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上海鳞爪
[book_author]郁慕侠
[book_date]近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学术杂记,笔记,完结
[book_length]126130
[book_dec]《上海鳞爪》所述旧上海滩奇闻轶事约 600 余篇,每篇文字均在五六百字 不等,涉及面极广,轻松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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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引言
余饥驱海上,从清季到今,一刹那已二十五年了。此二十五年所经过的过程中,心所接,目所触,耳所闻,奇奇怪怪,事事物物,也不知其凡几,真是沧海变桑田,华屋成山丘,仿佛近之。偶一追溯,备极感喟。现在只凭脑力记忆,或朋侣述告,或读书所得,一件件、一桩桩,赤裸裸的描写出来。因为没有统系的演述,故名《上海鳞爪》。
先吾而作这种体裁之书,前有梁任公的《外交鳞爪》,后有徐志摩的《巴黎鳞爪》。但是二公底作品,一记坛坫上之琐闻,一述异国的杂碎,与余所作体裁似同,取材则异。盖《上海鳞爪》包括上海全社会的形形色色,虽至一事一物、一人一传,亦尽量地搜求。在大体上,或关掌故,或系人事,或志风土,或记典章,或述秘密,或已往,或现在,都一一写出,与专记一事,和摭拾外国风光者,截然不同。
本书记载各事,偏重于租界方面,因余居于此,食于此,服务于此,租界上的情形,比较的明了一些,是以记载独多。至其它方面,闻见较少,而演述也较稀,不过举一反三,可概其余了。
书的体裁,虽无统系,实则每篇均有子目标出,自首至尾,都告段落。阅者目谓传述固可,秘史亦可,如目谓笔记更无不可。
惟是余心为形役,草草劳人,往往手忙脚乱地仓卒写来,错误阙漏,在所难免。甚愿明了上海社会情形的同志们,加以匡正,则不禁焚香祷之,跤予望之。
中华民国二十二年九月
[book_title]◎上海的人口与贸易额
上海本濒海一县治,三面临海,一面依陆,未辟租界以前,也不过普通一县治。自从清朝道光间,鸦片战争失败后,中国应英国的要求,成立《南京条约》,开放宁波、汕头、福州、厦门、上海五处为通商港口,迄今已近九十年了。最初(即一八五○年)的英租界,沿岸建筑不过五十英尺,界内仅有住宅两处,海关和仓库而已。过了两年,开始建筑住屋、开辟道路和设置码头等工作。起初收入月不过五千元,经过几十年的时间,现在已有惊人的改变。
起始的贸易额,年输入四百三十万两,输出一千○四十万两,两项合计还不到一千五百万两。到了民国十八年,贸易的总额已达九亿九千八百万两。公共租界的收入,也有一千二百四十七万两,支出九百四十四万两。全沪人口数,已超过三百万了。
在许多人口中,当然以中国人为最多,日本人次之。兹据最近调查,各国留沪人口,日本计二万四千一百廿九人(台湾九百○五人,朝鲜四百十二人),英国六千二百廿一人,法国四千五百十九人,美国一千六百○八人,俄国三千四百八十七人,印度一千八百四十二人,葡国一千三百三十三人,还有德国、比国、荷兰、瑞典、土耳其等国人数最少,各约数百人,国别共有四十国之多。
[book_title]◎复杂之社会
上海为通商大埠,中外毕集,人口繁伙,年有增加。据最近调查,全沪人口已达三百数十万。试以如许人口中调查其籍贯,不但全国二十二省均相与偕来,即欧、澳、非、亚各洲人民也俱完备,不过有多少之分别。人种既不同,籍贯又各异,因此一家之左右邻居,向例不相往返,不通红白。甚而一屋之中,同居的虽多至数家(因房价昂贵,一家负担不起,将一室中的余屋分租于人,即俗呼“二房东”、“三房客”之称),也仅点头答礼而不问姓氏者。其复杂与奇特情形,实为内地各处所无,揆诸亲邻善仁之意则相去远了。
[book_title]◎日本在上海经济力之发展
虹口到杨树浦迤逦一带几十里地方,差不多已为日人贸易和居住的势力范围,纺织公司林立鼎峙,如东洋纺、钟纺、东华纺、同兴纺、上海纺等。由杨树浦再上些,便是日本邮船码头,如汇山码头、大阪商船码头、满铁码头等。沿黄浦滨的建筑物,如正金银行、台湾银行、日清汽船公司、三菱三井两株式会社,都是厦屋巍峨,气象万千。还有沪西小沙渡的各纺织厂,也有好几家。
日人的事业,除邮船、绸布、食料、杂物外,以纺织业为最盛,有内外绵、大日本绵、上海纺织、日华纺织、裕丰纺织、丰田纺织、上海制造绢丝等各大工场,织机有一万座以上,占吾国纺织业十分之三,所雇华工共计五万多人。
日本商店,以虹口一带为密集区域,如吴淞路、鸭绿路、西华德路和北四川路之北端,差不多已成了日本街市。
从去年“九·一八”东北事变后,沪商一致起而抵制日货,日本商人大受打击。他们不从根本上觉悟,徒怀恨抗日会,复酿成“一.二八”之惨变,结果又是吾中国人大吃其亏。
[book_title]◎分租房屋之习惯法
年来房租日贵,独租一屋,实匪容易。故每向二房东分租一间或二间者,触目皆是,甚至一幢房屋之中,分租至四、五家或七、八家者,也习以为常。试观街头巷尾,高粘红纸之分租招贴,纵横错杂,阅之目迷,益信分租于人的多。旅沪居民欲在二房东处租屋居住,等到看定房屋后,彼此言明月租若干及何日起租。说定,先付定洋(定洋不限多寡,至少一元,多则二元、四元、十元不等,视租值之厚薄,订定洋之多寡),付给定洋后,二房东即将召租毁去。还有租费,俟迁入后例须一次付清,以预付一个月为限。将来倘彼此不合,可先于租期未满前十日关照二房东或三房客,俾得另张招贴,召致他客。也有三房客已付定洋,尚未迁入,二房东忽不愿租借者,应付还加倍定洋。又彼此退租,一年中惟废历正月、五月、六月、十二月四个月,照例不准退租。苟有特别事故与亲戚关系的,也可随时退租,可作别论。此二房东和三房客相互间之习惯法。
[book_title]◎二房东受累
近来世风浇漓,匪盗日多,为非作恶之徒,往往向二房东租屋一间,作为秘密机关。但一旦事泄捉将官里去,牵涉二房东对簿公庭、调查传唤,已不胜其烦劳。等到案情大白,二房东虽无罪,然已饱吃虚惊不浅。此等无辜受累,实有冤无处告诉,故有二房东者为预防计,乃不粘招贴,转托亲友介绍三房客。盖介绍来者必有根底,且必正式良民,将来可免意外之殃。又二房东瞧看屋人是粗汉一流,无妇女同来,当场即假称此屋业已租去,或故昂其值,以示拒绝不租之意。有屋分租者,亦其难如此。
故有吃过冤枉的二房东,在召租上面加书“无保免进”四字,即指明如无保人拒绝租屋之意,也是一种防患未然之道。华界方面,不论向大房东、二房东租屋,概须具保。迁入之日,更须向公安局户口处报告领照,以免歹人混入。
[book_title]◎挖费与小租
租借房屋,除了缴付租费外,还有两项例外的费用,一曰挖费,二日小租。
譬如某处有座市房,本由某甲开设店铺,已居多年,相安无事。后来因为某乙凯觎他的市房,不问情由,暗暗到经租账房处私下运动,愿出酬劳金若干。一经运动成熟,再由房东名义关照某甲推托收回自用,限期迁让。因租界上租屋的习惯法,房东要收回,房客要退屋,只须一个月前关照,即可双方如愿以偿,故在某甲方面只好忍痛搬迁。至某乙达到目的后,所耗去的运动费,大者数万元,小者数千、数百,概无一定数目,要看乙方需要之殷否与市房位置的如何而后定。此项费用名叫“挖费”。
至“小租”一项,起初向大房东租屋时付给。所称谓“小”者,即别与正当租费之外。一说,此项小租都归经租处职员瓜分,不入大房的腰包,故以“小”字称之。说到数目,也无一定,最少一个月(譬如租费每月五十元,小租也须五十元,余类推),多则三个月、五个月不等。现在小租已成租界上普遍的恶习,无可避免的。如在冷僻地方新造几幢房屋,无人去租赁,由房东登报召租,免去小租的也有,不过这是很少的例外。
[book_title]◎鸽笼式之房屋
全沪人口虽有三百数十万人之多,倘使分析言之,无产阶级的穷小于倒占去了十分之七八。以故关于衣、食、住的“住”字问题,除去有产阶级自己盖造了高楼大厦和欧式洋房外,大多数均租房住宿。如果租赁一幢或两幢房子独家居住,已经是很不多见。大概租了房子,因租费昂贵,力难独居,都自己添加几只搁楼和屋顶房间,然后另召房客分居,俾可在租费上减轻一些负担。故往往只有一幢房子,多有四、五家或七、八家房客同居的。屋窄人稠,闹得乌烟瘴气,也不遑顾及了,原因总为经济的逼迫关系而无可如何之事。其他清洁上、空气上,亦只好马马虎虎。至于卫生和不卫生,都付之不问不闻。
时人称这种屋窄人稠的房子,加了一个尊号道鸽笼式之房屋,可谓形容尽致,感慨同深。但依照目下的时势,地产一天的值钱一天,房租一天的高涨一天,再过几年,要住这种鸽笼式之房屋也有些吃力了。
[book_title]◎三层楼
华界和法租界的弄堂房子,多有建筑三层楼者。惟公共租界的房屋只有店面,可以造三层起到十层、数十层,弄堂房子仍旧以二层为限。因工部局打样间,恐弄堂房子居户众多,易肇火灾,故不肯签出照会,也是防患未然之道。
[book_title]◎公馆马路的骑楼
法租界有一条很长的公馆马路(俗呼“法租界大马路”),东头到黄浦滩,西头到八仙桥,现在沿路新建起的市房,大都筑有骑楼。每逢天雨,人们走在人行道上,一点儿不沾湿衣鞋,因上面有骑楼遮蔽之故。这种骑楼式的市房,只建筑在法租界公馆马路上,其他地方未曾有过,而公共租界也未有此种市房。据说,香港和法国巴黎两处,这种市房早已建筑得很多了。
[book_title]◎半条大马路
东至黄浦滩、西到泥城桥一段之南京路(俗呼“大马路”),从前用水泥铺路,后来都改用赭色香梨木铺砌,所费不资。相传全路经费由入英国籍之犹太人哈同捐助,未知是吗。又南京路一带之房屋地产,大半由哈氏购置,故哈有“半条大马路”之豪誉。
[book_title]◎公共租界之三公园
公共租界之公园,为外人经营的,如黄浦滩(即外白渡桥堍)公园、北四川路底之虹口公园和梵王渡公园(又称兆丰花园)等三处,都饶有亭台楼榭、树林花圃之胜。初辟的时候,吾华人本可不费分文,随意进出,与西人享有同等的权利。后来因有少数不守规则份子发生作践举动,就此不准华人进园,更竖立一牌,大书“华人与犬不准出入”八字。于是吾华人欲游公园,只好望门兴叹,其可耻为何如呢?
嗣后西人方面自己想想也说不过去,另外在里白渡桥堍辟一小小园林,专为华人游览之所。不过这座园林地方很狭小,布置又简单,倘和黄浦滩等三公园比较一下,那就天差地远了。
四年前,经吾国人及纳税会董事等力争,工部局始允一律开放。惟预防作践和补助起见,不论中西游客,每人概取游资铜元十枚,长券每人一元(可得游览一年之利益)。后来不知怎样,每人铜元十枚之游资涨至小洋两角了,而长券仍旧一元,并不增价。
从前禁止华人入园时,日本人也在其内。后来日人战胜俄罗斯,一跃而为头等国家,享受国际上的荣誉,即取消前例,可以自由出入。惟吾居主人翁地位之华人依然与畜类一样,不准进园。此虽过去的耻辱,但偶一想来,犹有余痛。在去年起,又在虹口汇山路辟一汇山公园,以故连原有之三公园,已成为四公园了。
[book_title]◎桥梁之遗迹
当十五年前,英、法租界交界的洋泾浜未填满时代,有桥梁多座,如西新桥咧,东新桥咧,郑家木桥咧,带钩桥咧,三茅阁桥咧,二洋泾桥咧,三洋泾桥咧。自填满以后,行经其间,只见一条平坦广阔爱多亚路,不知此条大路即十五年前的柴船、粪船天天泊入其中,秽水淤塞之洋泾浜呀!还有法租界之八仙桥、太平桥、南洋桥、褚家桥,英租界之三座泥城桥(即中、北、南三桥),自填成马路后,这种桥梁久已荡然无存,行人过此只可想像其遗迹罢了。再有虹口之提篮桥,北京路、浙江路相近的偷鸡桥(一说斗鸡桥),拆除填满,为时尤远。作者在清末到沪,已不见此等桥梁。
[book_title]◎长三与幺二
海上妓院林立,最上等的曰“长三”,如北平之清音小班;次等的曰“幺二”,曰“咸肉”;再次曰“雉妓”,曰“烟妓”。此种名称,凡涉足花丛者都能道之,如询以长三、幺二命名之意义,则又瞠目不能答。兹据熟悉花丛掌故者说,在满清中叶初辟租界设立长三、幺二妓院时,凡游客前往茶会须给资三元,召妓侑觞(即堂唱)每次亦需三元;幺二则比较价廉,每次茶会一元,堂唱二元。此“长三”与“幺二”命名之由来。降及今兹,到长三妓院茶会,久已取消给资之例,每次堂唱也低减至一元,且一般括皮朋友,每逢节边付还堂唱费时,间有减半与之。惟现在之幺二妓院仍旧率循旧章,未见折减。故有“滥污长三板幺二”之沪谚,殆即指此。
[book_title]◎野鸡之释义
海上之三等娼妓,亦犹平津之下处,然一般群众口中不称“下处”,都呼“野鸡”(即雉妓),此与平津不同。按鸡为禽类,在家豢养的曰家鸡,在郊野中自由生活的曰野鸡,毛羽较家鸡尤美丽,性喜翱翔,尝四出觅食,行止靡定。今人称此类娼妓为“野鸡”者,因外表服饰之鲜华,其美相若;而深宵傍晚往往徜徉路旁或往返茶室间,川流不息,厥状很忙,似和在山陬荒僻中天然之野鸡相类。此所以呼三等娼妓为“野鸡”,义即指此。
[book_title]◎娼妓籍贯之不同
海上娟妓籍贯,大别之只有五帮,曰苏帮,曰扬帮,曰粤帮,曰甬帮,曰本地帮。实则仔细观察,差不多各省都有,不过人数有多寡之别了。除国籍外,还有日本艺妓,外国娼妓(外国以俄妓为多)。至各娼寮中,如长三、幺二两处,以苏籍为多;雉妓院和花烟间,以江北帮(即扬帮)为众;咸肉庄、碰和台等,各帮都错杂其间,没有确定的籍贯。
[book_title]◎女校书
从前的高等妓女,除长三外,还有女校书。每晚坐了四人呢轿,到福州路天乐窝、小广寒各书场去弹唱,轿前有灯笼一盏,上列“公务正堂”四字。客人属意该妓时,先点戏如干出,作为问津的先容。她们说,能到书场弹唱的称“女校书”,不弹唱的称“长三”,其实同在一窑子里,有什幺区别呢?近年来这种书场久已闭歇完了,妓女坐轿风气也早已革除了。从前还有一种幼妓,到书寓弹唱时不坐四人轿,由龟奴肩掮疾走,呼喝而过,厥状很为奇观。
[book_title]◎韩庄开一炮
韩庄、台基、咸肉庄这一串名词,都是男女短时间的泄欲场所,故又叫“人肉市场”。至韩庄地点,如英租界之白克路、牛庄路,法租界之杀牛公司、南阳桥等处为最多。
什幺叫“开一炮”呢?就是逛韩庄的人们,到了那里临时看中一人,并不住夜,只为解决一时的****冲动而已。每“炮”需费三元,另外加给小账四角,这是一种普通的办法。倘使你要点中某某明星或某某名姨,那就不在三元之例。此种泄欲又叫“斩一刀”,如用字义来讲,都在可解不可解之间。
[book_title]◎借小房子
男女恋爱到成熟时期,双方感觉着开房间的不经济和不便当,于是去租借一间房子,为实行同居之爱。不过双方是偷偷暗暗的,是不公开的,故名“借小房子”。其实住在上海的朋友大多数为着经济困难,对于住的问题,谁不是只租一楼或一厢?而且将会客间、厨房、卧室、浴室、便室、餐室,大都挤在一间屋子里,虽不卫生,也只好将就将就。这种小而又窄的居室,如系正式眷属,人却不说你“借小房子”了。倘使非正式的结合,无论你怎样阔绰,租了很广大很华丽的洋房,人们虽改口说一声“借小公馆”,而这“小”字到底也不能免掉罢。
[book_title]◎娼门中的术语
说起这个术语,差不多行行都有。什幺叫术语?就是一业中的隐语,在江湖上混饭的,如医卜、星相等更多。他们一举一动,一衣一食,一风一雨,对自己人说话都有隐语,而且叫隐语为“春典”。
妓寮娼门,居然也有隐语。如说嫖客和含苞未放之妓女私通曰“偷开苞”,说嫖客另恋他妓曰“跳槽”,又说“越界筑路”,说嫖客和妓女销魂曰“落水”,说嫖客到生意冷淡之妓院报效曰“烧冷灶”,说一个妓女同时和两个嫖客相好曰“白板对煞”,说妓女倒贴小白脸曰“养小鬼”,说嫖客在娼门中占着便宜曰“吃豆腐”,说妓女之靠山曰“撑头”,说妓女向嫖客假献殷勤曰“灌米汤”,说妓鸨向嫖客额外需索曰“开调夫”,又说“劈斧头”,说妓女之适来月经曰“亲家姆上门”,说嫖客只叫一回堂差曰“丹阳客人”(“丹阳”谐“单洋”,即是说只有一只洋的交易),说嫖客到娼门吃酒碰和曰“做花头”,妓鸨自己说在娼门中混饭曰“吃把势饭”,又说“吃七煞饭”(“把势”的“势”字语含双关。“七煞”者,如饿煞、饱煞、吓煞、忙煞、苦煞、跑煞、气煞)。
[book_title]◎咸水妹
咸水妹是中国人专营外国生意的娼妓。她们既称“咸水妹”,定章很严,只准接外不许接内。每周由卫生处派人检验有无毒征,才许给照营业,如患花柳即勒令入院治疗,以免贻毒外宾,防范很周。公共租界上以虹口之鸭绿路,法租界以磨坊街与典当街,为咸水妹群聚地点。每到薄暮深宵,尝见白衣白冠之水兵在该处蹀躞徘徊,意有所属,而她们亦浪声秽语,媚眼横飞,以施其勾搭手段。
至“咸水妹”三字的意义,因为香港初开埠时候,外国人渐渐来的多了,要寻妓女也没有。为什幺呢?因为他们相貌和吾们两样,那时大家都未曾看惯,看见他那种异相没有一个不害怕的,那些妓女谁敢近它?只有香港海面上那些摇舢板的女子,她们渡外国人上下轮船,先看惯了,言语也慢慢地通了,外国人和她们调笑起来,她们自后就以此为业。香港是一个海岛,海水是咸的,她们都在海面做生意,所以叫她做“咸水妹”,以后便成了接洋人的妓女之通称。这个“妹”字,是广东俗语女子未曾出嫁之意。
[book_title]◎轿饭票之三变
轿饭票是娼门中给与客人的一种车费。当那民初时代,做主人的到妓院中去请客,末了,自己拿着一叠局票、一枝破笔,遍询客人的车夫叫什幺名字,边问边写。如车夫叫阿金,局票上先写“阿金”二字,接下去再画二个圆圈,暗示二百之数,旁边写主人的姓字和月日,再将写好各票一一留入底纸,然后发给客人,转发他的车夫,这就是轿饭票。到了领取时候,须将底纸对过,以防杜造冒领。每张价值虽只二百文,而手续也很繁杂。后因主人和娼门方面都觉着不便利,就此取消这种制度,由妓院自制铜牌,式样各别,有花篮的、桃子的,也有古瓶的,四面镌有花纹,中镌妓名,很觉精致。如得铜牌一块,可往发牌子的妓院换钱二百。后来客人因着铜牌好玩,大家都留藏起来,作为种玩物。于是娼门中发出的多,收回的少。每逢花头,不够分发,于是月月需添制铜牌,比较从前从局票代替更觉麻烦。正在为难当口,有妓院左近的烟纸店老板,乘机印好一种轿饭票,形式比现下的辅币券略大些。而妓院预先去买,更有折扣。如五十张计钱十千文,可打九五或九三付款。此票有两种便利,妓院趸购,可得折扣之益,并且免除付钱之劳,因车夫得票后,按照票上刊印店号,直接自往兑换,以故十几年以来,流行这个制度直到现在了,从局票书写到烟纸店发行,已是一变三变,小小的一张轿饭票,已有如许的变化。
再说烟纸店方面的利益,(一)贪图趸进零出;(二)发出去的票子,到了后来只有少不会多,这就是它们唯一的希望。倘无油水可揩,烟纸店老板不是呆虫,那肯化了印刷费去巴结娼家呢?
[book_title]◎流动的卖唱
卖唱这个生意,大而言之,像那舞台上的新旧艺员、群芳会上的妓女和说书弹唱及一切杂耍小调等等;小而言之,如露天舞台上的角色、走弄堂的男女和跑馆子的歌女,都是以卖唱为生活。他们的总诀,只有一句道“吃开口饭”。
现在且说跑酒莱馆、旅馆的歌女们,全沪计之也有一二百人。歌女的年龄都在十二、三到十七、八,她们的身世,大率由假父假母价卖而来的养女,教会歌唱后即天天从事跑唱,以其所得代价养赡她的假父母。歌女出来,也穿了一身花花绿绿的摩登衣服,搽了脂、抹了粉,后面跟随琴师一人。到达酒菜馆房间时,瞧见客座有人在内聚饮或谈话,她即搴帘而入,不召自至,手持一白布折子,满列平剧剧名,嬲人点戏,每出二角。倘客不允,她必再三歪缠,必坚拒之才悻悻而去。此种跑馆子、跑旅馆的卖唱歌女,发现迄今,也有七、八年的历史了。
[book_title]◎点大蜡烛
长三娼寮的小先生(即幼妓)如第一次经嫖客梳栊,她们却郑重其事,那天晚上必嬲嫖客点了大蜡烛,雇了一班乐工吹吹唱唱,以作破瓜的盛大纪念。点大蜡烛的顽意,在妓家视之都目为很庄重的典礼。
还有一种迷信嫖客,如今夜梳栊了小先生,点了大蜡烛,撞了红,必可生意兴隆,大发其财。故很有在那商业场中触了霉头失败回来的商人,都要到娼寮中去点一次大蜡烛,缠头虽巨,千金不惜。但是娼寮中的真正小先生很少,都以尖先生混充(称未经人道之幼妓实则早已破瓜的,叫“尖先生”),狡黠的鸨母施用人工来救济,能使尖先生变了小先生。而嫖客和尖先生梳栊,一样地可以流丹盈滴,似不胜其葳蕤者,其实已中其计,而瘟生嫖客,却在昏昏沉沉中巳堕其术而不知不觉了。
[book_title]◎老、少
“老爷”、“少爷”的称呼,应该随帝制以俱去,但是积习相沿,牢不可破。中华民国虽成立了二十多年,这个挟着帝制臭味的“老爷”、“少爷”,依然常常可以听得到这种称呼。
不过娼寮中叫起“老爷”、“少爷”来,早已删除了“爷”字。譬如你是姓张的,她们叫你一声“张老”,你如姓李的,叫你一声“李少”。至于老、少的分别,看你的年龄而定,如果年老一点称“老”,年轻一点称“少”。
倘使姓苏的老头儿去逛窑子,她们叫起你“苏老”来,试问你答应不答应?如果答应下去,你已自承为梁上君子了,因为沪谚呼窃贼为“苏老码子”。或者有一年轻人姓傅,他们叫你“傅少”,“傅少”两字又和“火烧”谐音,“火烧火烧”,你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倒是一个怪有趣的问题。
一说娼门中称“某老”、“某少”而不称“老爷”、“少爷”,是她们一种不愿意称“爷”的表示。又说特为缩去“爷”字,以示其亲热。
[book_title]◎公务正堂
三十年前,作者犹在童年,随先君来沪公干,瞧见妓女出堂唱和上书场(彼时书场之风气很盛,如福州路一带的天乐窝、小广寒等,都为妓女弹唱之地)的当口,倘使她是浑倌人(即已破瓜之妓女),必用青呢四人小轿舁之飞行。桥前一个龟奴,拿着灯笼一盏吆喝而过,灯上粘着四个红字,大书特书曰“公务正堂”。
按清代官制,起码七品知县才可称一声“正堂”,典史和县丞只称“左右两堂”,故佐杂班子呼知县须尊称一声“堂翁”,就是此意。而彼时之妓女竟敢僭称“正堂”,不但咄咄怪事,而且胆大妄为。况出堂唱和上书场都是淫业一类,如称“淫务”还算合理,她们偏不称“淫务”而称“公务”,又为名实不符。岂妓女卖淫,也是一种正当的公务吗?
[book_title]◎征歌
在欢乐场中应酬,欲召妓女来侑酒,名唤“叫堂唱”(平津地方称“叫条子”)。不论生张熟魏,局费一概暂欠,不须现付,不若北平、天津之当场付给,概不挂账。此指苏帮、本帮娼寮而言,倘召粤妓侑酒,局费也如平津一样一律现开销,每局二元至一元,随客付给,并不计较。
北四川路一带的广东菜馆,每室中都挂有粤妓花名牌一块,上书“粤花一览”,下书妓名,客可按图索骥,书条叫唤。菜馆中的局票与其他菜馆也微有不同,上首冠有“征歌”两字。粤妓出局侑酒多自弹自唱,故侍女必挟一洋琴(或胡琴)随来,其用乌师操弦的很不多见,非如苏妓出局歌唱必雇乌师担任操弦之职。
[book_title]◎野鸡拉夫
军队中每逢开拔当口,常有拉夫举动,不料马路上鬻淫之野鸡也有拉夫的丑事。如公共租界之劳合路、贵州路、浙江路、大马路先施公司后面、三马路中法药房门口、法租界之东新桥、东西两自来火街和八仙桥、褚家桥,都是野鸡站立的大本营,瞧见男子单独行过,不论老的少的、漂亮的蹩脚的,她们都要上来拉扯。如看你诚实一点而不愿被拉者,她们立刻召集了四五人或七八人蜂拥而来,拉头拽脚的架你进去,任凭你力大如牛,到此也没法摆脱。进去之后,如意志坚决,不愿销魂,起码要牺牲小洋二毛才放你走出,她们的术语叫“接财神”。
她们的工作或在傍晚或在深夜最为努力,更有在青天白日也会拉扯起来。这副凶如虎狼的状态,实在可恨可怜。因为她们受了环境的支配、生活的逼迫,不得已而出此。缘情度理,岂不既可恨而又可怜吗?
去年春间,英、法两租界警务处特派出许多警捕和便衣侦探,又备了一辆黑色警备汽车,驰往野鸡的丛集地方,一个一个的捉到巡捕房去,或拘或罚,以示惩儆。经过了几次捕房捕捉之后,现在已不敢在马路上明目张胆地拉夫了。
到了今年禁令稍弛,她们又鬼鬼祟祟地站出来,做她的拉夫工作,而在冷僻地方又猖狂如旧。唉!孰令致之而至于此?真是予欲无言。
[book_title]◎露天通事
二十年前的露天通事,人数很多,生意也很好。究竟露天通事是怎样一种生意呢?就是外国人到城内南市去游玩或购买东西,他们作毛遂自荐,担任向导和翻译,末了,或在购物店铺中拿取回佣,或由外国人给与酬金。他们无固定的地点,只在南市各口跑来跑去,瞧见外国人进来了就上前去兜搭,自告奋勇担任舌人职务,此“露天通事”之所以得名。从前依此为生的也有二百多人,现下这项生意已大不如前。因为近来的外国人大都精通沪语,进城游玩和购买东西一概直接交谈,无须舌人,故此业露天通事的人数也就大减特减了。
[book_title]◎东洋女堂倌
现在的日本自命为一等强国了,不过五十年前(即清季同末光初),他们的卖淫妇女却是遍地皆有,最多之处在那虹口一带。彼时有所谓“东洋茶馆”者,雇用一班年轻浪妇充女堂倌,斟茶、抹桌等一切执役都是女堂倌担任。茶客趋往品茗,可随意调笑和摸索,她们不但不怒,反曲意奉迎,唯恐不周。因此吾国的裙屐青年、善摘野花者,莫不趋之若鹜。倘欲真个销魂,只须给她大洋二、三元,即可达到泄欲目的。
后来伊藤博文来沪,侦知东洋茶馆的内幕,以为此种堂而皇之的丑业大坍东洋人之台,于是就下令收歇,不准开设。现在东洋茶馆虽久已收歇了,惟东洋妓馆迄今在虹口区城内高张艳帜的仍旧很多。
青莲阁茶室前年迁移至福州路、浙江路转角时候,登载广告说,雇用东洋女堂倌招待茶客。后因彼此条件不合,此议作罢,故未实现。今附记于此。
[book_title]◎包车野鸡
在十年以前,每到深夜时候,南京路上常有一种姿色美丽、衣服入时的雉妓,坐了一辆簇新的包车,在路边缓缓而行。她在车上更不断地左顾右盼,媚眼横飞,遇有贾大夫辈偶然向她行一注目礼,就满面笑容的搭讪上来,拉车的车夫也会贼忒嘻嘻的对着你扮鬼脸。她知道生意来了,轻轻地操着苏白说道:“阿要到倪屋里去(读若起)坐坐。”你只要稍为颠一颠头,车夫就掉转车头,拉回鸡巢,你也就可做她的入幕之宾。至于夜度资、茶会费,比较在沿路乱拉行人的雉妓要昂贵一点,因为她们是“包车野鸡”呀。南京路西头的德裕里和白克路的珊家园,都是这种娼妓的集中地。
[book_title]◎烟、赌、娼
上海的社会,物质上是文明极了,其实是烟、赌、娼三项结合之社会。试悉心体察之,处处有烟、赌、娼的成分在内,虽不能谓为全上海如是,至少限度也有八分以下七分以上,事实如此,并非苛论。第一是鸦片烟,迭经政府机关、地方团体一再严禁,一再呼号,而私运、私贩、私吸三项,竟随地皆有,无时无之。因此已戒者复思吸食,未吸者相率成瘾。一班青年男女竟视为正当的消遣、唯一的娱乐,短榻横陈,快乐逍遥。但是如此快乐,恐不久的将来即坠入魔道,永沦地狱,其苦楚正自无穷。惟沉溺者烟迷正浓,那肯立即回头,彻底觉悟?岂不可叹!
第二是赌,麻雀、挖花、扑克三者,已成为公开的娱乐品;牌九、摇滩、轮盘、花会以及一切的一切,为秘密之赌博。试观全沪三百余万人口中,除小孩童稚外,至少限度约有半数嗜赌,赌之浸淫于社会,广矣深矣!大赌窑中呼卢喝雉,一拂数万金、数千元姑不具论外,商家居户亦视麻雀、挖花为唯一之消遣。吾人行经街头巷中,常耳闻劈拍叫嚣之声浪,可以证实余言之非虚。此类消遣偶一为之,虽无大害,但恐一经沉溺,即有废时耗财之虞。但如此普遍的恶习俗,欲图挽救,更非日夕之力可能奏效。至大赌窟之倾人钱财、耗人家业、败人节操者,其害更不可胜言了。
第三是娼。说到海上娼妓,更属遍地皆是。又有公娼、私娼之别,公娼者,包括长三、幺二、雉妓、咸肉庄、烟妓等一切,都纳有捐税,公开卖性,肆无忌惮;私娼包括明星、淌白、碰和台、半开门等一切,即不纳捐税之谓。至全沪公、私娼之总数,未尝加以精密调查,无法为之统计,然约略计算,当在十万人以上。以如是众多之娼妓,日惟营营扰扰,施行其勾魂摄魄、狐媚惑人之手段,而贻害于血气未定的青年(或非青年),遂不可收拾了。试看沪人患有梅毒隐病的,前据某医生报告,百人中竟达三十人左右,其数目殊堪惊人。
除女性之公、私娼妓外,还有男妓混迹社会,以营其丑业(如钟雪琴、罗美人之类)。一般欲尝异味之同性嫖客乃趋之若骛。据说男娼亦出堂差,亦可碰和、吃酒、住夜。不过当局禁令森严,故皆秘密经营,不敢公然开张。
[book_title]◎神秘的朝会
开店铺的老板娘和人家雇用的女仆,有了心爱的恋人,因晚上不便幽会,往往在早晨七八点钟的时候,推说购买菜蔬,私往旅馆,和其爱人相会以偿其肉欲,也数见不鲜。某日清晨,作者到满庭坊某旅社访友,走上楼来,瞧见多数房间双扉紧闭,门外摆了一只空篮、一管小秤。作者睹状大异,岂老板娘买小菜买到客栈里来吗?客栈岂改作小菜场吗?询问茶役,役微笑不语。后来碰见了一位熟识侍者说道,他俩是“朝会”,又名“赶早市”。作者才恍然大悟,不过他们的所谓“朝会”和军队中的例行朝会,其旨趣当然是截然不相同呢。
[book_title]◎茶房媒
人们行经爱多亚路一带小客栈门前,常有一班茶房趋前低声说道:“喂!先生,阿要进来开个房间白相相,刚有一位初次出来括括叫的好姑娘,好玩得很。倘使看不中意,分文不要。请进来罢!喂!”在你背后亦步亦趋,刺刺不休,必要跟随许多路。如果你始终抱定不睬主义,他才垂头丧气而去。这是一种什幺顽意呢?就是他们拉皮条的副业。因为他在旅馆里执役薪水很少,全靠这种手段寻些外快,看见路过的人,无异财神爷爷光临,那有不竭全力来做媒呢?呵呵!
还有各旅馆中的茶房,大都兼任临时月老的责任。客人到旅馆里去开房间,瞧你不带眷属,是个单身汉,他们就会撺掇你叫一个姑娘来顽顽。等到撮合成功,他们即在夜度资上得着一些扣头利益(扣头或三七,或二八,都无一定的),这也是一种茶房媒。
[book_title]◎淌排、咸肉
“淌排”与“咸肉”同为卖性妇女,有什幺分别呢?因为“咸肉”是上庄(咸肉庄)去交易,“淌排”是随地撩人去苟合,名称虽异,实际则同。庄上花中,虽打扮得花枝招展,骚媚人骨,不免总带些“咸肉臭”(臭作毒字解)。
“淌排”者,如大河中的木排,淌来淌去,急色儿可随意去撩拨,很易落水(即两性接触之意)。至苟合地点,都借旅馆为泄欲之场,也有到他家里去狎玩,不过事实上是很少的。庄上的“咸肉”大都执有花捐照会,马路上和游戏场的“淌货”乃系私自鬻淫,此又两不相同的地方。
[book_title]◎女招待
从前福州路神仙世界开幕时候,他们因为要吸引游客起见,特地雇用女招待(即女茶房)招呼游客。以后各游戏场,如乐园、天韵楼、小世界、新世界、新新花园等,瞧见“神仙”生意兴隆,也都辞退男堂倌,一律改雇女招待了。
不过女招待风行以后,而吃醋捻酸、轧姘打架的风流艳闻就此不断地发生着。各报社会新闻栏里,就加添了这一类的许多新闻。
[book_title]◎女职员
十几年前,商店中雇用女职员,只有福州路一家女子植权公司完全是女性充店员,现在这家公司已经关闭多年。后来性博士张竞生所开之美的书店也雇用一班年轻貌美、丰姿绰约的女性为伙友。到了目下,商号中雇用女职员的潮流已风起浪涌,如先施、永安、新新三大公司现都雇用女职员,以代男性,也有和男店员同柜的。其他如各银行、各公司的书记和打字,尤以女性为多。华人创办之南市公共汽车,售票人概用女子充任,至南京路之女子商业银行,顾名思义,当然以女子充行员了。
[book_title]◎如此按摩
按摩院也是现在一种最流行的新事业。她们的广告说什幺药水摩擦、电气摩擦,又什幺健魄爽神、去风除湿,实则一究其内幕,完全是变相的娼寮罢了。按摩院的地点,以老靶子路、霞飞路两处最多,北四川路和爱多亚路也有。又分土耳其派、俄国派、巴黎派、中国派等几种,中西混合的也有。她们按摩虽分两种,一为清,一为浊,清的只有摩擦,浊的即可销魂。但是她们对待主顾,都从“浊”字上面用功夫。
每次按摩费正项不过二三元,然却有种种开销(如药水费、电气费、草纸费,以及一切小账),必溢出十元以外,还不能厌其所欲。结果必至既耗钱,又伤神,倒是在意料之中呢。
唉!她们所说的“健魄爽神”、“去风除湿”,可以改作“落魄失神”、“追风获湿”,却还名副其实。
也有几家专门在按摩上用功夫,禁止其他胡干的,未始没有,不过是少数而已。
[book_title]◎女学生的丑业
海上的咸肉庄现在已其多如鲫。“庄上花”(说来好听些的叫“庄上花”,不好听的就是“臭咸肉”)的来历,有姨太太,有尼姑、女伶,有野鸡、淌白,有甚幺明星、皇后,除此之外,还有真正道地、矜贵非凡的女学生。女学生是未来的英雌,和主人婆自命,今也降格而入庄求沽,岂非笑谈吗?实则一经说穿,也很平常。原来在大学校里求学的女学生,她家庭的供给,每月多则数百块,少则数十元,在理足供她的生活,可是为了奢侈和浪费起见,实在不够需用,不得不寻些外快生意做做,于是就牺牲了皮肉去博取金钱,这就是她们读书之外的一种丑业。唉!文明越进步,都市越繁华,女子的人格与贞操问题,早已堕落到万丈深渊不可救药了。
此是一种传来的风说,是否如此也不能证实。不过海上淫风夙炽,社会黑暗,以意度之,或有少数堕落之女学生浪干胡为,也不能完全说无。但愿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那真是学界的万幸了。
还有一种卖淫妇,她们故意仿效女学生的服装,冒名卖淫的也很多。
[book_title]◎跳舞、歌舞
跳舞风尚盛于西欧,据说是男女交际上所必需,又为两性间结合的媒介,法国巴黎此风特盛。后来传至沪上,一般专学时髦的男女青年都趋之若骛。五、六年前的各游戏场、各大旅馆,都另辟跳舞场,供给摩登青年的需要,更雇了中、西舞女以应市,欧式音乐以娱耳。跳舞的名目很多,有却尔斯登舞、华尔士舞、勃罗丝舞、探戈舞、狐步舞……等。彼时此风最盛,每天晚上,各舞场中莫不舞侣济济,宣告客满。
更有投机家应时而兴,纷纷开设了什幺跳舞学校、跳舞养成所、跳舞师范等,专教要学时髦、不懂舞术的青年们。到了目下,此跳而且舞之风已不及从前的发达了。
上面所述的跳舞是哑口的、不会唱的。后来又有一位人称艺术大家黎锦晖先生发明了“歌舞”的调调儿,边舞边唱。又编撰几只《毛毛雨》、《妹妹吾爱你》、《哥哥吾爱他》等使人麻醉的歌曲,一时靡靡之音相习成风,而好学时髦、好出风头的几只女学校,特地聘好了歌舞教师,教导女学生专心练习,逢到开什幺纪念会、什幺筹款会,必大表演而特表演。那时的风气,几有“无女不歌,无生不舞”之概。
同时黎先生深庆吾道大行,不胜愉快,又在爱多亚路创办一只歌舞学校,招收年青貌美、善于作态的女子,教以“歌舞艺术”。并且他是竭力主张女子的肉体宜完全表露于外,他又说裸舞为西欧各国风行已久之艺术,非吾黎某所独创。于是女子登场歌舞,只穿了一双皮鞋,其他上身下体、两手两脚、小腿大膀,一概显露。等到民十七,才由市党部议决令饬禁止,黎先生才垂头丧气,掩旗息鼓,挟了爱女爱徒远走南洋,以出卖其“歌舞的艺术”了。
近来流行的梅花歌舞团、桃花歌舞团、联美歌舞团以及一切歌舞团体,到处献节,提倡肉感,大得一部份观众的欢迎。惟是饮水思源,不得不首推黎先生的提倡首功呢!
[book_title]◎神秘的北四川路
南自四川路桥,北至靶子场,一条很长很阔的北四川路,近年来市面兴旺,日增月盛,已有“第二南京路”(即公共租界大马路)之誉。又因此路除各种正当商业外,关于堕落一门的娼寮、赌窟、按摩院和一切不可思议的勾当,也都汇集在此,故又有“神秘的北四川路”之称。
邮政总局、各银行、各书局、各信托公司、各大药房、各百货商店,都属正当商业。还有膳宿方面的大旅社、菜酒馆、西餐馆、宵夜店、点心店,也很多很多。这几种商店间有通宵营业,夜不闭户,其热闹状况可见一斑。再有娱乐方面,有电影、粤剧、平剧、跳舞,统计起来也有多家。
堕落一门的妓馆,分粤妓、日妓、俄妓、秘密卖淫和专接外国嫖客的咸水妹。赌窟有花会总机关(现闻已迁)、铜宝台、轮盘牌九,而新发明的按摩院也有数家。形形色色,可说已集其大成,足够荡子、淫娃徘徊其间,快活逍遥了。
最近闻有某菜馆中发明一种“行乐和菜”,专为浪子销魂而设。地点即在某菜馆中,外观如日本料理,湘帘低垂,音乐悠扬,加之菜香酒冽,闻之触鼻。虽只一间小小雅室,不料其中竟如桃花源之别有天地。座分普通、特别二种,光顾宾客人数不拘,惟特别室起码四人,可吃正式的酒菜,还可雀叙,作通宵的流连。醉饱以后,即有骚媚入骨的艳装少妇来作荐枕之举,代价虽贵,仍旧宾客如云,户限为穿。如此神秘,真神秘极了,诚不愧是一条“神秘的北四川路”!
[book_title]◎虹口赌场
从前海上赌窟的范围最广和输赢最大的,要算虹口赌场为第一,地点在华、租交界之香烟桥相近。凡具盘龙癖和外埠慕名而来的都趋之若骛,每天的输赢总有好几万块。场里赌具,只有摇摊一种(即用四颗骨骰摇出进门、出门、青龙、白虎)。民国以后,此项赌场渐归冷淡,现在久已销声匿迹了。
当时一班赌客,盛称虹口赌场很为公正,毫无弊病,并且赢了大数目,他们用马车、汽车将款派人送到,丝毫不少。但究竟怎样,可惜作者到沪已迟,没有实地去调查,也不能证明其实况。
[book_title]◎撒尿菩萨
菩萨老爷是非常尊严的神道,怎么菩萨头上加上了“撒尿”两字呢,岂不大失敬而亵渎菩萨么?不过事实是怎样的?
小东门外洋行街口,有一座墙壁上的庙宇(即嵌墙庙),中间供了一尊菩萨。那庙宇的芳邻,确是一只尿坑,每天小便的人,进进出出,不知其数。这位菩萨的香烟却很旺盛,一天到夜红烛齐燃,香烟缭绕,善男信女恭往拈香叩头,很多很多。不过邻近的小便生意太好,因之臭气和香气氤氲夹杂,经过其地,尝闻得一种又臭又香的异味罢了。
据说这位菩萨生前是一位嫖客,缠头一掷万金不惜,到了后来金尽衣敝,无颜回家,就在这里悬梁而死。死后,得过他金钱的诸娼妓追念菩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无悲悼,共同替他在墙角落里嵌造一只壁庙,以作纪念。现在一般时髦红倌人,每逢朔望,齐来烧香,她们说烧过了香,淫业必好。更有下等娼妓,倘使一天接不到嫖客,明天就来焚香默祷,说也奇怪,祷祝回去,嫖客就来上门。以故这位撒尿菩萨的香烟,迄今仍然生意兴隆,没有衰兆。
[book_title]◎同性恋爱
男女相悦,名曰恋爱,恋爱到发生皮肉关系,已至恋爱终点。还有男和男、女和女之间也有发生恋爱者,两男相处名谓“鸡奸”,两女相处名谓“磨镜子”。这种事件,每年在报上社会新闻里可以常常瞧见的。不过男女相悦事很平常,男和男、女和女之间也有同性恋爱的发生,一言以断之,就是****上的变态罢了。
有人说:“沪市淫风炽盛,以致发生性的变态,若在内地,终可少见。”吾说,“龙阳君”、“断袖癖”古来已有,也不能独责上海一隅,不过比较上这类事件多些而已。
还有清季到民初时候,北方“玩相公”、“狎小旦”的风气盛极一时。玩者说道是独辟蹊径,迎者也自承谓一种丑业。去年沪上有男妓钟雪琴、罗美人辈,就是北方的相公一流。但是这个不能称谓同性恋爱,只好称一声嫖兴所至,随便玩玩。租界当局因男妓有碍风化,早已严令禁止,故他们也不敢公然营业,大都如私娼般的暗中勾引兜搭。
上面说过,女和女相处名谓“磨镜子”。这个玩意,据说都发生在娼门之间,况一经接触,双方醋意很浓,就不许旁人染指,并不许谈恋说爱。她的面色必青白,她的眼睛必深陷,善观气色者一瞧就可以知道她们的所作所为。总之,也是一种性的变态。
[book_title]◎花会狂
花会之害虽尽人皆知,但是知虽知了,陷溺者仍然触目皆是。此什幺缘故?因为侥幸之心和贪得之念已成为普通的弊病,此所以到了现在,依然如狂潮般的泛滥而不可收拾了。
其他赌博只害及上、中两层社会,花会之害,毒入下层民众。因一物不知之佣仆和只有几只铜板的贫民,都踊跃加入做输赢。且明知有三十六门之多,难以打中,于是想入非非,求神拜鬼、祈梦祷佛,甚有露宿郊野、伴棺酣睡,以冀鬼神之指示,达发财的迷梦。更且愈输愈迷,愈迷而愈不醒悟,未了,家产破尽,债台高筑,无面见人,只有死路一条。
花会之唯一吸引力,一因中的后,一可得二十八倍之利益(如一块钱下注,打中了可得二十八块);二因数目不论多少均可下注,且下注时不须出头露面,有“航船”(即花会掮客)按时到门来取。有此几种方便,故酿成此不可收拾之花会狂。
据说花会创自甬绍,今已毒流全国。小书摊上秘密出售之《致富全书》,即是学习打花会的门槛。可是这个高门槛实在不容易跨进,书中所载,尽是什幺精、什幺神、什幺怪的一类妄言呓语,附有详梦指示,故有花会迷者,夜来得了一梦,必细细的照书研究,以博一胜。他们专在睡梦中求发财,财神爷爷有灵,也要退避三舍呢!
花会有“大筒”(即“大厂”)、“听筒”、“航船”之分,“大筒”是决胜的总机关;“听筒”是自己不开筒,依赖“大筒”的消息做输赢;“航船”赛过各业中的跑腿,专供奔走收发之职。
花会的花名,如有利、井利、志高、三槐、吉品、元吉、坤山、日山、万金、占魁、火官、九官、正顺、必得、只得、明珠、艮玉、茂林、天良、安士、扳桂、伏双、江祠、月宝、合同、太平、元贵、合海、青元、青云、汉云、光明、天申、荣生、逢春、上招等三十六门。每门中各有别名,如某属虎、某属牛、某属羊、某属丐、某属僧、某属尼,真是五花八门,荒诞至极。不过此区区七十二字,倘加以精密调查,每月不知要破坏几许人家,结果几许性命,输去几许金钱,妨害几许风化。唉,真是可叹!
华、租界当局对于禁止花会很为严厉,吾们在报纸上面常常可以瞧见的,如某花会被捉,某听筒被拘,某航船被捕。不但如此,公共租界每逢探捕检查(即“抄把子”)行人时候,倘使在身上抄出一张花会纸,就要拘解法院,依法惩办。禁令如此其严厉,可是这个大害仍旧未见得消灭和减轻。
据说三年前,有一位花会首领某甲,特地备了大香大烛,带了许多钞票,虔虔诚诚到普陀山去进香,并愿在菩萨面前有所捐助,不料老和尚对于某甲的巨款拒绝不收。后来逛到一处佛殿,瞥见偏殿旁高悬一大镜,上有“孽镜”两大字,镜面用黄绸密密遮蔽。某甲欲揭绸观看,僧不许,甲再三恳求,僧情不可却,才揭去黄绸细瞧之。镜上忽现出某甲全身,下面一群鬼魅,伸手齐向某甲索命;甲愁眉苦脸,惶骇万状,欲退不得,欲避无能。甲睹状惊悸仆地,经山僧竭力灌救才愈。某甲踉跄回家,就得病而死。此虽迹近神话,不足为训,然一念因果昭彰,天目如炬,也许有之。故作者仍附志于此,以示警惕。
[book_title]◎游戏场之始祖
上海租界地方,从前向无游戏场。民国初元,黄楚九氏在南京路、浙江路、湖北路之间,建一高耸巍峨之屋顶游戏场,名曰“楼外楼”。下层开设戏馆(即前醒舞台、新舞台、竞舞台、天蟾舞台原址),正门适对南京路大道,极冠冕轩敞之致,用升降梯上下,进门设有凹凸镜数面。当时一般少见多怪的沪人,骤睹此高耸的屋顶花园和升降梯及凹凸镜,莫不诧为希罕,故游客趋之若鹜,营业很好。后来新世界、天外天、绣云天(即今之神仙世界)、大世界、劝业场(即今之小世界)、云外楼继续兴起,而老牌始祖之楼外楼反一蹶不振,关门停业(今汉口路之天外天、民国路之云外楼也早已闭歇了,新世界南部已改为旅馆,仅存北部,也时开时停)。
[book_title]◎小客栈写真记
租界上的小客栈,以爱多亚路、民国路、满庭坊三处最多,不过比较起来,满庭坊的小客栈历史最久,数量也最多。它的内部组织却很简单,大都雇一茶役、一老妈子、一账房而已。它的房铺种数倒有多种,如高铺咧,帐铺咧,搁铺咧,单房间咧,双房间咧,统房间咧。它的名称仍旧和几十年前仿佛,概称“某某栈”,而且招牌上“某某”两字较小,一个“栈”字写得很大。但是现在新开的也有改称“某某旅馆”了。
至小客栈的主顾,除掉起码雌雄党(即一男一女同往泄欲者)和茶役拉皮条的临时野鸳鸯外,以白相人及做小贩的或穷无所归的做它的唯一老主顾。其他富商、大贾、哥儿、姐儿,向来是绝迹不往这种小客栈去投宿。
还有一种最奇的怪现状,就是同栈的客人们,一见了面,不呼姓名,均呼籍贯。倘使你是年青的杭州人,大家均尊一声“小杭州”;你是广东人,大家又尊一声“小广东”。这“小杭州”、“小广东”,就算是客人的姓名了。倘使年老一些,他们就改叫你“老杭州”和“老广东”呢!其他如绍兴人、湖北人、宁波人、松江人、南京人,他们叫唤起来,一概以籍贯代替姓名,这不是奇特的怪现状幺?
[book_title]◎客栈名称之变易
从前海上的大小逆旅,都一律称为“客栈”(专便利过路客人住宿之意),大者如洋泾浜上的“全安泰”、“安全发”,公馆马路的“名利”等都是。且这种大栈房设备很简单,客人去借住,概须自备被褥。现在则大大不同了,新开办的都已改称“某某旅馆”或“某某旅社”,也有称作“饭店”的。设备方面,不但华丽精致,而且应有尽有。不过资格最老的“全安泰”、“安名利”数家,仍旧保存着三十年前的“栈”字当招牌呢!
[book_title]◎打弹子
吃上了(上瘾)鸦片烟,已为堕落废民;今除吃烟外,还加上一项“打弹子”(即吃红珠子、吃红丸的别名)。譬如每天吃二块钱烟的人,只要打二毛钱“弹子”就可过瘾。且“打弹子”的家伙又很简单,只消一支起码毛竹枪、一盏夜壶灯、一根铁扦,即可打了。“弹子”则现成去买的,买来就可吃,没有鸦片烟熬煎之烦,手续很便,耗费又省,故此一般废民,都乐而打之了。但是“打弹子”这个顽意起初很省俭,到了后来天天要继长增高,从前打二毛钱的弹子,现在非打三四块钱不能过瘾了,倘使少打一些就觉着遍体不舒服。于是越打越多,越吃越大,到了那时,从新要想改吸鸦片也有所不能。至“打弹子”的意思,因吸食的人横躺了身体,用一根铁扦戳上一颗红珠子,对准烟灯稍为拨一拨,就能“吱吱”呼吸,名曰“打弹子”,殆取义于此。
发售红珠子的人,美其名曰“枪上戒烟丸”。据说这张制合红珠子的毒方由矮国传来,珠子的原料共有十几样,如海绿英、高根、面粉、糖浆等物。海绿英和高根为着名毒品,故吃了几年红珠子,能使毒入脏腑,敲骨吸髓而毙命,一旦发作,只有呻吟而死,没法可救,其害比较鸦片烟还不止十倍。
现在内地各处的烟民,因为吃红珠子比吸烟来得便当,都改吸了红珠子,至日后的大害,他们不遑计及。饮鸩止渴,无以过之。红珠子的制造地是以上海为大本营,而内地的大码头也有制造者。此害不除,吾炎黄子孙不待异族来灭亡,自己就会慢慢的亡国灭种而有余。
[book_title]◎戳药水
鸦片烟的代用品,除了红丸以外,还有戳药水和吃白面两种。今先述戳药水的内幕。
其法以少许白粉(即吗啡)用水浸之,灌入一支有机括的尖针,对准烟民皮肤穴孔,将粉汁轻轻射入。霎那间,能使垂头丧气、呵欠连连者,骨骼顿时松快,精神顿时充足,另外变了一副面目。且手续简单而便当,药性又灵又快,不论怎样脱瘾难过,只要戳下一针,就可恢复常态。起初戳时,和吃红丸一样,譬如每天吸两块钱的鸦片烟,只须耗费二、三毛的药水费已尽够而有余。不料日积月累,逐步加增起来,一、二年后之打针代价,必要超过以前吸烟的所费,届时已欲罢不能、欲绝不可了。
去年冬天,作者到菜市街自来火街左近去看一个朋友,因为夜色迷蒙,误入一家代人戳药水的地方。屋内一灯如豆,半明半灭,两旁长凳上坐了二十多人,有衣衫褴褛者,有衣冠楚楚者,各各袒胸露臂,垂头丧气的以待打针,况且各人的皮肤上都红肿腐烂,臭气四溢,不可向迩。又见一口衔纸烟、手持针器之人,往来蹀躞,做他的打针工作。俄而有一摩登少妇,衣服华丽,身披狐裘斗篷,姗姗而至,也坐在长凳上待打。某烟民道:“像你太太,尽可在府上吸烟享福,何必要来打针呢?”少妇嗫嚅道:“戳上了药水,虽吸食大土清膏也不能过瘾,故不远而来打它一针,以求畅快。”
戳药水戳了几年,将来必至四肢腐烂,毒发而死,其害之酷烈,比较洪水猛兽还要超过百倍。
[book_title]◎吃白面
什幺叫白面?就是毒物吗啡,因它颜色雪白,细如粉末,和普通当食品的面粉差不多,个中人呼以“白面”,作为暗号。吃这毒物最盛的地方,第一要算山西,次者若北平,若天津。山西全省,每年只吗啡一项,要消耗到六千万元的金钱,如此大漏卮,实在骇人听闻。这个东西都从矮国运来,在华北以天津日租界为贩卖大本营,再陆续运到晋、绥、察各省去。山西地方,不但黑籍中人嗜食若命,即正当商人、学校学生,向无烟瘾者,每逢客到,也用此物奉客以表其尊敬。吸食白面,比较吃红丸更为简便,只用卷烟一支,捣之结实,将吗啡少许放入卷烟头内,以火燃之,即可呼吸。初吸时脑胀欲裂,吸惯后才觉精神一振,常吸不断即能成瘾,久久且能毒入骨髓,腐烂而死。
在南方的贩卖机关,以上海为大本营,矮人施其偷天换日的本领,拼命运来以害华人。至毒物的去路,大部份用以制红丸、戳药水两项最广,而旅沪之北方瘾君子,也有食此以代鸦片烟者。
唉!鸦片烟之毒还无法消灭,今又加入吗啡之毒,真是一毒未除,一毒又来。推原其祸,虽系不争气的华人自取其咎,也是受矮人所赐。他们要灭亡吾民族,才千方百计的一大批一大批的运到吾国来,名称上说是做生意,其实他的存心,要假此毒物以杀尽吾华人方肯罢休。
[book_title]◎出卖笼头水
在那街头巷尾间,有人手里拎了一只蒲包,叫喊着“买笼头渣”、“笼头渣有吗”的声浪,是常常可以听见的。究竟这个“笼头渣”是什幺东西?原来是吃鸦片人煎烧好了烟膏,余剩下来的渣屑,名叫“笼头渣”。他们收去后,再卖到笼头水店铺里,经过一回很简单的泡制,就变成“笼头水”了。出卖笼头水的店铺多开设在磨坊街上,水的定价是四只铜圆一中碗,六只铜圆一大碗。一天到晚到那边去买笼头水吃的人,着实不少。笼头水店里的常年主顾,最多数要算拉黄包车的仁兄,其次是穷小贩。拉车子人很多挂名黑籍,他们的生活全靠两脚奔波。他们赚钱又不多,要想吃烟吃不起,不吃就两脚没力,不能拉车,不得而已求其次,只好吃些笼头水以代替。常有烟瘾大的车夫,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臭汗直淌,面色翻白,到了笼头水店里吃了几碗,就会臭汗立止,恢复原状,而且精神百倍,两脚有力了。
有一天,作者走过磨坊街笼头水店门口,瞧见一个烟容满面、神气颓丧的车夫,一口气“嘟嘟”连吃了四大碗的笼头水,好像越吃越有味,他的精神登时恢复起来。不过这种吃法,赛如牛饮,倒是难得瞧见呢!
[book_title]◎南市新舞台
三十年前的上海戏馆,概称“茶园”(如丹桂茶园、春仙茶园、群仙茶园等)。戏台是方式的,正厅上也用方桌和靠背小椅排列。到了民国初年,此等旧式戏馆才逐渐淘汰尽净,到如今脑海中只留一印象了。
清朝宣统初年,老伶工夏月珊、夏月润、潘月樵、冯子和与沪南绅士等,在十六铺南里马路发起开明公司,建筑可以旋转的新式舞台,取名“新舞台”。台系椭圆式,一切装置纯从欧化。起初数年营业很佳,等到癸丑(民国二年)“二次革命”一役,因为军事的关系,营业一落千丈。继而停锣歇鼓,另在九亩地地方重建一台,仍名“新舞台”,开演不满一年,复毁于火,损失很大。但夏氏昆仲并不灰心,再接再厉,作第三次之建筑。开演十载,还称顺利,后因月珊病故,又因种种关系,由开明公司各董事议决拆除舞台,改建市房。今人行过九亩地,已无高耸宏伟之新舞台了。海上戏馆由旧式茶园改筑新式舞台,要算南市新舞台为最早,有新式舞台,然后有像真背景和魔术机关。今各舞台盛行的机关背景,也算新舞台为最先发明。
[book_title]◎蟾宫折桂
从前梨园行中,有“三卿”者最有势力:一为大舞台之童子卿,二为丹桂第一台之尤鸿卿,三为天蟾舞台之许少卿。今都改行的改行,病故的病故了。
当初许、尤两君,本合组丹桂第一台,后来因彼此发生意见,不能共事,许少卿乃脱离关系,在二马路醒舞台旧址,组织天蟾舞台。初开幕时候,一般人都莫知其题名之妙,实则隐示“蟾宫折桂”、“打倒丹桂”之意思。“蟾宫折桂”四字,本科举时代秀才中举人的典故,今因同业竞争之故,也袭此遗意,取了戏园的名称,可谓讽刺深刻,极咒诅之能事。
[book_title]◎真刀真枪的创始人
十五年以前,伶人周咏棠(即“四盏灯”)在二马路醒舞台旧址开设一家迎仙舞台,聘了一位文武须生何月山。登台不多几天,就大红特红起来,从二百块钱一月的包银,涨到一千以外,何月山也因此享了四五年的大名。
他享名的原因有二:第一,他肯拼命卖力;第二,因发明了真刀真枪,在台上大打其花样。如《塔子沟》、三本《铁公鸡》一路的跌打戏,都用真家伙上台,雪亮的刀枪戈矛,武行之敏捷对摔,能使一部份观客目眩叫奇,赞叹不止。
其实做戏原是假的,故以扬鞭作马,叠桌为城。如果用真家伙上台,却是假戏真做了,和“戏”的意义已离题千丈。故当时一般评剧家纷纷訾议,都说道是不应当的。
[book_title]◎共舞台之男女合演
海上男女伶人的界限,从前各有分别,演起戏来也不相混合。十几年前,周咏棠(即“四盏灯”)和妻“媚香楼”接租共舞台后,仿平津办法,首先创办男女合演,伶界风气为之一变,此只法租界一隅而已。又过了几年,英租界及华界各戏园、各游戏场,也都接踵而起,一律实行男女合演。又英租界戏园之男女合演,要推顾竹轩开设之天蟾舞台为倡始哩。
[book_title]◎女伶封王
七八年前的女伶,唱戏唱来红了,就有捧角朋友和你出张特刊和“封亲王”的把戏,如小香红封她“香艳亲王”,琴雪芳封她“琴艳亲王”,粉菊花封她“粉艳亲王”,张文艳封她“文艳亲王”等等。到了“封王”那天,必会齐了一班捧角同志,替她送镜架、银盾、联幛之类,并群赴戏园捧场,以昭诚敬。直至革命军到沪以后,这种无意识的把戏(捧角同志也许认为很有意识呢)才告绝迹。不过他们捧女伶捧到三十三天以上,究竟是尊重她的艺术呢,还是醉翁之意另有目的呢?老于世故者定能明了他们的用意吧。
[book_title]◎开房间
现在新兴起的大旅社与大饭店,他们唯一的主顾,并不是专靠外埠来的旅客,反依赖本埠的一班写意朋友为他们主要的主顾。因写意朋友为娱乐消遣起见,常常呼朋引类,往大旅社去开房间,赌赌输赢,叫叫堂唱,吸吸鸦片,喝喝美酒,无忧无虑,何等写意!更有偕同心爱人以旅社权作楚阳台者,也很多很多。房金虽贵,耗费虽巨,他们决不吝惜,只要求身体上的舒服和快活罢了。
大旅社的设备冠冕堂皇,清洁美丽。物质上的布置又很周到,每间有电话可以秘密与人接谈,夏天有电扇,冬天有水汀,洗浴洗脸又有冷热龙头,上下更有电梯,大便有欧式坐桶,小便有新式尿池,其他如赌的、嫖的、吸的、喝的、食的、舞的、顽的,也靡不一应俱全,听凭写意朋友随意选择。
开房间有打公司合开的,有独开的,有长期的,有短期的。打公司开的,无非一时兴起,玩玩而已;独开的,都注重发泄****一路;长期的,有阔客以旅社作外舍,忧哉游哉,随意逍遥,有商人以旅社充市场,为接洽谈话机关;短期的当中,却有外埠过路旅客夹杂其间呢!
[book_title]◎大旅社、大饭店
从前海上的新式大旅社,只有“三东一品”(即大东、东亚、远东、一品香四家)。不意从民十七到现在止,开设大旅馆者竟接踵而起,连绵不绝。东面建造一所大房子是开旅社的,西面兴筑一所大高楼也是开旅社的,其他南面是如此,北面也是如此。一般资本家的眼光,大家集注在“大旅社”三字上,自忖欲发大财,非此不可。但是说也奇怪,每开一家大旅社,只消先行交易,还未择吉开张,而男女来宾已蜂拥而至,数百个大小房间都预定一空,生意之发达实出意料之外。莫怪旅社各老板镇日价眉开眼笑,皆大欢喜。
现在新开的大旅社,都不名“旅社”而称“饭店”,像爵禄、东方、中央、大中华、大上海、大江南、南京、大沪等,还有已经拆去旧屋正在兴工建筑中的也有几家。大约在最近一二年间而层楼高耸、设备欧化之大饭店,必有多家开张呢!
还有完全西商开办的弧樊、沧洲、别克登、礼查等大饭店,也有好几家。
[book_title]◎兜喜神方
到了废历元旦那天,一班富家翁、阔青年,都挟了娇妻美妾或娼寮艳妓,同坐汽车,在清晨之间向四郊驰骋一周,名叫“兜喜神方”。他们以为这幺一来,晦气星退走,富贵星进门了。这种含有神秘而迷信的妄行,处此科学昌明时代,实在是不应该的。也有明知其谬妄,因欲求取妻妾娼妓的欢心起见,也不得不奉命一“兜”,真是可笑!
[book_title]◎兜圈子
有一种是初到上海的乡下人,往往走错了路径,不能回到寓处。譬如在四马路、南路转角上大叫黄包车,说道要到四马路跑马厅去。狡狯的车夫瞧了他这一副曲形曲状,知道他是初次来沪的乡老儿,有意戏弄他,讨价二毛车钱。乡下人心里已急极了,一声不响就跨上车子,催他快走。车夫特特地地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拉到跑马厅去。其实四马路、南路转角到四马路跑马厅只有十多间店面,瞧也瞧得见,何必要雇车子呢?因为乡下人不识路径,就吃了苦头,上了车夫的大当。
[book_title]◎兜风
有产阶级的阔人到了夏天,呆在家里不耐烦,到了晚上,每每携同娇妻美妾或娼寮中的时髦妓女,坐了汽车,风驰电掣般驶往四郊去白相一回,名叫“兜风”。
其实既为阔人,家中必有高大华丽的房子、亭台楼阁的花园,又有各样消暑用品和食品,躲在家里尽可却暑纳凉,为什幺还要心不知足的出来兜风?其实他们的兜风并不是真要纳凉,不过出出风头,取悦异性罢了。
[book_title]◎浴室堂倌
海上各浴室的仆役(俗呼“堂倌”),概以镇江、扬州、丹阳三处人充任,至浙江余姚人充任者,只有麦家圈双凤园、九江路又日新、福建路尚洁庐三家。
擦背、扦脚、剪发三项,为浴室中常备的工役。顾此三项工役的籍贯而论,计分三处,一扬州帮,二丹阳帮,三句容帮。以人数多寡言,扬帮最多,丹阳帮次之,句容帮最少。
[book_title]◎女浴室
上海滩上的风气,色色都能争先,惟是女浴室的开设,远不如平津之盛,到如今只有浙江路一家龙泉家庭女子浴室。该浴室开设迄今,不过六七年光景。龙泉下面是龙园盆汤,女浴室的主人就是龙园的老板。楼上是女子洗澡,楼下是男子洗浴,彼此虽仅一楼之隔,而界限森严,绝不相混。
龙泉的布置、设备都和男浴室相同,账房、堂倌以及扦脚、擦背都是女性担任。至于浴客,以“窑姑娘”与“淌小姐”为多。现在的大旅社均设置西式浴盆,故公馆太太、摩登女郎开房间洗澡的很多,以故女浴室的生意不能算十分发达,倘使再创一家,恐不能支持下去。否则,上海的商人惯会投机,那肯不断起而开设呢?
[book_title]◎擦背
浴室中从前雇好一班工役,代客擦洗背部,名叫“擦背”。因为背在后面,浴客自己擦洗很不方便,才立此名目,替人擦洗。但是现在“擦背”都擦全身了,一因工役殷勤奉承,希望多得些代价;二因浴客多贪懒,乐得听其所为,只要写意,那惜小费?不过这名称目下仍旧名“擦背”,不名“擦身”,已是相沿成风,不可骤改了。
[book_title]◎清水盆汤
各老虎灶茶馆,每年到了夏季,必兼营“清水盆汤”的生意,十家倒有九家是如此。他们的设备很简单,只安置了二三只木质浴盆,并支布作幔以遮隔之,门口挂了一盏“清水盆汤”的油纸灯笼以为招牌,这几种简单的东西就可以涤污洗垢了。因它取费很廉,故下层民众和一般经济朋友都欢喜浴之。不过“清水盆汤”的生意只有夏季二三个月,一交秋令,他们就撤除器具,停止营业。
[book_title]◎模特儿
七八年前,美术专门学校校长刘海粟氏,因欲研究艺术上曲线美起见,特地雇了许多妇女,天天精赤条条、一丝不挂的站在教室中,供给学生实地描写,名曰“模特儿”。刘先生说,这是东西各国久已风行过,并非刘某独创者。但是抱旧思想的,仍旧掩耳却走,目为怪物,即同道中也多非议。刘先生自思因提倡艺术之故,平空得了许多讥笑的舆论,特自号“艺术叛徒”,以示与大众思想不同的表征。
更闻北平各校,有临时雇用男丐充模特儿,代价比较雇用女子尤廉。他们说:“女子有曲线美,难道男子没有吗?”这叫做南北相对,无独有偶。
[book_title]◎曲线美
现在最摩登的新女子,衣服尺寸越窄小越美观。到了夏秋,只穿了一袭薄薄的短旗袍,袖口又短,不但露臂,竟是露肘,把她一双臂肉完全显露。又穿短裤和肉色丝袜,骤见之,两腿膀几与双臂一样,走起路来扭扭捏捏,她的尊臀也一耸一凸的。总之这种形状如叫思想陈腐的人瞧了,莫不叱为怪物;在轧时髦人见之,愈赞美她的全部曲线美的丰富了。
[book_title]◎龟头套
相传这件东西从前宝善街一带的天津杂货店铺都有出售,不过去买它,须将隐名叫出,才可以如愿以偿。这个东西的用场与春药相仿佛,与风流如意袋不同。不过春药是吃的,这东西套在生殖器上面作驰驱欢场、蹂躏女性的利器。昔闻着名淫伶和拆白党惯用此物以惑人,因此污人节操、离入骨肉、拆人金钱、伤人生命已不在少数,如以《金瓶梅》上西门庆用的银托子相比,似与这件东西有同等的罪恶。
[book_title]◎泥制春戏
泥制玩具盛行于无锡,天津也很着名,并有秘制春戏出售,从前广东路一带的天津杂货店都有售卖。不过你欲去买一具玩玩,须叫得出隐名(和买gui头套相同),才可如愿以偿,否则拒绝不卖或推说没有,这和某寿县铺出卖“角先生”是同一的规例。
[book_title]◎角先生
“角先生”为闺中秘物,除中国自制外,而日本每年输入之品也很多。从前开设春药的小药房都有出售,并美其名曰“女用愉快机”,其实就是此物。惟这种东西,在法律方面看来那是违禁品,故禁令森严,不敢公然出卖。又闻某某几家寿衣店铺也有出售,前去买时须叫出隐名曰“乐举高升”,才可以买到。不过寿衣店里出卖“角先生”,也算是想入非非、生面别开了。
[book_title]◎天妃宫
北河南路铁大桥堍有天妃宫(又叫天后宫),额曰“湄洲圣母”,据说为从前航海中人集资建筑。进门为广场,再进为戏台和两旁看楼,三进为大殿,中供神龛,后有寝宫楼。从前每逢朔望及圣母诞日,一班善男信女诚惶诚恐地前往拈香,肩摩毂击,户限为穿。又相传轮舶在海洋中,逢到巨风大浪,圣母尝显灵保护,以故航海中人更笃信不渝。常州盛宣怀氏也有一副长联挂在大殿之上,旁有跋语,演述圣母显灵事迹,历历如绘。平时之广场上及戏台下,俱为江湖医生和各小贩及卖艺人丛集地点,叫嚣喧哗,十分闹热,因此铁大桥又名“天妃宫桥”。宫内由羽士住持,既有香金,又得各贩租费,双倍进账,其数着实不少。后来款产处探悉天妃宫属于公家产业,理应收回,不能听住持老道鹊巢鸠占,享尽不劳而获之大利,初将一切江湖医生、小贩、卖艺驱逐出宫,不许逗留,只将大殿暂行保留。收回之后,改设县立第二高小学校,以戏台充教室,看楼作应接室和休息室。革命后,区党部也以看楼为办公地点。至民十七,由党部议决实行驱逐羽士、焚毁偶像后,才算完全收回。现在房屋依旧,内容全非,广场上的两根旗杆也已卸下,刻下所存者,只门口“湄洲圣母”的一块横额而已。
查该庙系清光绪九年筑成,圣母系福建莆田县林氏女,父名愿,母王氏,生于宋建隆元年三月二十三日,至雍熙四年九月九日升化。
[book_title]◎南石路与北石路
郑家木桥起直到老闸桥为止约有一里多路,总称“石路”,又分别从南京路朝南称南石路,南京路朝北称北石路。这路的名称,在那二十年前,此路统用小石子砌筑而成,故名石路。自从行驶了无轨电车,将石子路一律改造为柏油水门汀后,已名同而实不同,不过人们早巳说惯石路,只得仍旧称它石路罢了。
从前南石路两旁,到了晚上为各旧货小贩丛聚之地,百货杂陈,叫卖兜搭,嘈杂不堪,现在这种旧货摊早已没有看见了。
[book_title]◎剪发留发
从民十六革命军到达上海后,一般妇女因潮流所趋,群以剪去发髻为时髦,不论老的、少的、媸的、妍的,大半均剪除为快,留髻的不过少数而已。那时的景况,宛如民初男子剪发相同,剃头店也加添了一笔好生意,因为剪去发髻后,须常常到剃头店去修发呢。初剪的时候,大都剪得精光,像剥光鸡蛋式。后来又慢慢地将脑后发留起来,或二、三寸,或四、五寸不等,剥光鸡蛋式一变为鸭屁股式了,此种留发已为目下最普通的。还有一种摩登化妇女,竟留长至七、八寸或尺余,中间分开,梳成两根小辫,也有散披在两肩膀上,形形式式,可谓无奇不有。不料一发之细,却也有如此的变化。
中委张溥泉(继)先生前在北平,对于妇女脑后披发最为痛恨,有“打倒披发鬼”的口号。不过口号是口号,披发是披发,这种主张可谓一点效力都没有。
[book_title]◎梳头佣
妇人发髻,除少数自理外,大多数都叫走梳头女佣代梳,或天天来,或隔日来,均无不可。工资最普通的每月两元(有三元者,也有一元者),她们能有十多户头,即可依此为生活。而真正的阔绰大户人家则有雇定的梳头女佣,不需走梳头的了。
还有一种可恶的梳头女佣,以梳头为名义,到处穿房入户,鼠窃狗偷,也有勾引人家妇女为非作歹,亦数见不鲜。不过现在潮流,妇女大半截去发髻,梳头女佣的营业已日渐衰落,不如从前的发达。
[book_title]◎大裤管与小裤管
关于男、女衣着上式样的变化,至今日而已极,像宽大变窄小,窄小变宽大,变来变去,不知要变到几时才休。现在且讲男子的裤脚管。在十几年前,男裤子的脚管以窄小为时髦,且另外用缎带扎牢。后来这用带扎的小裤管一变而为大裤管,而扎带一层也就废去。最近几年又由大而小,仍用带扎住,不过从前是用缎带,现在则用裤子本质做扎带,且缝在裤上,较之以前另用缎带更为便利了。
平心而论,冬天时候宜用小裤管,用带扎之,如在夏、秋两季,则用大裤管来得便当呢!
[book_title]◎画眉
妇女画眉毛之风,由来已久,并且从前有位张敞,曾经替他夫人画过眉,已成为千古韵事,为研究爱情者的称羡。现在且讲目下。当那十几年前,妇女眉毛愈粗愈美观,两头有棱角,虽不及舞台上唱旦的眉毛那般粗,可是也相去不远了。至最近数年间,妇女画眉毛愈细长愈摩登,且大都将天然的眉毛薄得精光,然后画成细细一条,这是目下最时髦的画眉毛。
[book_title]◎耳环
妇女耳环的式样,在古代时本来越长越美,而且环上缀的东西又多,走起路来净琮有声。后来这种很长的耳环子大家认为不便当,就逐渐改短至圈式了。到了近年,女校中的学生以环子无甚意义,短短的耳圈也索性不穿戴。不过现下摩登式的妇女和娼门中的红倌人,又盛行长式的耳环子,环上又缀了许多五颜六色的东西,像多宝之串,她们以为美观,其实是复古罢了。
[book_title]◎染指
现在的摩登妇女,除嘴唇染得红红外,还有纤纤十指也染得绯红,以示她的时髦。但染指风气不自今日始,从前的妇女也有染者,不过彼时都将凤仙花瓣捣汁染上,不费分文。现在的染指颜色,用一种舶来品的油质,在金钱上面又多增若干的漏卮了。
[book_title]◎硬领头
女子衣领用硬领头,在二十年前已风行过了。那时候领头越高越时髦,冬天衣领竟有长至七、八寸以上,不但颈项完全隐没,连半爿脸孔也被遮住。后来高领头变为低领头,在某一时间内更风行一种无领之衣。
到了现在,女衣领又慢慢的加高起来,虽没有像从前有七、八寸的高度,最时髦的也有三、四寸了。且夏天所着薄如蝉翼的单衣,其衣领又高又硬,烫得笔挺,着在身上颈项动也不能动弹,和清季时代犯人带枷差不少。
不但女子如此,摩登式的青年也欢喜用高而硬的领头,越高越摩登,越硬越时髦。旁人看了替它难过,而摩登青年反洋洋自得,丝毫不以为苦。
[book_title]◎合会
凡中、下层民众不能无缓急,有了缓急,因一时周转不灵,得不到现款,于是有合会之举,仰求亲友帮忙,以助其成。说到合会性质,据作者所知有(一)摇会,(二)八仙会,(三)标会,(四)单刀会等四种。摇会或一个月一次,或二个月、三个月一次。每次到达会期,由首会人召集各会脚,用六颗骨骰摇之,点多者得会。八仙会则不用骰子,起始由首会人派定某人何时收会,依次挨收,至各会脚收完为止。标会则到期时,由各会脚投以标注,标多者得会。单刀会的各会脚只交一次会银,以后由首会拈阄拔还。
上海滩上摇会最多,至一会数目从数十元起到数干元为止,各视首会人的身价和需要而定。每逢会期,都借茶馆为集合地点。八仙会则内地很多,沪上较少。标会含有投机性质,往往无结果,沪谚有“十标九散”之谣,即十个标会有九个半途解散,不能圆满结果(标会中分统标、挨总标等区别,挨总标较为可靠)。至单刀会只交一次会费,故曰“单刀”,全以挨情求面请人帮忙,最为合会中之下乘。
[book_title]◎抢油主
每逢新开店铺的第一天,俗有“抢油主”之风。什幺叫做“抢油主”?就是这天一窝蜂去买便宜货。因为新开店铺要号召主顾起见,将各货廉价发售,故已成为相沿之风气。新开第一天的早晨,店门未开,必有许多主顾一窝蜂的走来,人声喧闹,争先恐后,男女杂沓,拥挤非常。他们的来意,异口同声的说道:“抢油主!”“抢油主!”
不论什幺食的、用的、穿的、戴的各种商店,到那第一天开张,必有这种热闹状况,且店铺的场面越大,“抢油主”的更为踊跃,都道这爿店铺大,资本厚,必定肯牺牲多量血本,举行只此一遭的蚀本生意。
今年春天,南市新开一爿糟坊,门口贴出一条黑字红纸,大书“本号择定某月某日开张”,更使人扬言道,恐开张那天主顾拥挤,有招待不周之处,先出卖油票:譬如市价每块钱只可买油五斤者,它特放盘二斤,可得七斤。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争先恐后去买票,两三天之间,卖出油票六千多张。等到开张那天,大家持票前去取油,不料走到这爿宝店门前,依然双门紧闭,先前贴出的开张红纸条也不见了,碰碰门,又毫无声息。大家疑惑起来,群往警署,控告它诈欺之罪。后来署长派员去将店门启开,瞧见屋内只有空油篓数十只,桌凳几件,别无他物。骗子已挟款潜逃,踪影全无。这一幕“空城计”很觉得滑稽之至,而一般贪便宜人要想抢着油主,结果吃不到什幺便宜油,反被骗子骗了油价去,世之好贪便宜者,应以此为戒。
[book_title]◎米蛀虫和地鳖虫
吃米饭的朋友和买卖地产的朋友,沪人均戏呼他们“米蛀虫”和“地鳖虫”。这种诨号加在他们的身上,也有缘故。因为厕身米店或米行的老板伙计和贩售地皮的掮客,他们门槛极精,信息也很灵通,物价的消长、市面的变迁,他们都能烂熟胸中;做起买卖来,口中说得天花乱坠、面面俱到,到了后来,他必利益倍蓰,腰包充盈。
[book_title]◎滑稽公司
按照现在商业公司的名称,只有无限公司、有限公司和两合公司数种,其他像个人经营和二三私人集资合办的,概不碍称为公司。可鄙沪上一部份的商人,毫无常识,往往有独资经营、范围极小的商店,也挂起“公司”牌子来,自谓称了公司,就可以荣耀万分,岂不可笑?近来菜市街上新开一爿小卖店,居然也高挂“粽子公司”。甚至卖五香豆的朋友,他那只盛豆的篮子,也悬着小小铜牌一方,上面刻了“天香公司”四字。这种公司,不但取得岂有此理,而且觉得滑稽之极了。
[book_title]◎狂潮之一瞥
上海滩上每逢产生一种新事业,只消时髦些、发达些,就会有人跟着学步,如潮水一般的蜂涌起来。有人说,因为上海人富于一窝蜂的天性;也有人说,上海地近大海,天天饮足了含有潮水性的自来水,故一窝蜂的性质已成为上海人的第二天性了。
最远的,在清季发生过一回橡皮股票潮,入民国后,最大的是交易所潮,其他如话剧潮、卷烟潮、牙粉潮、画报潮、横报潮、模特儿潮等等,潮来潮去,已牺牲了许多金钱和许多生命。
最近的电影潮和武侠小说潮还在继续产生,方兴未艾。唉,上海的狂潮!
[book_title]◎摩登化
现下上海所谓一般新时代的女子,她必穿了短旗袍(也有着短大衣的),着了高跟皮鞋和肉色丝袜,烫了水波式的头发,画了笔直细长的眉毛,面涂了浓厚的脂粉,唇涂了血色的口红,着了短裤,挟了皮包。这是一种什幺装束?即她们竭力仿效的摩登化,也是现代最时髦、最从新的装束。“摩登”是外国译音,就是新式而有次序的女子。吾说她们力摹摩登化,已有七八分相象。可惜两乳不高耸,头发不金黄,鼻子不高大,眼睛不深陷,和真正道地的外国摩登女子相形之下,还差一些,也是她们的遗憾。
[book_title]◎鸡叫做到鬼叫
闸北之青云桥、谈家桥、天通庵桥一带地方,为丝厂、绸厂、布厂最多之地。该处地近荒郊,又为各殡舍和义冢坟集中之处。各厂规定的作工时间,每天清晨四点半天没明亮即须到厂工作,直到下午六点半才放工休息,每天工作在十三小时以上。“一.二八”后因各厂业务清淡,工资都一律减发,向系六角者现发四角,四角者现发三角,而各女工依然纷至沓来,大有人多工少之慨。
在夜色苍茫间,各女工从厂中回来,手里拎着食器小篮,向人苦笑道:“鸡叫做到鬼叫。”这一类叹息的话,吾人如从她们身畔走过,可以常常听得到的(按天没明亮,正鸡声喔喔时,她们已经进厂工作了;秋、冬日短,到了六点钟已满天昏黑,野坟丛墓间磷光闪烁、虫声唧唧,故有“鸡叫做到鬼叫”之叹)。
[book_title]◎张竞生的《性史》
民十五,国立北京大学教授张竞生氏,忽编辑了一本《性史》小册子,专演述男、女两性间的接触事。封面刊着“北京优种社”出版,书底不刊版权,连头带尾共只十篇文字,用三十二开纸印刷,不过六十张而已,定价一元,实售八角。出版不多时,竟能哄动一时,购书人不以为价昂。叠次再版,共印了五万多册,一概卖完。后来要买《性史》的人,居然有钱没处买,竟至辗转访求,或者登报征觅的也很多,其吸引力的伟大,可想而知了。这本书开首即说“天下第一乐事,莫过于雪夜闭门读禁书”两句,又他序文前段引用怪杰金圣叹批《西厢》的口气说,“这部《性史》不是淫书,若有人说他是淫书,此人后日定堕拔舌地狱”等一篇大道理。后来这本小册子畅销了,旁观的瞧得眼红起来,就此你出版一册《新诗》(谐《性史》),他发行一本《性艺》,最盛时代,这类书籍倒有十几种之多。后来当局一声令下,谕饬查禁,才风流云散,不敢公然出卖。
张先生本是一位大学教授,又是哲学博士,不去研究教育和哲学,却平空地去推阐“性”学。他的思想行为和寻常人划然不同,故社会上群呼张博士为“怪博士”。
[book_title]◎烧头香
目下虽说是色色维新的时代,可是烧香拜佛的迷信却还不能革除,逢到什幺菩萨诞日和废历朔望,一班善男信女到各庙去烧香拜佛,还是很多。南京路的保安司徒庙(俗呼“虹庙”)、城内的城隍庙、铁大桥堍下的天妃宫,这三处的烧香人最多(现下天妃宫已改作党部和学校,羽士已逐出,偶像也焚毁,这一处的香烟早已绝迹)。
到了废历元旦,又有所谓“烧头香”的可笑举动。什幺叫“烧头香”呢?就是这天第一人跨进庙内去拈香膜拜。他们以为烧着了头香,菩萨老爷必鉴其虔诚,大施福泽,这一年定有发财降福的希望。后来烧头香、求福泽的人越弄越多,你也抢先,他也提早,竟有到除夕晚上九、十点钟光景,他们已经去烧香。头香烧着了,必欢天喜地的回来,可以过它一年做梦似的快活光阴。
[book_title]◎燕子窠命名之释义
现在华、租各界,私卖灯吃、供人吸烟之处,名曰燕子窠。这三个字的意义,恐一般嗜好同志都不能解释得出罢?从前烟禁令下、烟馆初闭、烟膏店未停的时代,有一种公司烟间乘时产生。怎样叫做“公司烟间”呢?就是只备灯枪,不备烟膏,吸烟人自己备好了烟膏到公司烟间去吞云吐雾,和在烟馆内吸食相同。做老板的别无利益,只贪图烟客吸剩的烟灰,借以谋利。而烟客带烟进去,如燕子衔泥状;更且吸烟地方,室小人众,烟客大都对面直躺,又如燕子在窠中偃息时仿佛,故以“燕子窠”三字唤之。到了目今,不但上海一隅如是称呼,即江、浙内地各处私设烟馆、供人灯吃的地方,也都是叫作燕子窠。不过现在的燕子窠备好卧榻灯枪,煮好大土、小土,供人随意吸食,十分便当,嗜好同志更不消自己带烟进去,和初创燕子窠的时代又有些不同了。
[book_title]◎广东人的迷信
江、浙两省人民的确是很崇拜迷信,已为全国所称道,但是广东人的迷信程度却也很高。你瞧,南京路之虹庙、城内之城隍庙和各处着名的庙宇,到了废历朔望及元旦,他们都携妻挈子,毕恭毕敬的前来拈香祝祷的,很多很多。就是“瞎子大亨”吴鉴光的装神弄鬼、撞钟击鼓的把戏,他的老主顾也要算粤帮为最多。
广东人对于地主老爷也很崇拜。他们家家屋里的壁角落边或台子底下,都贴着红纸一张,大书“福德地主神位”字样,天天早晚焚香祝祷,常年如是。每逢初二、十六,还要猪头三牲、红烛高烧的叩头敬神,他们的口号叫做“烧路头”。这种迷信只有粤帮是有的,其非广东人很少奉行。
[book_title]◎拉风
二十年前电气风扇还未风行时代,到了夏天,商铺中如绸缎店、剃头店、酒菜店以及戏园中的包厢等,都临时装上几面白竹布做成长方形的风扇,扇端系了长绳,由人牵动,凉风即习习而生,此种土制风扇,名叫“拉风”。考究些的,竹布上面也涂着书画。稍为体面的人家,也都装置一面或数面。等到电气风扇盛行以后,此项拉风就归于天然的消灭了(据说内地未有电气事业的所在,现在仍有装置拉风者)。
[book_title]◎打醮
每年至废历六、七月间,打醮(太平公醮,亦即盂兰胜会)之举竟风起云涌,普遍了全上海,迄未革除。至他们打醮的意义,说道赈济孤魂野鬼和常保平安康泰。但当此科学昌明时代,作这种可鄙举动,足见人们之太无意识了。
打醮有独打的,有合作的。独打即自己独自出资,不费他人分文。合作即一里之内、一路之间,挨家逐户,共同出资。事先有人持了捐簿逐家劝捐,付款以后,门上贴了一条黄纸,上写“太平公醮乐助几元”,作为标帜。到打醮的那天,用长草绳系满着锭帛冥衣之属沿门悬挂,这不知又是什幺顽意。醮时,先在高台上诵经;经完再举行杂耍,阎里妇孺群往围观;等到杂耍完了,然后焚锡箔、化冥衣,一场醮事就算完结。不过他们很郑重地举行打醮,为的是赈济孤魂野鬼,虽属迷信,情还可原,为什幺又要夹入一班杂耍,嘻嘻哈哈闹个不了?且扮演人浪语淫声,丑态百出,如此怪象是媚鬼呢,抑逗人呢?吾不可解。
各巡捕房附属之救火会,也每年举行打醮,且于三天前悬旗示众,名曰“飘红”。据说,西人方面曾经目睹过赤老(即鬼),故也乐为赞成。
[book_title]◎不守时
沪人有一种坏脾气,逢到开会或赴宴等事,常常不守时刻。例如二点钟开会、六点钟聚餐,倘使应时而往,不但无一来宾,而具名相请的主要人和折柬相邀的主人翁也都踪影全无,迟迟未到,必要挨延许久,才姗姗而来。这种怪象已成为社会上普遍的恶习惯,故计时之钟表虽家家齐备、人人都有,不过当作一件时髦的装饰品,不作守时刻用的东西。
而且不仅开会或赴宴如是,他若亲友邀约、赴行办公,也都不能遵守订定时刻。故八年前,特由负资望的中西人士想出了一种救济办法,乃将时钟拨快一小时,每只时钟上面加一红长针作为标记。首行拔快者,为外滩江海关之大钟,就此群起效尤,都依照海关施行,每逢开会等事,必书明新钟几点(譬如下午新钟二时,实则只下午一时)。后来钟虽拔快,而不守时的恶习惯依然不能打破,徒滋纷扰,故未满半年,这个新钟制度也就无形的取消了。
[book_title]◎市虎
在那电杆木上,常常可以瞧见“马路如虎口,当中不可走”的警告纸,可是“市虎”(即汽车)杀人的惨闻依然不断地发生。在遇祸之人,血肉横飞,伤胫断腿,宝贵生命殁于俄顷,自然是不幸极了;而在汽车夫方面,又往往说道倒霉者自己不小心,于人何尤?不过平心而论,汽车和伤者、逝者应彼此各任其咎,才是平情之道。
各马路上两边水门汀路为人行道,专为人们步行而设。穿过马路,既有红绿灯示众,又有警捕指挥,如人们能依此而徐行慢步,自少意外横祸。奈有不经意人常常喜欢在马路当中踱方步,穿过马路也不依照红绿灯之变换和警捕的指挥,急急地冲过去。逢到汽车疾驶而过,不及刹车,往往肇事,其原因都属于此。
惟有在冷僻转弯抹角地方,汽车忽倏地冲出来且不揿喇叭警告,致发生惨剧者,也常有所闻。这种责任,理应归汽车夫独负。
总之,在“市虎”繁多处步行,人们须处处留神,实行“马路如虎口,当中不可走”的警告,才少送掉几条宝贵的生命。最近据公共租界工部局报告,过去的一年中(即民国二十年),因车马肇祸而死亡的人数共达一百三十三人,受伤的人数共达四千三百多人。这个统计,岂非骇人听闻吗?然此不过公共租界一隅而言,还有法租界和华界方面却不在内。倘一一统计起来,其死亡率和受伤的人数断断不止此数。又车辆杀人,更不限于汽车,而电车、马车也会肇祸。
[book_title]◎红绿灯
沪市为通商要地,中外毕集,马路上一天到晚的各种车辆竟至鱼贯不绝,拥挤万分,故在各冲要路口,派遣中、印巡捕持棍指挥车辆和行人,以免疏失。后来因最热闹路口专靠巡捕指挥犹恐不周,特装设红、绿电灯各一具,由一捕专司其职。譬如车辆和行人欲穿过马路,用绿灯示之;如系红灯,不许穿过,只可直行。每天从上午六点起,晚上十二点止,为红、绿灯互转时期;十二点后,红、绿灯也都熄了,因此时行人和车辆较少,不至再发生意外之事。
这红、绿灯的装置,闻各国各大都会久已施行,而在沪上装用,不过四、五年的时候。
[book_title]◎名人与花柳
海上为淫风最盛地方,卖性的妇女滔滔皆是,欢喜猎艳的很容易患花柳病,而花柳医院和花柳医生因此也最多。它们因欲生意兴隆,不惜牺牲巨大的金钱,在各报上登载很使人触目的广告,引起病人的注意,而且广告后面必列着几位海上名人具名介绍。它们的意思无非炫耀自己医术之高妙,故许多名人乐于替它揄扬。
不过吾有点不懂,岂所谓名人也者个个患过花柳病,经过这位医生治好的,以故代替介绍,聊图报德?如非患过花柳病,是这班医生所冒窃的,为什幺不声明一声,情愿被他们利用呢?
[book_title]◎此地不准小便
街头弄口的墙角上,多印着中、英文合璧布告道“此地不准小便,如违送捕究办”字样,但是要小便者依旧在此小便,并不因有此布告而不便。本来,随地溲溺,粪汁满地,臭气触鼻,实属有碍公众卫生,稍知自重的也不愿明知故犯。但是地面上公厕太少,人们偶因便急,没法找到公厕所在,只得随地的便一便了。
有些地方,特为画着一只乌龟,并题了几句俗不可耐的歪诗,以示警告人们不准在此乱便。不过越是在乌龟底下,小便的人越是来得多,要想拿乌龟来吓人,反而失掉其效用。总之,便急的人并非故意要违章,实因急切找不到便之所在,只好不得已而便一便了。
[book_title]◎打样
建筑房屋之先,须先打样(即房屋之图案)送呈当局,请求核夺,核准之后才可兴工建造。在建造期间,当局常派有职员前来查看工程。倘建造手续和打样不符合及偷工改料等弊,一经查出,立令拆卸重建,丝毫不许含混。倘关于公众来往地方的戏院、游戏场、旅馆等建筑,更特别注意,因公众生命寄托所在,不得不格外郑重。
此项核夺机关,公共租界在工部局,华界在土地局,法租界在公董局,他们都派有专员专司其事。
还有各商店每天收市,也叫“打烊”。“打烊”和“打样”,音似同而意义大不相同。
[book_title]◎抛沙掷泥
妇女们乘坐人力车在路上经过,常有顽童和不道德者抛沙掷泥以取笑乐,更有用小洋钉、碎玻璃乱掷者。等到停车责问,若辈早已远扬无踪。也有站在阳台上面,伺隙抛掷。这种恶作剧的无赖举动,小则污人衣服,大则伤及头目和流血惨事,殊为可恶。顽童无知识,情还可原;成人之徒也如此的轻佻胡为,实属罪不可恕。
从前每逢废历元旦,娼妓和人家妇女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坐了车子兜喜神方,游四马路。一般无赖购好金钱炮,在各茶馆的阳台上啜茗等候,瞧见车辆经过,他们就取出法宝,任意抛掷,劈拍声浪响彻云霄,掷中妇女面孔则拍手狂笑,以表胜利之意。后来租界当局一再严予取缔,此风方才消灭。这种无意义的轻佻行为,和顽童的抛沙掷泥,其罪相等。
[book_title]◎搭客要找保证
自从前年行驶长江外海各洋商轮船常有匪类扮充搭客混入,驶至中途,忽各执凶器肆行搜劫,抢完了,乘预先约好的盗党小轮,呼啸逸去。船主吃了这个亏后,为防微杜渐计,实行一种搭客保证的办法:搭客到船局去购票时,先给你一份空白保单,照单填好,并须殷实铺保负责盖印,才许你登轮。倘使途中发生意外,须令保人赔偿损失银二千两。轮船到达目的地平安无事,此保证才作废。保单格式如下:
立保证人×××号,今保到××年××岁,
××省××县人,职业××,今搭某日××轮船
往某处,所带行李内或身上如有挟带军火、烟土
或违禁品等被海关或其他官厅查出,或本人途中
有干连任何强抢、盗劫之举,保证人自愿一概承
认赔偿二千两为止。恐口说无凭,立此保证存
照。
立保证人签押保证人住址
自施行这个搭客保证后,在轮船上虽可平安无事,而在搭客方面颇多麻烦。倘使正当良民欲趁轮船,找不到殷实铺保,只好望洋兴叹,不能出门,这是多幺的不便!近闻外商各公司早已实行此搭客保证,仅招商局还未施行。
[book_title]◎大舞台对过
在下层社会里或妇孺口中,常有一句口头禅,叫作“大舞台对过”。这句俗话,不知道内幕的人往往莫名其妙,其实是一句腰斩过的表白话。因为大舞台戏园对过开着两爿糖果店,比屋而居,招牌都题“文魁斋”,且每家店门前悬着一块市招,正面画了一只大乌龟,旁书“如有假冒者是此物”。那只大乌龟底下,还有“天晓得”三个字,两家市招均书画一样。它们的意思,欲表明吾们是首创老店,其它都是假冒。不过两爿文魁斋,都自己说它人假冒,究竟那一家是假冒,那一家不是假冒,实在使人莫名其究竟,只好归之于天晓得了。
譬如有一桩事,冤枉了某甲,某甲竭力辩白,末了更说一声“天晓得”。甲的意思是说这桩冤枉,人们都被蒙蔽,只有天老爷晓得(晓得即知道之意),故有“天晓得”之说法。后来索性不说“天晓得”,改说“大舞台对过”,岂不成了一句腰斩过的土话吗?但是初到上海的民众和不知社会情形的人们,听了“大舞台对过”一句土话,都会如堕入五里雾中,瞠目不知其出典。
这幺一来,无形中倒代替两爿文魁斋做了不少的宣传功夫,因说起“大舞台对过”,就会联想到文魁斋去,而文魁斋方面也得了不出代价的无数宣传员。
[book_title]◎马路政客
社会上有一种人,问问他们的职业,非士、非农、非工、非商。既非士农工商,究竟是做那一项职业呢?他们的职业,乃是跳出寻常职业以外的一种特别新职业,名叫“吃团体饭”。
吾国人民向来如一盘散沙,如果有人结成团体,原是一桩极好的事情。不过这般人所组织的团体,并不是为着国家和社会着想,纯为自己捞钱出风头计、为做官发财计。因此他们团体的名目虽很好听,问问他们所在地,只有亭子楼一间,或灶披间一方,他们办事的人物也只有三数人而已。
他们的拿手本领,唯“钻头觅缝,信口开河”八个字,为他们不二的秘诀。瞧瞧他们的外表,交际是很广阔,衣服是很华丽,口才是很擅长,与人谈话充满了仁义礼智信。故没有拆穿西洋镜以前,固然是一位热心爱国的好男儿;倘使拆开来一说,他们的热心……爱国,都是为着自己吃饭……捞钱。
逢到国家有灾难,政治有剧变的当口,他们必诌成很长的快邮代电或什幺宣言,送到各报馆去,要求登载,馆方一经披露,他们已如愿以偿。至于电文中的各种主张,请问那一桩能够办到,那一项能够实行,都如痴人说梦,空言欺人罢了。
现在吃团体饭的活动份子,少说些也有好几千人。他们的目标,不但是骗碗饭吃,一天时来运来,还可以发财……再可以做官。
他们天天挟着一只大皮包,忙忙碌碌的东奔西跑,赶做他的特别新职业,因此人们都尊他一声“马路政客”。
[book_title]◎欧化
现在一般摩登的青年和有钱的富翁,不但对于衣、食、住、行都崇尚欧化,即如起居一切、语言动作,也都仿效西式。如衣非西装不着,食非大菜不快,住非洋房不乐,行非汽车不走,还有屋里的装饰、身上的穿戴,都统统西式是求。叫起人来,满口“密斯忒”、“密斯”;写中国字,必喜横写;吃食水果,也要吃外国货;生病吃药,也要购外国药;连断了气直了脚,也要困一口外国的玻璃棺材,才觉心满意足。
在他们的心目中,中国的东西样样是不好,中国的习惯又样样是腐败,要做时髦人,非式式学步欧化,不能算头等漂亮人物。
有人说道,这班新人物抱有大志愿,他们恐中国灭亡以后求不到立脚地,故预先欧化起来,以后可与外国人同化,免受亡国的苦楚。吾道这条妙计好是好的,可惜你的头发不金黄,鼻子不高耸,眼睛不深陷,皮肤不白色,将来你虽满口的“也斯”长、“也斯”短,因为你的尊容如故,决不错认你是外国种。国亡以后,依然要受亡国奴之非人生活,到了那时,这条妙计岂非等于白费心思吗?
[book_title]◎小鬼
上海滩上,赤老(即鬼之代名词)真多,因为常常听见人们骂起人来,总是“赤老”长、“赤老”短,这个骂鬼的声浪,早已普遍社会。且“赤老”上面,大都加一“小”字,意者做了“赤老”,当然要列入“小”字之列,不登“大”雅之堂了。
从前娼门中有一句口头禅,叫作“礼拜六,洋行小鬼叫出局”。到了礼拜六夜里,一班吃洋行饭的人胡天胡地去玩娼和叫局,故有此一句口号。等到银行盛行以后,更多一班吃银行饭的人去白相堂子,故又叫“礼拜六,银行小鬼叫出局”。她们背后骂人“小鬼”(沪音读居,北音读管),大约指洋行和银行的客人体魄矮小之故。不过吃洋行银行饭的人,未必见得个个是侏儒一流,她们称“小鬼”也者,或许含有轻亵之意。据作者意思,人们骂人曰“小鬼”或“小赤老”者,不外乎两种原因,一指体魄矮小,一含侮辱之意。
在常人口中,倘使对人骂了一声“小鬼”,势必要起冲突,或者要酿成动武活剧。如果这一句骂词,出于摩登女子或娼门姑娘樱口中,被骂的人不但丝毫不怒,反而觉得有无上恩宠,遍体松快,更有嗔怪美人不多骂几声“小鬼”,使他尊骨多轻松一回。
[book_title]◎棺材店里的鬼戏
每逢废历朔望,棺材店里老板照例有祭棺之举。到了那天,他们开了后门,将一口棺材倒屁股的竖起来放在后门口,燃点着香烛,焚化了纸锭,就算完事。他们的意思,希望将棺材颠倒竖起来,明天会有生意到门(倒、到同音)。
到了除夕那天,他们又有什幺祭材神举动,除点香烛、焚纸锭外,还有一副猪头三牲。老板也衣冠楚楚的一跪三叩首,等到叩头完了,再用一柄破扫帚,叫匠工在每口空棺材上狠命的抽击一下,并喃喃说道:“你如有灵,请你快快的出去。”意思就要明岁大年初一,就有一批好主顾到门来买一空。请问他的存心怎样?这就是他们的鬼戏。
[book_title]◎茶馆
从前南京路、福州路、广东路三块地方的大茶馆很多,并且有广式、苏式、本地式等种种的分别。到了现在,昔称最多地方的茶馆,早已关的关、歇的歇,目今所存者已无多了。
十几年前最着名的广式茶馆,如同安、易安、全安、福安、怡芳、同芳也都一律停业。还有一家牌子很老的五龙日升楼,也因生意清淡,自动的收歇。日升楼地处南京路、浙江路、湖北路之间,为五路衔接要道,开茶馆的老板题了“五龙”,却还名副其实。最近在日升楼遗址,新开设一家方壶酒庐。茶馆变为酒馆,有茶癖的人们过此,只好望茶兴叹了。
最近方壶酒庐也关了门,改开一爿广式酒馆。
[book_title]◎吃包茶
吃包茶者,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里,必到一家茶馆去茗饮。这种朋友,都属于工友和掮客为多,他们人数既众,每天必去,故以吃包茶来得合算。
吃包茶怎样吃法?预先在一家茶馆某堂口内,认定一只台子(也有认定困榻的),并认定每天泡几壶,约在什幺时候必到,以及每月茶资若干、小账多少。接洽妥当后,每天到时,堂倌必先将茶壶、茶杯放在台中以作标识,等包客来吃。老上海人跑到茶馆里去,看见茶台上放着一堆茶壶杯,虽阗无一人,也不去坐。倘你不知其故,要在这台上吃茶,堂倌必婉为拒绝。
从前大烟间公开时候,也有吃板灯之举,即烟客预定天天到这只榻上去开灯吃烟,名叫“吃板灯”,和茶馆里面吃包茶,是同一的意思。
[book_title]◎小账分文不取
各茶馆的价牌上,大都标明:“早茶每壶若干文,午茶每壶若干文,小账分文不取。倘使强索,告明账房,立即斥退。”写来如此明明白白,一若真真分文不取者。考之事实,又大大不然。堂倌收资时,必于额定外要加收二三十文,或五六十文不等,才放你走出。倘使你照价牌上给资,他必一百个不愿意,并说还要叨光小账,这个恶例可称全上海的茶馆都是一样。
“小账分文不取”的效力既等于零,不如索性改写“小账随客酌给”那就好了,更可免除茶客付给茶资时多加一番麻烦和争吵。
[book_title]◎堂彩以外之堂彩
什幺叫“堂彩”?就是小账的代名词。人们到了酒菜馆、宵夜馆和杂卖店去饮食,例如正项共计九块钱,他开起账来,另加一成堂彩一块。照例九块钱加一,只九角足了,然而他们都算一块的,共计十块,临别时还要叨光小小账一块(洋泾浜英语呼“客姆赏”)。故而未付小小账之先,他们格外来得巴结,大献殷勤,其目的只在金钱而已。如此算来,岂非食去九块钱数目,小账和小小账倒要费掉两块钱呢?此之谓堂彩以外的堂彩。
据说这种小小账的开始,从前本不大通行,后来有了一班阔客和公子哥儿,视金钱如泥土,自谓请客应酬那肯惜钱。开始之后,到今已成为惯例了,至于大阔老付给小小账时,加四、加五的滥给也有,不过这是一种例外。
[book_title]◎送元宝
每年到了废历十二月初一至三十日止,浴室和茶馆例有送元宝之举(即是打抽风),对于老主顾则一律送的。用青果(即橄揽)十余枚、橘子二三只,装入小黄篮及小蒲包里,拎至主顾前说道:“请用元宝”。末了,至少须另给大洋一元,或二元、五元,才称谢不已。倘使仅给几角小洋,他们谢也不谢,勉强收去。现在有几家浴室,已不用黄篮蒲包,只将青果、橘子摆入磁盆里,惟茶馆里仍多用黄篮蒲包者。别种商店对于常年老主顾,到了年底只有客气对待,而浴室和茶馆反欲在老主顾前大打其抽风,真不可索解。
又至废历年底与新年前后十天,各浴室浴资每客加倍收取,其他擦背、扦脚、剪发也一律加倍。茶馆只新年五天加倍收资,名曰“元宝茶”。
前岁黄楚九在世时,以所开之温泉浴室乃打破此恶例,特登报声明,取消打抽风和前后十天加倍收费。同行中虽多侧目,而在主顾方面则多乐道了。
现在有几家仿效温泉,也不送元宝,更有前后十天并不加价,照平常一样,不过是少数而已。
[book_title]◎看热闹
上海的人们,最欢喜是看热闹,尤其是下层民众更看得起劲。像某公馆出丧哪、某庙赛会哪、某处火警哪,都能哄动不少的男男女女丢了正事不干,聚集了许多人前去看他一看,才觉心满意足。有时候碰到马路上巡捕捉小瘪三,隔壁人家夫妻俩争吵,也会哄动一群人去瞧瞧。他们看热闹的兴致的确很浓厚而有味,在旁人看来实在是无聊得很。
抄把子很容易发生不幸的事。碰着歹人在内,不服检查,就要砰砰碰碰的开枪,这是何等地危险?在理应趋避不遑,而欢喜看热闹的人们,每逢检查,大家也会哄上来瞧一个饱。不过遇着触霉头时候,没有眼珠的流弹飞到你身上来,就会发生极大的危险。这叫做活着不耐烦,自己去送死,真是何苦!
[book_title]◎无意识
“天皇皇,地皇皇,吾家有个小儿郎,路过君子念一遍,一唿困到大天光”和“出卖重伤风,一见就成功”。这种顽意,在那墙壁上或小便处,是常常可以瞧见的。
小孩夜间啼哭和人们患了感冒,应用正当的手续来制止和医治,那有写了几句俗不可耐的字条儿贴在墙壁上,就可以如愿以偿吗?这种一相情愿的办法,适足证明无聊而又无意识,而人们知识的幼稚,这幺一来,也就暴露无遗了。
[book_title]◎医院
各马路上的什幺医院什幺医院,竟至触目皆是,其多如鲫。它的数量额,虽然不及剃头店、烟纸店那幺多,如果要统计一下,也着实不少咧!
其实要称到医院,须有广大的房子、完备的器具、各科的医师和受过训练的看护士与看护妇,如仁济医院、同仁医院、广慈医院、红十字会医院、广仁医院、宝隆医院、上海医院等等,才可称得起医院两字。
可笑现在各马路上的医院,只租借店面一小间(至多也不过租借市房二三幢),也挂起医院牌子来。它的招牌上面,居然能说统治百病,不论内外花柳、险症重病都可治疗。其实它的内容,只有一个全知全能的医师,一天到晚串着独脚戏;至于设备方面,既无病房又没看护,至多不过雇一助手和一仆役而已。
它们的业务虽称统治百病,其实却注重花柳一门。上门看病的主顾,大半属于花柳一类,对于病人,往往打上一针六零六、给付一些解毒药,就算完事。其它险症和重病,决不请教它们的,即使有之,它们也只好敬谢不敏了。
依事实而论,这种小组织,只可称一声某某治疗所或某某诊所已经够了,何必要大言不惭地自称医院呢?
[book_title]◎基督教
基督教包括天主教、耶稣教、希腊教三种,该教宗旨以博爱和救人相号召。其实一究其真相,完全是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和麻醉青年的开路先锋。基督信徒一再诋淇国入迷信神权及崇拜偶像,而他们迷信基督,也和国人崇拜偶像,其心理初无二致。不过他们迷信一神,可称寡神教,国人崇拜偶像是迷信多神,可称多神教罢了。
耶稣教多以英、美两国人为主人翁,天主教以法国人为主脑人。言其势力,天主教较耶稣教为雄厚。试观徐家汇一地,教堂之伟丽、财产之众多、信徒之繁伙而团结,已可见一斑。他若内地各城市各乡镇,多有十字高耸之天主堂,耶稣堂比较则少。更有只租借民房若干间作为传教讲道之所,天主教则无此简陋。
耶稣教中多有什幺会的分别,如伦敦会、圣公会、监理会、长老会、浸礼会等等,天主教则无之。
最近九四老人马相伯先生演讲《我国积弱的原因》一篇,说起帝国主义宗教侵略的煽惑,极为沉痛。兹转载如下:
我们有一部份人,已知道基督教是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先遣队。因为他们借了宣传宗教为名,任意深入内地,以迷信神权最深的中国人,那有不被他们用深刻的手段感化了盲从了去呢?自庚子以后,全国没有一处无西教的踪迹。他们传教的步骤,先仗帝国主义的势力,在内地荒凉之处垦地开渠,大事拓殖,设立医院,举办学校,信徒求医、求学者,一概免费。在内地有了这两大利器,焉能不受人欢迎?于是信徒日增,但见十字架直立空中的教堂广厦连阡,教堂所在树木参天,道路平坦,周围花草鲜艳夺目。以枯涩未开通的中国内地,有此灵境,人民焉能不乐而从之?这西人魄力之大,无出其右。内地愚民一经迷信,终日祈祷,开口上帝,闭口天主、耶稣、玛利亚,不绝于口。一切思想喧然迷信化,不求努力进步,国家大势情形更其置诸度外。因为他们只有上帝,而无上帝以外的一切。这种被帝国主义宗教侵略包围下的人民,身为中国国民,只不过一条条的蠹虫罢了。而且西教在中国土地物质的占有,据最近调查所知,共侵土地八千七百万万六千万方亩,物质上的财产一万四千万三千万万元,数目之大,简直令人惊骇呀!人们看了马老先生这篇报告,当知各帝国主义传教之深意了。况且马老先生是一位天主教的信徒,故能深悉教里的情形,而作此摘奸发覆、极沉痛的报告,更值得人们的注意。
前清之季,因教案酿成意外大祸,也有多起,结果不是丧失国土,定是赔偿巨款。创巨痛深的迹象,直到如今还留存着吾们的脑海里。唉!
[book_title]◎大报最盛时代
上海为舆论的中心,久已誉驰全国,且各大埠之办报人均观摩于上海报纸。但是到了现在,出版报纸之数量逐渐减削,至今日仅有《申》、《新闻》、《时》、《时》、《民》、《晨》六大报而已。比较民元时代,已数量大减。民元时之着名大报,除《申》、《新闻》、《时》、《时事》外,还有《天铎》、《民立》、《太平洋》、《中外》、《民权》、《中华民》、《启民爱国》、《神州》等八家,合之《申》、《新》等报,共达十四家之多,比较现下已减去大半。故追论上海大报全盛时代,当推民国纪元时为首屈一指(还有钱芥尘主办之《大共和报》、谷钟秀主办之《中华新报》、章保世主办之《民强报》,均民元后出版,故列于后)。
[book_title]◎各报社评之变迁
从前各大报第一张第一篇,必揭载一社评(亦有称“社论”、“社说”者)。曾忆周浩主编之《民权报》,每天长篇社评,多至三四篇以上。后来不知何故,《申》、《新》、《时》各报,都将社评一栏取消,改刊简括之短评。至短评体裁,闻系陈冷血、包天笑任《时报》编辑时,最先发明。第一张称“时评一”,第二张称“时评二”,第三张称“时评三”,惟仍不废社论。等到《申》、《新》各报废除社论,改为短评时,每天亦刊三评之多,如《时报》然。近年以来,第二、第三两张短评久已撤销,仅第一张刊一短评而已,《时报》则完全废除久矣。吾友毕公天说:“报纸之有评论,如人之有口。今评论之体裁废除,改为短评,宛如人口之已达不健全、不能畅所欲言的状态,或谓各报之仅留一短评,或完全取消,实具有不得已的苦衷。因言者虽无罪,动辄则得咎,反不如效金人之三缄其口,亦稳健免祸之意。近下惟天津各着名大报,第一张仍旧刊登长篇社论,且有敢言之誉。故最近胡适之氏批评全国报纸的精采,以天津为冠首,北平第二,而负有舆论中心点之上海反列入三等。唉!吾为之羞。”
到了“九一八”国难以后,《申》、《新》各报,才将短评取消,改刊千字上下的论说。因为国难当口,欲有所申述、有所献替,寥寥一二百字的短评实在不能尽言,故都改为适中的社论。
[book_title]◎报界四金刚之凋零
《申报》史量才、《新闻报》汪汉溪、《时报》狄楚青、《新申报》席子佩等四人,夙有上海报界“四大金刚”之誉。论其地位和学识,虽各各不同,而蜚声报界则都不约而同。今汪汉溪先生久已物故,狄楚青先生也早已将《时报》让渡给金山黄伯惠,席子佩先生初创《新申报》时代烈烈轰轰,颇露锋芒,后因亏蚀不支,就完全脱离关系,回归青浦原籍休养,新近也故世了。说起现在报界的“四大金刚”,只有史量才先生一人,且史先生对于《申报》各事不大顾问,完全委托张竹平氏经理。以今例昔,使人不禁兴凋零之感。
[book_title]◎野金刚
嘉兴钱须弥(芥尘)先生在报界的资格很老,交际也很灵活,民二在福州路办过《大共和日报》,前几年又接办毕倚虹之《上海画报》,在天津更办过《华北新闻》,在辽宁办过《新民晚报》,和朝野达官巨绅均有相当的交际。今《大共和》与《华北新闻》久已停刊,很有成绩的《新民晚报》也让给赵雨时先生,而他老人家在报界的资望仍处重要地位,以故友人戏呼钱先生为“野金刚”(作者按:因汪汉溪、狄楚青、席子佩、史量才四人为上海报界的“四大金刚”,前面已说过,希读者参阅罢)。
◎报头下之洪宪纪元
民国四年,袁世凯忽发帝制迷梦,不惜推翻中华民国。从登极到崩逝止,虽只八十三天,而沪上各报馆已大受其压迫。起初电令薛大可(薛为洪宪六君子之一,奉袁命在上海望平街南京路口开设《亚细亚报》,专事鼓吹帝制)转告各报馆:报边外的年月日,不准用“中华民国”字样,须用洪宪纪元,倘不遵从,一律查禁,并按名拿办。各报初置不理,后经薛君子威逼恫吓,无所不至,各报不得已才将“中华民国”四字撤消,改刊乙卯年几月几日,又将洪宪纪元用极小的六号字刊在报头号数下面,初看之几不可辨识。那时只《亚细亚报》一家,大刊洪宪纪元几月几日。后来蔡将军霹雳一声在南起义,洪宪的活剧消灭,各报馆才得恢复原状。今日追思,还有余痛。
[book_title]◎汪汉溪大捧林黛玉
已故老名妓林黛玉,夙有“金刚”之誉。由娼而伶,由伶而妓,并一再从良,一再出山,统计一生不下二十多次。曾记民国七年黛玉最后悬牌为妓时,前《新闻报》总理汪汉溪先生捧之颇力,并送登一条封面广告,大书特书曰“潇湘馆主老林黛玉重行出山弦歌应征”十六字,极为看报人所注意。因为上海妓院向来不登大小各报广告,经汪先生这幺一捧,老林的淫业的确借光不少。
[book_title]◎十五年前之小报
十几年前的小报,全上海统计之,不满十种而已。那时间的小报内容,只刊些游戏文章、滑稽专电、戏馆新闻和几条刻板式的花丛消息、几则颂扬式的戏剧评语,且都用四号字排刊,材料极为简单,不过是天天出版的,篇幅也是直四开,和现在流行底小报一样。那时印刷,除用铅字付印外,也有用石印印刷的。
后来名记者余大雄氏首先发行了一种《晶报》三日刊(初发行时之《晶报》附在《神州报》赠送,后来《神州报》停刊后,《晶报》才独立发行,直到现在),很受社会上欢迎。等到三日刊之小报盛行后,而从前天天出刊的旧式小报就此陆续淘汰尽净,现下这种刊物久已踪影全无了。
[book_title]◎现在流行之小报
三日刊之小报风行以来,迄今已有七八年的光景,但是中间也有过不少地变化,如五年前骆无涯氏首创了一种横四开的刊物《荒唐世界》,专载嫖赌吃玩等荒唐事务,很能风行一时。后来什幺“世界”……多至不可计算,当时读报的人们,目谓“世界化”。
又不多几时,康驼背氏也发行一种横式小报,题名《牵丝攀藤》。这四个字本上海社会上一句俗话,是表明纠葛不清的意思,出版以后竟能哄动一时,几有打倒《晶报》之势。投机的人瞧得眼红,于是你出一张《瞎三话四》,我出一张《阿要气数》,报名越出越离奇,文字越刊越不堪。此类刊物,名叫“俗语化”的横报。后来因为《牵丝攀藤》报上刊了一篇《房中术》,期期披露,专写性交的门槛,愈登愈龌龊,为当局所注意,将要检举。于是这张老牌俗语化之刊物首先自动休刊,其他各报也陆续停锣息鼓,各各关门了。
又过去了几时,更有一种什幺“情”什幺“情”的横报,也崛起一时。可惜世界化和俗语化的风头已过,大都发行不久,宣告休息。
“情”的报纸过去后,又流行过一种横八开的刊物,报名多题什幺“常识”和什幺“秘密”,真是五花八门,不能喻其玄妙。到了目下,这“秘密”和“常识”的小报,也都没有了。
现在流行的小报,还是直四开式。不过从最近的时候,又流行一种每天出版的小报,不过这种刊物和十几年前的旧式小报,它的编制内容是完全不相同的。至于以后的变化怎样,非本文范围内事,而作者也非预言家,恕我不能报告吧。
[book_title]◎报馆街
福州路之望平街,从前人们都称它“报馆街”,因为这一条街道虽短而报馆却很多,全沪的各大报馆差不多尽在于此。不过到了现在,关的关,迁的迁,所存在者只有《申报》、《晨报》、《民报》几家。《时报》和《时事新报》早已将编辑印刷部分迁到小花园及江西路去,望平街上仅设一发行机关和编辑部分。
[book_title]◎卖朝报
常常瞧见街头巷尾,有人拿着极粗俗的石印刊物,边卖边喊道:“说新闻来话新闻,两只铜板卖一张。”更故甚其辞,大造谣言道:“八十五岁老婆婆,下嫁了一个二八青春的小白脸,烧饭司务跌倒汤罐里;天齐庙里老和尚,开直了庙门,红灯花轿娶娇妻。”一派胡言乱语,引动了知识浅薄的男男女女围拢来,都要买一张看看。这种生意,就叫作“卖朝报”。
[book_title]◎当、质、押
一般穷光蛋的后门(沪谚称典当为穷人后门),大别之共分三种,曰“当”、曰“质”、曰“押”。押的规模较小,取息很重,人们一望而知。典当和质当的范围相若,取息相同,规定的赎取期限也仿佛,然而何以有当和质的分别呢?
按照清季定制,开设典当,须到本省布政使(藩台)衙门去具领准许营业的帖照,倘使开设质当,那就不须领帖,故有此一字的不同。
[book_title]◎当价
从前各典当对于当价,金子和银子的当价最高,次则衣服,再次则珠子钻石。衣服一物,向来可有六折当价,至少可当对折。譬如一件衣服,值价十块,可以当六块,少些也可以当五块。可是现在不行了,衣服只有三四折可当,女色衣服更当不起,至多可当一二折。而奇形怪状的摩登女衣,竟有拒绝收当者。它们的意思有二层:一因银根奇紧,不愿多收进呆货(它们称衣服为呆货),故将当价折低;二因衣服式样年年改变,今年以谓时式了,到了开年已变为落伍,而于女衣式样的改变尤快,故女衣当价尤当不高。
从前赤金市价每两在六十多块时,当价可当四十块一两。现下金价腾贵,每两已涨到一百多块,当价可当八十块一两。白银市价每两一块六七角,当价可当一块。金、银两项东西很为灵活,譬如今天满期,明天就可取出来,到各银楼交去,立可变成现洋。衣服满期后,还要等各提庄来购去才可换现,如各提庄不来交易,这种满期货色就会搁起来,各典当对于衣服当价的折低,此亦一大原因。
各小押当对于衣服当价,比较大典当来得看高一些。不过押当利息重、期限短,虽说当得高,其实暗中吃亏也很多。
[book_title]◎当几钿
常言道:“典当是穷人的后门。”这句话的确不错,因为无产阶级的穷百姓进款有限,不够所出,常常要闹穷,碰着急迫的当口,只有当当头一路可应急需。
穷人跑进典当门去质钱,坐在上面的朝奉先生竖起一只晚爷式的面孔,将东西翻了一翻、看了一看后,才大声问道:“当几钿?”这句问话虽是朝奉对待当户的客气话,其实朝奉心中,翻看东西后早已有着数目,不过假客气一回罢了。譬如有一种东西,当户要质五块钱,朝奉先生起初说三块,后来至多加上一块,合成四块,已算万幸。当户倘使不知趣再要噜苏,那朝奉先生就别转脑袋,不来睬你了。
不过碰到大票头的当户去当赤金、珍珠、金刚钻和贵重细毛皮货,数目总在几百块或几千块之间,他们就换上一副面孔,虽不能和颜悦色殷勤招待,而讨人厌的晚爷面孔忽变为一只老大哥面孔,问起话来也和婉许多,不像对待小当户的神气十足,大声乱问道:“当几钿?”
[book_title]◎徽骆驼
各典当所雇的店员(俗称“朝奉”)以徽州籍最多,不但海上如此,凡各镇各县的典当店员也多徽人充之,故有“无徽不成典”之谣。沪人戏呼这班徽州伙友曰“徽骆驼”,不知是何用意。一说因为各典当的木柜台装得特高,店员高踞其上,势若驼背,有可望而不可攀之势,故象其形而戏呼之。曾忆往年徽人曹梦鱼发刊《骆驼画报》三日刊,已自认“骆驼”为徽州人的专有名词了。
[book_title]◎押店之利率
穷人的后门,除掉典当、质当之外,还有一种小押当,又称“押头店”。“押头店”的数量超出当质要多几十倍,马路上鳞次栉比,大有十步一押之概。押店的组织很简单,而对于押户取利独重,并不以月计而以期计,以十天为一期,每期取息三分,一个月计算之要月息九分,比较当质铺每月以二分取息,实际上已加多至五倍。押店所定之赎取期限也短,大都是六个月为止。不过也有每期取息二分或一分,赎取期限延长至十个月或十二个月者,这种押店究属不多咧。
两广地方盛行一种“饷押”。什幺叫“饷押”呢?就是兵士未得饷银以前,暂将衣物质资应急,等到饷银到手再去赎回。故沪上押店的主人翁,以粤、桂两省人为最多。
[book_title]◎借印子钿
社会上有一种重利盘剥、掊克小民的放债,名曰“放印子钿”。放债人从前以山西帮最多,缘山西人视钱如命,又精筹算。到了现在,除掉山西帮外,别帮也有了。譬如你借他十块钱,他当时先扣除鞋袜费一块,净得九块,又给你一个长只寸许的小折子,分六十天还清,每天拔还两角。到了夜间,他自来收取,在那小折子上打一“收讫”的小戳记,六十天后债款还清,这个小折子也就取消。譬如数目在几十元、几百元以外,其还债之法也照十块的例推算。倘和债主不相熟,借款时候也要保人,也要借据,不过借据上利息一项,都写照典起息,这是债主一方面的狡猾。
债主的凶恶和重利,如上所说已可见一斑,故于津方面称谓“借阎王债”。不过凶恶虽凶恶,而借印子钿者都情情愿愿,甘之如饴,这是什幺缘故呢?因为贷借人或做小贩为业的,或在赌场中做股东的,他们今天借了十块或一百块,只消几天时候就可以盈出一倍或数倍的余利,以故对于放印子钿的人,无异是他们的救命王菩萨。
[book_title]◎借皮球
这个皮球,并非是学生运动用的大皮球,也非小孩顽耍的胶质小皮球,乃是社会上重利盘剥的一种隐语。譬如借债人要借一块钱的皮球债,天天付还利息五十文;借十块钱的,天天要还利息五百文,等到一块钱或十块钱的借本一次还他了,才可以作为结束,否则须天天还五十文或五百文,还到年深月久、一生一世,是永远还不清的,如球之周而复始,没有尽期咧。借印子债是天天连本拔还的,借皮球债是天天还利不减借本分毫的,其为重利盘剥,则又不约而同(最近《新闻报》载:南市某小贩因借皮球债,负担过重无力还本,就此寻死,可为一叹)。
[book_title]◎一角过夜
社会上重利盘剥的债主,除掉“放印子钿”和“放皮球”外,还有一种叫作“一角过夜”的重利。譬如你借他十块钱的债额,要每月取利一块,而且第一个月须先扣利息。再重利的,也有二角过夜呢,其取利之重,比较一角过夜还要加多一倍。“过夜”两字也有根据,譬如借期只有一天的时候就去还他,但是利息他们也要照一个月计算,故名“过夜”。不过现在借债和放债两方面,都改叫“一角过洋”或“二角过洋”了。
放这种重利的人,除了国人外,还有一般印度侨民,也多备款出借。借的时候既要保人,又要署券,还要在券上盖好手模印,手续很为郑重。他的意思,恐防日后借债人的图赖,故不得不如此周到和麻烦。
[book_title]◎各银行之钞票
从前市面上通行的纸币(俗呼“钞票”),要算各外国银行发出的最多,如汇丰、麦加利和兰华比有利、花旗、正金、台湾等等。彼时华人一致信赖外国钞票,对于本国银行的钞票反不大信任。等到洪宪一役,袁皇帝为集中现金起见,电令中国、交通两行停止兑现。不过钞票停了现就等于废纸,而且要捣乱市面,摇惑人心。那时候宋汉章先生任中国银行行长,不奉乱命,照常兑现,天天兑去数百万块的现洋,他仍旧措置裕如,不露丝毫竭蹶态度。不多几天,风潮平息丁,华人对于使用本国银行钞票的信用就此一天提高一天。到了现在,市面上行使的钞票都是本国的,各外国银行的钞票反一天少一天了。追想起来,全赖宋先生的维持大功。
华商银行发行纸币,要推中国、交通、通商、四明四家时代最久。继续而发行者,如中国实业、浙江兴业、中南、中央、垦业、广东、香港国民等各银行。据说发行纸币须先呈请政府核准,例如要发行一千万元数量,更须筹备现金六百万元、国家公债票四百万元,常存库内用为准备金,才可发行。
市面上行使的钞票,以一元、五元、十元三种最多,其一百元和五十元的大数目钞票很少,只有大商家和大富贾手中常有来往。一般穷小子眼中,可谓一辈子不会看见的也很多。而大数目的钞票,各外国银行都有发行。华商方面,只有中国、交通、通商、中南几家而已。再有银两钞票,除外国银行统有发行外,华商银行不过通商一家。
四明银行从前发行过二元一张的钞票,今也收回销毁了。美商友华银行发行过二十元一张的钞票,自从友华收歇后,此项钞票也都收回了。还有广东银行,也发行过一元、五元、十元的三种钞票,后来不知怎的尽数收回,现今市面上早无广东银行钞票的踪迹。香港国民银行的钞票,现也陆续收回,故市面上已无该行钞票。
十五年前还有一家殖边银行,发出来的钞票很多,后来殖边倒闭,此项行使市面上的多数钞票就此等于废纸,一文不值,虽藏有钞票人组织什幺债权团,起而呼援,扰攘几年,结果仍旧丝毫不生效力。
前年中美合组之懋业银行也曾发行过钞票,等到懋业收歇,所发出去的钞票一律由清理处备价收回,且数量有限,不到几时都已收回了,故市面上没有受着一些影响。
浙江实业和劝业两银行从前也都发行过钞票,不多几时也一律收回。民十六,中国、交通两银行鉴于市面上辅币(即角子)缺少,劣辅币又太多,特又发行辅币券(俗呼“角子钞票”)以救济之。中国分一角、两角、五角三种,交通分一角、二角两种,不过辅币券以十进计算,即十角数目可换国币一元,除去辅币贴水之麻烦。最近中央银行发行的辅币券,也一律通行无阻了。又闻平、津、辽、吉等省久已发行辅币券,更有铜元券,种类更多。
去年农工银行也发行一元、五元、十元的钞票,票的颜色分红、绿两种。
[book_title]◎满天飞
银、钱两业的票子发出在外的,约分三种:(一)本票,(二)钞票,(三)支票。本票(俗呼“庄票”)系该业自己所发出,票面数目,小或数十两,多至几百几千几万几十万两。同行中对于某家发出之票,照例不分歧视一律收用,故有“满天飞”之荣誉。
某庄或某行因有变故宣告停业,第一步须先清理发在外面之本票,以维同业信用;第二步才清理钞票;至第三步,始理存户存款。他们的意思,本票和钞票系自己所发出,为维持同业信用计,为遵守历来惯例计,故亟须首先清理(间有拆烂污的银行不收回钞票,如从前信义、殖边等银行,究属少数,可作例外)。存户系自己信用该行而去存储,故搁在最后清理。
[book_title]◎抢帽子与捞帽子
这抢帽子和捞帽子的顽意,并非小偷儿在电车上抛顶宫的伎俩,是交易所中投机人和经纪人一种损人利己、手快眼快的别名。什幺叫“抢帽子”呢?譬如价钱小的时候买进来,价钱一涨马上就卖出去,并不搁在手中过夜,只不过经一经手,稳赚他几两银子,这叫“抢帽子”。
做了经纪人,顾名思义,是专替投机人买进卖出,自己只赚若干佣金。但是佣金有限,不够他们的欲壑,便使出“捞帽子”的手段来,赚了钱算自己的,亏蚀了本推在别人头上,他们腰包中的花绿钞票大都是从这样多起来。所以精灵的投机朋友,虽已托了经纪人,也必须从旁监视,才免“捞帽子”的暗算。不过投机朋友精灵的少,浑蛋的多,大都托了经纪人做交易,自己却在家内吹吹大烟,叉叉麻雀,喝喝美酒,自谓意外财源就可滚滚进门。末了,意外横财得不着,反将自己的金钱整千整万地送进去,非弄到身败名裂、寻死觅活不休。
[book_title]◎金价之贵贱
欧战时代,标金仅二百余两,银楼合赤仅每两二十二元。那时候的金价可谓廉极,以现在之金价比较,适成五与一之比例。盖欧战时代,各国所贮藏的金条尽行兑出,以作军需之用,金多则价廉,理所必至。现在则不然,据说因二次欧战已在酝酿,各国均尽量罗致赤金,不惜转辗相求以备将来万一之需要,故市面上赤金愈少,求过于供,以致价值日涨无已。而舶来品因金贵牵累而价亦飞涨,吾生产落后之中国,其危险遂不可以胜言了。
[book_title]◎马永贞与霍元甲
三十年前有山东大力士马永贞者,来沪卖艺,扯起两面竹布白旗,大书“脚踢黄河两岸,拳打南北二京”十二字。据父老相传,马之神勇,很能压倒侪辈,中外翕服。后来马永贞为习俗所移,不常卖艺,专在马贩子身上滥索陋规,以达其不劳而获之目的。譬如马贩子在北方贩了一群马匹来沪鬻售,每头须先提出若干金孝敬马氏。倘稍予游移,永贞以相马为名,随手在马身上一拍,此马已受内伤,不能出卖了。于是马贩子和永贞结下深仇大冤,只畏马神勇,没法和他抵抗。后来马贩中有绰号“白蜡痢”者,素工心计,尝在帮中当众宣言,力称欲除马氏,必以计诱之才可成功。众佩其智,公推白蜡痢相机行事。
公共租界大马路中有一洞天茶馆,为马永贞每晨啜茗之所,寒暑无间。某日清晨,白蜡痢备好石灰屑一大包,更选就饶有膂力之同党十余人,各持利刃短梃,预伏梯边。马才登楼洗脸,白乘其不备,手拿石灰屑力掷马面,马正仰面嗽口,猝不及防,两眼被石灰所迷,痛不可耐,且不能张望。此时各马贩子一齐上前,拳足交施,刀梃并击。结果虽将一代大力士摔死,然马贩子中也被打伤多人,可谓勇矣。倘不先将马眼眯盲,决不能致马死命。
清末又有霍元甲者,河北人,擅内外功,膂力胜人,生平门弟子极多。尝闻西人诮我为“东方病夫”,愤愤不平,乃南下赴沪,先在张氏味莼园和着名欧西、日本各大力士角艺,结果都遭惨败,霍名亦大震。是时并率同门弟子辈组织精武体育会开门授徒,以普及柔术,一洗东方病夫之耻为目的,从者甚多。会霍有恙,曾遭惨败之某国大力士觑机会已至,以举荐医生为名,用重金赂某国医生乘间下毒。霍不察,竟此殒命,闻者痛之。矮子肚里疙瘩多,阴谋杀人本其专长,独惜北人爽直,不能防微杜渐,以致惨遭非命,吾国国术界从此失去一健将,实为不幸之极。
[book_title]◎马玉山与洗冠生
粤人马玉山擅制糖果,向在新嘉坡设肆经营,旋来沪上组设马玉山糖果公司。初在南京路东首赁屋两幢,营业殊不恶,继乃招股而大事扩张,迁至南京路福建路相近(即今天福南货号原址),自建层楼,高耸巍峨,外表颇壮观。未几又纠合沪绅,发起国民制糖公司,股本总额定为一千万元,先招四分之一,计二百五十万元。登报宣传后,沪人士鉴于糖业利权之外溢年耗甚巨,又鉴于制糖一业确为最重要的实业,且需要与消耗均多,此种绝大企业,谁不赞成?于是踊跃入股者,项背相望,未期月而四分之一之二百五十万元已告满额。曾忆第一次假总商会开股东创立会时,拥挤一堂,后至者几无插足地,其盛况可知。不料为时未几,即闻董事会中各董事,因购买机器生财,大生意见,内讧其烈。后乃几经斡旋,总算消弭于无形,然经年累月延不开办,而所招之股本已大半消耗于乌有之乡。等到吴淞糖厂落成,糖机购到,已无余资开工。后再登报征收二次股金,然覆辙匪遥,应者寥寥。牺牲二百余万巨金之血本,结果只存一座厂屋、几部机器,殊为可叹!同时南京路之马玉山糖果公司亦因营业不振,宣告闭门。马氏溜之香港,遂一去不返,而执有每股五十元港币之马玉山公司股票,即等如废纸,一文不值了。社会舆论事后群谓,糖果公司基础未坚,过事扩张,并将股东血本半入私囊,置洋房、造花园,糜费不资,一旦假面具揭破,周转不灵,就此破产。至制糖公司之内幕又为复杂,书之不尽。总之账目不清,视股东血本如同己产,任意挥霍,妄作妄为,此所以又一蹶不振,气息奄奄了。
二三年前,国民制糖公司各股东以血本攸关,迭假总商会召集开会,筹商补救方法。一面由工商部令行驻沪办事处,举行股票登记以凭清查,纷扰数月,后来仍无办法。每股已缴十二元五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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