅弼,及请择师傅以培德业,严饬督抚将帅以资整顿等语。我朝圣圣相承,向无皇太后垂帘听政之礼。朕以冲龄仰受皇考大行皇帝付托之重,御极之初,何敢更易祖宗旧制。且皇考特派怡亲王载垣等赞襄政务,一切事件应行降旨者,经该王大臣等缮拟进呈,必经朕钤用图章,始行颁发,系属中外咸知。其臣工章奏应行批答者,亦必拟旨呈览,再行发还。该御史奏请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其属非是。又据请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听其辅弼一切事务。伏念皇考于七月十六日子刻特召载垣等八人,令其尽心辅弼。朕仰体圣心自有深意,又何敢显违遗训,轻议增添。该王大臣等受皇考顾命,辅弼朕躬,如有蒙蔽专擅之弊,在廷诸臣无难指实参奏,朕亦必重治其罪。该御史必欲于亲王中另行简派,是诚何心,所奏尤不可行。以上两端,关系甚重,非臣下所得妄议。至朝夕纳诲一节,皇考业经派编修李鸿藻充朕师傅,该御史请于大臣中择一二人俾充师傅之处,亦毋庸议。其各直省督抚及各路统兵大臣,业经朕明降谕旨,令其共矢公忠,严申军律,谅内外文武臣工必能不负委任,以仰副皇考在天之灵,应无俟朕谆谆训诫也。钦此。” ○胜保奏请太后亲理大政折董御史条奏请两宫垂帘听政,端、肃诸人拟旨驳斥。时胜保以钦差大臣兵部右侍郎统兵畿辅,独抗章论之。余在秦中读此疏,备录之:奏为政柄下移无以服众,应请皇太后亲理大政并另简近支亲王辅政,以正国体而顺人心,恭摺仰祈圣鉴事。 窃惟朝廷政柄操之自上,非臣下所得而专。我朝君臣之分极严,尤非前朝可比。自文宗显皇帝龙驭上升,皇上嗣位,聪明天,尚在冲龄,全在辅政得人,同民好恶,方足以资佐理。如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等,非不宣力有年;然而赫赫师尹,民具尔瞻,今竟以之当秉政巨任,揽君国大权,以臣仆而代纶音,挟至尊以令天下,实无以副寄托之重,而餍四海之心。在该王等,不过以承写朱谕为词,居之不疑,不知我皇上以宗子缵承大统,天与人归,原不必以朱谕之有无为定。 至赞襄政务一节,则当以亲亲尊贤为断,不得专以承写为凭。何也?先皇帝弥留之际,近支亲王多不在侧,仰窥顾命苦衷,所以未留亲笔朱谕者,未必非以辅政难得其人,以待我皇上自择而任之,以成未竟之志也。今嗣圣既未亲政,皇太后又不临朝,是政柄尽付之该王等数人,而出拟谕旨,又非尽出自宸衷。其托诸掣签简放,请钤用符信图章,在该王等原欲以此取信于人,无如人皆不能相信。民岩可畏,天下难欺,纵可勉强一时,安能行诸日久?近如御史董元醇条奏四事,极有关系,应准应驳,惟当断自圣裁,广集廷议,以定行止。该王等果知以国事为重,亦当推贤虚己,免蹈危疑;乃竟行拟旨驳斥,已开矫窃之端,大失臣民之望。命下之日,中外哗然。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王,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凡统兵将帅暨各省疆臣,皆受先皇帝特简,虽当势处万难,无不思极力图报者,亦皆统于所尊,故皆一诚不贰。今一旦政柄下移,群疑莫释,道路之人见诏旨皆曰:“此非吾君之言也,此非母后圣母之意也。”一切发号施令,真伪难分,众情汹汹,咸怀不服,不独天下人心日形解体,且恐外国闻知,亦觉于理不顺,又将从而生心,所关甚大。 夫天下者,宣宗成皇帝之天下,传之文宗显皇帝,以付之我皇上践祚者也。昔周之世,武王崩,成王立,周公相之;本朝摄政王之辅世祖,亦犹周公之相成王,疏不间亲,典策具在。以周公之元圣,尚不免管蔡流言,逮风雷示警于金滕,而忠悃益见。现在近支诸王中,能持大体迈于载垣、端华者,尚不乏人。且离间之言,应请毋庸过虑。 又如垂帘听政之制,宋宣仁太后称为女中尧舜,群情欢洽,国本无伤。我文皇后当开国初年,虽无垂帘明文,而有听政实用。因时制宜,惟期允当不易。 为今之计,非皇太后亲理万几,召对群臣,无以通下情而正国体;非另简近支亲王佐理庶务,尽心匡弼,不足以振纲纪而顺人心。惟有吁恳皇上俯纳刍荛,即奉皇太后权宜听政,二圣并崇,而于近支亲王中择贤而任,仍秉命而行,以待我皇上亲政以前,一切用人行政大端,不致变更紊乱,以承郅治于无穷。宗社幸甚!臣民幸甚!如此,庶于亲亲尊贤之大经既不相悖,且于该王等亦可保全终始,受福良多。此皆中外臣工所欲言而未发者,奴才先为言之。 奴才忝为大臣,受国厚恩,屡奉先皇帝手诏嘉勉,云“朕所望于该大臣者至大至远”,又奉有“忠勇性成,赤心报国”等谕。每诵天语,感激涕零。今外患固宜亟平,而内忧尤当早虑。奴才天良所迫,何忍不言!何敢不言!伏愿皇上乾纲独断,迅赐施行。并请将此折发交惠亲王、亲王、恭亲王、醇郡王公同阅看,如有尚未尽善之处,应令大学士、九卿、科道集议以闻,庶大局可全而人心可定。谨不揣冒昧,披沥上陈,无任激切待命之至。 ○销除载垣等所拟谕旨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内阁奉上谕:御史钟佩贤、给事中孙楫奏请将载垣等造作之谕旨销除各折片,载垣等假传谕旨,造作赞襄政务名目,并于御史董元醇条奏一折拟旨时擅自改写各情形,业经叠次降旨明白宣示矣。兹据该给事中等奏,载垣等造作擅改之件,不应载之实录,俨同顾命,亦不应登之册籍,假托纶音,拟请降旨销除,以期信今传后等语。朕奉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懿旨:“所奏不为无见。”载垣等种种悖逆欺蒙之罪,中外臣民皆已备悉,所有造作赞襄政务谕旨,确系矫传,自不应纂入实录中,惟遽将其销毁,又恐无以示将来而征罪案。 至董元醇所奏一折,当日发交载垣等拟旨,原令其将所请垂帘暂理朝政,饬令廷臣会议;其请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辅弼,开具空名谕旨,祗候简派;并于大臣中择其可充师傅之任者,公同保举。乃载垣奏对时即已哓哓置辩;乃拟谕旨,遂敢阳奉阴违,擅自改写,一切驳斥;迨述旨时,未即允照所拟宣发,而载垣等胆敢于次日发交折件压搁不办,竟将所拟谕旨坚请发下,又以未用御印,不足为凭,再行渎请。斯时驻跸木兰,远距京师,未能即日回銮,若不暂允所请,载垣等跋扈情形,其势将有不可问者,是以隐忍姑从,将所擅拟谕旨钤盖御印,实出于不得已。言念及此,能无痛恨! 所有载垣等矫传赞襄名目,及擅拟驳斥董元醇谕旨,著即销除。惟此案系王、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等,于内阁会同刑部议定罪名,伊等造作之谕旨二道,即著内阁、刑部随同本案档册录存,以著信谳,并著军机处即随此次谕旨照录一分存档,另录一分交南书房收存,均著低二格写,以示区别,庶使奸邪逆踪不得溷载方策,以重纶音而昭炯戒。钦此。 ○罢奕议政王同治四年春三月,讲官编修蔡寿祺疏劾议政王搅权纳贿。议政王欲逮问寿祺。两宫震怒,初五日召见大学士周祖培、瑞常,吏部尚书朱凤标,户部侍郎吴廷栋,刑部侍郎王发桂,内阁学士桑春荣、殷兆镛,谕以王植党擅政,渐不能堪,欲重治王罪。诸臣莫敢对。太后屡谕诸臣,当念先帝,毋畏王,王罪不可逭,宜速议。祖培顿首言:“此惟两宫乾断,非臣等所敢知。”太后曰:“若然,何用汝曹为?异日皇帝长成,汝等独无咎乎?”祖培奏言:“此事须有实据,容臣等退后详察以闻。”且言请与倭仁公同查明具奏。太后始命退。 初六日,倭仁等八人会议于内阁,召蔡寿祺质证其事,蔡惟指出薛焕、刘蓉二人,余不能指实。 初七日,诸大臣复奏上。太后出朱谕示诸臣,且谕曰:“诏旨多有别字及词句不通者,汝等为润饰之。”祖培奏请添“恭亲王议政之初,尚属勤慎”二语,太后又谕曰:“此旨即下内阁速行之,不必由军机。”遂下诏,略云:“本月初五日据蔡寿祺奏恭亲王事,查办虽无实据,自出有因。恭亲王议政之初,尚属勤慎。迨后妄自尊大,诸多狂傲,倚仗爵高权重,目无君上,视朕冲龄,诸多挟制,往往暗使离间,不可细问。每日召见,趾高气扬,言语之间,诸多取巧妄陈。凡此重大情形,姑免深究。恭亲王著毋庸在军机处议政,革去一切差使,不准干预公事,以示朕曲为保全之意。以后召见引见等项,著派亲王、醇亲王、钟郡王、孚郡王四人轮流带领。特谕。”倭仁等受诏出,始召见枢臣文祥等三人。 初八日,亲王上疏言:“恭亲王事属暧昧,徒以语言小失,骤予罪惩,情状未明,无以昭示天下。”皇太后遂谕孚郡王及枢臣文祥等,传谕王公、大学士、九卿、翰詹、科道,明日于内阁会议,以亲王疏及蔡寿祺原疏并发阅视,且令文祥等述所受旨。是日诏奉两宫皇太后懿旨,宣示恭亲王过失,斥退军机处议政,尽夺一切差使。 初九日,两宫召见大学士倭仁、周祖培、瑞常、朱凤标,尚书万青藜,侍郎基溥、吴廷栋、王发桂、殷兆镛,及军机大臣等。太后谕倭公等九人曰:“恭王恣肆已甚,必不可复用。”又曰:“即如载龄,人才岂任尚书者,而王必予之。”又曰:“王今为疏争,前年在热河言恭王欲反者非王耶?汝曹为我平决之。”谕军机大臣等则曰:“若等固谓国家非王不治,但与外廷共议之,合疏请复任王,我听许可也。”诸臣至内阁各述所受旨,则大异。是日押班者为钟郡王,乃各引王为证。王言固皆闻之,诸公相顾色然,不成议而退。 十四日,醇郡王及降调通政使王拯、御史孙翼谋皆上疏为恭邸陈请。诏以各奏折命王公、大学士、九卿、翰詹、科道,汇同前日亲王折一并议奏。 十六日诏曰:“朕奉慈安皇太后、慈禧皇太后懿旨:”前据亲王、醇郡王、降调通政使王拯、御史孙翼谋,先后陈奏,恭亲王虽经获咎,尚可录用,当交王公、大学士、九卿、翰詹、科道会同详议具奏。兹据礼亲王世铎等、大学士倭仁等会议复奏,并据内阁学士殷兆镛、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潘祖荫、内阁侍读学士王维珍、给事中廉诚及各科道等联衔各折,均以恭亲王咎由自取,惟系懿亲重臣,应否任用予以自新,候旨定夺等语。所见大略相同。惟给事中廉诚等折内,所称‘庙堂之上先启猜嫌,根本之间未能和协,骇中外之观听,增宵旰之忧劳’等语,持论固属正大,而于朝廷办理此事苦心,究未领会。虽前日面谕军机大臣等,随同孚郡王赴内阁传谕诸臣,而科道仍有此语,实有不能不再行宣示者:恭亲王谊属懿亲,职兼辅弼,在亲王中倚任最隆,恩眷最渥,特因其信任亲戚,不能破除情面,平时于内廷召对多有不检之处,朝廷杜渐防微,若复隐忍含容,恐因小节之不慎,致误军国之重事,所关实非浅鲜。且历观史册所载,往往亲贵重臣有因遇事优容,不加责备,卒至骄盈矜夸,鲜克有终者,可为前鉴。日前将恭亲王过失严旨宣示,原冀其经此惩儆之后,自必痛自敛抑,不至再蹈愆尤。此王小惩大诫,曲为保全之意。如果稍有猜嫌,则亲王等折均可留中,又何必交廷臣会议耶?兹览王公、大学士等所奏,佥以恭亲王咎虽自取,尚可录用,与朝廷之意正相吻合。现既明白宣示,恭亲王著即加恩仍在内廷行走,并仍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此后惟当益矢慎勤,力图报称,用副训诲成全至意。至在廷臣工,均为国家倚任,惟当同矢忠赤,共济时艰,毋得因此稍存疑虑,畏难苟安,致蹈因循积习。将此宣谕在廷臣工知之。“ 李越缦先生日记载此事颇详,余尝借观节录之。盖是时先生方主文勤家授其子读也。 ○奕待文祥文文忠在政府最久,知大体,有廉操。恭邸初与相得,其后以大婚保举之事意不合,自是事无巨细,显与文相龃龉。文相不能堪,癸酉随扈上陵归,即欲请假。恭邸贤王,其待大臣犹不能无稍褊处。 ○奕奕讠意见之深癸酉二月十三日,醇亲王奏请将山东所获戕害僧邸之张凌云致祭该亲王园寝,折中有云:“去年系军机大臣拟旨,现在乃天子当阳,迥不相侔”等语。恭邸阅之不怿,令章京办奏稿辩明其事。朱修伯丈劝阻不可,李文正鸿藻又力言之,而恭邸意未解,卒奏之。盖两邸意见之深始此。 ○胜保纵恣胜克斋统兵皖中,颇自纵恣,军士饥寒不加休恤,十一月尚有露体者。他省解到棉衣,适胜欲作棉地毯,办差者即以棉衣之棉为之。军饷解到,先以开支私用,月需二十万。所至,鸡鸭海菜绸缎诸物,皆预储携带,以听供求索。蒋坝坐船内有女子二,有待我五年之约。营中顽童极多,大都皆贼中生擒之小长发也。此袁笃甫在皖亲见之者,宜乎其败也。见朱大理笔记。 ○光绪初奕讠之自处光绪初元,醇亲王上恳赐矜全一疏,奉皇太后懿旨:“前据醇亲王奏,旧疾复发,恳赐矜全,当谕令王公、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妥议具奏。兹据奏称:”该王因伤痛过甚,触发旧疾,哀恳出于至诚,自不得不量为体恤,拟请将该王所管各项差使均予开除。惟每年东陵、西陵应行致祭时,仍请饬宗人府酌开该王衔,咨行太常寺拟定于向章改遣行礼之处,题请遵行,每月朔望及元旦各节,及列圣列后忌辰诞辰,应诣奉先殿行礼,恭悬恭收圣容,应诣寿皇殿行礼,并大殿拜表,仍照向例轮流行礼。嗣后恭遇皇帝升殿,及皇帝万寿,均拟请毋庸随班行礼。如遇朝廷大政,仍宜时备顾问。倘有条奏事件,亦可于两宫前呈递。‘等语。均著照所请行。至每年七月十月万寿及元旦令节,皇帝行礼时,毋庸随班庆贺,均著诣寿康宫行礼。该王公忠体国,懋著贤劳,自应量予恩施,著以亲王世袭罔替,用示优异。另片奏菩陀峪工程重大,请仍饬该王照料等语。即著该王随时前往妥为照料。该王所管神机营,本日已降旨改派伯彦讷谟祜、景寿管理,惟该王办理多年,经武整军,著有成效,深堪嘉尚,仍著将应办一切事宜,随时与伯彦讷谟祜等悉心会商,妥议筹办,以昭慎重。钦此。“ 光绪五年六月二十三日奉懿旨:“醇亲王奕讠奏恳裁撤差使家居养疾一折,醇亲王奕讠旧疾未痊,即著安心调理,所有神机营一切事宜,著毋庸会同商办,以示体恤。一俟病体稍愈,即行具折请安。钦此。” ○慈禧谕皇帝亲政光绪十二年六月初十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前因皇帝冲龄践祚,一切用人行政,王大臣等不能无所禀承,允准廷臣之请,垂帘听政,并谕俟皇帝典学有成,即行亲政。十余年来,皇帝孜孜念典,德业日新。近来披阅章奏,论断古今,亦能剖决是非,权衡允当。本日召见醇亲王奕讠及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等,谕以自本年冬至大祀圜丘为始,皇帝亲诣行礼,并著钦天监选择吉期,于明年举行亲政典礼。皇帝闻谕后,当即长跪恳辞。醇亲王及军机大臣,亦以时事多艰,万几巨繁,皇帝日就月将,学无止境,如蒙从缓,将来躬亲庶务,必更能贯彻无遗,益臻上理,实为天下臣民之幸,再三吁恳,情词亦出至诚。惟念垂帘之举,本属一时权宜,皇帝继统御极,仰承穆宗毅皇帝付托之重,当此典学有成,正宜与内外臣工勤求治理,宏济艰难,自应钦遵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七日懿旨,即行亲政,以慰深宫期望之意。坛庙大祀,均应亲诣行礼,以昭诚敬。即于本年冬至大祀圜丘为始,躬亲致祭,并著钦天监于明年正月内选择吉期,举行亲政典礼。所有应行事宜,及应复旧制之处,著各该衙门敬谨查照成案,奏明办理。将此通谕中外知之。钦此。 光绪十二年六月十五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 醇亲王奕讠奏吁请体念时艰俯允训政,礼亲王世铎等奏合词吁恳训政数年,伯彦讷谟祜等奏吁请从缓归政以懋圣学,各一折,览奏均悉。垂帘之举,出于万不得已,十余年来深宫训导,欣见皇帝典学有成,特命于明年正月内举行亲政典礼,审慎宣纶,权衡至当,不容再有游移。天下之事至繁至赜,皇帝亲政之始,容有未及周知,全在各大臣共矢公忠,尽心辅助。内而枢臣,外而疆吏,均系股肱心膂之臣,弼此丕基,责无旁贷,其各殚竭血诚,力图振作,于应办事宜,任劳任怨,毋得稍涉因循推诿,致负委任。皇帝几余念典,本无止境,一切经史之功,翻译之事,尤在毓庆宫行走诸臣朝夕讲求,不惮烦劳,俾臻至善。总之,帝德王道,互相表里,皇帝亲政后,正可以平日所学见诸措施,用慰天下臣民之望,当亦尔诸臣所至愿也。该王大臣等所请训政数年及暂缓归政之处,均毋庸议。 至醇亲王折内所称宫廷政治内外并重,归政后当永照现在规制,凡宫内一切事宜先请懿旨,再于皇帝前奏闻,俾皇帝专心大政等语。念自皇帝冲龄嗣统,抚育教诲深宫十余年如一日,即亲政后亦必随时调护,遇事提撕,此责不容卸,此念亦不容释,即著照所请行。 本日钦天监奏遵旨选择吉期一折,皇帝亲政典礼,于明年正月十五日举行。所有应行事宜,著各该衙门敬谨预备。钦此。 光绪十二年六月十八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醇亲王奕讠奏重申愚悃吁请勉允训政,礼亲王世铎等奏再行沥诚吁恳训政数年,锡珍等奏揆时度势亲政尚宜稍缓,贵贤奏举行亲政关系綦重,各一折,览奏均愁。垂帘听政,历稽往代,皆出权宜之举,行之不慎,流弊滋多,史册昭垂,可为殷鉴。前因皇帝典学有成,特降懿旨,及时归政,此深宫十余年来殷殷盼望之苦衷,天下臣民自应共谅,故于十四日王、大臣等合词吁陈,均未允准。数日以来,皇帝宫中定省,时时以多聆慈训,俾有禀承,再四吁求,情词肫挚;兹复披览该王大臣等章奏,沥陈时事艰难,军国重要,醇亲王折内兼以“念及宗社,仰慰先灵”等词,谆谆吁请,回环循览,悚惕实深。国家际此时艰,饬纪整纲,百废待举,皇帝初亲大政,决疑定策,实不能不遇事提撕,期臻周妥。既据该王、大臣等再三沥恳,何敢固持一己守经之义,致违天下众论之公也,勉允所请,于皇帝亲政后再行训政数年,尔中外大小臣工,务当各抒忠赤,尽力匡,以期力振委靡,共臻郅治,于诸臣有厚望焉。 至锡珍等及贵贤折内,请饬廷臣会议等语。皇帝亲政,系国家及时应举之盛典,业经特降懿旨,通谕遵行,岂如臣下条陈事涉疑似者,尚须集议。况王公、大学士、六部、九卿两次陈奏,众议佥同,岂必待添入翰詹、科道乃为定论耶?所奏殊属非是,著毋庸议。 醇亲王前次片奏,内有亲政前期,交卸神机营印钥等语。现既允准训政,醇亲王亦当以国事为重,略小节而顾大局,所管事宜仍著照常经理。俟数年后,斟酌情形,再行降旨。钦此。 ○亲奠奕讠宗光绪十五年正月十八日,上谕:“朕叔亲王薨逝,已降旨派贝勒载滢前往奠。朕于本日恭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亲临府邸赐奠,用示笃念亲亲至意。钦此。” ○屠仁守开缺二十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御史屠仁守奏归政届期直陈管见一折,据称“归政伊迩,时事方殷,请明降懿旨,外省密折、廷臣封奏,仍书皇太后圣鉴,恳恩披览,然后施行”等语。览奏殊深骇异。垂帘听政,本属万不得已之举,深宫远鉴前代流弊,特饬及时归政,上符列圣成宪,下杜来世口实,主持坚定,用意甚深,况早经降旨宣示中外,天下臣民翕然共遵。今若于举行伊始,又降懿旨,饬令仍书圣鉴,披览章奏,是出令未几,旋即反汗,使天下后世视予为何如人耶?况垂帘权宜之举,与高宗纯皇帝大廷授受训政之典迥不相侔,何得妄为比拟。至归政后,只醇亲王单衔奏件暂须径达深宫。醇亲王密陈数条,亦为皇帝初裁大政,军国重要事件,宫中定省,可以随时禀承,并非著为典常,使训政之事永无底止。该御史此奏,既与前旨显然相背,且开后世妄测訾议之端,所见甚属乖谬。此事关系甚大,若不予以惩处,无以为逞臆妄言紊乱成法者戒。屠仁守著开去御史,交部议处;原折著掷还。钦此。 ○林绍年谏报效遭申饬二十三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御史林绍年奏督抚报效有关政体民生请旨饬禁一折。海军为经国要图,自光绪十一年创办以来,规模略具,需款浩繁。前据总理海军事务衙门奏准,由两江等省于正杂诸款内腾挪巨款,分年拨解天津,交李鸿章发商生息。各省筹解之银,专备海军不时之需,其每年息银,则以补海军衙门放项之不足,并无令各省督抚报效之事。该御史此奏,乃以“朝廷责进献,督抚肆诛求”等语,任意揣测,危词耸听,实属谬妄。林绍年著传旨严行申饬。钦此。 ○吴大请崇奕讠典礼遭斥二月初二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本日据吴大奏请饬议尊崇醇亲王典礼一折。皇帝入嗣文宗显皇帝,寅承大统,醇亲王奕讠谦卑谨慎,翼翼小心,十余年来深宫派办事宜,靡不殚竭心力,恪共尽职。每遇优加异数,皆再四涕泣恳辞,前赏杏黄轿,至今不敢乘坐,其秉心忠赤,严畏殊常,非徒深宫知之最深,实天下臣民所共谅。自光绪元年正月初八日,醇亲王即有豫杜妄论一奏,内称“历代继统之君推崇本生父母者,以宋孝宗不改子秀王之封为至当。虑皇帝亲政后,佥壬幸进,援引治平、嘉靖之说,肆其奸邪,预具封章,请俟亲政时宣示天下,俾千秋万载勿再更张。”其披沥之诚,自古纯臣居心何以过此,深宫不能不嘉许感叹,勉从所请者也。 兹当归政伊始,吴大果有此奏。若不将醇亲王原奏及时宣示,则后此邪说并进,妄希议礼梯荣,其患何堪设想?用特明白晓谕,并将醇亲王原奏发钞,俾中外臣民咸知我朝隆规超越古今,即贤王心事亦从此可以共白。嗣后阚名希宠之徒,更何所容其觊觎乎!为此通谕中外知之。 醇亲王原奏云:臣奕讠跪奏,为披沥愚见,预杜佥壬妄论,恭折具奏仰祈慈鉴事:臣尝见历代继承大统之君推崇本生父母者,备载史书,其中有适得至当者焉,宋孝宗之不改子秀王之封是也。有大乱之道焉,宋英宗之濮议,明世宗之议礼是也。张璁、桂萼之俦无足论矣,忠如韩琦,乃与司马光议论牾,其故何欤?盖非常之事出,立论者势必纷沓扰攘。虽乃心王室,不无其人,而以此为梯荣之具,迫其主以不得不视为庄论者,正复不少。 恭惟皇清受天之命,列圣相承,十朝一脉,至隆极盛,旷古罕宗觏。讵穆示毅皇帝春秋正盛,遽弃臣民。皇太后以宗庙社稷为重,特命皇帝入承大统,复推恩及臣,以亲王世袭罔替,渥叨异数,感惧难名,原不须更生过虑。惟思此时垂帘听政,简用贤良,廷议既属执中,邪说自必潜匿,倘将来亲政后,或有草茅新进之徒,趋六年拜相捷径,以危言故事耸动宸听,不幸稍一夷犹,则朝廷徒滋多事矣。 合无仰恳皇太后将臣此折留之宫中,俟皇帝亲政时,宣示廷臣世赏之由及臣寅畏本意,千秋万岁,勿再更张。如有以治平、嘉靖等朝之说进者,务目之为奸邪小人,立加屏斥。果蒙慈命严切,皇帝敢不钦遵,是不但微臣名节得以保全,而关乎君子小人消长之机者,实为至大且要。 所有微臣披沥愚见,预杜佥壬妄论缘由,谨恭折具奏,伏乞皇太后圣明洞鉴。 光绪元年正月初八日奏上,留中。 ○奕讠饰终之典光绪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内阁奉上谕: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皇太后懿旨:自古帝王以孝治天下,必推本于所生,而礼有经权,尤必折衷至当,方足以昭示来兹。恭读高宗纯皇帝御制《濮议辨》,援引《礼经》,垂为定论,称“所生曰皇帝本生父,殁则称本生考,立庙于其邸第,为不祧之庙,祀以天子之礼,合乎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之义,则尊亲之谊交尽,而于公义私恩两无遗憾。”圣训煌煌,昭垂万世,洵为协于天理人情之至。皇帝入嗣文宗显皇帝,诞承大统,光绪元年正月醇亲王奕讠密陈预杜妄论一疏内称:“历代继统之君推崇本生父母者,以宋孝宗不改子秀王之封为至当”,“将来如有以治平、嘉靖之说进者,务目之为奸邪小人,立加屏斥”等语。持论正大,敬征高宗纯皇帝御论,正相吻合。其志虑之忠诚,防维之深切,方之古纯臣何以加兹!上年二月初二日,因吴大之奏,特降懿旨,将王之密疏宣示中外,俾天下臣民咸知我朝隆轨超轶前代,而醇亲王寅畏之本心从此昭然若揭。讵意天不假年,溘然长逝,痛惜之极,悲感弥深。醇亲王著定称号曰皇帝本生考,所有一切饰终丧祭典礼,自宜恪遵祖训,详定彝章,用遂皇帝恩义交尽之忱,兼表贤王终始不渝之志。著派御前大臣、军机大臣、翁同、孙家鼐会同礼部妥议以闻。钦此。 醇贤亲王薨逝,一切典礼皆创行。皇上诣府行祭奠礼,祭文由翰林院恭撰。其文起首,曰“维年月日,皇帝谨致祭于本生考醇贤亲王之灵”云云。常熟翁检讨斌孙撰拟。文内有云:“诵戒勉二诗,已括周孔传心之要;读防微一疏,足杜宋明议礼之争。”此一联最为警切。盖王尝进戒勉二诗于上,又有杜渐防微之疏也。 [book_title]●卷二 ○同治三年变通军需报销同治三年七月十三日奉上谕:户部尚书倭仁奏请将军需报销变通办理一折,据称“军需报销向来必以例为断,然其间制变因时,亦有未能悉遵之处。各省军需历年已久,承办既非一人,转战动经数省,则例所载征调,但指兵丁,而此次成功半资勇力,兵与勇本不相同,例与案遂致歧出。在部臣引例核案,往返驳查,不过求其造报如例,而各处书吏藉此需索,粮台委员借以招摇,费无所出,则浮销苛敛等弊由此而起。请将同治三年六月以前未经报销各案,开具简明清单奏明存案,并请饬禁劝捐归补名目。”等语。 所奏系为因时杜弊起见。军需报销一事,本有例定章程,惟近来用兵十余年,蔓延十数省,报销款目所在多有,若责令照例办理,不独虚糜帑项,徒为委员书吏开需索之门,而且支应稍有不符,于例即难核准,不得不著落赔偿。将帅宣力行间,甫邀恩锡,旋迫追呼,甚非国家厚待勋臣之意。著照所请。所有同治三年六月以前各处办理军务未经报销之案,惟将收支款目总数,分年分起开具简明清单,奏明存案,免其造册报销。 此系朝廷破格恩施,各路统兵大臣、各省督抚具有天良,务须督饬粮台委员核实开报,不得因有此旨,任意影射浮冒。并著严禁劝捐归补名目,及私设厘卡等弊。如有不肖委员,仍以前项情弊巧为尝试,别经发觉,除将承办各员严办外,必将各该统兵大臣及各该督抚等从重治罪。部中书吏,如有在各处招摇撞骗朦混包揽者,并著严行拿办,以惩奸蠹。 其自本年七月起,一应军需,凡有例可循者,务当遵例支发,力求撙节,其例所不及有应酌量变通者,亦须先行奏咨备案,事竣之日一体造册报销,不得以此次特恩,妄生希冀。将此通谕中外知之。钦此。 谨按:军需报销,自乾隆朝刊颁则例,准销各款有条不紊。然蒇事之后,造册请销,一收一支,不能针孔相符,于是部吏得以持其短长,严加驳诘。而所谓部费一款,每百几厘几毫者,数遂不赀。自帅臣以逮末僚,凡厕身行间,匀摊追赔,无一漏脱。存者及身,死者子孙,久迫追呼,非呈报家产尽绝,由地方官验明加结具文咨部,不能完案。其有前经帅臣奏咨后难结算者,则归用兵省份州县流摊,名为军需挪垫、兵差挪缺等款,亦动经数十年始得归补,而州县又不胜其累。是以部费一说,视为固然,万口同声,略无隐讳。盖自停遣督饷大员后,每遇征伐,帅臣兵饷兼操,内而户部,外而藩司,支数可稽,用数无考,而军中大小将吏得以多立名目,肆为侵冒,皆恃部费为护符,贪狡成风,真堪痛恨!然犹全用旗、绿官兵,调发若干,死亡若干,人数尚有可核,而浮冒侵渔弊已如是。若此次广西发逆倡乱,捻匪继之,岛夷又继之,回匪又继之,越时至十四年,行师至十余省,召募之勇十居七八,经制之兵十才一二。某路某帅召募若干,撤换若干,某路某战伤亡若干,更补若干,其立营补额,均未随时奏咨备案。其随营执事文武员弁,倏入倏出,亦不报部存查。为薪为粮,扣旷扣建,纷纭葛,无从清厘。各路统兵大臣肆意专擅,非不知事后报销,无凭核算,必成不了之局,亦惟赖别筹部费耳。乃荷圣主如天之仁,不以擅行召募,浮冒滋多,逐年参稽,水落石出,行专制之严谴,追滥费之帑金,转蒙大赉宏颁,录功宥罪,既往不咎,咸与维新。凡在事之获保身家者,不下数千万人,而州县得免于流摊,部书失望于需索。湛恩汪,开国二百二十年所未有也。当癸亥、甲子之交,江南官军严围复合,百道环攻,收复之机端倪可睹。户部书吏知复城之不远也,报销之难缓也,约同兵、工两部蠹吏,密遣亲信分赴发逆被扰各省城,潜与各该省佐杂微员中狙诈狡黠、向与部书串通又能为管库大吏关说者,商议报销部费,某省每百几厘几毫,粗有成约,一面遣派工写算之清书,携带册式,就地坐办。盖各省藩、粮、盐、关四库款目,及捐输、厘金等项,存库旧籍,报部清册,其名目省各不同,不得不就地查核,以求符合。此辈资斧纸笔,皆由部书垫给,统归分年准销部费内增扣归款,合计所垫在数万金。而其时王夔石中丞方官户部郎中,灼知将来报销万无了局,因创请免册报私议,堂司同僚中多有闻而善之者。至是江南报捷,中丞适以京察授湖北安襄郧荆道,将出都矣。倭大司农约同堂上官,密取中丞议稿,参阅酌定。七月十二日,齐赴户部内署,召司员中工楷书者数人,扃内堂门,某录稿,某用印,某缮折,至漏三下办毕,乃偕各堂官随议政恭亲王诣宫门递折。两宫皇太后召问称善,命即颁谕宣示中外。诏书既降,都人士欢声如雷,各部书吏闻而大骇,有相向泣者。兹事详见李黼堂中丞《宝韦斋类稿》。此同治朝旷典也,不可以无记。 ○林则徐明察家荔裳侍郎尝语人曰:“林文忠办事必替人设想,故人感之入骨,此可为用人之法。自其为知府以至总督,凡所办之案皆钞有副本,凡二十六犬,目录四箧,以二仆专司之。其明察,非由寄耳目于人,盖遇事好问,开诚以待,故人亦乐于倾吐也。” ○胡林翼临终异闻益阳胡文忠公薨于军,罗少村观察祜从文忠久,哭之恸。将敛,少村以手按文忠胸间,虽微冷而与肢体异,久之若翕翕动,力持勿遽敛,犹冀其复苏也。至三日,折弁回,文忠疾亟时奏请开缺之折,奉朱批:“湖北巡抚著李续宜暂行署理,接统各军。”少村乃附文忠耳大声读之。文忠平日两目光如电,至是忽大张,若微颔之者,侍者骇走,旋一瞑不复视。少村再按心间,则方寸寒于冰铁矣。文忠血诚谋国,耿耿寸丹,死而不死,必待亲闻谕旨付托有人而后瞑也。 ○胡林翼论战守两信胡文忠公在黔日,先大父与吴文节公合疏保之,其后往来书牍甚夥。亲笔数通,在晋阳日,为陆紫英携去。今检得二通,为文忠集中所遗者,录之如左。 文云:仲匀老伯大人阁下:奉手谕,感诵不能去手,敬想钧候万福,勋望日隆,至以为慰。制置全蜀,其地吏治民情,殆不如秦地之淳美。黔中之祸,迄无定局,边防虚糜,殊少良将。窃谓近年大局,自以求将才为先务。大寇未平,民且狡起戎心,一盗夜呼,千人骇辟,篝火狐鸣,所在皆是。求将于已乱之国,是所谓亡羊而补牢也。求将于未乱之国,是所谓未雨绸缪也。蜀人多聪明伶俐之士,颇少负固不拔之概。以全省之大,必有奇才。老伯之慧眼求之,必有应召而至者矣。椎鲁质直,不爱钱,不怕死,庶几得之。至吏治之颓,实兵祸之所由起。老伯大人明于天人之际,卓识远猷,曲成不遗,在外近四十年,封疆老臣,中外一人而已,殆如裴晋公之于唐,韩忠献之于宋,庸浅如侄,不必赞词。 楚边不必设防,徒糜饷糈。与其设防于边,而日久懈生,终不可战,不如物色良将于督标,另置选锋,严立课程,日夜训练,一旦有警,随机应变。平时有藜藿不采之威,临事有折冲千里之势,计无有切于此者矣。 时局所虑,在无将无饷,而实则两患仍在当事之非才,譬之草木均可为药,惜无尝百草之人详其性、审其味,而因病处方耳。又尝试之始,必猝然遇毒,因而自悔其初心,则视天下无可为之事。圣贤豪杰,睿知过于常人,然古无不受欺、不吃亏之豪杰也。仙佛尚有魔劫,况以身任天下者哉?军兴六年矣,凡天下之财,如盐课、厘金、牙帖、捐输,均可济饷,有人经理以开其生财之道,行间诸将能尚廉耻、敦气节、力战制贼以节其流,则数年内浪费之财岂尚不足耶? 湖北兵政、吏治、人才,殆难言状,而兵勇之怯懦,将备之虚骄,亦一时无两。目下城贼之食将绝,倘无他变,或可幸成。秦饷为襄阳土匪猝起,久不到营。隆贶至厚,无如匪不满千,府县自溃,秀帅发兵又溃。昨以南岸千二百人援剿,或有济乎?驺从入蜀,必先求者,侄之饷耳。 迪庵与侄之水师敢战,人能言之,老伯亦素信任而不疑。侄之立志,必使营哨之官尽廉洁,不私一钱,其章程所定薪水,又实足以养其廉,而兼有爱士之余力。扩充此义,楚军可以大强,亦可以久而不弱。然此时积欠近三十万,强兵与弱兵,廉将与贪将,混而同之;或且轩轾而偏私之,是则天时人事之不可以理解者矣。幼读李忠定传,辄愤不能食,今则晓然于命之所在,乃转坦然矣。 武汉若复,肃清境内,尚有所待。侄意欲添舟以载陆师,如杜征南、王龙骧之迹。古人以舟兼陆。如平淮夷而赋江汉之诗,及汉之楼船,横海下濑,勾践之习流,夫差之余皇,吕蒙之伏精兵冒白衣,皆未尝不登岸也。若得水师之专水战者八千人,分为两翼,得陆师之习陆战者万二千人,分为两部,各以一留后,以一东征,陆军亦载于舟中,水师先导,陆师突起击之,出不意而攻不备,吴会之地必可速胜。舟中携三月米钱薪煤,则陆师可三月不匮,水师所携亦如此。惟三月之火药炮子各须三十万斤,而陆师之坐船必须另造,大不易易耳。其必分两班者,凡战久,必多伤、必疲,两班则力不疲,而战守胥有赖耳。且深入与贼战,可幸大胜,贼必坚守不出以老我师,以逞其故智。我仍登舟以归,贼知班师矣,必他计而改途,后之留守者改为征兵,飘忽千里,岂非将军从天而下耶!多方亟疲之法,莫捷于此。即使无功,亦使贼多备而虞我力争上游,则于吴越之事必纾。 如此计不可为,则非节节打通不可。窃料贼之坚守已成惯技,非三五年所能蒇事,而天下之财力竭矣,东南之贼党多矣,吴越之祸端又必日亟。 惟侄之从事,除黔中外,从戎已三年,绝无三日之余粮,足以从吾所志。上年欠饷太久,一溃了事。本年又欠至数十万,军心尚坚,军政尚有律,然心弥苦矣。安得粤西始事之时之饷假我三四十万金,得以添船添勇,为此大举?亦不过空言无补耳。以老伯知己之感,故敢发其狂愚,以备异日之采择。 侄师久无功,心迹不能自见,即欲自陈,惴惴然恐其不情中朝大老。自黔中作守后,音驿不时,不惟不敢,亦不暇伸纸作书。意绪万端,词不能择,尚乞鉴恕。 愚侄胡林翼顿首又一通云:仲匀老伯大人钧座:时局艰难,一年之中祸变若此,读手谕如读刘子政、屈灵均文字,抑塞悲愤,忧思悃恳。 皖南北军情已另疏前函中。金陵、苏、常及分犯严州之贼,均已并力西犯,若知沪渎之兵不足顾忌,而镇江、扬州之兵固守尚自恐不赡,故得悉数西犯而无复忌惮矣。 鄂饷自蜀、吴阻兵,商贾不通,积欠甚钜。近年疆臣,非复大公无我,仁爱鄂民如老伯之在秦在蜀时也。且各省亦均为京饷迫切,自顾不暇,惠不及邻。时实然也,固不足责。惟水陆亦万人,欠饷三百万,以饥军御强寇,如履春冰临白日,一生危殆,固在意中。天末孤臣,一身不足惜,独惜以偾事被恶声,而东南七省均将同流合污,为贼所沦胥而成一片耳。刻下援贼耽耽,日伺吾衅,军出杂沓,批答甚烦。前月大病,尚不得死,活亦赘耳。手此载请钧安。 林翼顿首○荣禄倾陷沈桂芬沈文定在枢廷最久,兼管译署,值外交艰棘之秋。日本侵我琉球之案,俄罗斯还我伊犁之案,台臣讲官交章论列,咸咎总理衙门之失机。文定承文文忠、宝文靖后,一意持重。东朝惮于发难,德宗正在冲龄,不得已之苦衷,固不能归罪文定一人也。其持躬清介,为同朝所无。外吏馈赠,多却而不受。所居东厂胡同邸第,门外不容旋马。入朝从未乘坐大轿,与后来风气迥不侔矣。 然其官户部时,以持正几为荣文忠禄所倾。厥后文忠入政府,孝钦显皇后恩礼有加,后亦稍稍恶之,尝因病请假。比疾亟,孝钦一日语善化曰:“荣禄用心太过,有时有偏处,我从前几受伊欺蒙。”善化因从容请太后详言之,太后曰:“荣禄在内务府时,屡言沈桂芬之坏处,且言不将沈桂芬调开不好办事,吾亦疑沈桂芬太迂谨。一日贵州巡抚出缺,适沈桂芬未入直,我有旨放沈桂芬为贵州巡抚。而宝、李鸿藻坚不承旨,谓本朝从无以军机大臣、尚书出任巡抚者。沈桂芬在军机多年,并无坏处,臣等皆深知之。如太后不收回成命,臣等万不能下去。碰头者再,我乃允许之。此事实为荣禄欺我也。”善化尝与荣泛论旧日枢臣,荣颇诋吴江。甚矣,大臣之忮刻也。 ○崇绮等谋废立崇公绮谢病不出者二十余年,己亥有旨将召用,日与静海相国密谋废立事。一日相约至荣相宅,荣直枢廷未归,二公坐以俟。荣相归,二公袖一稿,以东朝有废立意告荣,且授汉霍光事相证,冀荣赞助之。荣曰:“此何等事,而两君卤莽为之乎?且不虑外人干涉乎?”二公意未已。荣遽拂衣入内,二公乃踉跄去。其后,庆亲王以李文忠询各国公使语上闻,此议始寝。 ○载沣今上宣统之初,以醇亲王载沣为监国摄政王。所有摄政王礼节,经廷臣会议,奏请奉旨准行,凡十六条。府第定于西苑中海,划出集灵囿一带,并于三所作为平日休息之地。命铸金章,钤于谕旨。 ○召见枢臣赐坐自十一月二十一日起,即在养心殿召见枢臣赐坐,惟梁敦彦不赐坐。召见毕即看书,至懋勤殿选用书籍。 ○隆裕与宣统隆裕皇太后移居长春宫东暖阁,上居西暖阁,便于照料。俟召见事竣,上仍至养心殿传膳休息。两宫甚为亲爱。 ○光绪临终奇兆景庙上仙之前数日,忽命匠人将瀛台旧设之杌凳锯其足若干寸,语侍臣云:“将为若辈之用。”顷召见,礼节例需用矮凳,一时未备。惟内务府大臣知前日之事,猛忆及之,遂取以应用,亦奇兆矣。 ○扃留中密摺孝钦显皇后训政时,凡臣工密奏留中者,扃数箧,其钥匙自带,嗣于病中付隆裕皇太后收藏。顷已由摄政王请钥匙下,将于暇时一一披阅。另备二箧,存储近日要件。其钥匙,亦自行佩带云。 ○李文田疏请起用奕顺德李文诚公于光绪二十年七月顺天学政任满还直南斋。时边事日亟,公与同直陆公润庠、张公百熙、陆公宝忠,联衔奏请起用恭忠亲王,略曰:倭患之贻误于前日者不足言矣,此际前茅失利,藩篱全溃,疆臣无囊底之智,当轴穷发踪之方,上无以酬浩荡之施,外无以塞台谏之劾。推原其故,毋亦当国者处疏远之地而怀疑畏之罪也。夫同一李鸿章,何以前时所向有功,今日一筹莫展?同一倭国,何以往时犯台湾而不利,今日战高丽而无前?外朝诸臣皆病政府非才,不知以今日事势揆之,固然其无足怪也。夫以礼亲王世铎之才思平庸,其不足以驱驾李鸿章亦明矣。领袖如此,余人之退听者可知;政府之执政权者如此,总署之禀承政府者又可知。一旦事会艰危,计维仰禀宸谟,规避担荷,救过不暇,何论立功。此次军务,遂至仰烦宸廑,添派大臣会议。夫既增派,则政府安用?政府尚不足恃,会议又安有权?无惑乎其无功也。疆臣视政府为避趋,政府又听疆臣为进退,两相推诿,即互相贻误。究其用意,避处分焉而已。一归宸断,庶隐然自立于无过之地,纵有降谪,为罪亦轻。此其为计甚工,而不知国家已阴受其病也,然而势使之然也。 夫事势至今日,无人不知恭亲王之当弃瑕录用矣。然而政府不敢言,前日不言而今言,是自求祸也;外廷不敢言,以为言之未必用,且罪在不测也。夫时事至艰危,而犹避不测之罪,是国家养士终无食报之日也,养士又安用哉? 夫恭亲王之过失,自在皇太后、皇上洞鉴之中,臣等亦无劳多渎矣。特含咸丰末年,时事之难有逾今日,计其才具,在当日实收指臂之助。揆以当日之成效,责以今日之时艰,或冀一番振作。若虑不堪任使,再有负乘,则以皇太后之圣明,臣知其不敢再负圣恩,自速官谤。臣愚以为今日者,允宜开张圣听,豁除瑕,庶收其识涂之效,以赎其往日之愆。如得请于皇太后,则国家之福实式凭之。 《语》曰“君子不施其亲”,又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弃”。其于今日事理,若合符节。《诗》曰“发言盈廷,谁敢执其咎?”今枢廷无执咎之人,而筑室有道谋之患。岂发言盈廷,无一人能决是非,足以启圣心而赞庙谟者,臣实耻之!臣实痛之!计皇太后、皇上圣虑崇深,未必不曾纾宸眷。但早收一日之用,或早成一日之功,宇内生灵免于涂炭,其有系于亿万年丕基之远者,实非浅鲜。若迟久后用,无论挽回非易,一经败坏,方议拯救,纵使及事,所伤实多。 疏且上,公虑天威不测,愿独受其咎,摺末有“臣文田主稿”语。陆、张诸公固不许,乃删之。 书御称旨,由是廷僚交章奏请者踵相接。九月初一日,恭亲王遂以管理海军大臣督办军务,节制前敌诸将帅。逾月,复入军机。 ○张之洞电驳更张官制光绪季年创行立宪,议改官制,枢臣颇主其说,张文襄驳之。电文四千余言,中间“无事自扰”数语,意盖有所指。乃未几而九年筹备章程出,文襄入枢府年余,寻以疾薨于位,而世变已不可究矣。读此文有余恫焉。 议改外官制事,敝处昨电复京师,录稿奉览,其文曰:效电悉。愚绎谕旨,以定官制为立宪预备,则此次官制之应如何改定,自以有关于立宪之利害为主。其无关宪法者,似可不必多所更张,转致财力竭蹙,政事丛脞,人心惶扰。考各国立宪,本指不外乎达民情、采公论两义。此二事乃中国圣经贤传立政之本原,唐、虞、三代神圣帝王驭世之正轨,心同理同,中外岂有殊异?圣谕剀切深厚,自应切实筹议推行。谨分条奉复如左:一、设四乡谳局、议事员、董事员。详读尊电各条,惟设乡官,设议事会、董事会两法有关立宪本意。窃惟中国风尚,乡绅自爱者,以不管公事为有品。或遇有关利害安危大端,偶一任之,或必须地方官敦请,始来与议。其平日自愿管地方事者,及好管地方琐细事者,多非端廉之士。若概名为官,必不免徇私作威,包揽利权,吓诈乡愚,抗扰政令诸弊。故四乡分理细故词讼之乡绅,不宜名之为官,只可同为乡长,若当日团长、团总之例,亦不宜袭日本分区之制,名为区官。查咸丰、同治年间,发、捻为乱,皖、豫、山东及直隶南数府,处处办团,流弊滋多。除黔团通贼谋逆,如苗沛霖之类不计外,即不为匪之团,亦多有抗粮、抗案、擅杀、寻仇诸弊。幸官军剿平发、捻,诸团或惩或散,始渐敉平,今岂可导之使乱。至议事、董事两会,未尝不可设立,但一须正其名义,二须定其权限。名义者,只可名局,不可名会。查各省府县多有绅局,或主捕盗清匪,如广东之安良局、沙田局之类;或主筹费济公,如四川之三费局、亻夫马局,陕西、河南之车马局之类;此外,堤工、善举各局,所在多有。名沿其旧,则不僭不骄,屏去会名,使不至为江湖会、联庄会、三合会、哥老会各种作乱之会匪所影射,此名义也。权限者,议事之员但许有议事之责,不予以决断之权。其议决之可否,悉由官定,以审度其可行与否。至董事之员,只可供地方官之委任调度,不宜直加以辅助地方官办事之名。若权限逾分,必致官为董制,事事掣肘,虽有地方监督之说,徒存虚文而已,其为害殆不可思议。故议事之员,能议而不能决;董事之员,宜听官令而不宜听绅令,此权限也。尊电因拟裁知府,故未言及府城之议事、董事各员。兹鄙意拟请仍留知府,则府城亦应照州县办法层递设立,议事局、董事员,其权限亦与州县之绅董同,以总达各县之民情,供知府之委任。惟分理各乡谳局之乡长,及议事、董事之员,须由本县人公同推举。其推举此各项绅董者,必须家有中人产业而又素行端谨者,方许列名为推举人,由官选定派充禀报。如官派不公,准其赴省控告;民举不公,准本县官停议另举。如此,则民情可上达,公论可上闻,而纪纲等级尚未废弃破除,绅谋官断,互相补救,似与朝廷勤求民瘼之意相合。俟行之十年以后,学校日增,士民智识日开,道德日进,设有嚣张恶习、狂悖言行,随时训导儆戒,俾其道德之效,不致为犯上作乱之行,其智识之效,能谙习一乡之情形,明晓全国之大势,并能通知中外交涉之大端,国家政事兵事之梗概。究其要归,必其智识不离于道德,尚武不越乎法律范围,方为合格。届时体察,果能臻如此之程度,再议立宪之大举,自然有利无弊。若十年以后,人民道德未能尽纯,智识未能尽充,则尚须从缓。仅照以上所言,各府县分设乡长,分设议事、董事各员,官绅互相维持策勉,亦足以破壅蔽,杜偏徇,察穷檐之疾苦,采岩穴之良谋,尚不至大有流弊也。 一、议改州县之制。考本朝沿明制,州县分三等:曰繁、曰中、曰简,本有等差,与汉、唐县官之制大同小异。今欲重其品秩,而又分为三等,则大县称州,中县称厅,小县称县可也。盖外间同知称厅,理民通判、理苗分防州同州判,民间亦称厅,似体制较州为稍逊。至废去知府而令大县称府,则似有未安。各省幅员辽阔,轮舶罕通,每一府所辖少则四五县,多者至十县。各县距省遥远,极远者至二三千里,赖有知府,犹可分寄耳目,民冤可伸理,灾荒可复勘,盗匪可觉察饬缉。若尽归省城考察,岂能遍及?待该县禀报至省,祸乱已成;控告到院司,民命已毙矣。故裁去知府一说,万分窒碍,势有难行。称府而无属县,名义亦难解。似不必蹈袭日本之故套,以东京、西京、大阪三处专名府也。既有属县,则事繁体尊,附郭之首县不宜裁矣。至每州县各设佐治官,分掌财赋、巡警、教育、监狱、农工商及庶务,甚为有益。惟员少不足济用,禄少不足养廉。员多俸厚,经费太巨。今日州县之俸,大率因处分被罚;其养廉,亦多司库因公款扣抵,不能全领,安有余力巨款,为新设之州县佐治官筹俸廉哉?似宜听州县量力延访委员,较为可行。 一、议改省城院司各官之制。第一层办法,诸多不便。院司合为一署,同画一稿,定时入署一节。晷刻有限,必致草率敷衍,一也。京城每一部皆一类之事,然且每司各自有印,各自有稿。若一省督抚及各司道,则兼有各部之事,若并为一署,无此广大廨舍能容许多官吏,能存许多案牍,二也。近因患责任不专,故督抚只留其一,今设两丞,岂不又添两巡抚乎?定多牵掣推诿,三也。院司局各有等级,各有责成,各有印信,能自行文牍。其间交驳异同,亦可收匡助之益。即有谬误,责有攸归。倘并为一稿,必仍是一人作主,若督抚骄矜,则两司徒画黑稿;若两司跋扈,则督抚只如赘瘤。六部堂官虽多,仍是一人主稿先行。东三省事务较简,岂能以例内地。外省衙参之期,司道公见,不过略谈大指,并不能立时筹定办法。大率有重要事,必须与司局著重之一二员或二三员,便坐燕见,或至日晡,或至夜分,纵谈深虑,反复筹思,乃能筹定一议。即京都堂司商榷要政,亦都是司官赴宅内详陈密谈,乾隆以前名臣皆是如此。若到署片刻,不查案,不思索,恐未能遽筹得至当不易之办法,四也。至于府县文牍直达于省,由省径行州县一节。查照例,公牍无论上行下行,乃是层层递转。若紧要事体,州县一面径禀督抚,一面分禀司道局府,谓之通禀、通详,督抚亦径批札州县。军兴以来,此类甚多,至今犹然,不患不能直达也。至每省设高等审判厅,行政、司法各有专职一节,尤所未喻。一省之中,臬司即是高等审判厅矣,另设一厅何为?若谓臬司是行政之员,须另有司法之官,则臬司问案拟罪,仍须督抚核批;达部者,须督抚核转,总须俟部复始定。然则臬司及督抚,即是司法之行政;刑部,即是司法矣。何必剿袭东语,多此纷歧哉?传闻献议者,并有拟由高等审判厅以直达法部,督抚但司检察、不司裁判之说,不胜骇异,想贵大臣未必允行。假使万一采用其言,则以后州县不亲狱讼,疆臣不问刑名。昔孔圣知本,专论听讼;鲁庄胜齐,惟恃断狱。若州县不审判,则爱民治民之实政,皆无所施,以此求治,未见其可。且外州县距省或数百里,以至二三千里,若裁去知府,则冤狱偏断何处申理,小民寻常讼案亦必将卖产为资赴省上控,即使省控,而督抚臬司亦不能审判,仍须取决于法部、理院。夫老弱穷嫠,安能奔驰数千里而京控乎?京师部院能日讯全国数千万起之讼案乎?假如文武官吏有犯,而督抚不能审判,何以号令属官乎?第二层办法,似尤多窒碍之处。民政以警察为大端,乃臬司分内事,何以不属臬司而属藩司?理财乃藩司分内事,何以不属藩司而又别立财政司?且通省财政,关系极重,而秩视运司,转较学、臬为小?即如现在藩、学、臬、运、粮、盐、关、河,权限本自分明,不相淆混,乃亦议改变,则尤可不必矣。若知府一官,鄙见必须留之,不宜裁撤,因其去民较近,辖属较小,可为院司分任考察。 既留知府,则巡道似可裁撤。惟各省设巡道之本意,大率以兵备为主。前三十年军务、近二十年教案等事,则道员之责较重,取其官阶较崇,调遣武营较易。故地理学家之要诀,须先将一省各道之疆域分清,则一省之形势脉络了然于胸,此可知前人建设巡道之有深意、有关系矣。至知府职司,如所属州县钱粮奏销,灾荒蠲缓,私谳审转,州县仓库交代、盘查、出结、代赔之款,皆知府考成。州县出缺,由知府委员代理,均不由巡道转详。议者或虑司之下府之上添一道员,徒多层折重复,此未知外官例章职守,道府各有取义也。至如湖北之襄阳道,则有关三省边防教案;湖北新设之施鹤道,亦专为教案边防,均甚有关系,似不应在裁撤之列。此外,即如湖南镇、江南徐州、河南南汝光、四川建昌、甘肃宁夏,安徽庐凤颍,此数处皆非粮、盐、关、河,然岂可无道台镇守?然则各省道员,似以不裁为尤妥。在省之官,除藩、学、臬三司仍旧不改,三司之外,尊电拟留粮、盐、关、河四项道员。惟既不分巡,则道字之名义不协,此四项拟改名为参政,秩从三品;此外紧要各局所,视该省必需者留之,不必各省一律,该局总办似名为参议,秩正四品,以裁缺道员及候补道充之。盖前明官制,外省本有参政、参议、副使、佥事之属,正是两司副贰,今设此以为知府升转三司之阶,庶免过于躐等。若不裁巡道,则一切名目可仍其旧矣。 抑更有进者,既设议事、董事之绅,又增佐治之官,则州县应议应办之事日多,各种治理皆赖财用,学校、警察、农商工业、河堤水利,凡一切厚民生、捍民患之事,非财不济。各国制度,皆分国家税、地方税两端,断宜划分酌留,不致竭泽而渔,庶教养诸政可以实行,此方是立宪要义,爱民真际。应请贵大臣于此项一并议及,是所感幸。 总之,今日预备立宪,只须合立宪之用意,不必求合于海外立宪国之官制。大抵中国疆域广大,数倍于东西各国,而轮船、火车、电线通者什一,不通者什九。且立国之本原,历代政体相沿之成局,国民性情之利病,目前国家之实力,中外各自不同,岂能事事强合?况君主立宪之国,惟日本与德为然,故论者谓中国立宪宜仿此两国法。德与日之官制曷尝相同哉?请检考之可悉也。 窃惟今日国事多艰,宵旰焦劳,贵大臣公忠体国,故求治之心不自觉其过亟。特是度德量力,善俗以渐,经典明训;用法宜得法外意,史册良规。方今天灾迭乘,民穷财匮,乱匪四起;士气浮嚣,外省之学堂,无不思干预公事,攘取利权,海外之学生,尤为狂妄,动辄上书政府,干预朝政,凌辱监督,横索钱财,电致本省督抚,诋斥地方官,及加查核,十无一真,其悖谬情形,罄牍难书,而待举之新政甚多,州县外受督责,内忧赔累,疲于奔命,无米为炊;督抚支左绌右,救过不遑,但能抚绥镇遏,平静无事,已自不易。若改变太骤,全翻成局,需费太多,课虚责有,不惟官吏耳目眩惑,无从措手,权力改变,呼应不灵;窃恐民心惶惑,以为今日即是官民平权,刁民地棍借端鼓众,抗粮不完,厘税不纳,缉盗匪则抗匿不服,筹赔款则抗欠不交,传讯不到,断案不遵,一切纪纲法度立即散乱逾越。国纪一失而难收,民气一纵而难靖,恐眉睫之祸将有不忍言者矣。 昔唐贤有云:“天下本无事,乃庸人自扰之耳。”洞窃以为不然,无事自扰,尚无大害;若方今四海有事之日,再加之以扰,则不可支矣!且庸人安能扰天下?惟才敏气盛急于立功名之人,察理不真,审势不明,贸然大举,乃能扰天下耳!宋王安石岂庸人哉?洞近年以来,于各种新学新政提倡甚力,倡办颇多,岂不愿中华政治焕然一新,立刻转弱为强,慑服万国?第揆之民心,衡之物力,实不宜多有纷更。 官制各条,以洞愚见论之,似不尽与立宪关涉。窃谓宜就现有各衙门认真考核,从容整理,旧制暂勿多改。目下先从设四乡谳局、选议绅、董事入手,以为将来立宪之始基。如能实力奉行,此尚是达民情、采公论之实际,亦可稍慰环海望治之心。至目前民生困穷,动辄思乱,欲求养民生、感民心之术,则以少取于民为先,多兴实业次之。练兵虽要,尚不如安民得民之尤亟。宪法精意,总不外好恶同民耳。 总之,立宪本义在于补救专制之偏,日本立宪之要语,曰“万事决于公论”。果能事事虚衷咨访,好恶同民,虽官制仍旧,无害其为立宪政体;如不能集思广听,事事皆为国民公益计,则虽尽改照日、德官制名目,仍无解于上下之睽隔、民情之困苦怨咨也。贵大臣所议,似宜慎重图维,博采周谘,然后奏请施行,方于立宪体裁有合。 洞衰病迂庸,愧无奇谋速化耸动四方之策。承问奉复,曷胜惶悚,幸惟裁察。如有管见,容当续陈之。洞肃洽。等语。祈赐教。洞。啸。 ○张之洞因遗摺而改谥张文襄公遗摺为陈仁先侍御曾寿属草,陈庵阁学宝琛润色,而公于枕上改定之。中有云:“臣平生以不树党援、不殖生产自励。他无所恋。惟时局艰虞,未能补救,累朝知遇,未能仰酬。将死鸣哀,不敢不摅其愚,泣陈于圣主之前。当此国步艰难,外患日棘,民穷财尽,百废待兴,朝廷方宵旰忧勤,预备立宪,但能自强不息,终可转危为安。伏愿我皇上亲师典学,发愤日新。所有因革损益之端,务审先后缓急之序。满汉视为一体,内外必须兼营。理财以养民为本,恪守祖宗永不加赋之规教。战以明耻为先,毋忘古人不戢自焚之戒。至用人养才,尤为国家根本至计,务使明于尊亲大义,则急公奉上自然日见其多。方今世道凌夷,人心放恣,奔竞贿赂,相习成风,尤愿我皇上登进正直廉洁之士;凡贪婪好利者,概从屏除。举直错枉,虽无赫赫之功,而默化潜移,国家实受无穷之福。正气日伸,国本自固。凡此愚诚之过计,皆为圣德所优为。倘荷圣明采择,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先一日,已拟定特谥文忠或文正。比遗疏上,以“不树党援、不殖生产”二语触某邸之忌,临时忽易前议,改谥文襄云。 ○贡院石刻京师贡院聚奎堂壁间,石刻明万历庚戌取士诗七律一章,耀州王图作。王字则之,官侍郎,万历三十八年主会试,见《明贡举考略》。天启四年,其子淑卞亦主试,和原韵附刻于石。阅三百年,片石无恙。自来主乡会试者多用原韵赋诗相赠答。光绪辛卯乡试,余充同考官,副主考徐寿蘅侍郎树铭有诗,余和诗四章。越九年,庚子之变,八国联军入城,其后借河南省城举行乡会试。又至丙午,而科举废,贡院鞠为茂草矣。 ○状元大学士本朝以一甲第一人位至大学士者:聊城傅以渐、武进吕宫、昆山徐元文、金坛于文襄敏中、会稽梁文定国治、韩城王文端杰、大庾戴文端衢亨、吴县潘文恭世恩,至光绪间,南皮张文达之万、常熟翁同、寿州孙文正家鼐、嘉定徐甫阝、元和陆润庠,凡十三人。 ○不开东阁四十年道光间,东阁大学士王公鼎病卒,遂不复开东阁。至光绪十年,左公宗棠授东阁大学士,盖相距几四十年矣。 ○长沙抢米风潮长沙王益吾祭酒先谦,自江苏学政告归,即不出,著书满家,不与外事。新学盛行,独持正论,致遭时忌。 宣统二年春,省城米价腾贵,群情汹汹,当事者措置弗善。巡警道赖承裕出南门弹压,被众攒殴,营官杨明远救之入城。城内外痞徒麇集,哄于巡抚署。岑抚惧不敢出,众益骄,聚者益多,乃斫旗杆,毁辕门,以洋油泼大门纵火焚大堂。卫队发枪伤人,各大街皆罢市。各官吏及绅士皆集于抚署,布政使庄赓良等步行劝开市,众稍散。巡抚上疏自劾,遽以巡抚关防授庄布政。布政不察,辄用关防钤告示,而自称护理巡抚,时并未奉旨也。 总督瑞恶湘中三司之不先电闻也,又中谗,迁怒于湘绅。疏劾官绅若干人。而王祭酒以电文中首列名,遂遭严谴,奉旨降五级调用,孔宪教、叶德辉、杨巩皆革职永不叙用,德辉交地方官严加管束,巡抚岑春、布政庄赓良、巡警道赖承裕皆革职,按察周儒臣革职留任,长沙府知府,长沙、善化二知县,并革职留任。 方事之起,一面安抚,一面查拿肇事之人,尚易结束,曾不意酿兹大狱也。 ○谢维藩巴陵谢君维藩,字麟伯,壬戌翰林,慷忾尚志节,官编修。时值畿辅水灾,两上疏谏大婚繁费,请节用以赈饥民,语切直,上优诏答之。官山西学政,复屡疏言边事。戊寅岁饥,集同志设厂为粥以食饿者,日徒步骄阳中,怀胡饼数枚自啖,遘疾遽勿。顺天府尹上其事。诏以生平善行载本籍志乘,盖异数也。其友丹徒陆襄钺刻其诗,曰《雪青阁诗集》,南皮张尚书芗涛先生将辑其诗,与皋兰吴柳堂、仁和家子俊两先生诗,合之为《三良集》。 ○湖北三御史屠仁守字梅君,湖北孝感人;吴兆泰字星阶,湖北麻城人,皆由翰林官御史。屠以光绪十四年十二月上疏,请皇太后收回成命,仍前听政,懿旨严责,交部议,革职。吴于十六年九月疏请停颐和园工程,奏旨交部严议,亦革职。两御史皆湖北人,又先后居虎坊桥东阡儿胡同。又十七年二月,御史高燮曾请行日讲,奉旨驳斥。高,亦湖北人。 ○黄国瑾诗谶法源寺僧静涵,自画小影,遍乞公卿名流题咏,常熟翁尚书、吴县潘文勤、南皮张尚书、丰润张幼樵副都、贵筑黄再同编修诗皆有诗。再同诗中一联云:“白怜僧鬓垂垂短,红妒花颜岁岁妍。”颇寓伊郁之感。未几奔其尊人子寿先生之丧于武昌,遽以毁卒。讣至京师,同人于法源寺为位而哭之,余亦与焉。重展旧题,可胜怅惘。编修尝读书寺中,其西偏室三楹,榜曰“书龛”,再同手书也。 ○接场轶事旧例,殿试收卷官在保和殿左门外收卷。试日,京朝官有朋好与试者,得衣冠入,于收卷官案头请观试卷,名曰接场,相沿久矣。光绪癸未榜发,山东陈冠生冕书名重一时,宗室意园祭酒最器之,以大魁相期许,陈亦自负不作第二人想。接场日,祭酒偕志伯愚、张延秋、梁节庵诸人往观陈卷。众皆称赏,祭酒忽曰:“误矣,策中‘诏’字何单抬耶?”陈妇翁廖侍郎趋视,大骇,遗人觅陈,已出矣。祭酒乃奋笔于“诏”上添“特”字,侍郎揖之而出。比传胪,陈卷果第一。而其事颇喧传,台官有上言一云殿试关防不密者,于是奉旨自后由监试王、大臣于殿上收卷。丙戌,余应殿试,即在殿上交卷,见监试王、大臣于卷尾画押,始退出,自是接场之风息矣。 ○梁鼎芬诙谐是科殿试读卷大臣复命,折弥封,第二名宗室寿耆。慈圣谕诸臣曰:“宗室曾得鼎甲否?”副都张佩纶对“蒙古崇绮得状元,汉军杨霁得探花,今宗室得榜眼,可谓熙朝盛事”。谕曰:“既如此,即定寿耆第二可也。”时副都眷倚方隆,奏对尤敏。意园祭酒盛称于梁节庵,节庵曰:“不然,倘我得奏对,寿子年必不得矣。道光戊戌,宗室灵桂列一甲三名,成庙谕曰:”我家子弟不必与寒士争此一名。‘乃改为第四。“节庵熟于掌故,好诙谐,尝以之语余云。 ○庚子乡试光绪庚子乡试,各省简放正副考官,寻以拳乱停止考试者十一省。考官多中途折回,或赴行在,或留止他省。迨十月行在简放学政,其前放考官折回者得十一人。予子士鉴,先充湖北考官,未出京,随扈赴行在所,亦同时拜命。明年辛丑六月补行乡试者五省,则甘肃、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也。 ○陆襄钺持正陆吾山观察襄钺,以副贡生入赀官于汴,累擢至开归道,以廉直名于时。丁忧起复到京。向例,丁忧实缺道服阕,吏部奏闻,遇有道员缺即蒙简放。会有人言吴清卿中丞请尊崇醇亲王典礼疏出观察手,枢廷诸公知之,东朝亦有所闻。越年余,屡有道缺,而简放未及,乃归陕西。迨庚子两宫西幸,驻跸西安,观察以在籍道员随同迎驾,姓名得达天听。而观察自官牧令至河道,有贤能声。辛丑夏简浙江粮储道,一日有内监某至其家,以仆某荐,观察谓内监不当与官僚接,以义折之,内监乃夺气去,亦持正之一端也。 ○北京于谦祠崇文门内裱褙胡同,旧有于忠肃公祠,初名忠节祠,即公故宅为之者,见《人海记》。岁久祠废,沦为民居,小屋数椽,俗呼为土地祠。宗室伯希祭酒盛昱,居第在裱褙胡同;稔知其事。同里金忠甫、濮紫泉两前辈商之祭酒,清厘故址,凡民居占住者量给赀令迁让,于是祠址复完。鸠工庀材,重建祠宇,奉忠肃神位,以岁二月设祭,合郡人咸莅。别建屋二十余楹,为杭郡人应乡会试者栖止之所。其地距贡院近也。 ○京师全浙会馆土地庙斜街全浙会馆,旧为吾乡赵天羽先生吉士故宅,康熙间揖作会馆,雍正十二年重修,有李敏达卫、陈文简元龙二碑。碑云:赵公归里后,为豪强者攘踞为己物。先生之孙鹤皋,走京师讼之官,不得白,乃捐白金三千赎还。其后一被火厄,一为地震,修甍画栋荡为榛墟。少詹姚君圣湖、孝廉潘君荆山有志修改,值敏达入觐,捐俸为倡,两浙绅共输金成之。其旁辟室数楹,俾僧静山居之。更百余年,屋舍倾圮,公车来者不复僦居。光绪十六年,乡人于南首隙地重构屋宇。最后一层曰“景贤祠”,仍旧额也,中祀赵先生及李敏达、陈文简、清恪四公。其新构之屋曰“拄笏轩”、“绿天深处”、“紫藤精舍”,皆赵先生旧题。 按《杭郡诗辑》赵先生小传云:“其地即月张园故址,先生筑寄园以居北游者。”吾师瑞安黄漱兰通政撰联云:“乡萃吴越英华,各励名,敢道人文甲天下;槐市继朱查觞咏,重新别业,恰逢春闰似当年。”昔竹移居下斜街,初白赠诗,有“最爱今年春带闰”句,是年亦闰三月,故云。青田端木国瑚尝居藤舍注《易》,见《太鹤山人诗稿》。 ○京师武林会馆京师武林会馆在长巷二条胡同,创自前明。康熙六年重修,有碑记其事。有扁额四:一曰“德音堂”,黄文僖公题;一为御制千叟宴诗,乾隆五十年正月赐州同加一级温世爵、刑部司狱范绍庆;一探花沈清藻;一会魁诸以谦。其初闻为绸业公所,其后馆役孙玉私售器具,并出赁收其租金,历年久,几无过问者。同治二年,京官呈请中城御史查拿清厘,仍归入会馆。光绪四年,以其地僻远,乃售去,得白金二千两,别购市屋收租息,以佐会馆之用。越数年,复于崇文门西城根购阿克丹侍郎旧宅,为仁钱试馆。光绪庚寅会元夏曾佑、壬辰榜眼吴士鉴,皆寓试馆闻捷音者也。 ○藤花京师杨梅竹斜街蕴和店,旧为梁文庄公故宅,中有藤花厅,昔日文庄游宴地。读海昌祝止堂侍御感赋长古,有“主翁一旦骑箕去,折券千缗他姓据”之句,似文庄薨后即已易主,可想见文庄清节矣。又汪文端公第藤花最盛,今则时晴斋故址无从指识。惟朱竹检讨海波寺街古藤书屋,二百年来屡易主人,而藤花老本故犹存也。 ○京师陶然亭京师陶然亭在黑窑厂南慈悲庵内,康熙间江郎中藻所建,取白香山诗“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之句以名之,又名江亭,士大夫宴集胜地也。曹习庵学士诗“穿荻小车如泛艇,出林高阁当登山”,情景最合。庵内有辽寿昌五年、金天会九年石幢各一。 [book_title]●卷三 ○丁澎谪居轶事吾乡丁飞涛先生澎,又号药园,与仲弟景鸿、季弟潆,皆以诗名,世号三丁。先生成进士,官礼部郎中,时方册立西宫,念无娴典礼者,调入东省,兼主客。主客,即古典属国也。贡使至,必译问主客为谁?廉知先生能诗,以豹皮美玉赂吏人,吏人窃药园诗赆之。归国,长安绅以为荣。以事牵累,谪居塞外。崎岖三千里,邮亭驿壁,读迁客诗大喜,后车妾亦喜,曰:“得非闻中朝赐环诏耶?”曰:“上圣明,赐我游汤沐邑。出关迁客皆才子,此行不患无友。”渡辽海,望长白,诸山上人以鱼为饭粮,尽辄苦饥。河冰合,常不得汲,樵苏不至五日,爨无烟,取芦粟小米和雪啮之。日晡,山鬼遥啼。夜闻扣门声,童子从隙窥之,虎方以尾击户,先生危坐自若。岁尽无钱,磨墨市上书春联,儿童妇女争以钱易书去。居东冈,躬自饭牛,与牧竖同卧起,暇辄为诗,温厚无迁谪态。国子藩公闻其名,礼为上客。凡五载,始得归。见林璐所撰外传。先生诗名,人人知之,此其谪居轶事也。 ○周{澍}逸事周西坪修撰未第时,大司寇励公廷仪延之入幕,以石门逆书案属为勘核。修撰得迹涉株连者二十四人,力请除名。励公意不谓然,修撰曰:“圣主好生,岂嗜多杀,烈风雷雨,必不终朝。”因拟为奏对,而二十四人者竟得免。 后督学陕西,有妄思夤缘私讽家奴通款者,修撰既惩其奴,而悯考生之愚,思曲宥而明儆之。覆试诸生日,设瓷碗公案上,注水满之,召其人捧而掷诸堂下。其人愕然,乃语之曰:“尔惜之乎?尔身之弗惜,而惜此区区者乎?”卒使掷之,复语之曰:“一经败坏,能复全乎?吾与尔犹是也。忘身徇贿,其可乎?”其人免冠谢,涕泣悔罪,遂宥之。 ○石交王礼堂树,隐居北郭,有米南宫癖,收藏奇石甚富,因自号曰石交。选其尤者七十有二,梁山舟侍讲书“七十二峰阁”额以贻之。后又得倪文贞公《石交图》,喜其与己字合,悬之阁中,复摹镌之。今石归余家,庋之峭茜廊,以廊外有臣石,上镌“峭茜”二字,不知何人题也。 ○田居龚蘅圃侍御翔麟,罢归清贫,居张驼园,自号田居,王石谷为作《田居图》。其先,居横河沈氏庾园。园有玉玲珑石,宋宣和花石纲之遗也。道光间,园归沈莲叔拱宸,同治间归周琳粟家勋。石故无恙,余尝徘徊其下。旁有白皮松,亦百年物也。 ○大侠裘信甫南浔庄氏私史之狱,钱塘陆丽京、仁和范文白、海宁查伊璜,皆牵连被逮。丽京弟梯霞,脱身北走,投其从舅氏裘信甫谋申救。信甫,长安大侠也,叹曰:“酷哉此祸!顾前者投牒诉诬,沉阁不上,奈何?”丽京至都,复解浙候鞫,而捕梯霞严。梯霞间道归,自诣狱,父子兄弟仆从妇女百余口相向哭,而裘信甫已阴以实情别白黑输要路,内外无一人知者。比录囚,呼名共二十一家,长刀邀遮,颠踣入市,陆、范、查三家竟获免。及信甫死,梯霞为制服三年,泣语子弟曰:“微舅氏,尔曹皆黄沙白骨也。”世盛称吴六奇脱伊璜于难,而裘信甫事罕有知者。 ○郁氏东啸轩藏书吾杭藏书家,若赵氏小山堂、吴氏绣谷亭、孙氏寿松堂、汪氏振绮堂,海内无不知者。至如乾嘉之间,旧家遗俗,率好储书,而名不显著者尚多。如东城郁氏礼,字佩宣,号潜亭,钱塘诸生。家素封,藏书充刃,潜亭又增益所未备。时小山堂书已星散,所余残帙尚多异本,潜亭悉力购之。所居骆驼桥,去厉征君樊榭山房一里而近,传钞秘册尤夥。征君殁后,其家出所著《辽史拾遗》手稿,要索厚价,久之不售,潜亭以四十金购得之。中间尚缺五十叶,百计求之不得。鲍廷博以文偶步至青云街,见拾字僧肩废纸两臣簏,检视之皆厉氏所弃,征君手录《辽史拾遗》稿本在焉,亟市归授佩宣。棼如乱丝,一一为之整理,闭户两月,缀辑成编,适符所缺之数。藏书之室曰“东啸轩”,轩额为董香光书。庭中古桂二株,相传明万历间所植,交柯接叶,清阴覆檐,室中牙签万轴都成碧色,潜亭晨夕校录于其间。百年以来,沧桑几易,东城郁氏子姓寂寥,里中故老无复有知潜亭其人者。吴中叶鞠裳侍讲《藏书记事诗》载佩宣事颇详。 ○梁履绳玉绳兄弟雍乾间,钱塘梁氏勋阀既显,门才极盛,而以文庄公孙履绳、玉绳弟兄为尤著。 履绳字处素,号庵,于诸经中尤精《左氏传》,尝镌小印,文曰“臣有左传癖”,撰《左通》若干卷,析为六类:曰广传、曰考异、曰补释、曰驳证、曰古音、曰臆说。钱竹汀詹事见之叹服。中年徂谢,未及成书。补释一门三十二卷,采摭繁富,其子祖恩刊行之。 玉绳子曜北,号谏庵,著《史记志疑》三十六卷、《元号略》四卷、《古今人表考》九卷、《志铭广例》二卷、《吕子校补》二卷、《瞥记》七卷、《蜕稿》四卷,总题为《清白士集》。盖谏庵分居塔儿巷,山舟先生书“清白堂”额畀之,因以自号。每一书成,辄就钱竹汀、卢召弓、孙颐谷诸先生商榷,故舛驳绝少。谏庵寄弟处素书云:“后汉襄阳樊氏,显重当时,其子孙虽无名德盛位,世世作书生门户,吾仰之慕之,愿与弟其勉之。”其风尚可想矣。 ○顾光有惠政顾涑园太守光,乾隆戊午举人,以大挑知县宰清丰,有惠政,累擢广州知府,粤督某嫉之,遽引疾归。后五十余年,其邑人有礼天竺大士至杭州者,知公里居无恙,相率三十余人登堂罗拜而去。昔时人情之厚如此!仁和汤典三礼祥,为诗纪其事。诗云:“山鸡爱毛羽,志士重修名,况乃为民牧,毁誉尤易成。清丰有贤宰,吾乡推耆英。忆昔漳卫水,一决连魏城,哀哉城下骨,尚带蛟龙腥,赈恤招流亡,沟壑余零丁。三上河渠书,议格终不行,纪灾泪盈纸,鸿雁同哀鸣。距今五十载,父老来西陵,自言清丰民,我曹皆侯生。侯今喜健在,侯昔何贤能。中有少年子,传闻自父兄,今幸睹侯面,恨未竹马迎。或长跽不起,或稽首阶庭,或起焚炉香,或笑或涕零。何以献我侯,紫枣杂黄橙;何以颂我侯,寿考而康宁。我公前致问,小惠何足称,无端念衰朽,而我愧益增,愿尔为良民,愿不负太平。手摩父老顶,欢爱如孩婴。出门尚回顾,观者填柴荆。允矣古遗爱,亦足验民情。民情有如此,愿共惜贤声。”太守所居在东城河侧,敝屋数楹,颜曰“河干廛”,自称河干先生。 ○于谦不谏易储疑案于忠肃不谏易储事,后人争疑之。相传齐次风侍郎尝宿祠中,梦忠肃告曰:“当日谏易储疏,留中不发,外人无知者。子异日入史馆,当为我表章之。”既而侍郎果直禁廷,与修《明史》,遍检前明档案无之。余姚邵二云先生习闻其语,入馆后留意搜访,最后于通政使署得当时旧册,有大学士于某为太子事一折,具载月日。数百年疑案,至是始定。惜疏稿卒不可得见。按:此事又见阮文达《研经室集》及先大父《养吉斋余录》。 ○东城杂记厉征君《东城杂记》原名《城东杂录》,见《抱经堂文集》跋云:“吾祖居在东里坊,其北则艮山门,其东南则庆春门,于东园最相近,桑甫先生之居在焉。先君子从幼往来,里人有双先生之称。后之人有续录者,亦可以为东里重矣。吾祖居,即所谓数间草堂者也。” ○千字大人颂武林卓珂月人月,崇祯初作《千字大人颂》,错综成章,甚有思理。开章云:“大人御天,君子名世。立千秋基,兴诸夏利。高文起家,建景闰帝。二百余年,我皇陟位。河澄宝出,凤举毛从。虞云两旦,汉日再中。群黎作,列州攸同。”可谓高文典册。篇中:“岳伯分佐,岁星可招。贡珠盈寸,舍矢五扶。投渊洁耳,何伤盛朝。帐染墨迹,帷集书囊。武功称甲,吉运始丁。诚推韩毂,令赏终缨。”语皆警策。枇字云:“郁,尊黄金,膳枇素木。”枇,音匕,义取“祭用素枇也。”杷字云:“姑妇任绩,夫男秉杷。”杷,田器也。 按:卓氏为塘栖望族,明季国初,门才极盛。珂月诗有刊本,他文罕见。渔洋《池北偶谈》载此一节,亟录之。吾乡罗镜泉以智,尝集自来重次千文者凡数十家,珂月作亦列其中,张仲甫先生尝为之跋。兵火以后不可复觏。 ○皋皋鹏鹏家小谷太守清皋、西谷府丞清鹏,为谷人祭酒孪生子。幼时声貌无异,家人几不能辨,以羁角左右别之。祭酒封翁晚年目双瞽,两孙至前,则摸羁角呼之曰:“尔皋皋耶?”“尔鹏鹏耶?”年十七,同入县学。后随祭酒于扬州安定书院,命小谷与兄小酉作鲥鱼诗,小酉句云:“安得万钱供箸下,却逢四月往江南。”小谷诗云:“人情争染脂韦易,世味能消骨鲠难。”祭酒笑曰:“大儿不脱寒俭气,要亦名士风流,八儿乃欲为强项吏耶?”一时传为美谈。 ○张应昌张仲甫舍人应昌,嘉庆庚午举人,以恭缮实录,议叙中书舍人。中岁苦羸疾,不复应礼部试,惟以著述自娱。所著有《春秋属辞辨例编》八十卷、《补正南北史》、《识小录》、《国朝诗铎》、《彝寿轩诗钞》、《烟波渔唱》。同治九年,詹事府詹事夏同善、通政司副使朱智、鸿胪寺卿许庚身奏进《春秋属辞辨例编》,特蒙“耆年好学,甚属可嘉”之谕。老年子姓雕落,招嗣子嗣孙,凭屋菜市桥东,榜其门曰“家传孝友,里近忠清”。盖所居近忠清里,距吾家仅百武耳。晚通禅悦,腰脚转健,年七十余犹步登韬光,为诗纪之。 舍人清贫而性孤介。杭州东城讲舍,薛慰农太守创设,制义外兼课经解诗赋。太守去官,即主讲席,继之者为海盐张铭斋先生。先生殁,里人有言于郡守,欲延舍人主讲者。舍人辞不就,自言年衰耄,经义词章皆荒落,岂足胜讲授之任。顾家无儋石储,其嗣子云斋冫免余劝阿翁勉就此席。余知不可,而云斋固以请。一日从容谒舍人语此事,舍人厉声曰:“儿辈不晓事,即长官延聘,我必坚辞。必强我,当以死拒之。”余敛容叹服。时又有荐会稽李莼客来主讲者,李亦辞不就。后见《越缦堂日记》,言杭州张舍人谋此席甚力,不欲与争,此则传闻失实。舍人介节,余固亲见其事亲闻其语者,不可不为辨之也。 ○龚丽正鞫囚龚ウ斋观察以部曹直枢廷,屏绝华侈,退直辄闭户读书,时人有热官冷做之诮。外简徽州知府。调安庆时,奉特旨搜捕教匪余党,皆有真姓名。安徽州县有缉获解省者,皆令首府亲鞫之。公察知累累桎梏者皆非真教党也,谓诸囚曰:“予当为若辈申教之。”乃寓书大司寇戴简恪公,陈所获逆党冤诬状。戴公答书曰:“此十数人者,皆上书名指拿之人,未可轻纵。”于是诸囚皆弃市。制府百文敏公以获匪案上章胪荐,列公名居首,公驰谒文敏辞官。文敏曰:“尔之来,吾知其为辞保也。然安徽一省,官半登荐剡,岂可独遗首府?若以此去官,尤不可。”公曰:“不去官犹可,若一条血翎子,则断断不敢受也。”文敏曰诺,遂删公名,而心益器公。明年具疏密保,寻擢授苏松太道。同官中以此案升擢赏翎枝者,三年内皆病死。公旋乞归。六十一岁时,患脾泄几濒于危,恍惚见前囚十余人至,呼冤不置,公曰:“尔等之死,由某某辈邀功也,何仇我为?”曰:“某某等均就冥诛矣,公许救我而不救,岂得无憾?”公曰:“余上刑部尚书牍稿故在,余无力救尔等,固吾之憾也!”命家人检原稿焚之,囚遽散去,疾遂瘳。寿七十五岁而终。公子宝琦述其事,且言公七十生朝,儿孙奉觞为寿,公犹举前事为戒云。 ○读书人家魏春松御史成宪,官台谏,以清介闻。尝召见,垂问家世。上曰:“汝读书人家也!”御史因倩人绘图,颜曰“读书人家”,以志恩遇。晚年主讲紫阳书院,课文字外,时时以读书立品为诸生勖。先大父赠诗,有曰:“平生但识忠孝字,为报门生休问奇。” ○曹籀仁和曹柳桥丈籀,初名金籀,字葛民。少工词章,三十后一意治经,尝言治经宜先通小学。生平专精许书,于群经尤致力《春秋》,笃好谷梁家言。年五十,成《春秋钻燧》一书,多用谷梁义。著《说文订讹》稿,尾于兵,所存惟“古文原始”一卷。晚年裒前所已刻书,及乱后所作文字,汇为一编,名曰《籀书》。 道咸间居城东,地饶水竹,近南宋红亭醋库遗址,与里中诸老结红亭诗社。久之,移居皋园之西偏,颜其室曰“市隐草堂”。同治初,徙居盐桥之东贺衙巷,于宅东隙地辟小园,榜曰“卧霞”。先大父戊辰归里,丈与张仲甫、高古民两先生时相过从。余撰杖侍谈,尝呼余为小友。年七十矣,高睨大谈,意气如少年。惟喜谩骂,人多疾之。 岁丁丑,与族侄举人曹鸿藻构讼不胜,著《三世闻见录》,胪列巡抚、布、按、道、府、仁和知县、场大使诸人姓名,分为阳类阴类,加以评骘。盖以阳为君子,阴为小人也。书词拉杂,颇类风狂。于是布政卫公荣光言于抚军梅公启照,请穷治,抚军以属按使升泰。升泰饬仁、钱二县逮之。时丈已病,疽发于背,金丈曰修出为缓颊。翌日而丈遽殁。乃逮刻字匠,尾其版。抚军奏闻,褫候选训导职,以原书咨军机处备案。余时在里中,窃叹诸当事以褊衷而摧抑一文儒,殊无谓,又叹丈以经生耄年,晚而不能以道自守,卒用文字贾祸,为里党所訾,可深惜也。 谭复堂日记尝痛诋之,称为曹老人,谓其实不知学,此又文人相轻之习。丈尝入京师,年五十时,吴县潘文勤师寿以联曰:“代推小学有达人,天假大儒以长日。”语极推重,盖说经治小学,文勤固深佩之也。 ○富阳董氏绝而复续富阳董文恪、文恭父子,为一代名臣。文恭既正揆席,尝图形紫光阁。川陕平,赐骑都尉世职。年七十九,薨于位。睿庙临奠,御制挽诗,中一朕云:“但有诗书贻子侄,绝无货币置庄田。”并命刻诗墓次,以示后人。数传而后,子姓乏绝。文恭孙妇邱安人,茕茕居京邸。同治己巳南归,谒祠墓,稽谱牒,以族孙瑾承殇子继曾。后瑾有末疾,不能备宿卫,其子长龄,是为文恭五世孙,当袭世职。先大父与许信臣中丞,高辛才、濮少霞两观察,请于巡抚杨公疏闻于朝,先臣之门绝而复续。而邱安人力绵宗┙,动合礼意,亦可谓贤矣。 ○铁华吟社族伯父筠轩先生自江西告归,与里中诸老结铁华吟社,起戊寅讫乙酉。湖山踢宕,余亦常侍末坐。社集以湖上为多,因于永赖祠侧遗安室,榜曰“铁华吟社”。先生自为跋云:“昔童参政创西湖八社,凡南北山胜处,悉丽坛坫。吾社乃僻在一隅,隘矣!然柔舻轻舆,惟意所适,举湖山之寥廓幽邃,以供吾侪之啸咏,有日贡其奇而不竭者,是八社广而吾社未尝隘也。同社诸君抗怀往事,有内史今昔之感,谓宜署榜,以诏来兹,于是乎书。光绪十年上巳。” ○王文韶仁和王文勤公入枢府,由吴江汲引,颇为清流所抨击,寻乞养亲归。以滇案降官。服除,即家拜湘抚,擢滇督,再蒙特召,又出督直隶,未几复召入军机。庚子之乱,两宫西狩,文勤怀军机处印,单车追及至怀来,扈从入秦。自是东朝眷倚益降,恩礼优渥。年七十七告归,命驰传归。戊申家居,闻两宫升遐,随班哭临,遂疾笃薨于里第。生平相业无可称述,然当己庚之间东朝意主废立,尝示意文勤,文勤力陈不可;庚子拳匪之讧,亦颇谏诤,几为端王诸人所诬陷,微荣文忠力保全之,亦与袁、许诸公同弃柴市矣。 余尝得文勤日记数十巨册,皆其官京师及鄂、湘时所纪,论人论事皆有识。在鄂臬、湘藩、湘抚任,公余无日不观书者,老辈固不可及。又辛未三月某日日记一则,云:“郭子美军门来晤,近以省亲不先请旨,饬部议处,语次颇自儆畏。因以君父之恩、臣子之分,迎机而善道之。并为言到此地位,惟以忠君敬上,虚己下人,乃为人所不可及,若以勋业日多,兀傲自喜,便使人一览无余矣。渠听之悚然,感佩之情溢于言表。因知其天资过人,本属一时奇杰,再能敛才就范,尤为不世之才。国家御侮需人,所贵有以善全之也。”读此数语,可想见其爱才之笃,待友之诚。 ○徐业钧夫妇余从祖姑母归山阴徐公业钧,字鸿冶,以名孝廉出宰山左,所至多善政。平生笃学嗜古,尤长于诗。从祖姑母字月蕖,善度曲,兼工诗词,闺中酬唱为乐。公试京兆,从祖姑自蜀寄五古一章,公既和之,并以长笺合写寄归。公屡困场屋,尝有《下第过临邛题壁》二绝句曰云云,一自讽,一自解,胸次卓然,吐弃尘俗,宜其卒为良吏也。 ○叶贞甫不就胜保之召叶贞甫丈答友人辞绝胜营谘军书云:新雨乍晴,忻奉手教,得与诸君子赐书,并读一过。窃以为爱之太深,知之转浅;期之太厚,待之转薄。古来士大夫行止去就,视所向之枉直邪正以为断。柳下惠不易介,介之推不言禄,各行其志,良非得已。孟氏说:“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此言可说之大人也;若不可说,则直藐之,并不必有巍巍之见存。《易》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此言不可事之王侯也;若可事,则无损吾志,又何必有高尚之见存?观人观己,惟慎所从。见理欲圆,立品欲方。成心不可有,定识不可无,持躬处世,俯仰乃适。今使孤云出岫,托足便非;小草向荣,屈节以就。斤斤于赵孟之贵贱,即顶上转丹,腰间佩紫,不过朝华夕落,身世浮沤已耳,是何足为荣辱哉! 至所言不能忘情,得无告者过乎!夫以觌面不识之人,有云泥相隔之分,何情之有,何不能忘之有?此中推挽固自有人,然而圣门亦仕季氏,何以费宰独辞,不强以同声之应;宰我欲穷仁者,毕竟从井不可,难罔以非道之端。区区一官,位诚卑矣,而不可卑者,气节;职诚小矣,而不可小者,器识。彼可以势焰熏灼威力制驭者,无他,人惟心目中时时有乌纱在,患得患失,傍徨于寤寐,畏首畏尾,固结其功名,斯可以受风云之叱咤,而以是为雷雨之经纶,仆则不能也。生长儒家,稍知廉耻,之见,决不可移。以故邮檄七至,封泥在完,懵不知其所言何事。 <辶般>伽妇纵穷魔技而来,信天翁自有知命之学。彼而劾我,我不怨之;彼不劾我,我亦不德之。前则句留淇右,祢衡之刺迟通;今将长啸苏门,渊明之腰不折。青毡一片,待贾而沽,未始不可娱菽水,况贫乃士之常!年来抗尘容,走俗状,欲捧毛生之檄,依然范叔之寒,则即屠刀放下,宝山空回,尚可立锥,何愁饿莩?行素居易,此衷夷然。 蒙书来殷殷俯教,此皆爱我期我而劝我者,敢不径遂披沥,畅其所欲言;若泛泛者交,则惟谢之曰‘某不敏,负明公教,自知暴弃,行当待罪泉麓’而已。蛙蚓微吭,鸣不惊人,鸥鹭闲心,伸于知己。统惟鉴察。不具百一。 丈有才名,时胜克斋保方督师河北,欲罗致幕下,胜骄蹇慢士,丈逆知其必败,故坚不就召也。 ○陈善陈扶雅先生善,嘉庆辛酉举人,治经学,为古文辞。十应礼部试,卒以大挑官教谕。晚入汪氏东轩吟社,与先大父相酬唱。其殁也,庄芝阶舍人为之传。先生孙学绳,字砚传,工骈文,为人掌书记。咸丰辛酉,客浙布政使幕,遭寇乱,转徙江北。尝著《两浙庚辛纪》,略言贼陷浙事,与《平浙纪略》及《谈浙》诸书小有异同,然当时在幕中,见闻固较真也。后有自述骈文一首,注云:“先曾大父讳祖蕃,字古欢,著《传信阁诗稿》。先大父讳善,字扶雅,著《研经日记》、《四书古义》、《晋书校勘记》、《两晋疆域考》、《福建通志列传稿》、《损斋文集》。先大母汪,讳玢,字孟文,著《古韵轩诗稿》、《竹闲书诀》。先君子讳锡,字子谅,著《省园诗文集》。”又藏书五千余卷,金石碑拓书画数百种、武进张皋文编修《虞氏易》等稿本十三种。城破,皆尾于火。先生尝从皋文游,以所著《周易虞氏义》九卷、《易氏消息》二卷畀先生。皋文卒,言于太傅仪征相国为刊行之。而先生及其先人著述,今悉不传,良可痛惜。 ○查奕照嘉善查礼斋先生奕照,又号丙塘,自号龙山老樵,初白老人曾孙。少壮奔走四方,为人司章奏,阿敬敏公、百文敏公尤敬礼之。以荐,得淮安府同知。弃官归里,以诗酒自娱,年八十九卒。著《东望望阁诗钞》二十卷、《媵琴馆词钞》一卷,别有《敬业堂诗集注》,惜未刊行。词钞中有“庆春宫”一阕,题云:“余年二十六,客京师,始从高慕陶习琴。嘉庆初,遇武林李玉峰手授十二曲。玉峰,为海内第二手,曲尽指法之妙。盖于今四十年矣,吾乡人今殆无知有李玉峰其人者。” ○黔语与黔阳杂咏先大父官黔久,尝著《黔语》二卷,可继田山姜、张介侯两《黔语》之后。庆坻刊于京师;在蜀以赠陈衡山大令,刻入丛书。光绪癸卯使滇,往来经黔郡县,周览岩洞,谘访人物,证之旧闻,往往而合。顾兵火之后,文献无征,往时郑、莫两家流风余韵无复存者,可为喟息。杨大见心以其尊人雪渔编修手书《黔阳杂咏》五十首卷子示余,读之如理故籍,如赓昔游。诗中所纪黔中掌故,有出于田、张二书之外者,足为后来志乘取资。忆余滇行,两经安顺府,假馆试院,见雪渔所书启秀堂匾、楹帖,尝有诗云:“山城日暮暂投装,墨妙重瞻启秀堂;羡煞故人归隐早,十年清誉满蛮乡。”今读此卷,而雪渔墓有宿草矣。 ○杨文莹杨雪渔编修家遭粤匪之乱,尽室自燔,孑身跳免,转徙至汉口,始得以教授自给。尝馆大冶县易培初大令所。值县试届期,忽一魏姓介易之司会计者求见,雪渔谢之。越日又至,延入书室,则县署所与交易之钱肆主人也。既而促坐,密语曰:“县试在即,某有子某某,前官县试曾列案首,不得入泮。今又将试矣,君为官阅试卷,幸提挈之。县官清正,不敢干,故敢以私请。”雪渔拍案起,曰:“汝视杨某何如人?官清正,我乃不清正耶?”某惶愧走出,君遽告大令。大令立传其人痛斥之,监禁至试毕始释。 雪渔生有自来,其告终之前数日,寝疾作谵语,言有僧徒多人来相迓,频作拱手状。又言前身为某寺僧,名宝光,号普慧。又时时沉吟数语,曰:“曲罢当筵,人生一世,鹤来华表,瞬息千年。”若自挽,若偈语,殆所谓去来了了者欤? 庚子袁太常之丧归杭州,雪渔撰朕语免之曰:“时局艰哉,读三疏洋洋,祸福不可知,尽犬马愚诚而已;男儿死耳,叹孤忠耿耿,是非终有定,问春秋直笔何如?”此事吊免,措辞最难,此联可谓得体。 ○沈伟田归安沈羲民先生伟田,道光丙午举人。咸丰庚申官吴县知县,有惠政。粤匪陷苏州,先生守死不去。贼至,痛斫之,身受十七创,晕绝。一老人救之而苏,掖之出。自投于河者再,苏人多德先生者,又救之,护持至沪,与母夫人重相见。先生精于医,悬壶市中,以供甘旨,自号曰医隐,又曰再生子。其《见母》诗云:“有母六十九,视我伤遍身,痛不在我体,乃在我母心。”其《书愤》诗曰:“此仇不能报,此罪何从赎,搔首问苍天,浩劫何太酷?”其后李文忠公知先生有循声,且以抗贼受刃伤,当时以知县不知下落入告,文忠乃专疏据实以闻,请复原官,补江阴知县。光绪初,母夫人寿九十四,先生六十一矣。母九十七而卒,先生服除不复出,寿亦逾八十。先生乡举后恒寓杭州花园巷,与先君子订交,余垂髫时常见之。光绪丙子谒先生于江阴,见额际项间创痕犹在云。 ○水月老人艮山门外百步塘,有水月庵,水月老人故居也。老人孙姓,名文,字文石,号水月,会稽诸生,隐于杭,榜所居为“梅园”。性恬静,一介不取,间为长短歌词。问其年,尝称九十。发尽秃,人多以僧呼之。沈阳范忠贞公抚浙,尝访之。老人昔从忠贞大父游,时忠贞尚幼,老人抚其顶曰:“是儿当建节吾土,吾犹见之。”至是,忠贞太夫人以告,忠贞遂物色焉,屏驺从往,数与纵谈,捐俸为建百步塘,勒石纪之。时西溪多虎患,老人语忠贞曰:“山头大虫任打,门内大虫休惹。”忠贞迁闽督,老人又言曰:“耳后火发时,须要有主意。”其后忠贞竟死耿难。老人素不喜与世事,及是,人以为前知,争就之。老人益厌恶,避去,不知所终。土人改其居为水月庵,肖老人若僧象,召其徒奉之为香火院。王文贞《池北偶谈》称之为水月和尚,盖当时固误传为僧也。家谷人祭酒尝与黄相圃、姚春漪至其地,皆有诗。逮今百年,无复有知者也。 ○厉鹗墓樊榭征君墓在西溪法华山下王家坞,嘉庆十四年里中诸老葺之,为置墓田,付交芦庵僧常源,为纳粮供祭之用,岁以春秋酹酒浇墓。家祭酒谷人先生撰记,山舟学士书之,蒋蒋村请阮文达公书墓碑,文达有诗记事。征君无嗣,其栗主不知何时供奉于湖墅黄文节祠。道光九年,赵雩门钺、蔡木龛、李西斋堂,与同里诸老,以征君墓在西溪,主宜近,乃移奉交芦庵,以姬人朱氏月上祀其侧。月上主,盖征君手书也。时胡书农学士有文记之。今诸文诗碑石尚存,而栗主经乱尾失。同治间,道州何子贞丈来游交芦庵,乃补书征君及月上二木主,里人奉祀于寺之东偏。松生丁丈,及以奚铁生画《西溪图》卷子及高迈庵、钱松壶、戴文节诸画卷付与僧藏之。光绪间,里人增设征君夫人蒋木主同祀。龛中又增一龛,祀杭堇浦先生及其夫人、二妾。杭、厉同时,又皆无后。溪山胜地,神灵往来,重赖后贤,香火不坠,亦礼所宜也。惟杭先生墓相传在大马山,汪子用丈求之累年,竟不可得。 ○桑孝子祠桑孝子祠在杭城观桥街,有石坊一,祠祀钱塘孝子桑天显。天显字文侯,居大树巷,鬻糍筒为业。性至孝,父病膈,天显合羊脂和粥以进。及父卒,乃抱铛日夜泣,人为绘《桑孝子抱铛图》。殁后,里人私谥曰孝勇。甫先生,孝子子也,雍正间召试,通知性理,赐进士,官工部屯田司主事,荐试博学鸿词。甫子绳球,字夔石,诸生,有《青桐书屋学语》。甫之经营建祠立坊也,集资未成,绳球节啬修脯,积镪盈千,将以成父志。未几病亡,遭去箧,其后里人乃为成之。咸丰间寇乱,祠尾坊存。同治间,里人醵赀重修,岁时奉祀,用资观感。余居里中,每经行坊下,辄肃然起敬。世风日敝,伦纪荡然,亟书之以诏来者。 ○桑调元甫先生幼尝受业于劳余山,及壮益究心宋儒之书,性孤洁。方官水曹,归寓辄反扃其户,以杜杂宾。乞养归,辟余山书屋于东皋别业,著有《论语躬行实践录》。历主大梁、道山、濂溪、历下讲席,执业者咸称桑门弟子。好山水游,日能步行百里,遍陟五岳,自署独往生,又号五岳诗人。所至吟咏成帙,洞庭、嵩山、华山、泰山、衡山、恒山、闽峤诸集,皆纪游之作也。 ○西溪花坞西溪花坞在开化凉亭之左,地极幽邃,修篁古木,不漏日色,中多梵氏居。其可资游憩者:曰六斋、曰在涧庵、曰眠云室、曰九松精舍、曰休庵、曰梅溪庵、曰溪饮庵、曰怡云庵、曰肯庵、曰饮峰庵、曰树雪林,曰白云堆,凡十二处。 ○报恩寺报恩寺,唐元贞间建,在万松岭下,咸淳《临安志》:“报恩院,绍定间御前承应者也。”元至正间筑城,移建大井巷,并入海会寺。成化间仍徙故址,有舞凤轩、万菊轩、铜井诸胜。弘治十年,参政周木改寺为万松书院。僧寂源于万历壬子改建南山杨梅岭下,名报恩庵。见《西湖志》及《武林梵志》。今则问报恩寺已无知之者。惟凤山门外有庵一,屋宇湫陕,缭以土垣。其中地颇平旷,多植桃树,花时绛雪弥望,尝与丹徒戴壶翁携茗具往游焉。 ○黄庭坚祠黄文节公祠在杭城迤北湖墅,旧名青莎里,有村社曰苏家庙,相传其神为山谷,何征君春渚书“黄文节公祠”额榜于门,建清风阁于祠后。按公宦迹未尝至浙,而吾乡社而祀之,故老相传,未知何据?兵火而后,祠亦废矣。 ○永赖祠永赖祠,祀明浙江巡抚庞公,在凤林寺右。祠久废,光绪初,乌程庞芸皋云钅曾捐资重修。祠侧有遗安堂、饮渌轩、云抱水边楼。铁华吟社即附设遗安堂之后。庞公,南海人,嘉靖癸丑进士,治浙行一条鞭法,民德之,为建祠。祠有万历十六年立“侍御庞公遗爱碑”,陈善书。 ○竹素园左文襄公祠为竹素园故址。世宗宪皇帝尝御书“竹素园”匾及七言朕以赐,中多亭馆,其题额曰“湖山春社”,亦旧题。雍正九年总督李卫创建,以祀湖山之神。曰香泉室、曰最景楼、曰临花舫、曰水月亭、曰桃溪深处、曰流觞亭、曰观瀑轩,皆旧名也。辛亥以后祠废。 ○履泰将军丁家山下先茔之左,旧有履泰将军庙。问其缘起,罕有知者。后阅《武林旧事》,西湖三堤路有履泰将军庙,注云:“有天泽井、葛仙翁所植古松。将军钱唐人,姓孙,名显忠,仕吴越时。嘉熙中,赵与欢尹京祷雨有验,奏闻,因敕封天泽侯。” ○岳飞宅《香祖笔记》云:“杭州臬署本宋岳忠武王宅,东偏有王祠;祠后又有一祠,并祀文信国及元伯颜;养济院则祠严嵩为土地,皆不知起于何时。” 按:岳王祠今尚存;文信国祠后移于西湖三台山,见《两浙防护录》;养济院已废。 ○杭州府署土地神杭州府署土地神,相传为苏文忠公,集公诗语为灵签,事涉傅会,然渎公甚矣。京师翰林院衙门,以韩文公为土地神,其不经正相类。先大父诗云:“生前遭远斥,死后辱卑栖,如何磨蝎恨,生死似昌黎。” ○安定学堂葵巷,南宋时名癸巷,不知何时讹化葵。地邻东城,有吴氏旧庐。沈辅之丈映钤自岭南归,得此屋,葺而新之,名曰间园,筑室三楹,颜曰“退一步想”,庭植牡丹数百本,花时宴客,极觞咏之盛。丈殁后,售于官,改为敷文讲庐。时吴左泉工部主讲敷文书院,以万松岭僻远,于此别设讲庐,为诸生担簦负笈就学之所。书院废,胡氏得此屋,改建安定学堂。 ○金衙庄金衙庄,为前明金中丞学曾别业,国初归余杭少司农严公颢亭。司农孝友,以禄不逮养,题所居曰“皋园”,用志皋鱼之痛。地傍城隈,水木明瑟,为城东冠,中有梧月楼、沧浪书屋、跨溪、小太湖、墨琴堂、绿雪轩、夫容城、怡云亭诸胜,乾嘉诸老恒于此游赏。道光初,归章文简相国,后又为严小农河督良所居。咸丰兵火,园尾,树石无恙,吴梅村书“沧浪书屋”匾尚存。同治初,吴晓帆、濮少霞、陆存斋、万篪轩四君购得,榜曰“四间别墅”。未几,鬻于官,改八旗会馆,既改建浙江忠义祠,设采访忠义局。祠侧余地,建前学政张文贞、前布政缪武壮二公祠,又别建张文节公祠。文节直上书房,以寇乱假归省亲,围城中,赋绝命诗自经死。 ○忠清里忠清里,旧名升平巷,北为褚家塘。明正德十五年,巡按浙江监察御史唐凤仪建忠清里坊。时胡世宁起徒中,拜湖广按察之命,凤仪欲为建坊,世宁谢曰:“赖主上宽仁,得免罪戾幸矣,何以坊为?唐有仆射褚公,里人也,当时谏易后,忠莫大焉。我明四川按察佥事王琦、兵部郎中项麒,皆与同里,清望重一时,世宁愿为之执鞭者也。若移树坊之工为三公表世教民,所益良厚。”凤仪感其义,遂为树“忠清里”坊于塘南巷口云。见万历《杭州府志》、姚靖《西湖志》。 ○扬清祠扬清祠,嘉靖间提学孔光奏建,祀王公琦、项公麒。琦以四川按察佥事告归,清介绝俗,枵腹以殁,诸孙贫至为佣。麒官兵部郎中,文学孝友,以疾归,四十余年闭户以终,一子贫赘依人。胡端敏言:“举世尚通达而贱方介,以致二公泯没无闻。”乃请于官,立坊以表章之,而二公之名遂与褚公并传。逮今数百年,屡尾屡建。过其祠者,咸景仰流风不置云。祠有夏寿嵩重建祠碑、同治初仁和知县姚光宇重修祠碑。 ○岳官巷余家居岳官巷,考巷名所自,不得其说。后读汪槐塘沆文集《殳赠君家传》云:“殳氏,于宋建炎间自汴徙家盐官,不知何代复徙省城。相传前明中叶,有孝廉云桥与从弟龙山,并官司训,居贡院东。今所称学官巷,是其旧址。”乃知岳官为学官之讹。殳氏后迁居大方伯里。赠君名涟,字千波。子荃,乾隆己卯举人,官卢氏知县。考嘉靖《仁和县志》,此巷旧名打铁小巷。 ○目耕园忠清里有赵松谷殿成目耕园,具泉石花木之胜,后归沈氏。沈名清藻,字研香,乾隆乙未一甲三名进士,里人皆称为沈探花家。光绪初,归永康应敏斋宝时,疏泉叠石,多莳名花,榜曰“适园”,中有憩莺花馆、豆花疏雨山房诸胜,剑州李榕为之记。 ○西湖诸别业承平时,士大夫于湖上筑别业供游赏者,不可殚纪,如徐文穆清风草庐、翁萝轩白云山房、孙景高宝石山庄、陶篁村泊鸥山庄、钱叔美野鸥庄、朱彦甫长丰山馆、黄霁青小竹林、潘红茶怡绿庄、汪小米水北楼、钱秋岘绿杨村舍、王安伯小辋川,其最著者。兴废不常,至咸丰庚辛之乱,荡然无一存者。光绪间,高白叔舍人筑红栎山庄,地为明戴大有读书处,有且住轩、小仇池室、藏山阁、鸥渡、田田榭、听雪、荦确亭诸额,室宇精洁,朴素无华,骚人黑客每乐宴游于此。 ○杭州诸诗社吾杭自明季张右民与龙门诸子创登楼社,而西湖八社、西泠十子继之。其后有孤山五老会,则汪然明、李太虚、冯云将、张卿子、顾林调也;北门四子,则陆荩思、王仲昭、陆升黉、王丹麓也;鹫山盟十六子,则徐元文、毛驰黄诸人也;南屏吟社,则杭、厉诸人也;湖南诗社,会者凡二十人,兹为最盛。嘉道间,屠琴坞、应叔雅、马秋药、陈树堂、张仲雅诸人有潜园吟社,而汪氏东轩吟社创于海宁吴子律,小米舍人继之,前后百集。舍人刊社诗为《清尊集》。戴简恪寓杭州天后宫,有秋鸿馆诗社,亦骖靳焉。潜园、东轩皆有图。《东轩吟社图》,费晓楼画,今尚存;汪氏《潜园图》,则不可得见。咸同以后,雅集无闻。光绪戊寅,族伯父筠轩先生创铁华吟社,首尾九年。先生殁,而湖山啸咏风流阒寂矣。 ○浙江重宴鹿鸣十五人国朝浙江重宴鹿鸣者:康熙丁卯周天相,丙子吴大炜,甲午万承式,附癸巳恩科钱家,丁酉赵世玉;雍正癸卯陈克镐,己酉吴嗣富;乾隆乙卯附丙辰恩科冯浩,戊午顾光、范崇,乾隆丁卯梁同书,壬午余集、袁枚,乾隆丙午汪农;嘉庆庚午张应昌。张先生以同治庚午重宴鹿鸣,是科考宫为顺德李公文田。李公乡试举主张惕斋兴仁,先生从子也,以门下门生礼来谒。先生有纪恩诗,装作册子,李公署其册首曰“国朝浙榜重宴鹿鸣第十五人”,并系以诗,一时和者甚众,亦乡邦故事也。 ○西湖多遗老西湖山水甲天下,鼎革之际,胜国遗老隐姓名遁迹湖上者尤多。先高祖《杭郡诗辑》无名氏一卷,据夏基《西湖览胜诗选》所载,得二十四人:曰闭户先生、曰河渚生、曰花间散人、曰靠天翁、曰墨憨、曰凫友、曰泊庵、曰漱石翁、曰<束辛>庵、曰渡船翁、曰焦梧生、曰龙井山樵、曰烟水客、曰天容子、曰小林逋、曰竹逸、曰心庵懒叟、曰松窗书史、曰甓庵、曰藤石、曰山泽癯叟、曰拙存生、曰艺园遗老、曰长啸客,是殆月泉吟社之流,不仅膏肓泉石也。 [book_title]●卷四 ○方孝孺后人方正学先生被难时,有魏典史泽者,匿先生幼子于笥中以出,适外家陆氏。时籍禁方甚,不可留,乃变姓名居江阴,缺方字之末笔而为六。幼子名朗,避难时才四岁。至本朝嘉庆间,十四传矣。六承如字赓九,为李申耆先生箸录弟子。《明史》惟云先生二子皆自经,不云更有幼子。六氏谱云:“朗尚有兄曰德宗,避松江,更姓俞。”申耆先生为赓九题正学《读书箴》,详识颠末,必有依据。今浙江候补知县六某,亦其裔也,有小印曰“正学后人”。 ○姚湘姚湘字梦峡,余杭人,明季诸生。明亡,不肯剃发,随金堡飘泊楚、粤。堡以事系狱,出狱后为僧,梦峡不知所终。《船山年谱》云:“湘,附《永历实录》金堡传。”船山有《答姚梦峡秀才见柬之作兼呈道隐黄门》,此诗编入顺治七年庚寅,明桂王永历五年也。 ○毛大瀛先曾王父《小罗浮山馆诗》有《哭毛海客七言长歌》一章,盖知简州殉土寇之难者。海客名大瀛,宝山诸生,善属文,工诗,试辄不利,五十外以荐举得宫。教匪起湖北,蹂躏河南、陕西、四川,大府奏毛随营,以功擢知县,寻知简州。土贼复发,城守逾时,援不至,城陷,骂贼不屈死。著有《戏鸥居丛话》。洪北江尝记其客山东巡抚国泰幕事,则海客固振奇人也。其孙岳生,有文名。 ○张中寅张古虔司马中寅,大兴人,道光十五年举人。咸丰初,以同知候补蜀中。善书,学颜鲁公笔意。先大父尝乞司马书楹帖,余颇珍异之。近得司马之子林所为行述,及《顺天府志。先贤传》,知司马官松潘直隶厅同知,咸丰庚申番夷叛,城破死之,事闻,赠道衔,给世职,于阵亡地方暨原籍建专祠,入国史忠义传。书学平原,忠亦似之,昔人言心画可以见人之性情气节,谅哉! ○朱光缙朱光缙字侣乔,浙江钱塘人,以府同知需次苏州。咸丰十年春,苏垣告警,前署布政使蔡映斗督兵防堵平望,光缙为之副。及贼至,或劝之走,光缙曰:“此固不足以守,然大吏勉吾死守,义不可不死。且城已破,吾母度必死。母死不能救,又不忠于所事,是重吾罪也。”乃率勇丁逆战一昼夜,死者相枕藉,遂挥佩刀刺贼目,因被害。母吴氏、妻戴氏、妾杨氏等,城陷日皆投池死。 ○倪霖成都浙江会馆中,祀浙人宦蜀有政迹者,而以死勤事别立一龛,中有倪公霖死金川之难,吾邑人知之者罕,谨录之。倪霖字雨苍,仁和人,伟姿容,好骑射,性落拓不羁。纳赀为县丞,分发四川,署巴县丞、木洞巡检,补西昌丞,权简州州判。金川军兴,檄调军中,为登春营巡捕官。霖探知降番欺饰状,请移师就大营以壮声威,毋为敌诱。木果木之变,又请由美卧沟间道出攻贼众。谓其卑官好纷呶狂诞,几至窘辱,霖愤叹不已。迨登春营出战,霖荷戈从战死事。具《西昌县志》。 ○曹燮坤仁和曹燮坤,官广西全州知州。咸丰二年夏,洪秀全大股北窜犯全州,燮坤誓死守半月。贼尽锐来攻,援绝城陷。死之。见沈映钤《退庵随笔》。 ○沈耀章沈耀章字凤台,钱塘监生,咸丰十年署云南永川知县。贼攻永川,县无兵,耀章指血书“速救永川”四字,遣人疾驰诣四川重庆镇总兵某乞援。兵久不至,城陷遇害。沈寿榕《玉笙楼集》有《吊沈君诗》。 ○华学本华学本字惺子,仁和诸生。与余杭令某善,招入幕中。军事起,余杭当贼冲,县城防守颇倚之。咸丰辛酉,杭州再陷,学本方里居,挈其妾杨投井。贼猝至,妾先入井死,学本被戕。 ○王台异闻陆文烈公官湖南按察使,与余善,喜剧谈。尝言其官抚宁县学教谕时,江兰生太守槐序方知抚宁县事,议修城,招学官绅士集议。是夕,公梦一人来谒,名剌书“王台”二字。既入见,曰:“今日议修城之江大令,即吾后身也。吾于明季官此,李自成寇边,抚宁城圮不可守,乃具牛酒犒师去。自成一片石败退,复过此,则吾城守已完,力却之,即甲申岁事也。今江令来踵修,吾意良慰。”因书一长联畀公,末有“补前身未了因缘”语,且曰:“吾修城有碑记事,在南门瓮城中。又有生祠,在城隍庙侧。”翌日,公以语江,江色变,良久乃能言。公归,检县志,明末县令有王台。访南门,碑故在。访祠,已倾圮,而故址犹存。因为葺祠宇,书楹朕云:“补前身未了因缘,是幻是真,吾不信也;考我公当年政迹,以享以祀,礼亦宜之。”次日,又梦其人复至,曰:“子疑我晚节之不终乎?我以不从剃发之令,削迹归山阴原籍,终身不复出。”公醒而识之,谓王固抗节完贞者,故历久而神灵不昧如此也。 ○寿富殉节前之书诗庚子京师之变,宗室伯太史寿富殉节,临死作三绝句,为书以寄华瑞安太史学澜。明年,瑞安典试贵州,濒行,以此函归其家人,闽卓观察孝复以付石印传于世。书云:“大事已去,侍国破家亡,万无生理,老前辈如能奔赴行在,敢祈力为表明。侍于此地此时,虽讲西学,并不降敌。家人有不愿死者,尚祈量力照拂;如死,亦听之。外有先人奏疏年谱,及平生著作,并以奉渎,亦祈量力保全之,敢百拜以请。匆匆不及走别,具为至憾。”诗云:“衮衮诸公胆气粗,竟将血气丧鸿图,请看国破家亡后,到底书生是丈夫。曾蒙殊宠对承明,报国无能愧此生,惟有孤魂凝不散,九原夜夜祝中兴。薰莸相杂东林党,党祸牵连竟陆沉,今日海枯看白石,二年重谤不伤心。” ○辛亥三秀才行番禺汪兆镛,己丑举人,东塾弟子也。顷寄示所作《辛亥三秀才行》,曰:辛亥之变,湘潭何性存秀才承鑫,方客粤东某提督所,乱作,遂自经。香山李郇雨秀才泽霖,居邑城南,为童子师,闻变,闭门绝粒,五日死。江阴赵焕文秀才彝鼎,遘难,痛愤不食,三日未殊,手书绝命辞,大旨以朝廷养士三百年,岂容谬倡排满之说。书毕,至三贤庙自经死之。皆一介诸生耳,大节凛凛如此,为赋《辛亥三秀才行》。 油游,幕老记室,白屋村夫子,藐然青青一衿耳,临难谁能责以死,伟哉乃有三义士!何生橐笔细柳营,妖氛忽犯循州城,城亡义不图苟生,碧磷夜照丰湖清。同时李、赵二文学,徒闻贼民之兴大诧愕,蔑弃礼教曷为国,志士岂忘在沟壑,毕命辞成万夫却,绝粒投缳神自若,得此泮池芹藻不寂寞。呜呼!兴亡自古何代无,痛绝旬息海水枯。长白山隶汉版图,东塾著说徵班书,妄辨种族欺瞽愚,大盗移国罪当诛。茫茫天意何为乎?九域从此流毒。三子一瞑翔霄衢,蝉蜕不受滓浊污,愧死印累绶若卿大夫,圣清三百年养士之泽报区区。 ○刘毓昆父子同治乙丑、丙寅间,余随侍太原,治举业,从永清刘西楼先生仲篪讲授。先生癸亥进士,即用知县,发山西。方严耿介,不谐于俗。先大父重其学行,命师事之。先生于论文外,尤以穷理尽性相敦勉。越二年,先生权某县事,余亦侍先大父南归。先生卒以清贫殁于太原。迨余官京师,得见先生后人,恂谨有家法。后阅光绪《顺天府志。先贤传》,乃知先生父讳毓昆,字贡林,号寿山,诸生。天性孝友。母尝得惊悸症,恶闻声,昆每省视,必解屦户外,徐步榻前。有女弟适张氏,婿为父兄所凌虐,乃析居,贡林为购田宅,与己居无异,尝曰:“吾终鲜兄弟,何必异视吾妹!”尝于中夜起,涕泗不止,人问之,则曰:“吾梦二亲,承欢如平时,醒则杳矣。”时年已六十,其孺慕如此。道光十二年大旱,请于知县万侯劝捐赈恤,并首倡捐资,全活甚众。子伯埙,道光乙巳进士。仲篪,亦以孝闻,有父风。按:府志据《永清县志》采录。度修县志时在癸亥前,故未载先生科目也。 ○夏同善夏子松侍郎事继母孝,其女兄弟之同母异母者凡九人,友爱之如一。其已嫁而家贫乏者,皆招使同居,并其姊妹之夫与其戚属皆与焉。家屡空,而食指恒数十人。戚友有就谋者,无少却,急人之急,或辗转称贷以周之。官屡迁而清贫如寒士,往往日止一饭。丁卯,简江苏学政,未行,丁继母忧,奉丧归;又其女兄、子归及二殇女、一老仆之棺,由潞河南下,而戚友及乡人之柩托附其艘同归者凡六家。会贼扰东昌,河路梗,乃改道天津附番舶而南。船价巨,前托之者所出赀皆不足。或劝以婉告其人,使自归其柩。侍郎不可,各为之益价而同归焉。侍郎立朝大节,具见复堂所撰碑铭。此盛德事,当别书之,为乡里后生劝。 侍郎封翁教子严,居恒稍不当,必诃斥。侍郎少有羸疾,官京师时疾几殆,梦封翁诏之曰:“尔福薄,食天家禄几许应即死,勿贪恋也。”既而疾稍瘳。又数年,计所入俸,与梦中封翁所告,已越其数,竟无恙。后复梦如前,且盛责之曰:“勿贪恋,若官至一二品即死矣!”官宫詹,以史馆保案,掌院将以加阁学衔请于朝,力辞乃免。其后擢侍郎,直毓庆宫,以劳悴薨于江苏学政任所,梦中言果验。 ○孙步蟾富阳龙门村孙步蟾,家贫服田,奉母不少懈。年十七,父卒,号恸绝而复苏者三。邻里喻以母在,何遽死,乃力营殡葬,奉母如初。后数岁,母疾剧,医药无效,步蟾奉香北面拜祷于神,圭刂臂肉和药以进。其夕,母梦白衣老人予药丸一食之,觉而药香犹在口颊,病寻愈。又七年,母卒,庐墓三载,哀慕之思至老犹然。同治十年卒,年六十二。 ○谢维藩巴陵谢麟伯前辈事亲孝母。太夫人持家俭,麟伯每出得新物美馔,必市归以献,太夫人辄不悦。后得甘旨,付其所昵之友,使转奉于太夫人,为若其友所饷者然。母怒,必跪母前妮妮作小儿态,且持母两手批己颊,母笑乃已。太夫人待婢媪至仁厚,曰:“彼犹是人也,吾有何德,而使若辈执卑下之役于我?”麟伯,乙卯举于乡。公车北上,过保定,逆旅有客哭甚哀。问之,则黔人访其戚不遇,饿且死。谢悯之,解橐赠以金,又谋诸同行者集赀助焉。麟伯自记前生为衡山某寺僧,尝道经其地,入寺信宿乃去。寺僧赠以念珠,朝夕不去手,虽仓卒酬酢未尝辍也。 ○翁运标兄弟余姚翁瀛,字大环,康熙壬申游广西,道湖湘,喜为诗,舟中日以作诗为事,遇山水佳处,辄登览徘徊不欲去。时或上船顶吟啸,终夕露立。舟子知其癖也,亦不为禁。一日舟次新塘,得句云:“霜浓古寺钟闻处,一点空明透佛灯。”明日手书,钅巢之箧。是夕竟失所在。其家闻信,孀妻稚子痛哭招魂,同行者亦莫知其何由也。至雍正癸卯,子运标成进士,痛不得父遗骸,偕兄运槐操小舟溯洄衡、永间,风号雨泣,行路哀之,争相传说。丁未八月,遇一老人郑海寰者,述其弟海生于康熙三十一年十月七日从败苇中得一尸身,佩小钥,遂同择地瘗于白沙洲,收钥封识,以待其家人。运标兄弟敫然而哭,遣善走者驰至家,出钥证之而合。乃庐其父墓旁三月,启圹扶彗归,仍留形蜕处加以封树。乾隆初,运标官武陵知县,命兄子会典营祠墓前,额曰“永思”,颜其庭曰“启钥”,买田以畀守者。丁卯,运标擢道州知州,过展祠墓,依恋数日乃去。至祁阳,延见父老,缱绻如故旧。祁阳人莫不称为翁孝子云。嘉庆间,族孙元圻为湖南布政使,复修祠宇云。《湖南通志》载其事,而前祁阳知县觉罗卓尔布撰《启钥庭记》,宗涤楼《永州志稿。寓贤传》载其事尤详。 ○许承基钱塘许默斋先生承基,仍世孝友。父序宾,遭亲丧,庐墓终身。默斋弟仲昭,侍母疾股和药,创甚而殇,年才十余岁也。默斋思弟不已,乃绘为《连枝图》,作并肩坐石上喁喁对语状,同时名流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