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农政全书【标点本】 [book_author]徐光启 [book_date]明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学术杂记,农书,完结 [book_length]505427 [book_dec]是我国明代的一部重要农书,作者徐光启。全书共60卷,约70万字,是经过陈子龙修改加工过的。主要版本有平露堂本、《四库全书》本、万有文库本等。此书分农本、田制、农事、水利、农器、树艺、蚕桑、蚕桑广类等12个门类,每个门类又分若干子目,全书内容包括了农学的各个方面。《农本》三卷,包括《经史典故》、《诸家杂论》和冯应京的《国朝重农考》一文。作者征引诸子百家的言论,阐述农业是立国之本的道理。并借明朝历代皇帝的农业政策和措施,告诫当政的皇帝和官吏要进一步重视农业。《田制》2卷,考查了井田制和历代田制的状况。《农事》6卷,叙述了农田的开垦、经营管理和农时等问题。《水利》九卷,重点阐述了水利对农业生产的重要性,他把水利看作是农业生产的命脉,并提出了兴修水利的具体办法和措施,突出反映了徐光启重视水利的思想。《农器》四卷,绘制了各种农器的图谱。《树艺》6卷,叙述了各种谷物、瓜果、蔬菜的种植技术。《蚕桑》4卷,叙述了当时蚕桑业的发展状况,并绘制了蚕事、桑事、织紝图谱。《蚕桑广类》2卷,叙述了木棉、麻的生产情况。《种植》4卷,叙述了各种树木、花卉的种植技术。《牧养》1卷,叙述了各种家畜、家禽及鱼、蜜蜂的饲养技术。《制造》1卷,叙述了各种食物、酒类的加工和制作技术。《荒政》18卷,内容约占全书三分之一,说明徐光启特别重视灾荒的出现,体现了“预弭为上、有备为中、赈济为下”的救灾思想。此书虽然在每章中摘引了不少前人著作,但都经过作者经心剪裁,并在许多地方加了注文和评语,反映了作者新的见解。此书在中国农学史上具有突出的学术地位。中华书局1956年出版了南京农学院中国农业遗产研究室邹树文的校点本,197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石声汉的《农政全书校注》,都是学习和研究中国农学史的重要参考书。此本为标点本,本站也有四库本,可以搜索查找! [book_img]Z_12058.jpg [book_title]卷一 農本 經史典故 神農氏曰炎帝,以火名官。斫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用,以教萬人。始教耕,故號神農氏。 《白虎通》云:古之人民,皆食禽獸肉。至於神農,用天之時,分地之利,製耒耜,教民農作。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故謂之神農。 《典語》云:「神農嘗草別穀,烝民粒食。」後世至今賴之。農丈人一星,在斗西南,老農主稼穡也。其占與糠略同。與箕宿邊杵星相近。蓋人事作乎下,天象應乎上,農星其殆始於此也。 后稷名曰棄。棄為兒時,如巨人之志。其遊戲,好種植麻麥。及為成人,遂好耕農。相地之宜,宜穀者稼穡之。民皆法之。帝堯聞之,舉為農師。帝舜曰:「棄,黎民阻饑,汝后稷,播時百穀。」《詩》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爾極。帝命率育。奄有下國,俾民稼穡。」《豳風·七月》之詩,陳王業之艱難。蓋周家以農事開國,實祖於后稷。所謂配天社而祭者,皆後世仰其功德,尊之之禮,實萬世不廢之典也。 嘗聞古之耕者用耒耜,以二耜為耦而耕,皆人力也。至春秋之間,始有牛耕,用犁。《山海經》曰:「后稷之孫叔均,始作牛耕」,是也。嘗考之,牛之有星,在二十八宿丑位,其來著矣。謂牛生於丑,宜以是月致祭牛宿,及令各加蔬豆養牛,以備春耕。 《漢·食貨志》:后稷始川田,以二耜為耦。 《藝文志》:「農九家百四十一篇。農家者流,蓋出農稷之官,播百穀,勸耕桑,以足衣食。」 《書·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玄扈先生曰:生之者眾,食之者寡,此言食也。為之者疾,用之者舒,此言貨也。)〉 周公曰:「嗚呼!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 《禮·王制》:「國無九年之蓄,曰不足;無六年之蓄,曰急;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也。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雖有凶旱水溢,民無菜色。」 《孝經·庶人》章:「用天之道,〈(春則耕種,夏則芸苗,秋則獲刈,冬則入廩。)〉分地之利,〈(分別五土之高下,隨所宜而播種之。)〉謹身節用,〈(身恭謹則遠恥辱,用節省則免饑寒。)〉以養父母。此庶人之孝也。」 周制「種穀,必雜五種,以備災害。〈(種即五穀:謂黍、稷、麻、麥、豆也。)〉還廬樹桑,菜茹有畦,瓜瓠果蓏,殖於疆埸。雞豚狗彘,毋失其時。女修蠶織,則五十可以衣帛,七十可以食肉。入者必持薪樵,輕重相分,斑白不提挈。冬,民既入,婦人同巷,相從夜績,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服虔曰:一月之中,又得夜。半,為十五日,凡四十五日。)〉必相從者,所以省費燎火,同巧拙而合習俗也。」 《管子》:「民無所遊食必,農民事農則田墾,田墾則粟多,粟多則國富。」〈(玄扈先生曰:有所遊食必不農,今世是也。)〉 管仲相齊,與俗同好惡。其稱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莊子》長梧封人曰:「昔予為禾稼,而鹵莽種之,其實亦鹵莽而報予;芸而滅裂之,其實亦滅裂而報予。來年深其耕而熟耨之,其禾繁以滋,予終年厭飧。」 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力之教。以為地方百里,提封九萬頃,除山澤邑居三分去一,為田六百萬畝。治田勤謹,則畝益三升;〈(臣瓚曰:當言三斗,謂治田勤,則畝加三斗也。)〉不勤,則損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增減,輒為粟百八十萬石矣。又曰:糴甚貴傷民,甚賤傷農。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故甚貴與甚賤,其傷一也。 《氾勝之書》:「湯有旱災,伊尹作為區田,教民糞種,負水澆稼。」〈(氾、扶嚴反,水名,又姓,出敦煌、濟北二望。本姓凡氏,避地於氾水,因改焉。)〉 《史記》太史公曰:「居之一歲,種之以穀;十歲,樹之以木;百歲,來之以德。德者,人物之謂也。今有無秩祿之奉,爵邑之入,而樂與之比者,命曰素封。故曰陸地牧馬二百蹄,〈(《漢書音義》曰:五十疋。)〉牛蹄角千,〈(《漢書音義》曰:百六十七頭也。馬貴而牛賤,以此為率。)〉千足羊,澤中千足彘,〈(韋昭曰:二百五十頭。)〉水居千石魚陂,〈(徐廣曰:魚以斤兩為計也。)〉山居千章之材,安邑千樹棗,燕秦千樹栗,蜀漢江陵千樹橘,淮北常山已南河濟之間千樹萩,陳夏千畝漆,齊魯千畝桑麻,渭川千畝竹。及名國萬家之城,帶郭千畝,畝鍾之田,〈(徐廣曰:六斛四斗也。)〉若千畝卮茜,〈(徐廣曰:卮,音支,鮮支也。茜,音倩,一名紅藍,其花染繒赤黃也。)〉千畦薑韭。〈(徐廣曰:千畦二十五畝。駰案:韋昭曰:畦,猶壟也。)〉此其人,皆與千戶侯等。」 漢文帝時,賈誼說上曰:「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國胡以相恤?卒然邊境有急,數十百萬之眾,國胡以饋之?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懷敵附遠,何招而不至?今敺民而歸之農,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遊食之人,轉而緣南畝,則蓄積足而人樂其所矣。」 張堪拜漁陽太守,〈(漁陽猶在乎?)〉開稻田八千餘頃,勸民耕種,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無附枝,麥穗兩歧。張君為政,樂不可支。 王符曰:「一夫不耕,天下受其饑;一婦不織,天下受其寒。今舉俗舍本農,趨商賈,是則一夫耕,百人食之,一婦桑,百人衣之。以一奉百,孰能供之?」 劉陶曰:「民可百年無貨,不可一朝有饑。故食為至急也。」 仇覽為蒲亭長,勸人生業。為製科令,至於果菜為限,雞豚有數。農事既畢,乃令子弟群居就學,其剽輕遊恣者,皆役以田桑,嚴設科罰。躬助喪事,振恤窮寡,期年,稱大化。 唐張全義為河南尹。經黃巢之亂,繼以秦宗權、孫儒殘暴,居民不滿百戶,四境俱無耕者。全義招懷流散,勸之樹藝。數年之後,都城坊曲,漸復舊制,諸縣戶口,率皆歸復。桑麻蔚然,野無曠土。全義出,見田疇美者,輒下馬與僚佐共觀之。召田主,勞以酒食。有蠶麥善收者,或親至其家,悉呼出老幼,賜以茶糸采、衣物。民間言張公不喜聲伎,見之未嘗笑,獨見佳麥良繭則笑耳。有田荒穢者,則集眾杖之。或訴以乏人牛,乃召其鄰里,責之曰:彼誠乏人牛,何不助之?眾皆謝,乃釋之。由是鄰里有無相助。故比戶皆有蓄積,凶年不饑,遂成富庶焉。 李襲譽嘗謂子孫曰:「吾負京有田十頃,能耕之,足以食。河內千樹桑,事之可以衣。能勤此,無資於人矣。」 諸家雜論上 《管子》曰:夫管仲之匡天下也,其施七尺。瀆田悉徙,五種無不宜。其立後而手實,其木宜蚖芲與杜鬆,其草宜楚棘。見是土也,命之曰五施,五七三十五尺而至於泉,呼音中角。其水倉,其民彊。赤壚曆強肥,五種無不宜。其麻白,其布黃,其草宜白茅與,其木宜赤棠。見是土也。命之曰四施。四七二十八尺而至於泉,呼音中商。其水白而甘,其民壽。黃唐,無宜也,唯宜黍秫也。宜縣澤,行廧〈(同牆)〉落,地潤數毀,難以立邑置廧。其草宜黍秫與茅,其木宜櫄、𢺕、桑。見是土也,命之曰三施,三七二十一尺而至於泉,呼音中宮。其泉黃而糗,流徙。斥埴,宜大菽與麥,其草宜萯,其木宜杞。見是土也,命之曰再施,二七十四尺而至於泉,呼音中羽。其泉鹹,水流徙。黑埴,宜稻麥,其草宜蘋蓚,其木宜白棠。見是土也,命之曰一施,七尺而至於泉,呼音中徵。其水黑而苦。 凡聽徵,如負豬豕,覺而駭。凡聽羽,如鳴馬在野。〈(一作鳴鳥在樹。)〉凡聽宮,如牛鳴窌中。凡聽商,如離群羊。凡聽角,如雉登木以鳴,音疾以清。凡將起五音,凡首:先主一而三之,四開以合九九,以是生黃鍾小素之首以成宮。三分而益之以一,為百有八為徵;不無有三分而去其乘適足,以是生商;有三分而復於其所,以是成羽。有三分而去其乘適足,以是生角。 墳延者,六施,六七四十二尺而至於泉。陝之芳,七施,七七四十九尺而至於泉。祀陝,八施,八七五十六尺而至於泉。杜陵,九施,七九六十三尺而至於泉。延陵,十施,七十尺而至於泉。環陵,十一施,七十七尺而至於泉。蔓山,十二施,八十四尺而至於泉。付山,十三施,九十一尺而至於泉。付山白徒,十四施,九十八尺而至於泉。中陵,十五施,百五尺而至於泉。青山,十六施,百一十二尺而至於泉。青龍之所居。庚泥,不可得泉。赤壤𠢕山,十七施,百一十九尺而至於泉。其下青商,不可得泉。𨹫山白壤,十八施,百二十六尺而至於泉。其下駢石,不可得泉。徒山,十九施,百三十三尺而至於泉。其下有灰壤,不可得泉。高陵土山,二十施,百四十尺而至於泉。 山之上,命之曰縣泉。其地不乾,其草如茅與走,其木乃樠,鑿之二尺乃至於泉。山之上,命曰復呂。其草魚腸與蕕,其木乃柳,鑿之三尺而至於泉。山之上,命曰泉英。其草蘄白昌,其木乃楊。鑿之五尺而至於泉。山之材,其草兢與薔,其木乃格。鑿之二七十四尺而至於泉。山之側,其草葍與蔞,其木乃品榆。鑿之三七二十一尺而至於泉。 凡草土之道,各有穀造,或高或下,各有草木。葉下於𩏴,𩏴下於莧,莧下於蒲,蒲下於葦,葦下於,下於蔞,蔞下於荓,荓下於蕭,蕭下於薜,薜下於萑,萑下於茅。凡彼草物,有十二衰,各有所歸。 九州之土,為九十物。每州有常而物有次。 群土之長,是為五粟。五粟之物,或赤或青或黑或黃或白。五粟五章。五粟之狀,淖而不肕,剛而不觳,不濘車輪,不汙手足。其種大重,細重,白莖白秀,無不宜也。五粟之土,若在陵在山,在隫在衍,其陰其陽,盡宜桐柞,莫不秀長。其榆其柳,其檿其桑,其柘其櫟,其槐其楊,群木蕃滋,數大條直以長。其澤則多魚,牧則宜牛羊。其地其樊,俱宜竹箭,藻黽楢檀,五臭生之。薜荔白芷蘪蕪椒連。五臭所校,寡疾難老,士女皆好,其民工巧。其泉黃白,其人夷後。五粟之土,乾而不格,湛而不澤,無高下葆澤以處,是謂粟土。 粟土之次,曰五沃。五沃之物,或赤或青或黃或白或黑。五沃之物,各有異則。五沃之狀,剽怸橐土,蟲易全處。怸剽不白,下乃以澤。其種大苗、細苗,赨莖黑秀,箭長。五沃之土,若在邱在山在陵在岡,若在陬陵之陽,其左其右,宜彼群木,桐柞扶櫄,及彼白梓。其梅其杏,其桃其李,其秀生莖起。其棘其棠,其槐其楊,其榆其桑,其杞其枋,群木數大,條直以長。其陰則生,乂之楂梨。其陽則安,樹之五麻。若高若下,不擇疇所。其麻大者,如箭如葦,大長以美。其細者,如如蒸,欲有與名。大者不類,小者則治,揣而藏之,若眾練絲。五臭疇生,蓮與蘪蕪,槀本白芷。其澤則多魚,牧則宜牛羊。其泉白青,其人堅勁。寡有疥騷,終無痟酲。五沃之土,乾而不斥,湛而不澤,無高下葆澤以處,是謂沃土。 沃土之次,曰五位。五位之物,五色雜英,各有異章。五位之狀,不塥不灰,青怸以菭。其種大葦無、細葦無,赨莖白秀。五位之土,若在岡在陵,在隫在衍,在邱在山,皆宜竹箭。求黽楢檀。其山之淺,有籠與斥,群木安逐,條長數大。其桑其鬆,其杞其茸,種木胥容。榆桃柳楝,群藥安生,薑與桔梗,小辛大蒙。其山之梟,多桔符榆。其山之末,有箭與苑。其山之傍,有彼黃䖟,及彼白昌,山藜葦芒,群藥安聚,以圉民殃。其林其漉,其槐其楝,其柞其穀,群木安逐,鳥獸安施,既有麋麃,又且多鹿。其泉青黑,其人輕直,省事少食。無高下葆澤以處,是謂位土。 位土之次,曰五蘟。五蘟之狀,黑土黑菭,青怵以肥,芬然若灰。其種櫑葛,赨莖黃秀,恚目,其葉若苑。以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二。是謂蘟土。 蘟土之次,曰五壤。五壤之狀,芬然若澤若屯土。其種大水腸、細水腸,赨莖黃秀以慈。忍水旱,無不宜也。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二。是謂壤土。 壤土之次,曰五浮五浮之狀,捍然如米,以葆澤,不離不坼。其種忍蘟,忍葉如葉以長狐茸,黃莖黑莖黑秀,其粟大,無不宜也。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二。 凡上土三十物,種十二物。 中土曰五怷,五怷之狀,廩焉如壏,潤濕以處。其種大稷、細稷,赨莖黃秀以慈,忍水旱。細粟如麻。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三。 怷土之次,曰五纑。五纑之狀,強力剛堅。其種大邯鄲、細邯鄲,莖葉如扶櫄,其粟大。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三。 纑土之次,曰五壏。五壏之狀,芬焉若糠以肥。其種大荔、細荔,青莖黃秀。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三。 壏土之次。曰五剽。五剽之狀。華然如芬以脤。其種大、細,黑莖青秀。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四。 剽土之次,曰五沙。五沙之狀,粟焉如屑塵厲。其種大萯、細萯,白莖青秀以蔓。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四。 沙土之次,曰五塥。五塥之狀,累然如仆累。不忍水旱。其種大樛杞、細樛杞,黑莖黑秀。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四。凡中土三十物,種十二物。 下土曰五猶。五猶之狀如糞。其種大華、細華,白莖黑秀。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五。 猶土之次,曰五弘。五弘之狀,如鼠肝。其種青粱,黑莖黑秀。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五。 弘土之次,曰五殖。五殖之狀,甚澤以疏,離坼以臞塉。其種雁膳,黑實;朱跗,黃實。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六。 五殖之次,曰五觳。五觳之狀,婁婁然,不忍水旱。其種大菽、細菽,多白實。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六。 觳土之次,曰五鳧。五鳧之狀,堅而不骼。其種陵稻,黑鵝、馬夫。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七。 鳧土之次,曰五桀。五桀之狀,甚鹹以苦。其物為下。其種白稻,長狹。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七。凡下土三十物,其種十二物。凡土物九十,其種三十六。 「野與市爭民,金與粟爭貴。」又曰:「狄,諸侯畝鍾之國也,故粟十鍾而錙金。程,諸侯出東之國也,故粟五釜而錙金。」 《商子》曰:「金生而粟死,粟死而金生。金一兩生於境內,粟十二石死於境外;粟十二石生於境內,金一兩死於境外。好生金於境內,則金粟兩死,倉府兩虛,國弱。好生粟於境內,則金粟兩生,倉府兩盈,國強。」 《呂覽》曰:〈(玄扈先生曰:古農家之書甚多,於今罕傳。呂相所集諸篇,概有所本,亦可睹見一二矣。)〉凡農之道,厚之為寶。斬木不時,不折必穗。稼就而不獲,必遇天菑。夫稼,為之者人也,生之者地也,養之者天也。是以人稼之容足,耨之容耰,據之容手,此之謂耕道。是以得時之禾,長秱而穗,大本而莖殺,蔬穖而穗大,其粟圓而薄糠,其米多沃而食之彊。如此者不風。先時者,莖葉帶芒以短衡,穗而芳奪,秮米而不香;後時者,莖葉帶芒而末衡,穗閱而青零,多比而不滿。得時之黍,芒莖而徼下,穗芒以長,摶米而薄糠,舂之易而食之不噮而香。如此者不飴。先時者,大本而華,莖殺而不遂,葉槀短穗;後時者,小莖而麻長,短穗而厚糠,小米鉗而不香。得時之稻,大本而莖葆,長秱疏穖,穗如馬尾;大粒無芒,摶米而薄糠,舂之易而食之香。如此者不益。先時者,大本而莖葉格對,短秱短穗,多比厚糠,薄米多芒。後時者,纖莖而不滋,厚糠多比,𢈩辟米,不得待定熟,卬夭而死。得時之麻,必芒以長,疏節而色陽,小本而莖堅,厚枲以均,後熟多榮,日夜分復生。如此者不蝗。得時之菽,長莖而短足,其莢二七以為族,多枝數節,競葉蕃實。大菽則圓,小菽則摶以芳,稱之重,食之息以香。如此者不蟲。先時者,必長以蔓,浮葉疏節,小莢不實。後時者,短莖疏節,本虛不實。得時之麥,秱長而莖黑,二七以為行,而服薄䅵而赤色。稱之重,食之致香以息,使人肌澤且有力。如此者不蚼蛆。先時者,暑雨未至,胕動蚼蛆而多疾,其次羊以節。後時者,弱苗而穗蒼狼,薄色而美芒。是故得時之稼興,失時之稼約。莖相若,稱之,得時者重,粟之多。量粟相若而舂之,得時者多米。量米相若而食之,得時者忍饑。是故得時之稼,其臭香,其味甘,其氣章。百日食之,耳目聰明,心意叡智,四衛變彊,凶氣不入,身無苛殃。黃帝曰:「四時之不正也,正五穀而已矣。」〈(《審時篇》)〉 《后稷》曰:子能以窐為突乎?子能藏其惡而揖之以陰乎?子能使吾土靖而川浴土乎?子能使保濕安地而處乎?子能使夷毋淫乎?子能使子之野盡為泠風乎?子能使稾數節而莖堅乎?子能使穗大而堅均乎?子能使粟圜而薄糠乎?子能使米多沃而食之彊乎?無之若何?凡耕之大方,力者欲柔,柔者欲力;息者欲勞,勞者欲息;棘者欲肥,肥者欲棘;急者欲緩,緩者欲急;濕者欲燥,燥者欲濕。上田棄畝,下田棄川。五耕五耨,必審以盡。其深殖之度,陰土必得。大草不生,又無螟蜮。今茲美禾,來茲美麥。是以六尺之耜,所以成畝也。其博八寸,所以成川也。耨柄尺,此其度也。其耨六寸,所以間稼也。地可使肥,又可使棘。人肥必以澤,使苗堅而地隙。人耨必以旱,使地肥而土緩。草諯大月。冬至後五旬七日,菖始生。菖者,百草之先生者也,於是始耕。孟夏之昔,殺三葉而獲大麥。日至,苦菜死而資生,而樹麻與菽,此告民地寶盡死。凡草生藏日中出,稀首生而麥無葉,而從事於蓄藏,此告民究也。五時,見生而樹生,見死而獲死。天下時,地生財,不與民謀。有年瘞土,無年瘞土。無失民時,無使之治。下知貧富利器,皆時至而作,渴時而止。是以老弱之力可盡起。其用曰半,其功可使倍。不知事者,時未至而逆之,時既往而慕之,當時而薄之,使其民而郤之。民既郤乃以良時慕,此從事之下也。操事則苦,不知高下,民乃逾處。種稑禾不為稑,種重禾不為重,是以粟少而失功。〈(《任地篇》)〉 凡耕之道:必始於壚,為其寡澤而後枯。必後其靹,為其唯厚而及。𨩭者𦷺之,堅者耕之,澤其靹而後之。上田則被其處,下田則盡其汙。無與三盜任地。夫四序參發,大川小畝為青魚胠,苗若直獵,地竊之也。既種而無行,耕而不長,則苗相竊也。弗除則蕪,除之則虛,則草竊之也。故去此三盜者,而後粟可多也。所謂今之耕也,營而無獲者,其蚤者先時,晚者不及時,寒暑不節,稼乃多菑實。其為畝也,高而危則澤奪,陂則埒,見風則亻厥,高培則拔,寒則彫,熱則修,一時而五六死,故不能為來。不俱生而俱死,虛稼先死,眾盜乃竊。望之似有餘,就之則虛。農夫知其田之易也,不知其稼之疏而不適也;知其田之際也,不知其稼居地之虛也。不除則蕪,除之則虛,此稼之傷也。故畝欲廣以平,川欲小以深,下得陰,上得陽,然後咸生。稼欲生於塵,而殖於堅者。慎其種,勿使數,亦無使疏。於其施土,無使不足,亦無使有餘。熟有耰也,必務其培。其耰也植,植者其生也必先。其施土也均,均者其生也必堅。是以畝廣以平,則不喪本,莖生於地者,五分之以地。莖生有行,故遫長;弱不相害,故遫大,衡行必得,縱行必術,正其行,通其風;心中央,帥為泠風。苗,其弱也欲孤,長也欲相與居,其熟也欲相扶。是故三以為族,乃多粟。凡禾之患,不俱生而俱死。是以先生者美米,後生者為比。是故其耨也,長其兄而去其弟。樹肥無使扶疏,樹墝不欲專生而族居。肥而扶疏則多比,墝而專居則多死。不知稼者,其耨也,去其兄而養其弟,不收其粟而收其比,上下不安,則禾多死。厚土則孽不通,薄土則蕃轓而不發。壚埴冥色,剛土柔種,免耕殺匿,使農事得。〈(《辨土篇》)〉 《亢倉子》曰:人捨本事末,則不一令。不一令,則不可守,不可戰。人捨本事末,則其產約。其產約,則輕流徙。輕流徙,則國家時有災患,皆生遠誌,無復居心。人忘本而事末,則好智。好智則多詐,多詐則巧法令,巧法令則以是為非,以非為是。古先聖王之所以理人者,先務農業,農業非徒為地利也,貴其志也。人農則樸,樸則易用。易用則邊境安,邊境安則主位尊。人農則童,童則少私義,少私義則公法立,力博深。農則其產復,其產復,則重流散,重流散,則死其處無二慮,是天下為一心矣。天下一心,軒轅幾蘧之理,不是過也。古先聖王之所以茂耕織者,以為本教也。是故天子躬率諸侯耕籍田,大夫士第有功級,勸人尊地產也。后妃率嬪御,蠶於郊桑公田,勸人力婦教也。男子不織而衣,婦人不耕而食,男女貿功,資相為業,此聖王之制也。故敬時受日,埒實課功,非老不休,非疾不息。一人勤之,十人食之。當時之務,不興土功,不料師旅,男不出禦,女不外嫁,以妨農也。黃帝曰:四時之不可正,正五穀而已耳。夫稼,為之者人也,生之者天也,養之者地也。是以稼之容足,耨之容耰,耘之容手,是謂耕道。農攻食,工攻器,賈攻貨。時事不龔,敚之以土功,是謂大凶。凡稼,蚤者先時,暮者不及時,寒暑不節,稼乃生災。冬至已後五旬有七日而菖生,於是乎始耕。事農之道,見生而藝生,見死而獲死。天發時,地產財,不與人期。有年祀土,無年祀土,無失人時。迨時而作,遇時而止,老弱之力,可使盡起。不知時者,未至而逆之,既往而慕之,當其時而薄之,此從事之下也。夫耨必以旱,使地肥而土緩。稼欲產於塵土,而殖於地堅者。慎其種,勿使數,亦無使疏。於其施土,無使不足,亦無使有餘。畎欲深以端,畝欲沃以平,下得陰,上得陽,然後咸生。立苗有行故速長,強弱不相害故速大,正其行,通其中,疏為泠風,〈(千古要論)〉則有收而多功。率稼,望之有餘,就之則疏,是地之竊也。不除則蕪,除之則虛,是事之傷也。苗,其弱也欲孤,其長也欲相與居,其熟也欲相與扶。三以為族,稼乃多穀。凡苗之患,不俱生而俱死,是以先生者美米,後生者為比。是故其耨也,長其兄而去其弟,樹肥無使扶疏,樹墝不欲專生而獨居,肥而扶疏則多比,墝而專居則多死。不知耨者,去其兄而養其弟,不收其粟而收其比,上下不安,則稼多死。得時之禾,長秱而大穗,圜粟而薄糠,米飴而香,舂之易而食之強。失時之禾,深芒而小莖,穗銳多比而青蘦。得時之黍,穗不芒以長,團米而寡糠。失時之黍,大本華莖,葉膏短穗。得時之稻,莖葆長秱,穗如馬尾。失時之稻,纖莖而不滋,厚糠而菑死。得時之麻,疏節而色陽,堅枲而小本。失時之麻,蕃柯短莖,岸節而葉蟲。得時之菽,長莖而短足,其莢二七以為族,多枝數節,競葉繁實,稱之重,食之息。失時之菽,必長以蔓,浮葉虛本。疏節而小莢。得時之麥,長秱而頸族,二七以為行,薄翼而䵍色,食之使人肥且有力。失時之麥,胕腫多病,弱苗而翜穗,是故得時之稼豐,失時之稼約。庶穀盡宜,從而食之,使人四衛變強,耳目聰明,凶氣不入,身無苛殃。善乎孔子之言,冬飽則身溫,夏飽則身涼,夫溫涼時適,則人無病疢。人無病疢,是疫癘不行,疫癘不行,咸得遂其天年。故曰:穀者人之天。是以興王務農,王不務農,是棄人也。王而棄人,將何國哉?〈(《農道篇》)〉 戴埴論曰:〈(玄扈先生曰:《書》不刪《無逸》,《詩》不刪《豳風》。夫子告須之辭,亦猶孟子不欲并耕之意耳。)〉樊遲學稼學圃,夫子固以須無志於大而鄙之。然夫子所謂不如老農圃,則是真實之辭。古者,人各有一業,一事一物,皆有傳授。問樂必須夔,問刑必須皋,農事非后稷不可。禾麻菽麥秠麇芑,各有土地之宜;方苞種褎發秀穎栗,各有前後之序。本末源流,特概見於《生民》、《七月》。《周禮》攽職事曰:稼穡樹藝,及任農以耕事,任圃以樹事,是各有職。老農老圃,蓋習聞其故家遺俗,窮耕植之理者也。此許行所以學農家。今以所傳《齊民要術》,亦可想農圃之梗概。《管子·地員》一篇,載土地所宜,比《禹貢》尤詳悉。《亢倉子》說農道,大有意義。稼容足,耨容耰,耘容手,謂之耕道。人耨以旱,使地肥而土緩。稼欲產於塵,而殖於堅。其種勿使數,亦無使疏。施土無使不足,亦無使有餘。畎欲深而端,畝欲廣以平,下得陰,上得陽,然後盛生。吾苗有行故速長,強弱不相害故速大。苗,其弱也欲孤,其長也欲相與居,其熟也欲相扶,其耨也長其兄而去其弟。樹肥無扶疏,樹墝不欲專生而獨居。肥而扶疏則多比,墝而專居則多死。其說禾黍稻麻菽麥,得時失時尤詳。且悉與《呂氏春秋》大概略同。昔李斯請史官非秦紀皆燒。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藝文志》:神農二十篇,野老十七篇,宰氏十七篇,董安國十六篇,尹都尉十四篇,趙氏五篇,氾勝之十八篇,王氏六篇,蔡葵一篇。九家百十四篇,要之各有傳授。不可例以夫子鄙須,遂謂無此學也。 賈思勰《齊民要術》敘曰:蓋神農為耒耜,以利天下。堯命四子,敬授民時。舜命后稷,食為政首。禹製土田,萬國作乂。殷周之盛,詩書所述,要在安民,富而教之。《管子》曰:「一農不耕,民有饑者。一女不織,民有寒者。」「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傳曰:人生在勤,勤則不匱。語曰:力能勝貧,謹能勝禍。蓋言勤力可以不貧,謹身可以避禍。故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利之教,國以富強。秦孝公用商君,急耕戰之賞,傾奪鄰國而雄諸侯。《淮南子》曰:聖人不恥身之賤也,愧道之不行也。不憂命之長短,而憂百姓之窮。是故禹為治水,以身解於陽於之河;湯由苦旱,以身禱於桑林之祭。神農憔悴,堯瘦臞,舜黎黑,禹胼胝。由此觀之,則聖人之憂勞百姓亦甚矣。故自天子以下至於庶人,四肢不勤,思慮不用,而事治求贍者,未之聞也。故田者不彊,囷倉不盈;將相不彊,功烈不成。仲長子曰:天為之時,而我不農,穀亦不可得而取之。青春至焉,時雨降焉,始之耕田,終之簠簋。惰者釜之,勤者鍾之,矧夫不為而尚乎食也哉?譙子曰:朝發而夕異,宿勤則菜盈傾筐。且苟有羽毛,不織不衣;不能茹草飲水,不耕不食。安可以不自力哉?晁錯曰:聖王在上,而民不凍不饑者,非耕而食之,織而衣之,為開其資財之道也。夫寒之於衣,不待輕煖;饑之於食,不待甘旨。饑寒至身,不顧廉恥。一日不再食則饑;終歲不製衣則寒。夫腹饑不得食,體寒不得衣,慈母不能保其子,君亦安得以有民?夫珠玉金銀,饑不可食,寒不可衣。粟米布帛,一日不得而饑寒至。是故明君貴五穀而賤金玉。劉陶曰:民可百年無貨,不可一朝有饑。故食為至急。陳思王曰:寒者不貪尺玉而思短褐。饑者不願千金而美一食。千金尺玉至貴,而不若一食、短褐之惡者,物時有所急也。誠哉言乎!神農倉頡,聖人者也,其於事也,有所不能矣。故趙過始為牛耕,實勝耒耜之利。蔡倫立意造紙,豈方縑牘之煩?且耿壽昌之常平倉,桑弘羊之均輸法,益國利民,不朽之術也。諺曰:「智如禹湯,不如常耕。」是以樊遲請學稼,孔子答曰:「吾不如老農。」 然則聖賢之智,猶有所未達,而況於凡庸者乎?猗頓,魯窮士,聞陶朱公富,問術焉。告之曰:「欲速富,畜五牸。」乃畜牛羊,子息萬計。九真、廬江,不知牛耕,每致困乏,任延、王景,乃令鑄作田器,教之墾辟,歲歲開廣,百姓充給。敦煌不曉作耬犁,及種,人牛功力既費,而收穀更少。皇甫隆乃教作耬犁,所省傭力過半,得穀加五。又敦煌俗,婦女作裙,攣縮如羊腸,用布一疋。隆又禁改之,所省復不貲。茨充為桂陽令,俗不種桑,無蠶織絲麻之利,類皆以麻枲頭貯衣。民惰窳,少⒕履,足多剖裂血出,盛冬皆然火燎炙。充教民益種桑柘,養蠶織履。復令種苧麻。數年之間,大賴其利,衣履溫煖。今江南知桑蠶織履,皆充之教也。五原土宜麻枲,而俗不知績織,民冬月無衣,積細草臥其中,見吏則衣草而出。崔寔為作紡績織紝之具以教,民得免寒苦。黃霸為潁川,使郵亭鄉官,皆畜雞豚,以贍鰥寡貧窮者。及務耕桑,節用,殖財,種樹。鰥寡孤獨,有死無以葬者,鄉部書言,霸具為區處:某所大木,可以為棺。某亭豚子,可以為祭。吏往,皆如言。龔遂為渤海,勸民務農桑。令口種一株榆,百本薤,五十本蔥,一畦韭,三畝家、二母彘,五母雞。民有帶持刀劍者,使賣劍買牛,賣刀買犢。曰:「何為帶牛佩犢?」春夏不得不趣田畝,秋冬課收斂,益畜果實菱芡,吏民皆富實。召信臣為南陽,好為民興利,務在富之。躬勸耕農,出入阡陌,止舍鄉亭,稀有安居。時行視郡中水泉,開通溝瀆,起水門提閼,凡數十處,以廣溉灌。民得其利,畜積有餘。禁止嫁娶、送終奢靡,務出於儉約,郡中莫不耕稼力田。吏民親愛信臣,號曰召父。童恢為不其令,率民養一豬,雌雞四頭,以供祭祀,買棺木。顏裴為京兆,乃令整阡陌,樹桑果。又課以閑月取材,使得轉相告戒,教匠作車。又課民無牛者,令畜豬,投貴時賣,以買牛。始者民以為煩,一二年間,家有丁車大牛,整頓豐足。王丹家累千金,好施與,周人之急。每歲時後,察其強力收多者,輒曆載酒肴,從而勞之,便於田頭樹下,飲食勸勉之,因留其餘肴而去。其惰者,獨不見勞,各自恥不能致丹。其後無不力田者,聚落以致殷富。杜畿為河東,課勸耕桑,民畜牸牛、草馬,下逮雞豚,皆有章程。家家豐實。此等,豈好為頓擾而輕費損哉?蓋以庸人之性,率之則自力,縱之則惰窳耳。故仲長子曰:叢林之下,為倉庾之坻;魚鱉之堀,為耕稼之場者,此君長所用心也。是以太公封,而斥鹵播嘉穀;鄭白成,而關中無饑年。蓋食魚鱉,而藪澤之形可見;觀草木,而肥墝之勢可知。又曰:稼穡不修,桑果不茂,畜產不肥,鞭之可也。柂落不完,垣牆不牢,埽除不淨,笞之可也。此督課之方也。且天子親耕,皇后親蠶,況夫田父而懷窳惰乎?李衡於武陵龍陽汎洲上作宅,種甘橘千樹。臨卒,敕兒曰:吾州裏有千頭木奴,不責汝衣食。歲上一疋絹,亦可足用矣。吳末,甘橘成,歲得絹數千疋。恒稱太史公所謂「江陵千樹橘,與千戶侯等」者也。樊重欲作器物,先種梓漆,時人嗤之。然積以歲月,皆得其用。向之笑者,咸求假焉。此種植之不可已也。〈(玄扈先生曰:余勸人種樹,或曰:不能待,何法而可?余曰:不能待,速種為可。)〉諺曰:「一年之計,莫如種穀,十年之計,莫如樹木。」此之謂也。《書》曰:「稼穡之艱難。」《孝經》曰:「用天之道,因地之利。」《論語》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漢文帝曰: 「朕為天下守財矣,安敢妄用哉!」孔子曰:「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然則家猶國,國猶家。是以家貧思良妻,國亂思良相,其義一也。夫財貨之生,既艱難矣,用之又無節;凡人之性,好懶惰矣,率之又不篤;加以政令失所,水旱為災,一穀不登,胔腐相繼。古今同患,所不能止也,嗟乎!且饑者有過甚之願,渴者有兼量之情。既飽而後輕食,既煖而後輕衣。或由年穀豐穰,而忽於蓄積,或由布帛優贍,而輕於施與,窮窘之來,所由有漸。故管子曰:「桀有天下而用不足,湯有七十里而用有餘。天非獨為湯雨菽粟也,」蓋言用之以節。仲長子曰:「鮑魚之肆,不自以氣為臭,四夷之人,不自以食為異,生習然也。居積習之中,見生然之事,孰自知也?」斯何異蓼中之蟲,而不知藍之甘乎?今采拓經傳,爰及歌謠,詢之老成,驗之行事。起自耕農,終於醯醢,資生之業,靡不畢書。號曰《齊民要術》。其有五穀果蓏,非中國所植者,存其名目而已。種植之法,蓋無聞焉。捨本逐末,賢哲所非。日富歲貧,饑寒之漸。故商賈之事,闕而不錄。花草之流,可以悅目,徒有春花,而無秋實,匹諸浮偽,蓋不足存。鄙意曉示家童,未敢聞之有識,故丁寧周至,言提其耳,每事指斥,不尚浮辭。覽者無或嗤焉。 《齊民要術》云:《淮南子》曰:夫地勢,水東流,人必事焉,然後水潦得穀行。禾稼春生,人必加功焉,故五穀遂長。聽其自流,待其自生,大禹之功不立,而后稷之智不用。禹決江疏河,以為天下興利,不能使水西流;后稷辟土墾草,以為百姓力農,然而不能使禾冬生。豈其人事不至哉?其勢不可也。食者,民之本;民者,國之本;國者,君之本。是故人君上因天時,下盡地利,中用人力。是以群生遂長,五穀蕃殖。教民養育六畜,以時種樹,務修田疇,滋樹桑麻,肥磽高下,各因其宜。丘陵阪險,不生五穀者,以樹竹木。春伐枯槁,夏取果蓏,秋蓄蔬食。〈(菜食曰蔬;穀食曰食。)〉冬伐薪蒸,以為民資。是故生無乏用,死無轉屍。故先王之政,四海之雲至,而修封疆。〈(四海雲至,正月也。)〉蝦蟆鳴,燕降,而通路除道矣〈(燕降,二月。)〉陰降百泉,則修橋梁。〈(陰降百泉,十月。)〉昏張中,則務種穀。〈(四月昏,張星中於南方,朱鳥之宿。)〉大火中,則種黍菽。〈(大火昏中,六月。)〉虛中,則種宿麥。〈(虛昏中,九月。)〉昴星中,則收斂蓄積,伐薪木。〈(昴星,西方白虎之宿。季秋之月,收斂蓄積。)〉所以應時修備,富國利民。霜降而樹穀,水泮而求獲,欲得食,則難矣。又曰:為治之本,務在安民;安民之本,在於足用;足用之本,在於勿奪時。〈(言不奪民之農要時。)〉勿奪時之本,在於省事。省事之本,在於節欲。〈(節止貪欲。)〉節欲之本,在於反性。〈(反其所受於天之所性也。)〉未有能搖其本而靜其末,濁其源而清其流者也。夫日回而月周,時不與人遊,故聖人不貴尺璧而重寸陰,難得而易失也。故禹之趨時也,履遺而不納,冠掛而不顧。非其爭先也,而爭其得時也。楊泉《物理論》曰:種作曰稼,收斂曰穡。稼欲熟,穡欲速,此良農之務也。《漢書· 食貨志》曰:種穀,必雜五種,以備災害。〈(師古曰:歲田有宜,及水旱之利也。「種」即五穀:謂黍、稷、麻、麥、豆也。)〉田中不得有樹,用妨五穀。〈(不有樹而當五穀,且倍焉屣焉者乎?齊桓公問於管子曰:饑寒室屋漏而不治,垣牆壞而不築,為之奈何?管子對曰:沭塗樹之枝。公令左右沭塗樹之枝。其年,民被布帛,治屋,築垣。公問:此何故?管子對曰:齊,夷萊之國也。一樹而百乘息其下,以其不稍也。眾鳥居其上,丁壯者挾丸操彈居其下,終日不歸。父老拊枝而論,終日不去。今吾沭塗樹之枝,日方中,無尺陰;行者疾走,父老歸而治產,丁壯歸而有業。)〉力耕數耘,收獲如寇盜之至。〈(恐為風雨所損也。)〉還廬樹桑,菜茹有畦,〈(還繞也。)〉瓜瓠果蓏,殖於疆埸。雞豚狗彘,毋失其時,女修蠶織,則五十可以衣帛,七十可以食肉。入者必持薪樵。輕重相分,班白不提攜。冬民既入,婦人同巷,相從夜績,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服虔曰:一月之中,又得夜。半,為十五日,凡四十五日也。)〉必相從者,所以省費燎火,同巧拙而合習俗。〈(師古曰:省費,燎火之費也。燎所以為明,火所以為溫也。)〉董仲舒曰:《春秋》,他穀不書。至於麥禾不成,則書之。以此,見聖人於五穀最重麥禾也。趙過為搜粟都尉。過能為代田,一畝三川,歲代處,故曰代田。〈(此為代田,歲易川,非歲易田也。代田與區田同意。)〉古法也,苗生葉以上,稍耨隴草,因隤其土,以附苗根。故其詩曰:或芸或芓,黍稷儗儗。芸,除草也。芓,附根也。言苗稍壯,每耨輒附根。比盛暑,隴盡而根深,能風與旱,〈(能,讀曰「耐」。)〉故儗儗而盛也。其耕耘、下種田器,皆有便巧。率十二夫為田,一井一屋,故畝五頃。〈(便巧之為利如此,曷不便巧。)〉用耦犁:二牛三人,一歲之收,常過縵田畝一斛以上,善者倍之。〈(善者之為利如此,曷不善。)〉過使教田太常三輔。大農置功巧奴與從事,為作田器;二千石遣令長、三老、力田、及裏父老,善田者,受田器,學耕稼養苗狀。〈(君臣之用心於民如此。蘇林曰:為法意狀也。)〉民或苦少牛,亡以趨澤,〈(趨,及也。澤,雨之潤澤也。)〉故平都令光,教過以人免犁。過奏光以為丞,教民相與庸免犁。〈(能者之虛心如此,不虛不能;不能不虛。師古曰:庸,功也。言換功共作也。義亦與庸賃同。)〉率多人者,田日三十畝,少者十三畝。以故田多墾辟。過試以離宮卒,田其宮壖地,〈(宮壖地,謂外垣之內,內垣之外也。守離宮卒,閒而無事;因令壖地為田也。此時未有形家者言。幸不受其排擯,生於郭璞之後者難矣。)〉課得穀皆多其勞,田畝一斛以上,令命家田三輔公田。〈(豈有無賞而能成所欲成者乎?韋昭曰:命家,謂受爵命。一爵,謂公士以上,令得田公田,優之也。師古曰:令,力成反。)〉又教邊郡及居延城。〈(韋昭曰:居延,張掖縣也。時有田卒也。)〉是後,邊城、河東、弘農、三輔、太常民,皆便代田,用力少而得穀多。 [book_title]卷二 農本 諸家雜論下 閻閎序王禎《農桑通訣》曰:巡撫山東右副都御史安州邵公,得元王禎氏《農書》,顧右布政使長興顧公謂:兹實大闗民事,而政之首也。當轉寫善本,即布政使司刻之,以廣流布。示吾民:勤衣食之原,而期享樂利之休,盛心也。刻半,左布政使固始李公至,乃趣完刻。余為言,以著公意。言曰:天之生也,與以所長,則限之以短。其于人也,賦性獨靈,而制生養之材甚艱。人之欲生也,固不待聖人有作,孰不求所以自活?而聖人者,亦人之欲生者也今無論羲、農、軒、堯以来,想巢、燧之初,觀時造始,實求自永其生,而天遂命之,人遂宗之。君臣道興,衣食之原,漸以開矣。是故耕穫、鉏報,隂陽蚤莫之節宜順也。髙下邍隰,燥濕寒燠之氣宜𠉀也,洩制生化,土木金石之物宜悉也。糞灌培蒔,剛柔疏宻之性宜辨也。水旱蟲盜,捍禦守視之役宜力也。采摘修捋,生熟急緩之度宜中也。飲飼閑放,好惡新故之情宜調也。牝牡生息,老嫩去留之班宜審也。堆𥡜攤曬,風雨霧露之防宜豫也。碾碡碓磑,精麤籭簸之計宜凖也。倉窖轉般,䑕雀浥漏之虞宜際也。積散出内,盈縮低翔之數宜算也。是故農事修,則食用贏,衣用裕,器用精,財用饒,而生養遂矣。是故天子,則君人養人者也。士以上,皆禆君長民者也。君不知稼穡,逞欲殄物,民因以極。民火動,而元命㨱醫論且然,况君以民為命者乎?故君知稼穡,則知懼。長民而斁民事,衣食縣官,不宣心力,猶慵者懈,主人將轉雇。君子當㢘勤自樹,忍以榖恥乎?故仕知民事,則知媿。是故聖人之重衣食也,王公躬藉以先耕,后夫人親蠶以先織。卿大夫士以及内子,胥與事焉,而治本重矣。故曰:民事不可緩也。今簡王氏書,首以《通訣》,繼以《器譜》,而終以諸種。民事通諸上下者,益備矣。是故得嘉種而缺利器,則難播與失種同;制利器而昧要訣,則逆時與無器同。故得其訣,器可假而使也;利諸器,種可糴而下也。度要訣以達冲和之化。儲利器以運制用之機。富嘉種以取十千之報,比屋上農矣。吾又恐浮食末作,未縁南畆,藝將孰載?方農之殷,使輒不時,則功孰與成?今民不但六也,盡歸而農,誠未即得,盍若寛見農而不妨其務,俾自趨利而樂生乎?是故解内之逺重也,㸃集之煩數也,迎𠉀之紛㳫也,力役之勤悴也,守戍之隔離也,讞報之留滯也。六者、于古已然,而害農一也。嗚呼!是書據六經,該羣史,旁兼諸子百家,以及殊方異俗咸著,亦用心矣。從政者無害農,皆以此利農者訓農,則王氏撰述之初意,邵公刊布之盛心,當惠徧吾人,豈有窮乎?雖然,以今昏旦之中考農祥則失度,西凉白麥之熟較南夏則違時。故雪而迅霆,桃源之夫呼凍雷。父椎牛骨,而子漸之,谿峒土人數十年而食假鬼。或驘馬驢耕,或鴨羣鉏稻。稻,一熟也,或三熟。蕎,秋種也,或春種。是以有老媪挿秧,有少婦列肆。有以蕨肥田,又淋其灰汁作葅。南河之南,有車鐵輪。野馬之川,牛服鞍。甌越之徼,塗篾釡。或隔年見如樹,或二月食櫻桃。蜑家于舟。苗獨藏穗。闗隴之野尚營窟而土處。則九域民事物𠉀,固多端而難律也。中土耕,一犂三牛。水田水牛,故一犂一牛。一牛三犂,䅹犂也,而載之《墾耕篇》則誤矣。王氏又謂餘甘獨泉産也,往泛昆明則食之。是猶賈勰《要術》附槃多、摩厨,徒示博耳。故擊壤食葵,今俗所少。葛籠牧笛,取具事目。聞之農老曰:必母蒼、生炁下種,則一年可耩之日少。余亦嘗曰:必草人法糞田,亦恐渇澤不得鹿,墳壤之不得麋也。故曰: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真知農哉!邵公名錫,李公名緋,顧公名應祥,皆以進士顯。余往給事中,邵公則都給事中云。 王盤《農桑輯要》序曰:聖天子臨御天下,使斯民生業富樂,而永無饑寒之憂。詔立大司農司,不治他事,而專以勸課農桑為務。行之五六年,功効大著,民間墾闢種藝之業,増前數倍。農司諸公,又慮夫田里之人,雖能勤身從事,而播殖之宜,蠶繅之節,或未得其術,則力勞而功寡,獲約而不豐矣。於是徧求古今所有農家之書,披閱叅考,刪其繁重,摭其要,切纂成一書,曰《農桑輯要》。凡七卷,鏤為板本。以進呈畢,將頒布天下,屬余題其卷首。余嘗論《𡺳詩》,知周家所以成八百年興王之業者,皆由稼穡艱難,積累以致之。讀《孟子》書,見論語王道,丁寧反覆,皆不出乎夫畊婦蠶,五雞二彘,無失其時,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數十字而已。大哉農桑!真斯民衣食之源,有國者富强之本。王者所以興教化,厚風俗,敦孝弟,崇禮教,致太平,躋斯民於仁夀,未有不權輿於此者矣。然則二書之出,其利益天下,豈可一二言之哉? 于永清序鄺廷瑞《便民圗纂》曰:昔漢天子家令晁錯,紆籌計邉事,募民徙塞,實廣虚以威匈奴。先為居室,置田具器,相其隂陽之和,流泉之味,土地之宜,草木之饒,使民樂其業,有長居心,無他使之也。上谷雲中,壤接三輔,扆漢控胡,巍然西北重鎮,於今稱絶塞焉。虜款以来,烽燧無警者二十餘年矣,完固阜殷,宜益倍曩昔。乃閈陌耗敝,罄懸抒倚。蒲、蠃、襏襫,不給於南畆。而庾、鬴、韋、複,告匱於北山。闗以北,石田敝土,蕪穢汚莱,無耕桑林澤之業。一切機利,悉倒制於借壤雁民。白登於西,計文讕滿、羼名規役,租積逋且萬計。尺伍執殳之夫,雕攰脱巾。單産孱民,飴堇荼,綀緼不銖於體。乃裔徼習呰窳,猥云輸財効力,疆腹殊共。藉令方内有數千里水旱之災,大庾之金,不輦於塞,林林寄生之衆,將安所哺啜䄛袣,慰啼號哉?《汜勝》、《齊民》之術,顧安可置弗講也?鄺廷瑞《便民圗纂》凡三卷,分類凡一十有一,列條凡八百六十有六。自樹藝占法,以及祈涓之事,起居調攝之節,蒭牧之宜,微瑣製造之事,捆摭該備,大要以衣食生人為本,是故繪圗篇首,而附纂其後。歌咏嗟嘆,以勸勉服習其艱難。一切日用飲食治生之具,展卷臚列,無煩咨諏,所稱便民者非耶?雖然,是便民者也,非民所能自便者也。長民者衣食縣官,受若值而斁民事,不幾以榖恥乎?其務宣厥心力,以惠綏拊循若人。期㑹必審,毋奪時;徵發有度,母盡力;約束有章,母煩令。故曰:表地掩畆,刺草殖榖,農夫庶衆之事也;利濟百姓,使民不偷,將率之事也。農夫庶衆之事,《圗纂》既纚纚詳之矣,將率之事,長人者其朂諸! 王禎《農桑通訣·孝弟力田篇》曰:孝弟力田,古人曷為而並言也?孝弟為立身之本,力田為養身之本,二者可以相資,而不可以相離也。聖人使天下之人,莫不衣其衣而食其食,親其親而長其長。然其教之者,莫先於士;養之者,莫重於農。士之本在學;學之本在耕。是故士為上,農次之,工商為下。本末輕重,昭然可見。者田有井,黨有庠,遂有序,家有塾。新榖既入,子弟始入塾,距冬至四十五日而出。聚則行鄉飲,正齒位,讀教法;散則從事於耕。故天下無不學之農。《詩》曰:「黍稷薿薿,攸介攸止,烝我髦士。」即漢力田之科是已。帝舜,聖人也。萬世而下,言孝者莫加焉,而耕歴山。伊尹之訓曰:「立愛惟親,立敬惟長。」而耕於莘野。其他如冀缺、長沮、桀溺、荷蓧丈人之徒,皆以耕為事。故天下亦少不耕之士。《周官·大司徒》:「三嵗大比,考其徳行、道藝,而先孝友。」 即漢孝悌之科是已。古者崇本抑末。其教民也,以孝弟為先。其制形也,亦以不孝不弟為重。加意於立身之本如此。當其生也,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出屋粟。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及其死也,不畜者,祭無牲;不耕者,祭無盛;不樹者,無槨;不蠶者,不帛;不績者,不衰。加意於養身之本又如此。于斯時也,家給人足,上下有序,親疎有禮。末作之流亦鮮矣,又安有游惰者哉?至於瘖聾跛躃,斷趾侏儒,各以其器食之。彼廢疾之人,猶有所事而後食,况於手足耳目無故者哉?漢代去古未逺,立為孝弟力田之科。髙帝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重租税以困辱之。惠帝雖稍弛商賈之禁,然猶市井子孫不得為官仕。皆所以崇本而抑末也。至文帝時,風俗之靡,公私之匱,賈誼尚以為言。帝感其説,乃開籍田。嘗詔曰:孝弟,天下之大順也。其遣謁者勞賜。又詔曰:力田,民生之本也。其賜力田,帛二匹。而以户口率,置力田常員,各率其意,以導民焉。唐太宗亦詔:民有見業農者,不得轉為工賈。工賈有舍見業而力田者,免其調。夫末作之民,尚有益於世用,古人且若是抑之,而况世降俗末,又有出於末作之外者!舍其人倫,惰其身體,衣食之費,反侈於齊民。以有限之物,供無益之人。上之人,不惟不抑之,反從而崇之,何哉?農人受飢寒之苦,見游惰之樂,反從而羡之,至去隴畆棄耒耜而趨之,是民之害也,又豈特逐末而已哉! 王禎《農桑通訣·地利篇》曰:《周禮·遂人》:以嵗時稽其人民,而授之田野,教之稼穡。凡治野,以土宜教。甿今去古已逺,江野散閒。在上者,可不稽諸古而驗於今,而以教之民哉?夫封畛之别,地勢遼絶。其間物産所宜者,亦往往而異焉。何則?風行地上,各有方位,土性所宜,因隨氣化,所以逺近彼此之間,風土各有别也。自黄帝畫野分州,得百里之國萬區。至帝嚳,創制九州,統領萬國。堯遭洪水,天下分絶,使禹治之。水土既平,舜分為十有二州,㝷復為九州。禹平水土,可事種藝,乃命棄曰:黎民阻飢,汝后稷,播時百榖。是水平之後,始播百榖者,稷也。《孟子》謂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榖。謂之教民,意者不止教以耕耘播種而已,其亦因九州之别,土性之異,視其土宜而教之歟?今按《禹貢》:冀州:厥土,惟白壤。厥田,惟中中。兖州:厥土,黑墳。厥田,惟中下。青州:厥土,白墳。厥田,為上下。徐州:厥土,赤埴墳。厥田,為上中。揚州:厥土,惟塗泥。厥田,惟下下。荆州:厥土,惟塗泥。厥田,惟下中。豫州:厥土惟壤,下土墳壚。厥田,惟中上。梁州:厥土,青黎。厥田,惟下上。雍州:厥土,黄壤。厥田,惟上上。由是觀之,九州之内,田各有等,土各有差,山川阻隔,風氣不同,凡物之種,各有所宜。故宜於冀、兖者,不可以青、徐論,宜於荆,揚者,不可以雍,豫擬。〈率人為惰者,必此言也。〉此聖人所謂分地之利者也。《周禮·保章氏》掌天星,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今按《淮南子》:中央曰鈞天,其星:角、亢、氐;東方曰蒼天,其星:房、心、尾;東北曰變天,其星:箕、斗、牽牛;北方曰玄天,其星:須女、虚、危、營室;西北方曰幽天,其星:東北、奎、婁;西方曰皓天,其星:胃、昴、畢;西南方曰朱天,其星:觜、嶲、参、東井;南方曰炎天,其星:輿鬼、栁、七星;東南方曰陽天,其星:張、翼、軫。〈角、亢、氐,鄭,兖州。東郡入角一度,東平、任城、山隂入角六度,泰山入角十二度,濟北、陳留入亢五度,濟隂入底一度,東平入氐七度。房、心,宋,豫州。潁川入房一度、汝南入房二度,沛郡入房四度,梁國入房五度,淮陽入心一度,魯國入心三度,楚國入心四度。箕、尾,燕,幽州。上谷入尾一度,漁陽入尾三度,右北平入尾七度,西河、上郡、北地、遼西東入尾十度,涿郡入尾十六度,渤海入箕一度,樂浪入箕三度,玄菟入箕六度,廣陽入箕九度,凉入箕十度。斗、牽牛、須女,吳、城,揚州。九江入斗一度,廬江入斗六度,豫章入斗十度,丹陽入斗十六度,㑹稽入牛一度,臨淮入牛四度,廣陵入牛八度,泗水入女一度,六安入女六度。虚、危,齊,青州。齊國入虚六度,北海入虚九度,濟南入危一度,樂安入危四度,東莱入危九度,平原入危十一度,蓄州入危十四度。營室、東壁,衛,并州。安定入營室一度,天水室八度,隴西入營室四度,酒泉入營室十一度,張掖入營室十二度,武都入東壁一度,金城入東壁四度,武威入東壁六度,燉煌入東壁八度。奎、婁、胃,魯,徐州。東海入奎一度,瑯琊入奎六度,髙宻入婁一度,城陽入婁九度,膠棗入胃一度。昴、畢,趙,冀州。魏郡入昴一度,鉅鹿入昴三度,恒山入昴五度,廣平入昴七度,中山入昴八度,清河入昴九度,信都入畢三度,趙郡入畢八度,安平入畢四度,河間入畢十度,真定入畢十三度。觜、參,魏,益州。廣漢入觜一度,越雋入觜三度,蜀郡入參一度,犍為入參三度,牂牁入參五度,巴蜀入參八度,漢中入參九度,益州入參七度。東井、輿鬼,秦,雍州。雲中入東井一度,定襄入東井八度,雁門入東井十六度,代郡入東井二十八度,太原入東井二十九度,上黨入輿鬼二度。栁、七星、張,周,三輔。弘農入栁一度,河南入七星二度,河東入張一度,河内入張九度。翼、軫,楚,荆州。南陽入翼六度,南郡入翼十度,江夏入翼十二度,零陵入軫十一度,桂陽入軫六度,武陵入軫十度,長沙入軫十六度。〉其土産名物,各有證驗。此天地覆載一定,古今不可易者。盖其土地之廣,不外乎是。但所屬邉裔,不無遼絶。若能自内而外求,由近而及逺,則土産之物,皆可推而知之矣。大抵風土之説,總而言之,則方域之多,大有不同。詳而言之,雖一州之域,亦有五土之分,似無多異。《周禮·大司徒》以土㑹之法,辨五地之物生,一曰山林,二曰川澤,三曰丘陵,四曰墳衍,五曰原隰。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土之名物。〈十二分野之土,各有所宜。下其名,謂白壤、黒墳之類;辨其物,謂所生之物。〉以相民宅,而知其利害,以阜人民,以蕃鳥獸,以育草木,以任土事。辨十有二壤之物,而知其種,以教稼穡樹藝。〈遂以教民,春耕秋穡。〉然稼穡、樹藝,只有《周禮·草人》掌土化之法,以物土相其宜,以為之種。凡糞種:騂剛用牛,赤緹用羊,墳壤用麋,渴澤用鹿,鹹瀉用貆,勃壤用狐,埴壚用豕,疆㯺〈堅也。〉用蕡,輕爂〈脆也。〉用犬。〈凡所以糞種者,皆謂煮取汁也。〉此謂占地形色,為之種者一。取牛羊等汁以溲種,而化之使美,則得其宜矣。若今之善農者,審方域田壤之異,以分其類,參土化土㑹之法,以辨其種。如此可不失種土之宜,而能盡稼穡之利。是圗之成,非獨使民奉為訓則,抑亦望當世之在民上者,按圗考傳,隨地所在,悉知風土所别,種藝所宜,雖萬里而遥,四海之廣,舉在目前,如指掌上。庶乎得天下農種之總要國家教民之先務,此圗之所以作也。幸試覽之。 玄扈先生曰:五地十二壤,《周官》舊法,此可通變用之者也。若謂土地所宜,一定不易,此則必無之理。立論若斯,固後世惰窳之吏,游閒之民,媮不事事者之口實耳。古来蔬果,如頗稜、安石榴、海棠、蒜之属,自外國来者多矣。今薑、荸薺之属,移栽北方,其種特盛,亦向時所謂土地不宜者也。凡地方所無,皆是昔無此種;或有之,而偶絶。果若盡力樹萟,殆無不可宜者。就令不宜,或是天時未合,人力未至耳。試為之,無事空言抵捍也。第其中亦有不宜者,則是寒暖相違,天氣所絶,無闗於地。若荔枝龍眼,不能踰嶺,橘柚橙柑,不能過淮;他若蘭茉莉之類,亦千百中之一二。故此書載二十八宿周天經度,甚無謂。吾意欲載南北緯度,如云某地北極出地若干度,令知寒暖之宜,以辨土物,以興樹萟,庶為得之。 馬一龍《農説》曰:農為治本,食乃民天,天畀所生,人食其力。〈《周書·無逸》曰:「君子所其無逸,爰知稼穡之艱難,則知小人之依。」故聖人治天下,必本於農。神農之教,厯山不改其業;禹稷之後,莘野猶振其風。盖斯民之生,以食為天;而人無榖氣,七日則死者,其天絶也。天之生人,必賦以資生之物,稼穡是也。物産於地,人得為食,力不致者,資生不茂矣。故世有游食之民,則民窮而財盡。况以供無厭之欲,而欲天下安生樂業以無叛也,得乎?古者,一夫受田百畆,不奪其時,仰事頫育,皆有賴也。其上不求,其民不争,以力足食而已。至於後世,人皆厭於力食,而務以其力食人,是以獸相食矣,而犬下嘗不治。嗚呼!君以民為重,民以食為天;食以農為本,農以力為功。所因如此,而司農之官,教農之法,勸農之政,憂農之心,見諸詩書者惓惓焉。〉力不失時,則食不困。知時不先,終嵗僕僕爾。故知時為上,知土次之。知其所宜,用其不可棄。知其所宜,避其不可為。力足以勝天矣。知不踰力者,雖勞無功。此總言用力體要。時,言天時。土,言地脉。所宜,主稼穡。力之所施,視以為用,不可棄。若欲棄之而不可也。不可為,亦然。合天時、地脉、物性之宜,而無所差失,則事半而功倍矣,知其可不先乎?故畜陽不極,發生乃微。〈此以下詳説知時之義,皆用不可棄、避不可為之事。上云時者,主隂陽之𠉀而言。陽主發生,隂主斂息,物之生息,隨氣生降。故冬至之後,一陽起於下,則羣隂推而漸出,寒凝固結於上,所以遏其洩耳。及陽氣出地,物生呈露,流衍、布獲而不窮,畜之盛大致然。是以桃李冬花,無氷不殺草,《春秋》紀之,以病愆陽。農家者有云:「冬耕宜早,春耕宜遲。云早,其在冬至之前;云遲,其在春分之後。冬至前者,地中陽氣未生也;春分後者,陽氣半於土之上下也。其意皆在陽榮隂衛,欲使微陽之氣不洩,求其壯盛而已。於此不知所避,一則初升而踣其踵,一則方啓而裂其膚,豈非童而牿,未壯盛而先亢者乎?亢則害,牿則亡,傷氣殆盡,其生安得不微乎?畜陽之意,不止於冬。凡日為陽,雨為隂;和暢為陽,沍結為隂;展伸為陽,歛詘為隂;動為陽,静為隂;淺為陽,深為隂;晝為陽,夜為隂。繁殖之道,惟欲陽含土中,運而不息;隂乘其外,或毖而不出。若陽洩於外,則隂入其中,生機轉為殺機矣。〉凝隂在上,其氣固嗇。久不耕之地,純隂固結,非假太陽之力追攝,何以和散?又冬春二時,不見天陽,亦猶是耳。今夫團埴之土,未嘗生物,正以内不含陽,隂不外固。而火煅之地,藏氷不融者,絶其地脉,而中無陽氣来至也。竊窺神化之妙,陽根隂,物之所以生也;隂根陽,物之所以成也。生者謂之化,成者謂之變。 玄扈先生曰:火煅藏氷别,有理。今藏熱炭之甕,暑月可藏氷,豈非絶地脉耶?陽自下起,發其内之一本以出於外。諸隂皆死者。隂自下起,歛其外之散齊以入於内。諸陽皆生者。〈此盖言二氣始終之定理也。諸陽,謂自復以至夬也。復,十一月之卦也。夬,三月之卦也。十二月為臨,正月為泰,二月為大壯。復自坤中来,一陽始生,成位於冬至。至泰而開,開而壯,壯而。夬四月復全乎乾矣。諸隂謂自姤以至剥也。姤,五月之卦也。剥,九月之卦也。六月為遯,七月為否,八月為觀。姤自乾中来,一隂始生,成位於夏至。至否而塞,塞而觀,觀而剥。十月復全乎坤矣。上下者,乾坤分列之位;升降者,隂陽往来之氣;内外者,神化合辟之妙;歛發者,萬物生成之機;出入者,循環無窮之端。一本散殊,相禪以為始終者也。大抵二氣隂陽之至,當主日月為義。春秋二分,盡夜相半,氣之平也。春分後,晝漸永,日在地下之刻少;秋分後,夜漸永,日在地下之刻多。隂陽消長,係於是矣。〉陽上而不抑,遂以精泆;隂下而不濟,亦難以形堅。〈損有餘,補不足,則精不泆而形可堅矣。天地之間,陽常有餘,隂常不足。然扶陽抑隂,古聖至言。《易》曰:「亢龍有悔。」又曰:「下濟而光。」以是見陽之精泆,由於不抑;隂之形脆者,由於無所濟也。今冇上農,土地饒,糞多而力勤,其苖勃然興之矣。其後徒有美穎,而無實粟,俗名肥𣎅。此正不知抑損其過而精泆者耳。其法何?以斷其浮根,剪其附葉,去田中積汚以燥裂其膚理則抑矣。及其總秸俱成,農功已畢,或土力既衰,潤滋不繼,淫濁未去,清氣有傷,此正不知補助,故粒米有空頭、枯榦、粉黛諸病也。〉是故含生者,陽以隂化;達生者,隂以陽變。察隂陽之故,㕘變化之機,其知生物之功乎?〈生則化,成則變。然必成而後有生,陽根隂也;生而後有成,隂根陽也。成者謂之變,脱其本根,易其故體。生者謂之化,融液所畜,暢茂其緒。故冬至之後,生意皆含。夏至之後,生色皆達。含者化之機,達者變之漸。隂陽互為其根。求其所以然,微妙而難悉也。一化一變,理不盡顯,物自相形。機緘所存,非審察㕘詳,則天地生物之功,莫之有知矣。夫含生者,先天也以,後天為之體。達生者,後天也,以先天為之神。養生家欲求先天之氣,當思化裏一變。非化不能變,非變,則化者終於化矣。推之事理亦然。凡事之立,其始甚幾微,充廣必盛大。盛必衰,衰必敝,敝則變,不變則毁毁,則熄。此知道者之所深憂乎!圗善變而不毁者,其諸取法於農。〉故聖人推日星,定四時,分節𠉀,而示民以則。〈隂陽列於四時,早晚見於節𠉀嵗,氣係於日星,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也。日窮於次,月離于紀,星囬于天,此一嵗之終也。日行速而月遲,故有餘日,而以閏月收之。天行健,而日月不能及,故有嵗差,而以六十年約之。一嵗之中,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四時順布也。四時有八節: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也。冬至以後,陽漸長。立春,陽之出也。春分,陽氣之中也。立夏得陽三之二,至夏至而極矣。夏至以後隂漸長。立秋,隂之出也。秋分,隂氣之中也。立冬得隂三之二,至冬至而極矣。堯命羲和,日中星鳥,以殷仲春。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宵中星虚,以殷仲秋。日短星昴,以正仲冬。不詳其餘者,以一中一極,前後測之耳。冬至一陽生,主生主長;夏至一隂生,主殺主成。故曰:生者陽也,成者隂也。𠲒雖未見其生,達雖未見其殺,而幾已在矣。夫發其生者,與其晚也寧早;收其成者,與其早也寧晚。此陽進而前,隂退而後之道也。〉衆知膏瘠,不如原隰;衆知蕪平,不如淺深。〈肥饒為膏,砂痩為瘠。髙者為原,下者為隰。蕪,荒而不治者也。平,成熟也。農家栽禾,啟土九寸為深,三寸為淺。土之生物,膏則茂,瘠則不茂。而人之相地,成熟則美,荒廢則不美。此皆易知而莫不知也。至如地之髙下,有氣脉所行,而生氣鍾其下者;冇氣脉所不鍾,而假天陽以為生氣者。故原之下多土骨,而隰之下皆積泥。啟原宜深,啟隰宜淺。深以接其生氣,淺以就其天陽。盖土骨如人身之經絡,而積泥如人身之餘肉耳。經絡者,氣血流行之所。餘肉者,塊然附贅之區也。〉常治者氣必衰,再易者功必倍。患因無備,命在有滋。將衰而沃之,助其力也。欲倍而壯焉,收其全矣。沃莫妙於滋源,壯須求其固本。〈此因土材而以人力輔相之。衰者,土力衰也。倍者,所穫倍也。患,言水暵蟲傷之類。溝堰陂洫,桔橰蓑苙,潤燥以時,濟及浚築制造為之預者,則有備而無患矣。命,言生發收藏之元。所滋之事有二:以人力者,灌漑鋤耘塗盪也;以物力者,泥糞灰籸稿卉也。禾苗資土以生,土力乏則衰。沃之所以助土力之乏。易田併兩嵗之力。不壯,則不能兼收所生以致倍。然沃助其衰,壯求其倍,勢也。猶有不待其衰,未禾而先沃之白塊之間者,此《素問》所謂滋化源之意耳。滋其衰者,過滋或至於不能勝而病矣。滋源則無是也。固本者要令其根深入土中。法:在禾苗初旺之時斷去浮面絲根,略燥根下土皮,俾頂根直生向下,則根深而氣壯,可以任其土力之發生,實穎實栗矣。〉亢而過洩者,水奪。〈此謂獨陽不長者,濟之以隂也。何謂亢?如既穫之後,犂土在田,冬春二時,皆無雨雪,太陽燥烈,破塊之間盡為枯體。隂不外周,陽不内畜,氣之過洩矣。水奪者,以水奪之也。奪其過洩之陽,藉其潤澤之液,包含融結,以成發生之功。盖天一生水,水為隂氣之微,遇火俱化。化則合併為用,不惟不為害,而反為利焉。故君子貴不驕,富不侈,賢智不先人,處崇髙而憂,履盛滿而戒。不待以水奪之,而自然不至於亢也。〉歛而固結者,火攻。〈此謂獨隂不生者,濟之以陽也。何為歛?失於鋤墾,蕪翳蔽其天陽,汚濁淫其膚理,隂沍久而不開,生意塞而不達,氣之固結矣。火攻者,以火攻之也。攻其故結之隂,假其焚燎之力,疏道蒸騰,以宣發育之氣。盖地二生火,火為陽氣之微,遇水俱變。變則轉易死氣以為生,亦不害矣。水云奪者,必久浸而後可奪。火云攻者,必猛烈而後可攻。然奪之,欲其過洩於外者返;而攻之,欲其固結於内者去也。隂陽善惡,其用舍去留之分,有不可誣者如此。〉鎡䥓寸隙,不立一毛。鬱蒸所至,並鍾五賊。〈此又掲工力、時氣所害為甚者言也。鎡䥓寸隙,墾之不遍也。雖所餘徑寸,他日禾根適當之,則詰屈不入,葉雖叢生,亦必以漸消盡,而至於濯濯然。今俗云縮科是已。故犁鋤者,必使翻抄數過,田無不耕之土,則土無不毛之病五賊,食禾之蟲也。熱氣積於土塊之間,暴得雨水,醖釀蒸濕,未經信宿,則其氣不去,禾根受之,遂生蟊。烈日之下,忽生細雨,灌入葉底,留注節𠏉;或當晝汲太陽之氣,得水激射,熱與濕相蒸,遂生蠈。朝露浥日,濛雨日中,㸃綴葉間,單則化氣,合則化形,遂生蝽。熱踵於下,濕行於稿,爽日與雨,外薄其膚,遂生螟。嵗交熱化,不雨不暘,晝晦夜暍,而風氣不行,遂生𧉺。五賊不去,則嘉禾不興。故灌田者先須以水遍過,收其熱氣,旋即去之,然後易以新水,栽禾無害。不過一遍易去者,雖久浸不見。日中雨露,或以長牽,或以疎鹵披拂,勿以凝着,則蟲不生。近者田家治蟲之法,多以石灰桐油,布於葉上,亦可殺也。〉知天之時,識地之宜,昧其苞命,亦無以善其後。〈此承上以起下也。苞命見下。〉故祖氣不足,母胎有虧。其踵不踵,胎氣不完。其胎不胎,雖成必敗。盖親下之本,既久去地而傷母之體,豈能全天哉?〈祖氣,主穀子之在秸者言也。母胎,主穀子之脱秸者言也。祖氣不足,謂未及冬至而先刈者,其一成之氣,既未充足,以之為種,母胞有虧矣。草木之生,其命在土,生成化變,不離土氣,踵踵相接,生生無已焉。若脱土久,氣不連屬,生之雖具於胎,成之則不全其數。或半途而剥,或成穗而秕。故收種者,當於冬至之後,熱治髙土,散布其上,覆以疎草,障蔽鳥雀。壅以𨠭灰,滋潤燥枯。至清明時,沃之使芽。除草濩糞,頻助其長,此第一義也。其次,草褁美種,縣之風簷,季春之始,置諸深汪,勿令近泥。半月氣足,布地而芽,此雖不傷,已落第二義矣。但世俗浸種,晝沉夜㫰,𨠭釀鬱蒸,逼之使速。胎中受病,㧞不可去。長芽嫩脆,抛撒下田,跌蹼折損,種種不免。迷而不悟,不知何見耳。〉夫善本者斯圗末,慮終者貴謀始。推陳而致新,氣以交併積盛。脱胎而洗髓,精以剥換化生。〈上言天時、土性、人力、種榖備矣。此下言治禾也。種,得水始芽。芽,得土始苗。移苗置之别土,二土之氣,交併於一苗,生氣積盛矣。然其始不脱,則陳腐之體猶存。髓不洗,則濁淫之氣終在。欲其稚而壯,壯而盛,盛而不衰也,得乎?故天地之間,氣之積盛者,力在交併;精之化生者,功在剥換。不然,同類而異形,一本而殊末,果何在哉?此在交併與剥换者,得不得之差耳。〉達順則豐,覆逆乃稿。縱横成列,紀律不違。宻⿴為儔,尺寸如范。〈栽苗者,當如是也。先以一指搪泥,然後以二指嵌苗置其中,則苗根順而不逆。縱横之列整,則易於耘盪疎宻。各因其地之肥瘠為儔,疎者每畆約七千二百科,宻則數踰於萬。地肥而宻,所收倍於疏者矣。○地肥更不宜宻。農書曰:瘠田欲稠。〉但害生於𦵧莠,法謹於芟耘。與其滋蔓而難圗,孰若先務於决去。故上農者治未萌,其次治已萌矣。已萌不治,農其農何?〈𦵧莠,惡草之害苗者。芟耘,皆去草之事。蔓,草之延生也。恣,益甚也。蔓,難圗也。出《左氏》。皆務决去,而求必得之,亦古語。引此以見惡不可縱,漸不可長之意。上農,深於農理,勤於農事者也。未萌,根株在土也。上農者,智力兼至,知𦵧莠之害苗,不惟不容其延蔓,於根芽未萌之時,先有以治之矣。是以用力少而成功多,不使其害及於苗。所養至,而所以生全者大也。已萌而治之,其功次於是矣。已萌而不治者,必至於蔓而不可圗。為農也,何以謂之農哉?歎而哀之之詞,知道者可以深長思也。〉夫薙草之法,數與草齊。南梗北黍,天所生,地所宜,人所賴以養者,種之良也。物之良者必貴。貴非賤等,良畏惡朋。〈薙,治也。惡草之害苗者,不可勝數。而其為物也,尤易生焉。所治之法不多,則不可去。天生五穀,所以養人,可貴之物也。貴者,難成而易傷。賤者,易起而難制。於此辨之不早,竢其潛滋暗長而後治之,則其根株深固,枝葉暢茂,盤結而輔翼者,勢盛於苗矣。雖其上農,其無如之何。〉故農家者流,思其力不足以盡圗之,備假諸物:其始也直木而耒,其次也横木而耜,又其次編木而齒,曲木末而鏟,鑿木首而鋤。繼之以掇,終之以塗,無不加以鐵焉。以直木而銕堅也,攻之無遺類矣。〈草之滋生無窮,而人之用力有限,不能不假於物以為力勝之具耳。今之耒而耕者,有大畊、小畊闕,挄罨掄,大抵勤與惰之殊也。飜抄遍過之説,已見於前。其耙者,亦多不求細熟平整;粗塊臃泥,凸則曝日先燥,窪則注水過深。是以一塸之間,禾之豐瘁頓異。且又妙在旋抄旋耙,旋耙旋蒔,則燥濕和均,渾水澄泥,聚於根坎,有壅培之力也。多苗新土,黄色轉青,乃用摀盪摀盪。雖以去草,實以靣苗。盖田之浮泥,易行横根,而下之實土,難入頂本。頂本入土不深,横根布於泥面,則得土之生氣不厚,枝葉雖繁,抽心不茂矣。摀欲斷其泥面横根,使其頂根入土,深受積厚多生之氣。其後抽心始髙,而結穗長碩也。鏟鋤,皆削草器。掇,以手拾去餘草。塗,以泥壅蔽田皮。既掇則洩,去多水,留少水在田。夾泥為塗,塗時以手捻去禾心宿水。𠉀田中有燥裂,即上水灌之。禾心宿水既去,燥時免其濕釀。漬入新水,又助潤滋清氣矣。養苗至此,除草已盡,物不能再假,力不能再加,然意外之虞,尚不保其無也。 玄扈先生曰:至哉言矣!鋤棉鋤桑,斷其横根,皆此理也。説者謂種樹不實,斷其直根,非也。正宜留直根去横根耳。但樹大者,宜漸去之。〉如是而猶存者,可不畏夫!〈此又申言𦵧莠之難去,可畏之甚也。盖惡草賤而易生,有一根踵遺於地,忽不覺其蔓矣。〉衛生固難,成功亦不易。華而欲實,風雨不作。時將穫矣,燥則多損,侵以成腐。〈此言養之係於人,而成之係於天也。稻花必在日色中始放。雨入則,閉其竅而不花。風烈,則損其花而不實。二者皆秕穀之患也。及其成穀將穫,土太燥,則米粒乾損;水多而過浸,則斑黑成腐。二者又皆毁成之病也。隂晴燥濕,是豈人力可致哉?農家至此,猶不得自盡,况以委之蕪蘙,而求其不敗也可乎?〉故可貴之物,不産非時,不安非類,欲其至足以遂斯民之天,而農也如之何不力!〈此總結通篇㫖意,盖穀不足,則食不足。食不足,則民之所天不遂。物之可貴如此。茍非順時調護,何以得之?農者當知自力矣。 [book_title]卷三 農本 ○國朝重農考 馮應京曰:昔黃帝畫井分疆,依神農耒耨之教,導生民之利。稼穡為寶,所從來矣。堯謹授時,禹勤溝洫,稷播嘉種,弘配天之烈。而《邠風》陳詩於耜,舉趾、築場納稼之間,王化基焉。《周官》體國經野,安擾邦國,辨以土宜,分為井牧。有徑畛塗道,以正其疆界;有溝洫澮川,以宣其水澤。安以田裏,利以興鋤,勸以時器,任以彊予。而帝王所為,因天規地,率育群生之良法,於是乎大備。秦開阡陌而井製廢。(玄扈先生曰:商鞅相秦,專以農戰強國,讀《開塞》、《耕戰》書可見矣。而謂其廢先王井田疆理溝洫道塗之製可乎?後世不曉,以為廣地計也。不知廢此古製,地則荒矣。世有若是之愚商君乎?夫鞅之開阡陌者,古者一夫受田百畝,皆有限製。鞅尚首功,得五甲首而隸五家。又製為武功爵,使有功者田連阡陌,廢先王百畝限田之法耳。太史病之,以是為並兼之始也,豈謂其鏟平疆理,廢先王之徑畛溝洫,而變為平原廣隰乎哉?)漢去古未遠,文帝有其時而不為。唐太宗銳意複古,可為而無其臣。新莽非其人,周世宗非其時。而王道卒不可複矣。三代以後,善法古而師其意,唯是皇祖。二百年來,藉餘烈以休養,庶幾登乎上理矣。而邇乃財殫民窮,誰獨無根本之慮?《書》不雲乎:法祖攸行。皇祖宵旰民依,垂憲萬世,芳躅固班班可述也。而列宗踵武恤民,亦各有懿政在。謹用揚勵,綴以諸臣末議,備考鏡焉。繄我太祖高皇帝,天縱聖神。憫元政之昏虐,目擊群雄無救民者,親提一劍,拯元元於水火,諸艱凶疾阨之苦業,身嚐在田間。複與眾英賢,深究民生利病,故注意於農事者獨詳。渡江初,即以康茂才為營田使,諭之曰:比兵亂,隄防頹圯,民廢耕作。而軍用浩繁,理財莫先於務農,故設營田司,命爾此職,巡行堤防水利之事,俾高無患乾,卑不病潦,務以時蓄泄,毋負委托。已又以茂才所屯田積穀獨充仞,而他將皆不及,申令各督率軍士,及時開墾,以收地利。又下令田五畝至十畝者,栽桑麻木棉各半畝,十畝以上倍之;有司親臨督勸,惰不如令者罰。謂中書省臣曰:為國,以足食為本。大亂未平,民多轉徙失本業,而軍國費悉自民出。今春和時,宜令有司勸農事,勿奪其時,仍觀其一歲中之收獲多寡,立為勸懲。吳元年冬,祀圜丘,世子從。上命左右導之,遍曆農家,觀其居處飲食器用。還,謂之曰:汝亦嚐知吾農民之勞苦至此乎?夫農,樹藝五穀,身不離泥塗,手不釋耒耜,而茅茨草榻,粗衣糲飯,其以供國家經費甚苦,故令汝一知之,欲汝常念農勞,取用有節,使不至於饑寒也。上自舉義旗以來,兵革倥傯,百務草創,未遑獨計所為,敉寧吾民,以厚其生,蓋不啻勤摯如此矣。比登大寶,洪武元年,即詔遣周鑄等百六十四人,往浙西覈田畝經理,以實聞,毋妄有增損,為民病!二年二月,上躬享先農,以後稷氏配,遂耕籍田於南郊。又命皇後率內外命婦蠶北郊,供郊廟衣服如儀。自是歲為常。是歲五月,駕幸鍾山,由獨龍岡步至淳化門,乃騎而入。謂侍臣曰:朕不曆農畝者久,適見田者冒烈暑而耘,心惻然憫之,不覺徒步至於此。農為國本,百需皆所出,而苦辛若是。為司牧者,壹嚐憫念之乎?三年,以中原久被兵,田多荒蕪,命省臣議計民授田,設司農司掌其事。夏久不雨,乃擇六月朔,四鼓,帝素服草履,徒步詣山川壇躬禱。設槁席露坐,晝暴於日,夜臥於地。皇太子捧榼進農家食。凡三日,已而大雨霑足。中書省臣奏言:“太原等衛屯田,宜稅。”上曰:“邊軍勞苦,能自給足矣,其勿徵。”四年,興廣西水利,修治興安縣馬援故所築靈渠,三十六陡水,可溉田萬頃。已又命工部遣官往廣東買耕牛,給中原諸屯種之民。有司考課,令必書農桑學校之績,違者罰。(今皆“紙上栽桑”矣)。聞士卒有饋運渡遼海溺死者,終夕不寐。乃命群臣議屯田法,以圖長久。十四年,上加意重本抑末。下令農民之家,許穿紗絹布;商賈之家,止許穿布。農民之家,但有一人為商賈者,亦不許穿紗。著《大誥》言:古田井於官,驗丁給民,士農工各有專務。商出於農,貿易於農隙。朕思治窮源,與民約告:凡鄰裏,互相知丁,互知務業,絕不許有逸夫。二十年,上又念民貧富不均,富者畏避差役,往往以田產詭寄飛灑,奸弊百出。有司至莫能詰,而貧者益困。乃遣國子生武淳等,隨所在稅糧多寡,定為九區,區設糧長四人,集耆民履畝丈量,圖其田之方圓曲直、美惡寬狹若丈尺。書主名,及田四至,如魚鱗相比次,彙為冊,謂之魚鱗圖冊上之。而經界於是乎始正。先是,詔:兵興來,所在流徙。所棄田,許諸人開墾業之。(果行此,二百年百倍富於文景矣。)即田主歸,有司於附近撥給耕作,不聽爭。惟墳墓房舍還故主,不聽占。已又詔:陝西河東山東北平等處,民間田土,聽所在民侭力開墾,為永業,毋起科。二十一年,戶部郎劉九皋言:“古狹鄉民,遷於寬鄉,欲地不失利,民有恒業也。河北諸處,自兵後田荒,居民少,宜徙山東西之民往就耕。”上曰: “山東多曠土,不必遷;遷山西潞澤民無田者往業之,令耕種,蠲科繇。仍戶給鈔二十錠,備農具焉。”冬,下令五軍都督府,謂養兵而不病於農,莫若屯田。若但使兵坐食於農,農必敝。其令天下各衛所督兵屯種,以舒國用。已又命移湖杭溫台蘇鬆諸郡無田之民,往耕淮河迤南,滁、和等處閑田。仍為蠲賦給鈔。諭戶尚書楊靖曰:“國家使百姓衣食足給,不過因其利而利之。要在處置得宜,毋使有司為侵擾也。”武定侯郭英,請築魯王塋所享堂周垣。上曰:“使民以時。奈何當耕種之日,急築垣以奪農時乎?”止之。二十七年,令戶部移文天下,課百姓植桑棗,裏百戶,種秧二畝。始同力運柴草燒地,已乃耕。比三燒三耕,已乃種秧。高三尺,分植之,五尺闊為壟。每百戶,初年課二百株,次年四百株,三年六百株。栽種訖,具如目報,違者謫戍邊。又以湖廣辰永寶衡等處宜桑,而種者少。命於淮徐取桑種二十石,送其處給民種之。尋遣監生人材詣天下,督吏民修農田水利,而具敕天下:諸陂塘湖堰,可瀦畜旱暵、宜泄瀉防霖潦者,各因地修治,毋怠。亦毋得妄興工役,疲吾民。二十八年,旨下戶尚書,言百戶為裏。春秋耕獲之時,一家無力,百家代之。又命天下:鄉置一鼓,遇農月,晨鳴鼓,眾皆會,及時力服田。其惰者,裏老督勸之,不率者罰。裏老惰不督勸,亦罰。蓋當是時,榛莽之地,在在禾麻。遊散之民,人人錢鎛。每月旦,召京師父老,躬諭以力田敦行。於都哉!高皇帝之為烈也。體天地養萬物之心,師帝王經井牧之意,仁義既效,樂利無窮,而猶蠲租之詔,無歲不下,遣賑之使,有玩必誅。恒若饑寒之迫吾民,注望子臣之繼厥誌。至今讀《嘉瓜》一讚,雖千萬世,休忘勸農之句,而情見乎詞矣。則豈非世世率繇之盛軌哉?建文帝嗣極之元年,即下養老墾田賑貧減租之詔。而方孝孺誌恢王道,謂井田為必可行。雖當羽檄旁午,一時君若臣,猶不忘保民之思焉。文皇帝入纘大統,乃命寶源局鑄農器,給山東等諸被兵處。徵耕牛於朝鮮,送至萬頭,每頭守以絹一疋布四疋,以其牛分給遼東諸屯士。嚐謂戶尚書曰:近因兵戈蝗旱,民流徙廢業。不及今勸相,使盡力農畝,將不免有失所者。其蚤遣人督勸,毋忽。首命靖安侯王忠,往北平,安屯田軍民,整理屯種。已又允工尚書黃福奏,給陝西行都司所所屬屯田牛具,如北平例。諭令寧夏各屯,於四五屯內,擇一屯有水草者,四圍浚濠,廣丈五尺,深如廣之半,築土城高二丈,開八門以便出入,而聚旁近四五屯輜重糧草於此。俾無警,各分屯耕牧;有警,則驅牛羊入保,待援兵,使寇至無所掠。又命各都司摘差官軍,給牛種,耕閑田,視歲收之數,定考較法,謂之樣田。除官收正糧及種子外,餘糧悉以與軍。廣東奏:番夷入貢方物,請遣民力接運。上曰:為君務養民。今番貢無定期,而農民少暇日。假令自春至秋,入貢不絕,皆役民,豈不妨農事?其俟十一月農畢,乃令接運。聞柳州自正月至六月不雨,憂形於色。乃命戶部,亟遣人往視之。又下詔:中外軍民子弟,自削發冒偽僧者,並其父兄發五台山輸作。畢日,就北京為民種田。車駕北征,有告軍士取民田穀飼馬者,麵責之曰:農終歲胼胝,以供國用,汝獨不念耶?斬以徇。文皇帝躬親戎馬者四五載,念民勞止,時加撫綏。已複三犁虜庭,司農拮據不遑,惟是留意邊計,所畫屯田法甚具,斯亦厚農裕國一長略矣。昭皇帝當監國時,台州啟修複河道,諭工部:以“春秋慎用民力,而譏不時。可令農隙修築。”嚐赴召,過鄒縣,道逢饑民,惻然下馬。入民舍,視民男女皆衣百結,灶釜傾仆。歎曰:民瘝不上聞,至此乎!召父老問所苦,賜以尚食。複責山東布政使石執中曰:民窮若此,動念否?執中以奏免田租對。曰:民饑且死,尚及徵租耶?速發官粟賑之,人六斗。毋懼擅發。吾見上,自奏也。及登極,詔下言:“郡縣水旱缺食,有司即體勘賑濟。其民流徙,田土拋荒者,為覈實除豁。召別佃中官田,聽照民田例,起科。”已諭戶部:令天下衛所屯田軍士,不許擅差,妨其農務。違者,處重法。工給事中郭永清疏:乞令有司如舊製,嚴督裏老百姓,以時闢田園,修陂堰,種桑棗。從之。上嚐促詔賑淮徐山東饑,言:“救困窮,當如拯焚溺,不可緩。”其重民命如此。伏睹《寶籙》所載雲:上嗣位,每曰:為人君,止於仁。故弘施霈澤,詢民隱,急農事,日以恤人為務。在位僅十月,而德政加多,廟號曰仁,允矣哉!章皇帝舊勞於外,知小人之依。禮部進籍田儀注,上覽之,謂侍臣曰:“先王製籍田,以奉粢盛,以率天下務農,所貴有實心耳。誠體祖宗之心,念創業艱難,憂恤蒼生,使明德至治,達於神明,則黍稷之薦,不待親耕。誠輕徭薄賦,使之以時,而貴農重穀,禁止遊食,則人鹹趨稼,不待勸率。斯蓋識禮之意矣。”已因春雨頻降,令戶部移文郡縣,均徵徭,勸農桑。貧不給者,發倉賑之。時有建言:洪武中,命天下栽桑棗,今砍伐殆盡,有司不督民更栽,致民無所資。上曰:古宅不毛者,罰裏布。祖宗養民意甚重,其申令郡縣,督民以時栽種,仍遣官巡視。嚐謁陵,道中憫秉耒者,為賜鈔。因禦製《耕夫記》,識不忘。又嚐諭吏部臣:以欲使農民得所,在擇賢守令。因出禦製《憫農詩》一章示之。而喜雨則有詩,織婦則有詩,《豳風圖》則又有長詩,令揭便殿,資儆勵。又令北直隸地方,照洪武二十八年山東河南事例:民間新墾田地,無多寡,不起科。有氣力者,侭力種。(率此言也。以至於今。樂利遍天下矣。)蓋嚐反覆章皇帝愛養懿政,而深有味乎其言也。曰:“朕祗奉祖宗成憲,諸司事有奏請者,必考舊典,兢兢民事。”斯固其法祖大端雲。明興七十載於茲,高皇帝深仁厚澤,業奠不拔之基,而農業艱辛,載在皇陵碑記。且務本之訓,傳自文皇“鋤禾日當午”之詩,授於仁廟。休養生息,堂構相承。天下方脫鋒鏑湯火之苦,守令尚保舉久任,肅法字下,役簡賦薄,安堵蕃富,號稱治平。比英廟衝齡嗣位,臨以太皇太後,猶襲餘庥,無忘民瘼。楊士奇等上言:太祖篤意養民,備荒有製。又開濬陂塘,修築圩壩,以備水旱。歲久弊滋,水利多湮。請遣京廉幹者,往督有司,平糴備荒,修複陂塘圩壩,即用以殿最有司。得旨,令亟行之。蓋本朝高章,一創一守,光禹湯而邁成康。其傳家經國,惟是重農為啟佑。而億萬載無疆惟休,厥有本矣。景泰間,商學士輅陳邊務言:口外田地極廣,其附城堡膏腴,先經在京勳臣等家占作莊田,其餘閑田,又被鎮守總參等官占為業,軍士無近便田地可耕。下所司查議。繇成迄弘,蓄積{宀浸}寡,而盜{宀浸}繁。乃下令申飭洪武中預備四倉之製。(先政蕩然矣。括鍰金糴粟,及勸借裏戶,以備旱澇。已又招民輸粟補官暨贖罪,而督有司積粟視州邑大小有差。法具備。乃貴戚內臣,則往往有莊田,又有皇莊田,仿宋季公田租課典。以中官所侵奪鄰近民家業甚橫,賴敬皇帝仁明,稍裁以法,一時貴戚近幸,斂手不敢肆雲。當弘治初,上允戶尚書請,令禮部於耕籍儀注內,增上中下農夫各十人,服常服,執農器,引見行禮。乃令終畝。人賜布一疋。又允撫臣言:疏治河南彰德等府州縣渠堰。凡王府屯官之兼並,豪右碾磨之侵據,悉釐正之。尋又遣工侍郎濬吳淞白茅港,以泄積水。當是時,上方銳意圖治,農桑不擾,蠲恤頻行。十八年培植深固,延至正德之季,猶能挈無缺之金甌,以付肅皇。夫亦孝廟之不忘國恤,所貽者遠也。肅皇帝起自氵朁邸,適公私蠹耗之後,禦宇二十年以前,軫念民事尤切。允給事中底蘊言,改皇莊為官田,禁諸勳戚家,不許朦朧陳乞,一掃中葉來畿甸民之擾害。又下詔言:農衣食所出,王政之首務也。各該撫巡所屬官,帶農田銜者,不許營別差委,務督令舉職循行勸課。其原未設官者,委佐貳主之,歲嚴課其殿最。其土田為水⒊沙塞,江海坍淤者,節有豁除。所司不能究宣,獨優富家,不及貧弱,加之攤派包賠,細民滋困。其擇廉節官,勘覈豁除之。九年,建先蠶壇於北郊。十年,行祈穀禮於大祀殿。已而召翟學士鸞等,偕往西苑視收獲。帝禦邠風亭,諭諸臣曰:農之勞苦,親見為真。我聖祖嚐有訓曰:衣帛當思織婦之勞,食粟當念農夫之苦。以此觀之,委為粒粒辛苦也。又建無逸殿,書《周書·無逸》篇於其壁。題其旁亭曰省耕,曰省斂;倉曰恒裕。刻興獻考睿《農家忙》律於殿壁,禦為文記之,意念遠矣。十八年,還自顯陵,途中為賦《麥浪詩》。十九年,禱雨宮中有應。二十年,禱雪有應。皆為賦詩誌喜。時蓋玄修未啟,嚴嵩未柄用,南北兵戈未熾。而上所為,垂章光於蔀屋,灑露潤於窮,猶有恭儉之思焉。穆皇帝清淨化民,寬仁馭下。二年之耕籍,三年之賑災,休有烈光。雖非久上賓,貽謀弘遠矣。嗣我皇上天挺英睿,虔始勵精。萬⒗初,允輔臣議清丈均賦者,用蘇民困,非盡地利求增稅也。恩意深篤,一時府州縣無敢不行丈量法者。撫按官督課嚴核。其清強敏練,撫字忠愛之吏,因得自效。而諸方田法令,纖悉明具。人習步算,而賦均,異時虛糧貽累之弊盡汰。(步算乃待此時習耶?且亦何能習也?)十三年春,久不雨,屢禱未應。命禮部具躬禱南郊儀以聞。上曰:朕步行,不乘輦,百官隨行。天象災旱,朕為黎庶祈禱,豈憚途勞。乃齋居夙戒,擇四月十七昧爽,步詣郊壇,祭禱如儀。上於幄次,諭輔臣等曰:天時亢旱,雖由朕不德,亦因天下有司,多貪暴,為民害,幹天和。自今其慎選毋忽。仍步還宮。浹旬乃大雨。是舉也,宛然高皇帝憂旱芳規矣。已因中州大饣幾,特出內帑,遣鍾御史化民,持節往賑。而慈聖宮、中宮,各為捐助,費不下數十萬,中外莫不歌舞皇仁。乃頃者征繕日煩,繭絲遍天下,議者惓惓罷升榷。譬病癰疽,不遑念元氣,藉使應砭而愈,正費調治。臣請言調治之方,則無如重農矣。(公出獄,餘晤之,未及勞苦,輒道此數語甚切。又亟與餘索江南農師,以治江北之田,仁人之言哉!) 國家奠鼎燕京,即勝國之故都。勝國當泰定時,翰林學士虞集議,以為京師東,瀕海數千里,北極遼海,南濱青齊,皆萑葦之所生也。海潮日至,淤為沃壤。謂宜用浙江之法,築堤捍水為之田。聽富民願耕者,合其眾,分授以地。定其等,為之疆畔。能以萬夫耕者,授以萬夫之田,為萬夫之長。能以千百夫耕者,亦如之。十年後,田成,有積蓄,命以官,高者佩印符,許傳子孫,如軍官之法。則近可得民兵十萬,以衛京師,島夷;遠可紓東南萬里航海饋運之危難。而江海遊食輕剽之民,亦率有歸。議中格。後竟以海運不繼,亟為海口萬戶之設。大都本集言,然已無及矣。本朝海運既廢,軍國大命,獨倚重於漕儲。頃複黃淮梗塞,轉運艱阻。且倉庾無二年之蓄,水旱有不時之憂,而三輔顧多曠土,海需率成沮洳,在在可耕可鑿。嘉靖中,給事中秦鼇、詹事霍韜,皆扼腕言之。邇年,給事中徐貞明念西北水利事,裹糧從二三屬吏解事者經度之,信其必可行,以為京東輔郡,皆負山控海。負山則泉深而土澤,控海則潮淤而壤沃。諸州邑,泉從地湧,一決即通;水與田平,一引即至,具可疏鑿成田。如密雲之燕樂莊,平峪之水峪寺及龍家務莊,三河之唐會莊、順慶屯地,皆其著者。薊州,城北,則有黃厓營。城西,則有白馬泉鎮國莊。城東,則有馬伸橋夾林河而下。城南,則有別山鋪,及夾陰流河而下,至於陰流濱。疏渠,皆田也。遵化,西南平安城,夾運河而下,及沙河鋪地方。又鐵廠湧珠湖以下,至韭菜溝上素河下素河百餘裏,夾河皆可田。遷安,北徐流營,山下湧出五泉,合流入桃林河。又三裏橋湧泉,流入灤河。又蠶姑廟湧泉成河,夾河皆可田。盧龍,燕河營湧泉成河。及營東五泉,湧漫四出,至張家莊。撫寧,西台頭營,河流亦自燕河營湧泉而來,皆可田。豐潤,南則大寨及刺榆柁、史家河、大王莊。東則榛子鎮。西則鴉洪橋。夾河五十餘裏,皆可田。玉田,清莊塢導河可田,後湖莊疏湖可田,三裏屯及大泉小泉,引泉可田。其間,有民棄不業之地,有屯地,有牧地。民棄不業者,召民業之,助其力。屯牧地屬官者,闢其蕪而收其入。先之京東數處兆其端,而畿內列郡可漸行也。先之畿內列郡引其緒,而西北之地可漸行也。在邊陲,則先之薊鎮,而諸鎮可漸行。至瀕海,則先之豐潤,而遼海以東,青徐以南,皆可漸而行也。乃陳興水利十四便益,言甚悉。又謂行水之地,高則開渠,卑則築圍,急則激取,緩則疏引。其最下者,遂以為受水之區,勢固不可強。如懷慶當丹沁下流,而真定尤滹沱所必⒊,安能久而無患?今致力當先於水源。先其源,則流微而易禦。田其上流,則水殺而無⒊激汎濫之虞。疏上,竟沮浮議不果行。先是台臣周用,因河數⒊淤,議及東省水利,以為治河墾田,事相表裏。田不治,則水不可治。運河以東,濟南、東昌、兗州三府州縣,雖有汶沂洸泗等河,與民間田地曾不相貫注。每年泰山徂徠,山水驟發,則漫為巨浸,潰決城郭,漂沒廬舍,與河無異。一值旱暵,則又故無陂塘渠堰蓄水以待急,遂致齊魯之間,方四五千里之地,一望赤地,蝗蝻四起,草穀俱盡,此皆溝洫不修之故。今欲修溝洫,非謂一一如古也。(古人原是如此。)但各因水勢地勢之宜,縱橫曲直,隨其所向。自高而下,自小而大,自近而遠,盈科而進,委之於海,莫若正疆裏以稽工程,集人力以助夫役,蠲荒糧以複流移,專委任以責成功,持定論以察群議。毋以欲速而輒更張,毋以小利而生沮撓,則治河裕民之計也。事需後。張瀚之請墾鳳淮田也。疏稱:兩府地廣人稀,一望黃茅紅蓼,多不耕之地。間有耕者,又苦旱澇。雨多則橫潦瀰漫,無處歸束;無雨則任其焦萎,救濟無資。是以饣幾饉窘迫,煙稀土曠。此地界連蕭碣汝潁,逋逃之藪,積久不無隱憂。宜得專官,教民稼穡。夫水土不平,耕作無以施方。必先度量地勢高下,跟尋水所歸宿,濬河以受溝之水,開溝渠以受橫潦之水。官道之⒊,設大堤以通行。偏小之村,亦增卑以成徑。惟欲於道傍多開溝洫,使接續通流,水由地中行,不占平地。又度低窪處所,多開塘堰以瀦蓄之。夏潦之時,水歸溝塘;亢旱之日,可資引溉。高者麥,低者稻,平衍地多,則木棉桑枲,皆得隨宜樹藝。土本膏腴,地無遺利,遍野皆衣食之資矣。次則招撫流移,寬慰安插,量撥地土,處給牛種,蠲逋負,緩起科。又或招致江南客戶,或勸諭本土地鄰,或審擬徒夫無力者,令供役開濬,有力者出資給食。皆僉事可得專行。議既允,惜其時不講於任官之道,而猥以委之貪穢之史臬僉,竟令以人廢盛舉也。若東南水利,呂光洵條議特詳,謂:三吳古稱澤國,其西南翕受太湖、陽城諸水,形勢尤卑,而東北際海岡隴之地。視西南特高、高者田常苦旱。卑者田常苦澇。昔人治之,高下曲盡其製。既於下流之疏為塘浦,導諸湖之水,由北以入於江,由東以入於海;而又畝引江潮,流行於岡隴之外。(岡隴,海涘也。岡隴之外則海矣。)是以瀦泄有法,而水旱皆不為患。近來縱浦橫塘,多湮塞不治,惟二江頗通,曰黃浦,曰劉家河。然太湖諸水,源多而勢盛,二江不足以泄,而岡隴諸支河,(此處實非岡隴,蓋近海之地,比下鄉稍高耳。如吾鬆之稱沙岡、竹岡者皆是也。)又多壅絕,無以資灌溉。於是上下俱病,而歲常告災。治之之法,當自要害始。先治澱山等處一帶茭蘆之地,導引太湖之水,散入陽城昆承三泖等湖;又開吳淞江,並太盈趙屯等浦,泄澱山之水,以達於海;濬白茆港並鯰魚口等處,泄昆承之水,以注於江;開七浦鹽鐵等塘,泄陽城之水,以達於江;又導田間之水,悉入於小浦,小浦之水,悉入於大浦。使流者皆有所歸,而瀦皆有所泄,則下流之地治,而澇無所憂矣。凡岡隴支河,湮塞不治者,皆濬之深廣,使複如舊,則上流之地亦治,而旱無所憂矣。此三吳水利之大經也。潘鳳梧有言:水利微妙,通知者少,自非殫思熟見,鮮能究其源委。試舉嘉湖,餘可類推。夫防護修葺之法,小民最無知,全賴上人真知而禁之。如湖州之圩低,其港常闊,人憚於增外,僅為修內,故水益闊易⒊,而湖州多淹。崇桐之土高,其港常窄,人憚於開外,日為填出,故水益窄易涸,而崇桐多乾。此其言,蓋與光洵議互相發雲。(湖州,地下無土。崇、桐,地高土多。無土者,將何增外;土多者,其傍河之田,不肯增土以為岡隴。凡高下鄉皆然。低鄉築圩,高鄉開河,如是而已。)中州濱河之區,歲苦“馮夷”⒊齧。顧以全河建瓴而下,當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方數千里之水,曾無一溝一澮為之停蓄,以故頻受其患,而不獲資尺寸之利。若乃鄴之漳水,南陽之鉗盧陂,昔人率用以廣灌溉。宋於河北諸州,水所積處,興堰六百里,置鬥門引定水灌田,民賴其利,何至於今皆沒沒也?關中引涇通渭,故有鄭國渠、白渠諸跡可尋。并州西南,若汾若沁,盡可引注為農田用。李冰為蜀守,壅江水作堋,穿二江通舟楫,因以溉諸郡。今陸海固在也。三楚漢沔,西來大江,中貫洞庭浩淼。誠盡力溝洫,開渠建閘,在在腴壤,何至如今之鹵莽而獲?廣南沿海,多淤沙饒沃,容有未興之利。八閩江右,畝窄人稠。乃中原迤北之境,則極目荒莽,水無ⅸ導,田不墾發。“小人之情,安土重遷,寧就饣幾餒,終無適樂土之慮。故‘民’之為言‘瞑’也。謂瞑瞑無知,猶群羊聚畜然,須牧者之所置之。置之茂草,則肥澤繁息;置之磽鹵,則零耗。”善乎崔寔之言之也。我高皇帝深維理道,數徙民就業寬鄉,移人通財,以贍蒸黎,猶仿佛乎井授遺意,而嗣後絕未有踵行之者,何哉?若屯政梳爬,非不嚴也,而托名逃荒,巧為影占者,弊仍未易究詰。乃邊鎮如遼東如宣大如甘肅,視國初屯糧之原額,今且不啻損十之五。即雖參罰之例,故未嚐廢,亦惟是較多寡於催科,曾未聞有以撫流移,闢草萊,上功幕府者。又何暇責以建阡陌,浚溝洫,導利於非常之原乎?昔有為行經界寓地網之議者,以為敵騎利在平曠,易為馳突。今邊塞,率平原曠野,險阻實稀。宜因屯田,定其經界,開為溝洫。就用田者之力,每一里共濬一溝界,如古井田之製。一可以息爭端,二可以備旱潦,三可以阻敵騎,四者,或我兵車虜,即可依此為常陣,免臨時掘塹之勞。此蓋本吳玠在天水軍製金騎遺法也。今井製堙廢久矣,聞山東登萊,猶存畎澮,而東虜竟以勢難逾越,不敢犯。寧夏多水田,有溝塹,夏月種作,則胡馬不能來,故稱安寧。以斯知廣畝濬川,所以興利厚農,亦以設險守國。且也,計口授田,俾有恒產,庶人人樂本業而安為黔首。即有豪傑,難以率亂。故三代盛時,人必裏居,地必井畫,帝王治天下之大經大法,率不外此。方正學有言:流俗謂井田不可行者,以吳越言之,山溪險絕,而人民稠也。夫山溪之地,雖成周之世,亦用貢法,而豈強欲堙卑夷高,以盡井哉?但使人人有田,田各有公田,通力趨事,相救相恤,不失先王之道,則可矣。而江漢以北,平壤千里,畫而井之,甚易為力也。嗟乎!自限田名田之議,先漢不即行,而貧富益遠。唐李翱、宋林勳仿古井田意,分劈講畫,作《平賦》《政本》二書甚具。而宋儒張子厚,有買田一方,畫為數井之思,且講求法製,以為不刑一人而可複。時皆不售。淳熙中,朱文公熹知漳州,欲行經界,獨丈量隱稅,令貧富得以實自占,非複若限田均田之難,而亦竟為豪家猾吏所排沮。所以深致慨於井製之未易複也。生民之計,將無已遂窮乎?亦惟是我高皇帝宸慮精詳,時時體井田遺意,即召人墾荒,亦必驗丁撥給,限定田畝,不許拋荒流移。而禦製《大誥續編》,且惓惓以田不井授為憾。諸所為農田計久遠者,酌古準今,足為萬世法程至明也。(餘嚐謂夏後五十,殷人七十,非厚民而多予之田,乃限民不得多種也。吾高皇帝真得此意矣。故曰創。明主意見,自然到此,不可學不必學也。)當其時,三尺新懸,有司奉行惟謹,未嚐特為農事設專官,人盡農官也。以農桑責之郡縣,以屯種責之衛所,非農事修舉,不得注上考。(官愈增,事愈廢矣。何也?事廢而後增官;官增,謂事舉矣,其實不舉事也。)蓋設官分職,原以為民。孔曰富之,孟曰製田裏,教樹畜。舍此更何事事哉。嗣後不察,而增設府州縣勸農佐貳,設屯田水利臬臣,又或特遣重臣。諸牧民之長,其賢者亦或體上愛養至意;不然者,且見以為業有專官,而已可弛擔也。先臣吳世忠嚐咄嗟道之矣,曰:臣任給事中時,具言水利為農田急務,幸準覆行。及備員湖藩,而所屬陂塘池堰,湮塞如故。為豪家填占迷失者,在在有之。有塘寬十百餘畝,無勺水可資。(若占塘為田,則豪家也。塘寬而無勺水可資,則非豪家也。)召裏老谘問,雲:往朝廷重農,州縣以水利為急,差官清理,歲有修築。於時,豪強不敢填占,民以實保結。故亢旱而農田有救,百姓有所賴也。邇年州縣官惟勾攝詞訟之為急,其餘塘堰冊報,類非覈實,豪強填占,又置不問,雖奉勘合行視,特科索裏戶,供應而去。初曷嚐一至郊野,見所謂隄塘渠堰為何若哉?及亢旱無收,恩旨蠲免,則已先期督徵入官。民未沾惠,而國用不足,往往又額外科征之。此獄訟所以日繁,而盜賊滋有也。嗚呼!自昔而已然矣,將何以挽其流乎?古天子巡狩,入其境,田野闢,受上賞;荒蕪不治,蒙顯罰。近世設按察司,察此務;分巡御史,巡此務也。竊查憲綱一款:農桑乃生民衣食之源。仰本府州縣行移提調官,常用心勸諭農民,趁時種植。仍將種過桑麻等項田畝,計料絲綿等項,分豁舊有新收數目開報。先臣霍韜發憤言:此乃巡按御史急務也,今則徒為文具而已。旌舉守令,何曾稱某守某令興過若干水利,勸過若干農桑,乞敕都察院舉行。其在陝西山西北直隸河南尤為至急。而邇年都御史孫丕揚,請以保民實政五事課有司,庶幾申明高皇帝要束。柰何率弁髦之也!守令分符而治一方,儼然古封建侯伯之尊。昔尼父孜孜矻矻,無一同一旅,以抒其猷。士抱遺經遇主,輒提千里之封,乃民事不以關心,而一任蒿萊之彌望,謂誦法何?(富教先勞,亦私議於車塵馬足之間而已,痛哉!可為慟哭者也。)趙邦清之為滕縣也,均田治水,儲粟賑災,怨勞有所不避,此有司之則也。 [book_title]卷四 田制 田制 玄扈先生《井田攷》 《周禮·小司徒》:經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以任地事,而令貢賦。 王禎曰:按古制,井田,九夫所治之田也。鄉田同井,井九百畆。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十為終,終十為同。積萬井,九萬夫之田也。井間有溝,成間有洫,同間有澮,所以通水於川也。遂人盡主其地。歲出税,各有等差,以治溝洫。 陳祥道曰:三屋為井。井方一里,九夫。四井為邑。邑方二里,三十六夫。十六井為丘。丘為四里,百四十四夫。六十四井為甸。甸方八里,五百七十六夫。二百五十六井為縣。縣方十六里,二千三百四夫。一千二十四井為都。都方三十二里,九千四百十六夫。 《考工記·匠人》:為溝洫。耜廣五寸,二耜為耦。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𤰕,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㝷,深二仞,謂之澮,專達于川。凡天下之地勢,兩山之間,必有川焉。大川之上,必有涂焉。 注曰:三夫為屋。屋,具也。一井之中,三屋九夫,三三相具,以出賦税,共治溝也。方十里為成,成中容一甸。甸方八里,為出田税,緣邊一里治洫。方百里為同,同中容四都,六十四成,方八十里出田税,緣邊十里治澮。 《遂人》: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干。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于畿。 注曰:十夫,二隣之田。百夫,一鄼之田。千夫,二鄙之田。萬夫,四縣之田。遂溝洫澮,皆所以通于川也。萬夫者,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九而方一同,以南畆圖之,則遂從溝横,洫從澮横,九澮而川周其外焉。去山陵林麓川澤溝瀆城郭宮室涂巷,三分之制,其餘如此,以至于畿。則中雖有都鄙,遂人盡主其地。 《司馬法》:六尺為歩歩,百為畮畮,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十成為終,十終為同。 《書》曰: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 《左氏傳》曰:少康之在虞思,有田一成,有衆一旅。 按蔡氏註《書》畎澮之制,但據《周禮》言之,葢虞夏之制已無所考。然少康有田一成,有衆一旅。與一甸六十四井,五百一十二家之數畧同,則田制亦不甚異也。 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畆而徹,其實皆什一也。 陳祥道曰:夏商周之授田,其畆數不同,何也?《禹貢》於九州之地,或言土,或言作,或言乂。葢禹平水土之後,有土見而未作,有作焉而未乂,則于是時,人工未足以盡地力,故家五十畆而已。㳂歴商周,則田浸闢而法備矣。故商七十而助,周百畆而徹。《詩》曰:「信彼南山,維禹甸之;畇畇原隰,曽孫甸之。我疆我理,南東其畆。」則法畧于夏,備于周可知矣。 劉氏曰:王氏謂夏之民多,家五十畆而貢;商之民稀,家七十而助;周之民尤稀,家百畆而徹。熊氏謂夏政寛簡,一夫之地,税五十畆。商政稍急,一夫之地,税七十畆。周政極煩,一夫之地,盡税焉,而所税皆十一。賈公彦謂夏五十而貢,據一易之地,家二百畮而税百畆也。商七十而助,據六遂,上地百畆菜,五十畆,而税七十五畆也。周百畆而徹,據不易之地,百畆全税之。如三子之言,則古之民常多,而後世之民愈少。古之税常輕,而後世之税愈重。古之地皆一易,而後世之地皆不易。其果然哉? 玄扈先生曰;按三代制産,多寡不同,諸家之説互異。劉氏一首疑之。夫謂古民多,後世之民少,必不然也。生人之率,大扺三十年而加一倍。自非有大兵革,則不得减。唐虞至周,養民幾二千年,雖其間兼并者歲有。度不能减生人之半。二代革命,所殺甚少,春秋時所殺亦少,直至戰國,乃殺人以數十萬計。此皆唐虞之代所留也。度殷時,人當數十倍於夏。周時,數十倍於殷耳。安得謂古時人多,而後世少乎?且禹驅蛇龍以居人,謂人多而田少,欲多授而不足,無是理也。謂古税輕,後税重,此無從辨其然不然。但如熊氏之説,則夏商皆二十税一矣。乃既賦田于民,乂有税有不税,而所税者必于十一,此成何政體乎?亦無是理也。謂古地一易,而後世之地不易,此於理宜有之。何者?人少地多,則歲易;人多地少,則不易耳。但如賈公彦之説,則夏實二百畆而貢,殷實百五十畆而助,即歲易者以二當一,亦當言百畆,奈何二百畆而反謂五十畆乎?亦無是理也。三家之言,大都曲説。劉氏之疑民多少,是也。而疑歲易之田,亦誤。以愚意言之,此其間有一可論,有一不可論。嘗考尺度畆法,周之百畆,當今田二十四畆五分有竒而已。若夏尺夏畆與周等者,其五十畆,當今田十二畆有竒而已,而謂足以食八口之家乎?且聖王制産,必度民之力可治,必度民之用可足,何至夏周之間所差一倍?非夏之民勤于食,則周之民勤于力矣。此其尺度畆法,必有異同。乃夏商之故,今不可考也,此所謂不可論者也。其可論者,則三代聖王,所為厚于民者,非以多予之田為厚,而以少與之田為厚。譬食小兒者,非以多予之食為愛,而以少予之食為愛也。語曰:「務廣地者荒。」《詩》曰:「無田甫田,惟莠驕驕。」故后稷為田,一畆三畆。伊尹作為區田,負水澆稼。古之治田者,盡力盡法而不務多。大禹時,稷為農師未久也。於是洪水初治,作乂之土甚多,深恐其民務于廣地,以致荒蕪,故限田五十,不得踰制,而使精于其業。人人用后稷之法,即此五十之田,可以足八口之食矣。治田既少,業既耑精,積久之後,因生便巧。如后稷之耕,兩耜為耦,其孫叔均,遂作牛耕是也。便巧既多,人力有餘,至于殷周,遂以漸加多,而其田亦治。故由七十而至于百畆,要使人之力足以治田,田之收足以食人,必不至于務廣而荒耳。然周人治田既稍廣,畜積必倍多,故《周禮》能以九年耕,餘三年之食矣。今世,貧人無卓錐,而廣虛之地,數口之家,輒田二三百畆。鹵莽滅裂,豐年則為薄收,水旱則盡荒矣。此上之無法以教之,無制以限之故也。 考尺度:按古者度以絲起。《隋志》曰:「蠶所吐絲為忽。十忽為秒,十秒為毫,十毫為釐,十釐為分。」《考工記·玉人》:「璧羨度尺,好三寸以為度,好三寸,所以為璧也。〈好,璧之孔也。〉裁其兩旁以益上下,所以為羨也。袤十寸,廣八寸,所以為度尺也。」則是十寸八寸,皆為尺矣。以十寸之尺起度,則十尺為丈,十丈為引。以八寸之尺起度,則八尺為㝷,倍㝷為常,此周制也。自漢以來,世無正尺。律度量衡,靡有孑遺,度無自起。儒先所謂子榖秬黍中者,徒有空言,了無實驗。心竭于思,口弊于議,不能决也。惟晉大始中,中書監荀朂尺,挍古物七品多合:一曰姑洗玉津,二曰小呂,三曰西京銅望臬,四曰金錯望臬,五曰銅斛,六曰古錢,七曰建武銅尺。依尺鑄律。時得漢時故鐘,吹律命之皆應。然時好推遷,諸代異制。《隋書》載尺十有五等,以荀尺為本。大槩周尺,漢劉歆尺,建武銅尺,宋祖冲之所傳尺,皆與荀氏一體。他如晉田父玉尺,漢官尺,魏杜夔尺,晉後尺,魏前尺、中尺、後尺,東魏後尺,銀錯銅龠尺,後周玉尺,宋氏尺,萬寳常水尺,劉曜渾儀尺,梁朝俗間尺,各與荀互異。自隋以來,荀尺亦莫傳用。唐有張文收律尺,有景表尺。五代有王朴律尺。宋則太府寺有尺四等,又高若訥嘗挍古尺十五等,李照胡翼之鄧保信各有黍尺。崇寧中,魏漢津乞用聖上指尺。又紹興中,内出金字牙尺二十八,遂以其中皇祐二年所造大樂,中黍尺作景鍾,然不知以何法累黍?程正叔定周尺,以為當省尺五寸五分弱,而省尺之度,卒難攷詳。朱元晦《家禮》載司馬氏及攷定雅樂黄鐘尺,不明言長短。則周尺之制,迄無成説。獨丁度建言:歴代尺度屢改,惟劉歆鑄銅斛之世,所鑄錯刀大泉五十,王莾天鳯中鑄貨布貨泉之類,不聞後世有鑄者。遂以此四物參挍,分寸正同。况經籍制度,皆起周世。劉歆術業之博,祖冲之筭數之妙,晉荀氏之詳密,既合姬周之尺,則最可法者焉。但惜其事㝷罷,竟不施用。今試以諸品泉刀攷之:按《漢志》:「王莾更鑄大錢,徑寸二分,文曰大泉五十。天鳯五年作貨布,長二寸五分,廣一寸,首長八分有竒,廣八分,其圜好徑二分半,足枝長八分,間廣二分。其文右曰貨,左曰布。貨泉,徑一寸,文右曰貨,左曰泉。」以貨布一分為率,㕘較其首身足枝長廣之數以為尺,又以大泉之寸二分,貨泉之徑寸較之,彼此毫釐無差。足明丁之議為至當。而丁尺、荀尺、漢尺、周尺,一然無異。諸家影響之説,悉可廢矣。葢古人制度,必徵實乃信。非可以揣摩定,非可以口舌争。不見古物而欲知古人之制,自不可得。荀丁二氏,蹠實之見,千載同符。今荀氏所攷古物七事,多不可得,而漢錢傳于世者,則往往有之。據此以求周漢之度,以㝷昔人定律、制器、營室、分田之數,殆為灼然無疑者也。 計周尺一尺,當今浙尺八寸,當今織染所欽降金星牙尺六寸四分。自後田畆,俱以周尺計定,别用今尺凖之。 《司馬法》:六尺為歩。 每歩積三十六尺。 《司馬法》:歩百為畆。 《考工記·匠人》為溝洫。耜廣五寸,二耜為耦。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𤰕。 古者,耜一金,兩人并發之。其壟中曰畆畆,上曰伐。伐之言發也。𤰕與伐,高深廣各尺。一畆之中,三𤰕三伐,廣六尺,長六百尺。以此計畆,故曰終畆,曰竟畆。鄭注畆方百歩者,非是。 每一畆,積三千六百尺。 古之一畆,以尺計,得面方六十尺。自之得積三千六百尺。〈以下畆法,俱折方,取易筭故。〉 以歩計,得面方十歩。自之得積百歩。 今時畆法,以歩計,得面方十五歩四分九釐一毫九絲三忽二微零。自之得積二百四十歩為畆。 六尺為歩,以尺計,得面方九十二尺九寸五分一釐六毫零。自之得積八千六百四十尺為畆。以三十六尺而一,得積二百四十歩。 五尺為歩,以尺計得面方七十七尺四寸五分九釐六毫零。自之得積六千尺為畆。以二十五尺而一,得積二百四十歩。 以丈計畆,得面方七丈七尺四寸五分九釐六毫。自之得積六十丈為畆。以二尺五寸而一,得積二百四十歩。 古之一畆,以今法凖之,每浙尺八寸,凖古一尺。得面方四十八尺。自之得積二千三百零四尺。以今畆法八千六百四十尺而一,得田二分六釐六毫六絲六忽零。 以六尺為歩計之,得面方八歩。自之得積六十四歩。以今畆法二百四十歩而一,得田二分六釐六毫六絲六忽零。〈後言浙尺凖古,其尺法、歩法、畆法,俱倣此。〉 若以牙尺六寸四分,凖古一尺,得面方三十八尺四寸。自之得一千四百七十四尺五寸六分。以今畆法六千尺而一,得田二分四釐五毫七絲六忽。 以五尺為歩計之,得面方七歩六分八釐。自之得積五十八歩九分八釐二毫四絲。以今畆法二百四十歩而一,得田二分四釐五毫七絲六忽。〈後言牙尺凖古,其尺法、歩畆法俱倣此。〉 《司馬法》:畆百為夫。 《周禮·遂人》: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逕。 《攷工記·匠人》:為溝洫。廣尺深尺謂之𤰕,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 徑,廣二尺。 每百畆,積得一萬歩,三十六萬尺。 面,方六百尺,加遂徑八尺,共六百零八尺。自之得三十六萬九千六百六十四尺。内夫積三十六萬尺,為田百畆,遂逕積九千六百六十四尺,得二畆六分八釐四毫一六。 古之百畆,今浙尺畆法,筭得二十六畆六分六釐六毫六絲六忽一六。 遂徑,七分一釐六毫。 今牙尺筭,得二十四畆五分七釐六毫。 遂徑,六分五釐九毫七絲。 《司馬法》:夫三為屋。 屋,具也。一井之中,三三相具,出賦税共治溝也。屋之廣長,或傍遂溝洫澮不同。今以兩濶,加溝畛兩長,一作溝畛,一作遂徑計之: 長一千八百二十四尺,濶六百十二尺。自之得積一百一十一萬六千二百八十八尺,共三百十畆七釐九毫三六。 若以兩濶加溝畛,兩長加遂徑計之: 長一千八百一十六尺,濶六百十二尺。自之得積一百一十萬九千七百八十二尺,共三百零八畆三分七釐三毫一二。 《司馬法》屋三為井。 井:方一里,九夫。 《遂人》:十夫有溝,溝上有畛。 《考工記·匠人》:為溝洫。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 畛,廣四尺。 一井之田,面方一千八百尺。加溝畛遂逕,方一千八百二十四尺。自之得積三百三十二萬六千九百七十六尺。 内九夫,積三百二十四萬尺,為田九百畆。 溝畛,積五萬七千八百五十六尺。 遂逕,積二萬九千一百二十尺。二積共二十四畆一分六釐。 《小司徒》:四井為邑。 邑:方二里,三十六夫。 一邑之田,面方三千六百尺,加溝畛遂徑,面方三千六百四十尺。自之得一千三百二十四萬九千六百尺。 内田,積一千二百九十六萬尺,為田三千六百畆。溝畛遂逕,積二十八萬九千六百尺,得八十畆四分四釐四毫一六。 《小司徒》:四邑為丘。 丘:方四里,十六百,百四十四夫。 一丘之田,面方七千二百尺,加溝畛遂逕,七十二尺,其面方七千二百七十二尺。自之得積五千二百八十八萬一千九百八十四尺。,,。 内田積五千一百八十四萬尺得一萬四千四百畆溝畛遂逕,積一百零四萬一千九百八十四尺,得二百八十九畆四分四釐。 《小司徒》:四丘為甸。 《司馬法》:井十為成。 《遂人》:百夫有洫,洫上有涂。 《匠人》:方十里為成,成間八尺,深八尺,謂之洫。 成,方十里,成中容一甸。甸,方八里,出田税。沿邊一里,治洫。四井為邑。四登于甸。甸方八里,旁加一里,故方十里。甸之八里,開方計之,八八六十四井,五百七十六夫。出税。旁加一里,通亷隅,三十六井,三百二十四夫,治洫。 涂,亦廣八尺。 一成之田,面方一萬八千尺,加洫涂溝畛遂逕,一百八十四尺,共一萬八千一百八十四尺。自之得積三億三千零六十五萬七千八百五十六尺。内積三億二千四百萬尺,為田九萬畆。餘積六百六十五萬七千八百五十六尺,得洫涂溝畛遂逕,共一千八百四十九畆四分四毫一六。 一甸之田,面方一萬四千四百尺。自之得積二億零七百三十六萬尺,為田五萬七千六百畆亷。隅積一億一千六百六十四萬尺,為田三萬二千四百畆,共得出税田九萬畆。 《小司徒》:四甸為縣。 縣:方二十里,四百井,三千六百夫。 一縣之田,面方三萬六千尺,加洫涂溝畛遂逕三百五十二尺,共面方三萬六千三百五十二尺。自之得積一十三億二千二百四十六萬七千九百零四尺。内積一十二億九千六百萬尺,為田三十六萬畆。餘積二千六百四十六萬七千九百零四尺,得洫涂溝畛遂逕,共七千三百五十二畆一分九釐五毫二。 《小司徒》:四縣為都。 都:方四十里,一千六百井,一萬四千四百夫。 面方四十里為都。一都之田,面方七萬二千尺,加洫涂溝畛遂逕六百八十八尺,共面方七萬二千六百八十八尺。自之得積五十二億八千三百五十四萬五千三百四十四尺。内積五十一億八千四百萬尺,為田一百四十四萬畆。餘積九千九百五十四萬五千三百四十四尺,得洫涂溝畛遂逕,共二萬七千六百五十一畆四分八釐四毫一六。 《遂人》:千夫有澮,澮上有道。 《匠人》:方里為同。同間廣二㝷,深二仞,謂之澮。專達于川。同方百里,同中容四都,方八十里,岀田税。沿邊十里治澮。四甸為縣,四登于同,同方八十里,旁加十里,故方百里。同之八十里,開方計之,八八六十四成,六千四百井,五萬七千六百夫,出税。旁加十里,通亷隅三十六成,三千六百井,三萬二千四百夫,治澮。 澮達于川。川者,大水通流,非人力所治。 道,廣二㝷。 井田之制,備于一同。 一同之田,面方一十八萬尺,加澮道六十四尺,洫涂一百四十四尺,溝畛七百二十尺,遂逕八百尺,共得面方一千七百二十八尺。六而一,得三萬零二百八十八歩。自之得積九億一千七百三十六萬二千九百四十四歩。以畆法,積百歩而一,得九百一十七萬三千六百二十九畆四分四釐。内六十四成,積五億七千六百萬歩,為田五百七十六萬畆亷。隅三十六成,積三億二千四百萬歩,為田三百二十四萬畆,共得出税田九百萬畆。澮道洫涂溝畛遂逕,共一十七萬三千六百二十九畆四分四釐。 若以面方一十八萬一千七百二十八尺,自之得積尺三百三十億零二千五百零六萬五千九百八十四尺。以畆法,三千六百尺而一,得田數與前術同。 今時浙尺八寸,當古一尺。六尺為歩,二百四十歩為畆筭。得田二百四十四萬六千三百零一畆一分八釐四毫。牙尺六寸四分,當古一尺。五尺為歩,二百四十歩為畆,算得田二百二十五萬四千五百一十一畆一分七釐一毫一絲七忽。 古之九百萬畝,今浙尺二百四十萬畆,今牙尺二百二十一萬一千八百四十畆。 古之澮道等十七萬三千六百二十九畆四分四釐。今浙尺四萬六千三百零一畆一分八釐四毫,今牙尺四萬二千六百七十一畆一分七釐一毫一絲七忽。 [book_title]卷五 田制 田制 農桑訣田制篇 王禎曰:器非農不作,田非器不成。《周禮·遂人》:「凡治野,以土宜敎甿稼穡,而後以時器勸」。甿命篇之義,遵所自也。夫禹别九州,其田壤之法,固多不同,而稷敎五榖則樹藝之方,亦隨以異。故皆以人力器用所成者書之,各有科等。用列諸篇之右。 王禎曰:按舊説,區田,地一畆,闊一十五歩,每歩五尺,計七十五尺。每一行,占地一尺五寸,該分五十行。長一十六歩,計八十尺。每行一尺五寸,該分五十四行。長闊相乗,通二千七百區。空一行,種於所種行内,隔一區,種一區。除隔空外,可種六百七十五區。每區深一尺,用熟糞一升,與區土相和,布榖匀覆,以手按實,令土種相著。苗出,看稀稠存留。鋤不厭頻,旱則澆灌。結子時鋤土,深壅其根,以防大風揺擺。古人依此布種。每區收榖一斗,每畆可收六十六石。今人學種,可減半計。〈玄扈先生曰:當攷古今度量。〉又叅攷《汜勝之書》及《務本書》謂:湯有七年之旱,伊尹作為區田,敎民糞種,負水澆稼。諸山陵傾阪,及田丘城上,皆可為之。其區當于閒時,旋旋掘下。正月種春大麥,二三月種山藥芋子,三四月種粟及大小豆,八月種二麥豌豆。節次為之,不可貪多。夫儉豐不常,天之道也。故君子貴思患而預防之。如嚮年壬辰戊戌,飢歉之際,但依此法種之,皆免飢殍。此已試之明效也。竊謂古人區種之法,本為禦旱濟時。如山郡地土高仰,歲歲如此種蓻,則可常熟。惟近家瀕水為上。其種不必牛犂,但鍫钁墾斸,又便貧難。大率一家五口,可種一畆,已自足食。家口多者,隨數増加。男子兼作,婦人童稚,量力分工,定為課業,各務精勤。若糞治得法,沃灌以時,人力既到,則地利自饒。雖遇災,不能損耗,用省而功倍,田少而收多,全家歲計,指期可必。實救貧之㨗法,備荒之要務也。詩云:昔聞伊尹相湯日,救旱有方由聖智。限將一畆作田規,計區六百六十二。星分碁布滿方疇,參錯有條相列次。耕畬元不用牛犂,短鍤長鑱皆佃器。糞腴灌溉但從宜,庾坂窮原俱美地。舉家計口各輸力,男女添工到童稚。坎餘種耨非重勞,日課同趨等娛戲。菽粟藷芋雜數品,辦作儲糧接充餌。歲餘五口儘無飢,倍種兼收仍不啻。久知豐歉歲不常,大扺古今同一致。 賈思勰曰:區田以糞氣為美,非必須良田也。諸山陵,近邑高危傾阪,及丘城上,皆可為區田。區田不耕旁地,庶盡地力。凡區種,不先治地,便荒地為之。以畆為率,今一畆之地,長十八丈,廣四丈八尺。當横分十八丈作十五町。町間分為十四道,以通人行。道廣一尺五寸,町皆廣一尺五寸,長四丈八尺。尺直横鍳,町作溝。溝一尺,深亦一尺,積穰於溝間,相去亦一尺。〈嘗悉以一尺地積穰,不相受,令弘作二尺地以積穰。〉種禾黍於溝間,夾溝為兩行。去溝兩邊各二寸半。中央相去五寸,旁行相去亦五寸。一溝容四十四株,一畆合萬五千七百五十株。種禾黍,令上有一寸土。不可令過一寸,亦不可令減一寸。凡區種麥,令相去二寸一行,一溝容五十二株,一畆凡四萬五千五百五十株。麥上土,令厚二寸。凡區種大豆,令相去一尺二寸。一溝容九株,一畆凡六千四百八十株。〈禾一斗有五萬一千餘粒,黍亦少此少許,大豆一斗一萬五千餘粒。〉區種荏,令相去三尺。胡麻,相去一尺。區種,天旱常溉之,一畆常收百斛。上農夫:區方深各六寸,間相去九寸。一畆三千七百區。一日作千區。區種粟二十粒,美糞一升,合土和之。畆用種二升。秋收,區别三升粟,畆收百斛。丁男長女治十畆,十畆收千石。歲食三十六石,支二十六年。中農夫:區方九寸,深六寸,相去二尺。一畆千二十七區,用種一升,收粟五十一石。一日作三百區。下農夫:區方九寸,深六寸,相去二尺,一畆五百六十七區。用種六升,收二十八石。一日作二百區。〈諺曰:「頃不比畆善。」謂多惡不如少善也。〉區中草生,拔之。區間草,以剗剗之,若以鋤鋤。苗長不能耘之者,以𠛎䥥比地,刈其草薉。 又曰:兖州刺史劉仁之,昔在洛陽,於宅田以七十歩之地,域為區田,收粟三十六石。然則一畆之收,有過百石矣。少地之家,所宜遵用也。 玄扈先生曰:區收一斗,畆六十六石。即區田一畆,可食二十許人矣。葢古今斗斛絶異。《周禮》「食一豆肉,飲一豆酒,中人之食也。」孔明每食不過數升,而仲達以為食少事煩。若如今斗,則中人豈能頓盡?孔明數升,已自不少;而亷頗五斗,得無太多?計如今之畆若斗,則每畆可收數石,可食兩人以下耳。見文學張弘言,有糞壅法,即今常種稻田,亦可得榖畆二十許斛也。近年中州撫院,督民鑿井灌田。竊意:遠水之地,自應種旱榖,若鑿井以為水田,此令民終歲搰々也。若云救旱榖,則炎天燥土,一井所灌,其潤幾何?必須敎民為區田,家各二三畆以上,一家糞肥,多在其中,遇旱則汲井溉之。此外田畆,聽人自種旱榖,則豐年可以兩全,即遇大旱,而區田所得,亦足免於飢窘。比於廣種無收。效相遠矣。 【圃田】種蔬果之田也。《周禮》:「以埸圃任園地。」註曰:圃樹果蓏之屬。其田,繚以垣牆,或限以籬塹。負郭之間,但得十畆,足贍數口。若稍遠城市,可倍添田數,至半頃而止。結廬于上,外周以桑,課之蠶利。内皆種蔬,先作長生韭一二百畦,時新菜二三十種。惟務多取糞壤,以為膏腴之本。慮有天旱,臨水為上,否則量地鑿井,以備灌溉。地若稍廣,又可兼種麻苧果榖等物,比之常田,歲利數倍。此園夫之業,可以代耕。至于養素之士,亦可托為隱所,因得供贍。又可宦遊之家,若無别墅,就可棲身駐迹。如漢隂之獨力灌畦,河陽之閒居鬻蔬,亦何害于助道哉! 【圍田】築土作圍,以繞田也。葢江淮之間,地多藪澤,或瀕水不時渰没,妨于耕種。其有力之家,度視地形,築土作堤,環而不斷,内容頃畆千百,皆為稼地。後值諸將屯戍,因令兵衆,分工起土,亦倣此制。故官民異屬。復有圩田,謂疊為圩岸,捍䕶外水,與此相類。雖有水旱,皆可救禦。凡一熟餘,不惟本境足食,又可瞻及鄰郡。實近古之上法,將來之永利。詩云:度地置圍田,相兼水陸全。萬夫興力役,千頃入周旋。俯納環城地,穹懸覆幕天。中藏仙洞祕,外遶月宮圓。蟠亘㕘淮甸,紆囘際海壖。官民皆紀號,逺近不相緣。守望將同井,寛平却類川。隰桑宜葉沃,堤柳要根駢。交往無多逕,高居各一㕓。偶因成土著,元不畏民編。生業團鄉社,囂塵隔市廛。溝渠通灌溉,堘埂互連延。俱樂耕耘便,猶防水旱偏。翻車能沃稿,瀽穴可抽泉。擁綠秧鋤後,均黄刈穫前。總治新税籍,素表屢豐年。黍稌及億秭,倉箱累萬千。折償依市直,輸納帶逋懸。歲計仍餘羡,牙商許懋遷。補添他郡食,販入外江船。課最司農績,治優都水權。 【架田】架,猶筏也,亦名葑田。《集韻》云:葑,菰草也。葑,亦作湗。江東有葑田,又淮東二廣皆有之。東坡《請開杭之西湖狀》謂:水涸草生,漸成葑田。〈玄扈曰:東坡所云,與此異。〉考之《農書》云:若深水藪澤,則有葑田。以木縛為田坵,浮繫水面,以葑泥附木架上,而種萟之。其木架田坵,隨水高下浮泛,自不渰浸。《周禮》所謂澤草所生,種之芒種是也。芒種有二義:鄭玄謂有芒之種,若今黄穋榖是也。一謂待芒種節過乃種。今人占𠉀,夏至小滿至芒種節,則大水已過,然後以黄穋榖,種之於湖田。然則有芒之種,與芒種節𠉀二義,可並用也。黄穋榖,自初種以至收刈,不過六十七日,亦以避水溢之患。竊謂架田附葑泥而種,既無旱暵之災,復有速收之效,得置田之活法。水鄉無地者,宜傚之。 【櫃田】築土䕶田,似圍而小,面俱置瀽穴,如此形制,順置田段,便于耕蒔。若遇水荒,田制既小,堅築高峻,外水難入,内水則車之易涸。淺浸處,宜種黄穋稻,〈《周禮》謂澤草生,種之芒種,穋黄稻是也。黄穋稻自種至收,不過六十日則熟,以避水溢之患。〉如水過,澤草自生,糝稗可收。高涸處,亦宜陸種諸物,皆可濟飢。此救水荒之上法。一名壩水溉田,亦曰壩田。與此名同而實異。詩曰:江邊有田以櫃稱,四起封圍皆力成。有時捲地風濤生,外禦衝盪如嚴城。大至連頃或百畆内,少堘埂殊寛平。牛犂展用易為力,不妨陸耕及水耕。 【梯田】謂梯山為田也。夫山多地少之處,除磊石及峭壁,例同不毛。其餘所在土山,下自横麓,上至危顛,一體之間,裁作重磴,即可種萟。如土石相半,則必疊石相次,包土成田。又有山勢峻極,不可展足,播殖之際,人則傴僂蟻沿而上,耨土而種,躡坎而耘。此山田不等,自下登陟,俱若梯磴,故總曰梯田。上有水源,則可種柇秔。如止陸種,亦宜粟麥。葢田盡而地,地盡而山。山鄉細民,必求墾佃,猶勝禾稼。其人力所致,雨露所養,不無少穫。然力田至此,未免囏食,又復租税隨之,良可憫也。詩云:世間田制多等夷,有田世外誰名題?非水非陸何所兮?危巔峻麓無田蹊。層磴横削高為梯,舉手捫之足始躋。傴僂前向防顛擠,佃作有具仍兼携。隨宜墾斸或東西,知時種早無噬臍。穉苗亟耨同高低,十九畏旱思雲霓。凌冒風日面且黧,四體臞瘁肌若刲。冀有薄穫勝稗荑,力田至此嗟彼啼。田家貧富如雲泥,貧無錐置富望迷。古稱井地今可稽,一夫百畆容可棲。餘夫田數猶半圭,我今豈獨非黔黎?可無片壤充耕犂。 【塗田】《書》云:淮海惟揚州,厥土惟塗泥。夫低水種,皆須塗泥。然瀕海之地,復有此等田法:其潮水所泥沙泥,積於島嶼,或墊溺盤曲,其頃畝多少不等。上有鹹草叢生,𠉀有潮來,漸惹塗泥。初種水稗,斥鹵既盡,可為稼田。所謂:瀉斥鹵兮生稻糧。盈邊海岸築壁,或樹立樁橛,以抵潮汎。田邊開溝,以注雨潦。旱則灌溉,謂之甜水溝。其稼收,比常田利可十倍,民多以為永業。又中土大河之側,及淮灣水滙之地,與所在陂澤之曲,凡潢汙洄互,壅積泥滓,退皆成淤灘,亦可種萟。秋後泥乾地裂,布掃麥種於上,其所收比。淤田之效也。夫塗田淤田,各因潮漲而成。以地法觀之,雖若不同,其收穫之利,則無異也。詩云:書稱淮海惟揚州,厥土塗泥來已久。今云海嶠作塗田,外拒潮來古無有。霖潦滲漉斥鹵盡,沆𣲲已豐三載後。又有河淤水退餘,禾麥一收倉廩阜。昔聞漢世有民歌: 「涇水一石泥數斗,且溉且糞長禾黍,衣食京師億萬口。」稔知燕地多陂渠,〈後魏裴延雋為幽州刺史,修復燕地故戾陵諸碣,及范陽督亢渠,溉田萬餘頃,為利十倍。〉糞溉膏腴倍常畝。若云是地可塗田,先願滋培根本厚。闕政今知水利先,〈昔司馬温公言:今闕政,水利居其一。〉天下豈無霖雨手?〈玄扈先生曰:温公亦解此。但令王介甫為之,便不是。東坡輩又附會而排笮之,何哉?〉 【沙田】南方江淮間沙淤之田也。或濵大江,或峙中州。四圍蘆葦駢密,以䕶堤岸。其地常潤澤,可保豐熟。普為塍埂,可種稻林,間為聚落,可萟桑麻。或中貫湖溝,旱則平溉;或傍繞大港,澇則洩水。所以無水旱之憂,故勝他田也。舊所謂坍江之田,廢復不常,故畝無常數,税無定額,正謂此也。宋乾道年間,近習梁俊彦請税沙田,以助軍餉。既施行矣,時相葉顒奏曰:沙田者,乃江濵出没之地。水激于東,則沙漲于西;水激于西,則沙復漲于東。百姓隨沙漲之東西而田焉,是未可以為常也。且比年兵興,兩淮之田租並復,至今未徵,况沙田乎?其事遂寢,時論是之。今吾國家平定江南,以江淮舊為用兵之地,最加優恤,租税甚輕。至於沙田,聽民耕墾自便,今為樂土。愚嘗客居江淮,目擊其事,輒為之賛云:江上有田,總名曰沙,中開畎畝,外繞蒹葭。耐經水旱,逺際雲霞,耕同陸土,横亘水涯。内備農具,傍泊魚杈。易勝畦埂,肥漬菭華。普宜稻柇,可殖桑麻。種則雜錯,收則倍加。潮生上溉,水夾分叉。澇須浚港,旱或戽車。地為永業,姓隨某家。三時力穡,多稼逾秅。公私彼此,横縱邇遐。租賦不常,豐稔惟嘉。 玄扈先生曰:「肥積菭華」此四字,弗輕誦過。是糞壤法也。今濵湖人漉取苔華,以當糞壅,甚肥,不可不知。王君既作賛,而《糞壤篇》又不盡著其法,此為不精矣。余讀《農書》,謂王君之詩學勝農學,其農學絶不及苗好謙、暢師文輩也。 又曰:苔華壅田,惟濵湖之北者乃可。夏月,苔乗風則聚於北岸故也。 [book_title]卷六 農事 營治上 《齊民要術》曰:凡人家營田,須量己力,寧可少好,不可多惡。假如一㸽牛,總營得小畝三頃,〈據齊地,大畝一頃三十五畝也。〉每年一易,必須頻種。其雜田地,即是來年榖資。欲善其事,先利其器;悦以使人,人忘其勞。且須調習器械,務令快利。秣飼牛畜,常須肥健。撫恤其人,常須歡悦。觀其地勢,乾濕得所。凡秋收了,先耕蕎麥地,次耕餘地,務遣深細,不得趂多。看乾濕,隨時蓋磨著。切見世人耕了,仰著土塊,並待孟春蓋。若冬乏水雪,連夏亢陽,徒道秋耕,不堪下種,無問耕得多少,皆須旋蓋磨如法。如一㸽牛,兩個月秋耕,計得小畝三頃,經冬加料餧。至十二月内,即須排比農具,使足。一入正月初未,開陽氣上,即更蓋所耕得地一遍。凡田地中,有良有薄者,即須加糞糞之。其踏糞法:凡人家秋收後,治糧塲上所有穰榖𥢧等,並須收貯一處。每日布牛脚下,三寸厚。每平旦收聚,堆積之。還依前布之,經宿即堆聚。計經冬,一具牛踏成三十車糞。〈玄扈先生曰:不止牛也,凡猪羊皆倣此作,而以灰及雜草薉布之。〉至十二月正月之間,即載糞糞地。計小畝畝别用五車,計糞得六畝。匀攤耕蓋著,未須轉起。自地亢後,但所耕地,隨向蓋之,待一段總轉了,即横蓋一遍。計正月二月兩個月,又轉一遍。然後,看地宜納粟,先種黑地,微帶下地,即種糙種。然後種髙壤白地。其白地,������寒食後,榆莢盛時納種。以次種大豆,油麻等田。然後轉所糞得所,耕五六遍。每耕一遍,蓋兩遍,最後蓋三遍。還縱横蓋之。𠉀昏房心中,下黍種,無問。榖,小畝一升下子,則稀概得所。𠉀黍粟苗未與壠齊,即鋤一遍。黍經五日,更報鋤第二遍。𠉀未蠶老畢,報鋤第三遍。如無力,即止。如有餘力,秀後更鋤第四遍。油麻大豆,並鋤兩遍止,亦不厭旱鋤。榖第一遍耕科定,每科只留兩莖,更不得留多。每科相去一尺,〈玄扈先生曰:古一尺,大約今一尺三寸有餘。後《齊民要術》中尺寸倣此。〉兩壠頭空。務要深細。第一遍鋤,未可全深。第二遍,唯深是求。第三遍,較淺於第二遍。第四遍,較淺。 《齊民要術·耕田》篇曰:田,陳也。樹榖曰田。象形從口從十,阡陌之制也。耕,種也。從來,井聲。一曰古者井田。劉熙《釋名》曰:田,填也。五榖填滿其中。犁,利也。利發土絶草根。耨,似鉏,以薅禾也。斸,誅也。主以誅鉏根株也。凡開荒山澤田,皆七月芟艾之。草乾,即放火。至春而開墾。其林木大者,𠠜殺之,葉死不扇,便任耕種。三嵗後,根枯莖朽,以火燒之。耕荒畢,以鐡齒𨫒楱再遍杷之。漫擲黍穄,勞亦再徧。明年,乃種為榖田。 凡耕:髙下田,不問春秋,必須燥濕得所為佳。若水旱不調,寧燥不濕。〈燥雖耕塊,一經得雨,地則粉解。濕耕堅垎⿰洛,數年不佳。諺曰:「濕耕澤鋤,不如歸去。」言無益而有損。濕耕者,白背速𨫒楱之,亦無傷;否則大惡也。〉春耕,尋手勞。〈古曰耰,今曰勞。《説文》曰:耰,摩田器。今人亦名勞曰摩。〉秋耕,待白背勞。〈秋多風,若不尋勞,地必虚燥,秋田㙷實,㙷勞令地硬。諺曰:「耕而不勞,不如作暴。」蓋言澤難遇,喜天時故也。桓寛《鹽鐡論》曰:茂木之下無豐草,大塊之間無美苗。〉凡秋耕欲深,春夏欲淺,犁欲㢘,勞欲再。〈犂㢘耕細,牛復不疲。再勞,地熟,旱亦保澤也。〉秋耕,䅖青者為上。〈比至冬月,青草復生者,其美與小豆同也。〉初耕欲深,轉地欲淺。〈耕不深,地不熟,轉不淺,動生土也。〉菅茅之地,宜縱牛羊踐之。〈踐則浮根。〉七月耕之則死,非七月,復生矣。 凡美田之法,綠豆為上,小豆胡麻次之,悉皆五六月中䆊〈美懿反,漫種也。〉種。七月八月,犂䅖殺之。為春榖田,則畝收十石。〈《農桑輯要》曰: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