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唐摭言 [book_author]王定保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学术杂记,五代,笔记,完结 [book_length]77674 [book_dec]简称《摭言》。笔记。唐末五代王定保(870—940)撰。十五卷。定保,南昌人。光化进士,后仕南汉,官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本书为记载唐代科举制度掌故专著,十五卷,分一百○三个子目,近十万余字。每条有论赞,所述典故,有选举志所未备者。大部分篇幅记载唐代科举制度及有关活动、遗闻轶事,所记颇为详备,为史志及他书所不及。唐代诗人零章断句为别集失载者,亦多赖以保存。宋计有功《唐诗纪事》从中多有取材。 [book_img]Z_12215.jpg [book_title]卷一 ○统序科第 《周礼》,乡大夫具乡饮酒之教,考其德行,察其道艺,三年,举贤者贡于王庭。非夫乡举里选之义源于中乎夫子圣人,始以四科齿门弟子,后王因而范之。汉革秦乱,讲求典礼,亦解循涂方辙,以须贤俊,考德行则升孝廉而激浮俗,抡道艺则第隽造而广人文,故郡国贡士无虚岁矣。由是天下上计集于大司徒府,所以显五教于万民者也。我唐沿隋法汉,孜孜矻矻,以事草泽。琴瑟不改,而清浊殊涂;丹漆不施,而丰俭异致。始自武德辛巳岁四月一日,敕诸州学士及早有明经及秀才、俊士、进士,明于理体,为乡里所称者,委本县考试,州长重覆,取其合格,每年十月随物入贡。斯我唐贡士之始也。厥有沿革,录之如左: ○贡举厘革并行乡饮酒 开元二十五年二月,敕应诸州贡士:上州岁贡三人,中州二人,下州一人;必有才行,不限其数。所宜贡之人解送之日,行乡饮礼,牲用少牢,以官物充。 ○会昌五年举格节文 公卿百寮子弟及京畿内士人寄客外州府举士人等修明经、进士业者,并隶名所在监及官学,仍精加考试。所送人数:其国子监明经,旧格每年送三百五十人,今请送三百人;进士,依旧格送三十人;其隶名明经,亦请送二百人;其宗正寺进士,送二十人;其东监同华、河中所送进士,不得过三十人,明经不得过五十人。其凤翔、山南西道东道、荆南、鄂岳、湖南、郑滑、浙西、浙东、鄜坊、宣商、泾邠、江南、江西、淮南、西川、东川、陕虢等道,所送进士不得过一十五人,明经不得过二十人。其河东、陈许、汴、涂泗、易定、齐德、魏博、泽潞、幽孟、灵夏、淄青、郓曹、兖海、镇冀、麟胜等道,所送进士不得过一十人,明经不得过十五人。金汝、盐丰、福建、黔府、桂府、岭南、安南、邕容等道,所送进士不得过七人,明经不得过十人。其诸支郡所送人数,请申观察使为解都送,不得诸州各自申解。诸州府所试进士杂文,据元格并合封送省。准开成三年五月三日敕落下者,今缘自不送所试以来,举人公然拔解;今诸州府所试,各须封送省司检勘,如病败不近词理,州府妄给解者,试官停见任用阙。 ○述进士上篇 永徽已前,俊、秀二科犹与进士并列;咸亨之后,凡由文学一举于有司者,竞集于进士矣。由是赵傪等尝删去俊、秀,故目之曰《进士登科记》。者,闾有序,乡有庠,以时教行礼而视化焉。其有秀异者,则升于诸侯之学;诸侯岁贡其尤著者,移之于天子,升于太学,故命曰“造士”,然后命焉。《周礼》: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而升诸司马;司马辨论官材,论进士之贤以告于王者,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若列之于科目,则俊、秀盛于汉、魏;而进士,隋大业中所置也。如侯君素、孙伏伽,皆隋之进士也明矣。然彰于武德而甲于贞观。盖文皇帝修文偃武,天赞神授,尝私幸端门,见新进士缀行而出,喜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若乃光宅四夷,垂祚三百,何莫由斯之道者也。 ○述进士下篇 元和中,中书舍人李肇撰《国史补》,其略曰:进士为时所尚久矣,是故俊乂实在其中。由此而出者,终身为闻人,故争名常为时所弊。其都会谓之“举场”,通称谓之“秀才”,投刺谓之“乡贡”,得第谓之“前进士”,互相推敬谓之“先辈”,俱捷谓之“同年”,有司谓之“座主”,京兆府考而升者谓之“等第”,外府不试而贡者谓之“拔解”,将试各相保谓之“合保”,群居而赋谓之“私试”,造请权要谓之“关节”,激扬声价谓之“还往”,既捷,列名于慈恩寺塔谓之“题名”,大宴于曲江亭子谓之“曲江会”,藉而入选谓之“春关”,不捷而醉饱谓之“打眊燥”,匿名造谤谓之“无名子”,退而肄业谓之“过夏”,执业以出谓之“夏课”,挟藏入试谓之“书策”,此其大略也。其风俗系于先达,其制置存于有司。虽然,贤者得其大者,故位极人臣,常有十二三;登显列,十有六七。而元鲁山、张睢阳有焉,刘辟、元翛有焉。 ○散序进士 进士科始于隋大业中,盛于贞观、永徽之际;缙神虽位极人臣,不由进士者,终不为美,以至岁贡常不减八九百人。其推重谓之“白衣公卿”,又曰“一品白衫”;其艰难谓之“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其负倜傥之才,变通之术,苏、张之辨说,荆、聂之胆气,仲、由之武勇,子房之筹画,宏羊之书计,方朔之诙谐,咸以是而晦之。修身慎行,虽处子之不若;其有老死于文场者,亦所无恨。故有诗云:“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独孤及撰《河南府法曹参军张従师墓志》云:“従师祖损之,隋大业中进士甲科,位至侍御史诸曹员外郎。损之生法,以硕学丽藻,名动京师,亦举进士,自监察御史为会稽令。” ○两监 按《实录》:西监,隋制;东监,龙朔元年所置。开元已前,进士不由两监者,深以为耻。《李华员外寄赵七侍御诗》,略曰:“昔日萧邵友,四人才成童。”邵后二年擢第,以冤横贬,卒南中。又郭代公、崔湜、范履冰辈。皆由太学登第。李肇舍人撰《国史补》亦云:天宝中,袁咸用、刘长卿分为朋头,是时常重两监。尔后物态浇漓,稔于世禄,以京兆为荣美,同、华为利市,莫不去实务华,弃本逐末;故天宝二十载,敕天下举人不得言乡贡,皆须补国子及郡学生。广德二年,制京兆府进士,并令补国子生,斯乃救压覆者耳。奈何人心既去,虽拘之以法,犹不能胜。矧或执大政者不常其人,所立既非自我,则所守亦不坚矣。由是贞元十年已来,殆绝于两监矣。贞观五年已后,太宗数幸国学,遂增筑学舍一千二百间,增置学生凡三千二百六十员。无何,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诸国酋长,亦遣子弟请入;国学之内,八千余人;国学之盛,近未有。至永淳已后,乃废。龙朔二年九月,敕学生在学,各以长幼为序。初入学皆行束脩之礼,各绢三匹;四门学生,各绢二匹;隽士及律、书、算学,州县学,各绢一匹。皆有酒脯。其分束脩,三分入博士,二分助教。又每年国子监所管学生,国监试;州县学生,当州试。并艺业优长者为试官,仍长官监试。其试者通计一年所授之业,口问大义十条。得八已上为上,得六已上为中,得五已下为下。类三不及,在学九年。会昌五年正月,敕公卿百寮子弟及京畿内士人寄修明经、进士业者,并宜隶名太学;外州寄学及土人并宜隶名所在官学;仍永为常制。 ○西监 元和二年十二月,奏:“两京诸馆学生总六百五十员。每馆定额如后:两京学生,五百五十员;国子馆,八十员;太学,七十四员;四门馆,三百员;广文馆,六十员,律馆、算馆,各十员。”又奏:“伏见天宝已前,国学生其数至多,并有员额。至永泰后,西监置五百五十员,东监近置一百员,未定每馆员额。今谨具每馆定额如前。伏请下礼部准格补置。”敕旨:“依。” ○东监 东监,元和二年十二月,敕东都国子监量置学生一百员:国子馆十员,太学十五员,四门五十员,律馆十员,广文馆十员,书馆三员,算馆二员。 ○乡贡 乡贡里选,盛于中乎!今之所称,盖本同而末异也。今之解送,则之上计也。汉武帝置五经博士,太常选民年十八已上好学者,补弟子;郡国有好文学,敬顺于乡党者,令与计偕,受业太常,如弟子。一岁辄课通经艺,补文学掌故。上第为郎。其秀异等,太常以名闻;其下材不事学者,罢之。若等虽举于乡,亦由于学。两汉之制盖本乎《周礼》者也。有唐贞元已前,两监之外,亦颇重郡府学生,然其时亦由乡里所升,直补监生而已。尔后膏粱之族,率以学校为鄙事。若乡贡,盖假名就贡而已。景云之前,乡贡岁二三千人,盖用之乡贡也。咸亨五年,七世伯祖鸾台凤阁龙石白水公,时任考功员外郎,下覆试十一人,内张守贞一人乡贡。开耀二年,刘思元下五十一人,内雍思泰一人。永淳二年,刘廷奇下五十五人,内元求仁一人。光宅元年闰七月二十四日,刘廷奇重试下十六人,内康庭芝一人。长安四年,崔湜下四十一人,李温玉称苏州乡贡。景龙元年,李钦让称定州乡贡附学。尔来乡贡渐广,率多寄应者,故不甄别,置于榜中。信本同而末异也明矣。大历中,杨绾疏请复旧章,贵全乎实。寻亦寝于公族,垂空言而已。 ○广文 天宝九年七月,诏于国子监别广文馆,以举常修进士业者,斯亦救生徒之离散也。始,其春官氏擢广文生者,名第无高下。贞元八年,欧阳詹第三人,李观第五人。迩来此类不乏。暨大中之末,咸通、乾符以来,率以为末第。或曰:“乡贡,宾也;学生,主也。主宜下于宾,故列于后也。”大顺二年,孔鲁公在相位,思矫其弊,故特置吴仁璧于蒋肱之上。明年,公得罪去职,及第者复循常而已。悲夫! ○两都贡举 永泰元年,始置两都贡举,礼部侍郎官号皆以“两都”为名,每岁两地别放及第。自大历十一年停东都贡举,是后不置。 ○试杂文 进士科与隽、秀同源异派,所试皆答策而已。两汉之制,有射策、对策二义者何射者,谓列策于几案,贡人以矢投之,随所中而对之也。对则明以策问授其人而观其臧否也。如公孙宏、董仲舒,皆由此而进者也。有唐自高祖至高宗,靡不率由旧章。垂拱元年,吴师道等二十七人及第后,敕批云:“略观其策,并未尽善。若依令式,及第者唯只一人;意欲广收其材,通三者并许及第。”后至调露二年,考功员外刘思元奏请加试帖经与杂文,文之高者放入策。寻以则天革命,事复因循。至神龙元年方行三场试,故常列诗赋题目于榜中矣。 ○朝见 国朝旧式:天下贡士,十一月一日,赴朝见。长寿二年,拾遗刘承之上疏:“请元日举人朝见,列于方物之前。”従之。见状,台司接览,中使宣口敕慰谕。建中元年十一月,朝集使及贡士见于宣政殿。兵兴已来,四方不上计,内外不会同者,二十五年矣。今计吏至一百七十三人矣。仍令朝集使每日二人待制。 ○谒先师 开元五年九月,诏曰:“有宾献之礼,登于天府,扬于王庭,重学尊师,兴贤进士;能美风俗,成教化,盖先王之由焉。朕以寡德,钦若前政,思与子大夫复臻于理,故他日访道,有时忘餐;乙夜观书,分宵不寐。悟专经之义,笃学史之文。永怀覃思,有足尚者;不示褒崇,孰云奖劝!其诸州乡贡、明经、进士,见讫宜令引就国子监谒先师,学官为之开讲,质问其义。宜令所司优厚设食。两馆及监内得举人亦准。其日,清资官五品已上及朝集使往观礼,即为常式。《易》曰:‘学以聚之,问以辩之。’《诗》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朕所望于习才也。” ○进士归礼部 隽、秀等科比,皆考功主之。开元二十四年。李昂员外性刚急,不容物,以举人皆饰名求称,摇荡主司,谈毁失实,窃病之而将革焉。集贡士与之约曰:“文之美恶悉之矣,考校取舍存乎至公,如有请托于时,求声于人者,当首落之。”既而昂外舅常与进士李权邻居相善,乃举权于昂。昂怒,集贡人,召权庭数之。权谢曰:“人或猥,窃闻于左右,非敢求也。”昂因曰:“观众君子之文,信美矣;然人云:瑜不掩瑕,忠也。其有词或不典,将与众评之若何?”皆曰:“惟公之命!”既出,权谓众曰:“向之言,其意属吾也。吾诚不第决矣,又何藉焉!”乃阴求昂瑕以待之。异日会论,昂果斥权章句之疵以辱之。权拱而前曰:“夫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鄙文不臧,既得而闻矣;而执事昔有雅什,常闻于道路,愚将切磋,可乎?”昂怒而嘻笑曰:“有何不可!”权曰:“‘耳临清渭洗,心向白云间。’岂执事之词乎?”昂曰:“然。”权曰:“昔唐尧衰耄,厌倦天下,将禅于许由,由恶闻,故洗耳。今天子春秋鼎盛,不揖让于足下,而洗耳,何哉?”是时国家宁谧,百寮畏法令,兢兢然莫敢跌。昂闻惶骇,蹶起,不所酬,乃诉于执政,谓权风狂不逊。遂下权吏。初,昂强复,不受嘱请,及有请求者,莫不先従。由是庭议以省郎位经,不足以临多士,乃诏礼部侍郎专之矣。 论曰:“永徽之后,以文儒亨达,不由两监者稀矣。于时场籍,先两监而后乡贡,盖以朋友之臧否,文艺之优劣,切磋琢磨,匪朝伊夕,抑扬去就,与众共之。有如赵、邵、萧、李,娄、郭、苑、陈,靡不名遂功成,交全契分。洎乎近代,厥道浸微;玉石不分,薰莸错杂。长我之望殊缺,远方之来亦乖。止谓群居,固非瓦合。是生而之者,性也;学而之者,习也。浑金璞玉,又何追琢之劳乎潢污行潦,又何板筑之置乎?纻衣之献,彼迹疏而道亲也;画龙之刻,斯面交而心贼也。后之进者,定交择友,当问道之何如 [book_title]卷二 ○京兆府解送 神州解送,自开元、天宝之际,率以在上十人,谓之“等第”,必求名实相副,以滋教化之源。小宗伯倚而选之,或至浑化,不然,十得其七八。苟异于是,则往往牒贡院请落由。暨咸通、乾符,则为形势吞嚼,临制近,同及第,得之者互相夸诧,车服侈靡,不以为僭;仍期集人事,贞实之士不复齿,所以废置不定,职此之由。其始末录之如左: ○元和元年登科记京兆等第榜叙 天府之盛,神州之雄,选才以百数为名,等列以十人为首,起自开元、天宝之世,大历、建中之年,得之者搏跃云衢,阶梯兰省,即六月冲宵之渐也。今所传者始于元和景戌岁,次叙名氏,目曰《神州等第录》。 ○废等第 开成二年,大尹崔珙判云:“选文求士,自有主司。州司送名,岂合差第今年不定高下,不锁试官;既绝猜嫌,暂息浮竞。”差功曹卢宗回主试。除文书不堪送外,便以所下文状为先后,试杂文后,重差司录侯云章充试官,竟不列等第。明年,崔琪出镇徐方,复置等第。 大中七年,韦澳为京兆尹,榜曰:“朝廷将裨教化,广设科场,当开元、天宝之间,始专明经、进士;及贞元、元和之际,又益以荐送相高。当时唯务切磋,不分党甲,绝侥幸请托之路,有推贤让能之风。等列标名,仅同科第;既为盛事,固可公行。近日已来,前规顿改,互争强弱,多务奔驰;定高卑于下第之初,决可否于差肩之日;会非考核,尽系经营。奥学雄文,例舍于贞方寒素;增年矫貌,尽取于朋比群强。虽中选者曾不足云,而争名者益炽其事。澳叨居畿甸,合贡英髦;非无藻鉴之心,惧有爱憎之谤。且李膺以不察孝廉去任,胡广以轻举茂才免官;况在管窥,实难裁处。况礼部格文,本无等第,府解不合区分。其今年所合送省进士、明经等,并以纳策试前后为定,不在更分等第之限。” ○置等第 乾符四年,崔淯为京兆尹,复置等第。差万年县尉公乘亿为试官。试“火中寒暑退”赋,“残月如新月”诗。 李时韦硎沈驾罗隐刘綦倪曙唐骈周繁吴廷隐,贾涉 ○府元落 郭求(元和元年)杨正举(六年)唐炎(八年)高鈛(九年)平曾(长庆二年贬)崔伸(宝历二年罢)韦铤(太和二年)郑従谠(开成二年)韦瑑(乾宁二年) ○等第末为状元 李固言(元和七年) ○等第罢举 刘骘田鬯(并元和七年) 张傒 韦元佐(并元和八年) 孟夷(十二年) 韦璟(十四年) 辛谅 崔壳 薛浑(并长庆元年) 韦澌 李余(并二年) 郭崖(三年) 李景方 卢镒(并宝历元年) 韦敖(二年) 元道 韦衍(并大和二年) 殷恪 刘筠(并八年) 崔濆(开成二年) 胡澳 樊京(并卒) 温岐(四年) 苏俊(卒)韩宁(会昌二年) 李暮 韩肱(并三年) 魏镣 孙玙(并四年卒) 韦硎 沈驾 罗隐 周繁(并乾符三年) ○为等第后久方及第 韦力仁赵蕃(并三年)黄颇刘綦(后二十一年) 论曰:孟轲言:“遇不遇,命也。”或曰:性能则命通。以此循彼,匪命従于性耶!若乃大者科级,小者等列,当其角逐文场,星驰解试,品第潜方于十哲,春闱断在于一鸣;奈何取舍之源,殆不踵此!或解元永黜,或高等寻休。黄颇以洪奥文章,蹉跎者一十三载;刘綦以平漫子弟,汨没者二十一年。温岐滥窜于白衣,罗隐负冤于丹桂。由斯言之,可谓命通性能,岂曰“性能命通”者欤!苟怫于是,何奸宄乱常不有之矣! ○海述解送 荆南解比,号“天荒”。大中四年,刘蜕舍人以是府解及第。时崔魏公作镇,以破天荒钱七十万资蜕。蜕谢书略曰:“五十年来,自是人废;一千里外,岂曰天荒!”主 ○争解元叩贡院门求试后到附 同、华解最推利市,与京兆无异,若首送,无不捷者。元和中,令狐文公镇三锋,时及秋赋,榜云:“特加置五场。”盖诗、歌、文、赋、帖经,为五场。常年以清要书题求荐者,率不减十数人,其年莫有至者。虽不远千里而来,闻是皆浸去;惟卢宏正尚书独诣华请试。公命供帐,酒馔侈靡于往时。华之寄客毕,纵观于侧。宏正自谓独步文场。公命日试一场,务精不务敏也。宏正已试两场,而马植下解。植,将家子弟,従事辈皆窃笑。公曰:“此未可。”既而试《登山采珠赋》。略曰:“文豹且异于骊龙,采斯疏矣;白石又殊于老蚌,剖莫得之。”公大伏其精当,遂夺宏正解元。后宏正自丞郎将判鹾,俄而为植所据。宏正以手札戏植曰:“昔日华元,已遭毒手;今来鹾务,又中老拳。”复日,试破《竹赋》。 咸通末,永乐崔侍中廉问江西,取罗邺为督邮,邺因主解试。时尹璞自远来求计偕,璞有文而使气,邺挟私黜之,璞大恚,怒疏邺云:“罗邺讳则,则可也。”邺父则,为余杭盐铁小吏。 白乐天典杭州,江东进士多奔杭取解。时张祐自负诗名,以首冠为己任。既而徐凝后至。会郡中有宴,乐天讽二子矛盾。祐曰:“仆为解元,宜矣。”凝曰:“君有何嘉句”祐曰:“甘露寺诗有‘日月光先到,山河势尽来。’又金山寺诗有‘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凝曰:“善则善矣,奈无野人句云‘千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祐愕然不对。于是一座尽倾。凝夺之矣。 大中中,纥干峻与魏钅渠争府元,而纥干屈居其下。翌日,钅渠暴卒。时峻父方镇南海,由是为无名子所谤,曰:“离南海之日,应得数斤;当北阙之前,未消一捻。”因此峻兄弟皆罢举。 张又新时号“张三头”。 国朝自广明庚子之乱,甲辰,天下大荒,车驾再幸岐梁,道馑相望,君国率不以贡士为意。江西钟传令公起于义聚,奄有疆土,充庭述职,为诸侯表式,而乃孜孜以荐贤为急务。虽州里白丁,片文只字求贡于有司者,莫不尽礼接之。至于考试之辰,设会供帐,甲于治平。行乡饮之礼,常率宾佐临视,拳拳然有喜色。复大会以饯之,筐篚之外,率皆资以桂玉。解元三十万,解副二十万,海送皆不减十万。垂三十载,此志未尝稍怠。时举子有以公卿关节,不远千里而求首荐者,岁常不下数辈。 合淝李郎中群,始与杨衡、符载等,同隐庐山,号“山中四友”。先是封川李相迁阁长,会有名郎出牧九江郡者,执辞之际,屡以文柄迎贺于公。公曰:“诚如所言,庐山处士四人,傥能计偕,当以到京兆先后为齿。”既,公果主文。于是拥旌旗,造柴关,激之而笑。时三贤皆胶固,惟合淝公年十八,矍然曰:“及其成功,一也!”遂束书就贡。比及京师,已锁贡院,乃槌院门请引见。公问其所止。答云:“到京后时,未遑就馆。”合淝神质瑰秀,主副为之动容。因曰:“不为作状头,便可延于吾庐矣。”杨衡后因中表盗衡文章及第,诣阙寻其人,遂举,亦及第。或曰:“见衡业调诗,其自负者,有“一一鹤声飞上天”之句。初遇其人颇愤怒,既而问曰:“且‘一一鹤声飞上天’在否?”前人曰:“此句兄最惜,不敢辄偷。”衡笑曰:“犹可恕矣。”符载后佐李骘为江西副使,失意,去従刘辟。 高贞公郢就府解后,时试官别出题目曰“沙洲独鸟赋”。郢拔笔而成曰:“鴥有飞鸟,在河之洲。一饮一啄,载沈载浮。赏心利涉之地,浴质至清之流。” ○得失以道 李翱与弟正辞书,其书曰:“汝京兆府取解,不得如其所怀,念勿在意。凡人之穷达,所遇犹各有时尔,何独至于贤丈夫而反无其时哉!此非吾人之所忧也。吾所忧者何畏吾之道未到于天人之际耳。其心既自以为到,且无谬,则吾何往而不得所乐何必与夫时俗之人同得失忧喜而动乎心借如用汝之所,分为十焉,用其九学圣人之道而和其心,使余者以与时进退俯仰,如可求也,则不啻富且贵也;如非吾力也,虽尽其十,只益动其心尔,安能有所得乎汝勿信人号文章为一艺。夫所谓一艺者,乃时俗所好之文,或有盛名于近代者是也;其能到人者,则仁义之辞也,恶得一艺而名之哉!仲尼、孟轲,没千余岁矣,吾不及见其人,能其圣且贤者,以吾读其辞而得之者也。后来者不可期,安其读吾辞者而不吾心之所存乎亦未可诬也。夫性于仁义者,未见其无文也;有文而能到者,则吾未见其不力于仁义也。由仁义而后文者,性也;由文而后义者,习也。犹诚明之必相依尔。贵与富,在乎外者也,吾不能其无也,非吾求而能至者也。吾何爱屑屑于其间哉!仁义与文章,生乎内者也,吾其有也,吾能求而充之者也。吾何惧而不为哉!汝虽性过于人,然而未能浩浩于其心,吾故书其所怀以张汝,且以乐言吾道云尔。” ○恚恨 太和初,李相回任京兆府参军,主试,不送魏相公謩,深衔之。会昌中,回为刑部侍郎,謩为御史中丞,尝与次对,官三数人候对于阁门。謩曰:“某顷岁府解,蒙明公不送,何幸今日同集于此?”回应声答曰:“经,如今也不送。”謩为之色变,益怀愤恚。后回谪牧,建州謩大拜,回有启状,謩悉不纳。既而回怒一衙官,决杖勒停,建州衙官能庇徭役,求隶籍者所费不下数十万,其人切恨停废。后因亡命至京师,接时相诉冤,诸相皆不问。会停午,憩于槐阴,颜色憔悴,傍人察其有私,诘之。其人具述本意,于是诲之曰:“建杨相公素与中书相公有隙,子盍诣之!”言讫,魏公导骑自中书而下;其人常怀文状,即如所诲,望尘而拜。导従问,对曰:“建州百姓诉冤。”公闻之,倒持尘尾,敲檐子门,令止;及览状,所论事二十余件,第一件取同姓子女入宅。于是为魏相极力锻成大狱。时李相已量移邓州刺史,行次九江,遇御史鞠,却回建阳,竟坐贬抚州司马,终于贬所。 卢吉州肇,开成中,就江西解试,为试官不送。肇有启谢曰:“巨鳌屃赑,首冠蓬山。”试官谓之曰:“昨某限以人数挤排,虽获申展,深惭名第奉浼,焉得翻有‘首冠蓬山’之谓”,肇曰:“必明公垂问。大凡顽石处土,巨鳌戴之,岂非‘首冠’耶!”一座闻之大笑。 华良夫尝为京兆解,不送。良夫以书让试官曰:“圣唐有天下,垂二百年;登进士科者,三千余人。良夫之族,未有登是科者,以此慨叹愤惋。従十岁读书,学为文章,手写之文,过于千卷。” 王冷然与御史高昌宇书曰:“仆之怪君,甚久矣。不忆往日任宋城县尉乎仆稍善文章,每蒙提奖,勤勤见过;又以齐甿,叨承恩顾,铭心在骨。复闻升进不出台省,当为风波可望,故旧不遗。近者,伏承‘皇皇者华’,出使江外,路次于宋,依然旧游,门生故人,动有十辈,蒙问及者众矣,未尝言冷然。明公纵欲高心,不垂半面,岂不畏天下窥公侯之浅深与著绿袍,乘骢马,跄跄正色,谁敢直言仆所以数日伺君,望尘而拜,有不平事,欲图于君,莫厌多言而彰公短也。先天年中,仆虽幼小,未闲声律,辄参举选。公既明试,量拟点额;仆之枉落,岂肯缄口!是则公之激仆,仆岂不!公之辱仆,仆终不忘,其故亦上一纸书,蒙数遍读,重相摩奖,道有性灵云。某年来掌试,仰取一名,于是逡巡受命,匍匐而归,一年在长安,一年在洛下,一年在家园。去年冬十月得送,今年春三月及第。往者虽蒙公不送,今日亦自致青云。天下进士有数,自河以北,惟仆而已。光华藉甚,不是不,君须稍垂后恩,雪仆前耻;若不然,仆之方寸别有所施。何者故旧相逢,今日之谓也。仆之困穷,如君之往昔;君之未遇,似仆之今朝。因斯而言,相去何远!君是御史,仆是词人,虽贵贱之间,与君隔阔;而文章之道,亦谓同声。而不可以富贵骄人,亦不可以礼义见隔。且仆家贫亲老,常少供养,兄弟未有官资,嗷嗷环堵,菜色相看,贫而卖浆。值天凉,今冬又属停选。试遣仆为御史,君在贫途,见天下文章,精神、气调得如王子者哉!实能忧其危,拯其弊。今公之富贵亦不可多得。意者,望御史今年为仆索一妇,明年为留心一官。幸有余力,何惜些些此仆之宿憾,口中不言;君之此恩,顶上相戴。傥也贵人多忘,国士难期,使仆一朝出其不意,与君并肩台阁,侧眼相视,公始悔而谢仆,仆安能有色于君乎仆生长草野,语诚触忤。并诗若干首,别来三日,莫作旧眼相看。山东布衣,不识忌讳。冷然顿首。” 论曰: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又曰:“求己,不责于人。”君子振迹发身,咸顗善地。反之于己,何得丧之不常;望之于人,则爱憎之竞作。王冷然之负气,推命何疏;魏丞相之复仇,尤人太过。陵轹险诐,二子得之。有若李文公诲弟之书,华良夫于时之启,所谓君子之儒也。徐凝、马植,岂非得之!且武当垂名于不朽,尹璞所谓虽文何益!后之学者,得不以为炯戒哉! [book_title]卷三 ○散序 定保生于咸通庚寅岁,时属南蛮骚动,诸道征兵,自是联翩,寇乱中土;虽旧第太平里,而迹未尝达京师。故治平盛事,罕得博闻;然以乐闻科第之美,尝谘访于前达间。如丞相吴郡陆公扆,翰林侍郎濮阳公融,恩门右省李常侍渥,颜夕拜荛,従翁丞相溥,従叔南海记室涣,其次同年卢十三延让、杨五十一赞图、崔二十七籍若等十许人,时蒙言及京华故事,靡不录之于心,退则编之于简策。始以进士宴游之盛。案李肇舍人《国史补》云:曲江大会比为下第举人,其筵席简率,器皿皆隔山抛之,属比之席地幕天,殆不相远。尔来渐加侈靡,皆为上列所据,向之下第举人,不复预矣。所以长安游手之民,自相鸠集,目之为“进士团”。初则至寡,洎大中、咸通已来,人数颇众。其有何士参者为之酋帅,尤善主张筵席。凡今年才过关宴,士参已备来年游宴之费,由是四海之内,水陆之珍,靡不毕备。时号“长安三绝”。团司所由百余辈,各有所主。大凡谢后便往期集院院内供帐宴馔。卑于辇毂。其日,状元与同年相见后,便请一人为录事其余主宴、主酒、主乐、探花、主茶之类,咸以其日辟之。主两人,一人主饮妓。放榜后,大科头两人,常诘旦至期集院;常宴则小科头主张,大宴则大科头。纵无宴席,科头亦逐日请给茶钱。第一部乐官科地,每日一千,第二部五百,见烛皆倍,科头皆重分。逼曲江大会,则先牒教坊请奏,上御紫云楼,垂帘观焉。时或拟作乐,则为之移日。故曹松诗云:“追游若遇三清乐,行従应妨一日春。”敕下后,人置被袋,例以图障、酒器、钱绢实其中,逢花即饮。故张籍诗云:“无人不借花园宿,到处皆携酒器行。”其被袋,状元、录事同检点,阙一则罚金。曲江之宴,行市罗列,长安几于半空。公卿家率以其日拣选东床,车马阗塞,莫可殚述。洎巢寇之乱,不复旧态矣。 ○谢恩 状元已下,到主司宅门下马,缀行而立,敛名纸通呈。入门,并叙立于阶下,北上东向。主司列席褥,东面西向。主事揖状元已下,与主司对拜。拜讫,状元出行致词,又退著行,各拜主司,答拜。拜讫,主事云:“请诸郎君叙中外。”状元已下各各齿叙,便谢恩。余人如状元礼。礼讫,主事云:“请状元典谢名第。第几人,谢衣钵。”谢讫,即登阶,状元与主司对坐。于时,公卿来看,皆南行叙坐;饮酒数巡,便起赴期集院。三日后,又曲谢。其日,主司方一一言及荐导之处,俾其各谢挈维之力;苟特达而取,亦要言之。 ○期集 谢恩后,方诣期集院。大凡敕下已前,每日期集,两度诣主司之门;然三日后,主司坚请已,即止。同年初到集所,团司、所由辈,参状元后,便参众郎君。拜讫,俄有一吏当中庭唱曰:“诸郎君就坐,只东双西。”其日醵罚不少。又出抽名纸钱,每人十千文。其敛名纸,见状元。俄于众中蓦抽三五个,便出此钱铺底,一自状元已下,每人三十千文。 ○点检文书 状元、录事具启事取人数,主司于其间点请三五人工于八韵、五言者。或文字乖讹,便在点窜矣。大约避庙讳、御名、宰相讳。然三十所制,分为两卷,以金铜轴头、青缥首进上。 ○过堂 其日,团司先于光范门里东廊供帐备酒食。同年于此候宰相上堂后参见。于时,主司亦召闻三两人,会于他处。此筵罚钱不少。宰相既集,堂吏来请名纸;生徒随座主过中书,宰相横行,在都堂门里叙立。堂吏通云:“礼部某姓侍郎,领新及第进士见相公。”俄有一吏抗声屈主司,乃登阶长揖而退,立于门侧,东向;前后状元已下叙立于阶上。状元出行致词云:“今月日,礼部放榜,某等幸忝成名,获在相公陶铸之下,不任感惧。”言讫,退揖。乃自状元已下,一一自称姓名。称讫,堂吏云:“无客。”主司复长揖,领生徒退诣舍人院。主司襕简,舍人公服靸鞋,延接主司。然舍人礼貌谨敬有加。随事叙杯酒,列于阶前,铺席褥,请舍人登席。诸生皆拜,舍人答拜。状元出行致词,又拜,答拜如初。便出于廊下,候主司出,一揖而已。当时诣宅谢恩,便致饮席。 ○关试 吏部员外,其日于南省试判两节。诸生谢恩。其日称“门生”,谓之“一日门生”。自此方属吏部矣。 ○宴名 大相识次相识小相识闻喜樱桃月灯打球牡丹看佛牙关宴主 ○今年及第明年登科 郭代云十八擢第;其年冬,制入高等。 何扶,太和九年及第;明年,捷三篇,因以一绝寄旧同年曰:“金榜题名墨上新,今年依旧去年春。花间每被红妆问:何事重来只一人?” ○慈恩寺题名游赏赋咏杂纪 进士题名,自神龙之后,过关宴后,率皆期集于慈恩塔下题名。故贞元中,刘太真侍郎试慈恩寺望杏园花发诗,会昌三年,赞皇公为上相,其年十一月十九日,敕谏议大夫陈商守本官,权贡举。后因奏对不称旨,十二月十七日,宰臣遂奏:依前命左仆射兼太常卿王起主文。二十二日,中书禾奏:“奏宣旨,不欲令及第进士呼有司为座主,趋附其门。兼题名、局席等条,疏进来者。’伏以国家设文学之科,求贞正之士,所宜行敦风俗,义本君亲,然后申于朝廷,必为国器。岂可怀赏拔之私惠,忘教化之根源!自谓门生,遂成胶固。所以时风浸薄,臣节何施树党背公,靡不由此。臣等商量,今日已后,进士及第任一度参见有司,向后不得聚集参谒,及于有司宅置宴。其曲江大会朝官及题名、局席,并望勒停。缘初获美名,实皆少隽;既遇春节,难阻良游。三五人自为宴乐,并无所禁,惟不得聚集同年进士,广为宴会。仍委御史台察访闻奏。谨具如前。’奉敕:‘宜依。’”于是向之题名,各尽削去,盖赞皇公不由科第,故设法以排之。洎公失意,悉复旧态。 曲江游赏,虽云自神龙以来,然盛于开元之末。何以之案实录:天宝元年,敕以太子太师萧蒿私庙逼近曲江,因上表请移他处,敕令将士为嵩营造。嵩上表谢,仍议令将士创造。敕批云:“卿立庙之时,此地闲僻;今傍江修筑,举国胜游。与卿思之,深避喧杂,事资改作,遂命官司承已拆除,终须结构。已有处分,无假致辞!” 萧颖士开元二十三年及第,恃才傲物,敻无与比。常自携一壶,逐胜郊野。偶憩于逆旅,独酌独吟。会风雨暴至,有紫衣老父,领一小僮避雨于此。颖士见其散冗,颇肆陵侮。逡巡,风定雨霁,车马卒至,老父上马呵殿而去。颖士仓忙觇之,左右曰:“吏部王尚书也。”颖士常造门,未之面,极所惊愕,明日,具长笺,造门谢。尚书命引至庑下,坐而责之,且曰:“所恨与子非亲属,当庭训之耳!”复曰:“子负文学之名,倨忽如此,止于一第乎!”颖士终于扬州功曹。 小归尚书榜,裴起部与邠之李搏先辈旧友。搏以诗贺廷裕曰:“铜梁千里曙云开,仙笋新従紫府来。天下也张新羽翼,世间无复旧尘埃。嘉祯果中君平卜,贺喜须斟卓氏杯。应笑戎藩刀笔吏,至今泥泽曝鱼鳃。”既而复以二十八字谑之曰:“曾随风水化凡鳞,安上门前一字新。闻道蜀江风景好,不何似杏园春?”裴有六韵答曰:“何劳问我成都事亦报君便纳降。蜀柳笼堤烟矗矗,海棠当户燕双双。富春不并穷师子,濯锦全胜旱曲江。高卷绛纱杨氏宅,半垂红袖薛涛窗。浣花泛鹢诗千首,静众寻梅酒百缸。若说弦歌与风景,主人兼是碧油幢。” 大和二年,崔郾侍郎东都放榜,西都过堂。杜牧有诗曰:“东都放榜未花开,三十三人走马回。秦地少年多酿酒,却将春色入关来。” 胡证尚书质状魁伟,膂力绝人,与裴晋公度同年。度尝狎游,为两军力人十许辈陵轹,势甚危窘。度潜遣一介求救于证。证衣卓貂金带,突门而入。诸力士睨之失色。证饮后,到酒一举三钟,不啻数升,杯盘无余沥。逡巡,主人上灯,证起取铁灯台,摘去枝叶,而合其跗,横置膝上,谓众人曰:“鄙夫请非次改令,凡三钟引满一遍,三台酒须尽,仍不得有滴沥。犯令者一铁跻。”证复举三钟。次及一角抵者,凡三台三遍,酒未能尽,淋漓逮至并座。证举跻将击之。群恶皆起设拜,叩头乞命,呼为“神人”。证曰:“鼠辈敢尔,乞汝残命!”叱之令去。 崔沆及第年为主罚录事。同年卢彖俯近关宴,坚请假往洛下拜庆:既而淹缓久之。及同年宴于曲江亭子,彖以雕?宪载妓,微服亸鞚,纵观于侧。遽为团司所发。沆判之,略曰:“深搀席帽,密映毡车。紫陌寻春,便隔同年之面;青云得路,可异日之心。” 咸通中,进士及第过堂后,便以骡従,车服侈靡之极;稍不中式,则重加罚金。蒋泳以故相之子,少年擢第。时家君任太常卿,语泳曰:“尔门绪孤微,不宜従世禄所为,先纳罚钱。慎勿以骡従也。” 卢文焕,光化二年状元及第,颇以宴醵为急务,常俯关宴。同年皆患贫,无以致之。一旦,绐以游齐国公亭子,既至,皆解带従容。文焕命团司牵驴。时柳璨告文焕以驴従非己有。文焕曰:“‘药不瞑眩,厥疾弗瘳!’”璨甚衔之。居四年,璨登庸。文焕忧戚日加。璨每遇之,曰:“‘药不瞑眩,厥疾弗瘳!’” 曲江亭子,安、史未乱前,诸司皆列于岸浒;幸蜀之后,皆烬于兵火矣,所存者惟尚书省亭子而已。进士关宴,常寄其间。既彻馔,则移乐泛舟,率为常例。宴前数日,行市骈阗于江头。其日,公卿家倾城纵观于此,有若中东床之选者,十八九钿车珠鞍,栉比而至。或曰:乾符中,薛能尚书为大京兆,杨至侍郎将携家人游,致书于能,假舫子。先是舫子已为新人所假。能答书云:“已为三十子之鸠居矣。”至得书,怒曰:“昨日郎吏,敢此无礼!”能自吏部郎中拜京兆少尹,权大尹。开成五年,乐和李公榜,于时上在谅暗,故新人游赏,率常稚饮。诗人赵嘏寄赠曰:“天上高高月桂丛,分明三十一枝风。满怀春色向人动,遮路乱花迎马红。鹤驭回飚云雨外,兰亭不在管弦中。居然自是前贤事,何必青楼倚翠空”。 宝历年中,杨嗣复相公具庆下继放两榜。时先仆射自东洛入觐,嗣复率生徒迎于潼关。既而大宴于新昌里第,仆射与所执坐于正寝,公领诸生翼坐于两序。时元、白俱在,皆赋诗于席上。惟刑部杨汝士侍郎诗后成。元、白览之失色。诗曰:“隔坐应须赐御屏,尽将仙翰入高冥。文章旧价留鸾掖,桃李新阴在鲤庭。再岁生徒陈贺宴,一时良史尽传馨。当年疏傅虽云盛,讵有兹筵醉醁醽”。汝士其日大醉,归谓子弟曰:“我今日压倒元、白。” 大顺中,王涣自左史拜考功员外;同年李德邻自右史拜小戎,赵光允自补衮拜小仪,王拯自小版拜少勋。涣首唱长句感恩。上裴公曰:“青衿七十榜三年,建礼含香次第迁。珠彩乍连星错落,桂花曾到月婵娟。玉经磨琢多成器,剑拔沈埋便倚天。应念衔恩最深者,春来为寿拜尊前。”裴公答曰:“谬持文柄得时贤,纷署清华次第迁。昔岁策名皆健笔,今朝称职并同年。各怀器业宁推让,俱上青霄岂后先!何事老来犹赋咏,欲将酬和永留传。” 王起于会昌中放第二榜,内道场诗僧广宣以诗寄贺曰:“従辞凤阁掌丝纶,便向青云领贡宾。再辟文场无枉路,两开金榜绝冤人。眼看龙化门前水,手放莺飞谷口春。明日定归台席去。鹡鸽原上共陶钧。”起答曰:“延英面奉入青闱,亦选功夫亦选奇。在冶只求金不耗,用心空学称无私。龙门变化人皆望,莺谷飞鸣自有时。独喜向公谁是证:弥天上士与新诗。” 周墀任华州刺史,武宗会昌三年,王起仆射再主文柄,墀以诗寄贺,并序曰:“仆射十一叔以文学德行,当代推高。在长庆之间,春闱主贡,采摭孤进,至今称之。近者,朝廷以文柄重难,将抑浮华,详明典实,由是复委前务。三倾贡籍,迄今二十二年于兹,亦缙绅儒林、罕有如此之盛。况新榜既至,众口称公。墀忝沐深恩,喜陪诸彦,因成七言四韵诗一首,辄敢寄献,用导下情,兼呈新及第进士:文场三化鲁儒生,二十余年振重名。曾忝木鸡夸羽翼,又陪金马入蓬瀛虽欣月桂居先折,更羡春兰最后荣。欲到龙门看风水,关防不许暂离营。”时诸进士皆贺。起答曰:“贡院离来二十霜,谁更忝主文场。杨叶纵能穿旧的,桂枝何必爱新香!九重每忆同仙禁,六义初吟得夜光。莫道相不相见,莲峰之下欲征黄。” 王起门生一榜二十二人和周墀诗: 嵩高降德为时生,洪笔三题造化名。凤诏伫归专北极,骊珠搜得尽东瀛。褒衣已换金章贵,禁掖曾随玉树荣。明日定同相印,青衿新列柳间营。 公心独立副天心,三辖春闱冠今。兰署门生皆入室,莲峰太守别音。同升翰苑时名重,遍历朝端主意深。新有受恩江海客,坐听朝夕继为霖。 三年竭力向春闱,塞断浮华众路岐。盛选栋梁称昔日,平均雨露及明时。登龙旧美无斜径,折桂新荣尽直枝。莫道只陪金马贵,相期更在凤凰池。 昔年桃李已滋荣,今日兰荪又发生。葑菲采时皆有道,权衡分处且无情。叨陪鸳鹭朝天客,共作门阑出谷莺。何事感恩遍觉重忽闻金榜扣柴荆。 当年门下化龙成,今日余波进后生。仙籍共推丽则,禁垣同得荐嘉名。桃溪早茂夸新萼,菊圃初开耀晚英。谁料羽毛方出谷,许教齐和九皋鸣。 孔门频建铸颜功,紫绶青衿感激同。一篑勤劳成太华,三年恩德重维嵩。杨随前辈穿皆中,桂许平人折欲空。惭和周郎应见顾,感大造意无穷。 常将公道选群生,犹被春闱屈重名。文柄久持殊岁纪,恩门三启动寰瀛。云霄幸接鸳鸾盛,变化欣同草木荣。乍得阳和如细柳,参差长近亚夫营。 满朝簪绂半门生,又见新书甲乙名。孤进自今开道路,至公依旧振寰瀛。云飞太华清词著,花发长安白屋荣。忝受恩光同上客,惟将报德是经营。 满朝朱紫半门生,新榜劳人又得名。国器旧收片玉,朝宗转觉集登瀛。同升翰苑三年美,继入花源九族荣。共仰莲峰听雪唱,欲赓仙曲意征营。 一振声华入紫微,三开秦镜照春闱。龙门旧列金章贵,莺谷新迁碧落飞。恩感风雷皆变化,诗裁锦绣借光辉。谁散质多荣忝,鸳鹭清尘接布衣。 龙门一变荷生成,况是三传不朽名。美誉早闻喧北阙,颓波今见走东瀛。鸳行既接参差影,鸡树仍同次第荣。従此青衿与朱紫,升堂侍宴更何营。 恩光忽逐晓春生,金榜前头忝姓名。三感至公裨造化,重扬文德振寰瀛。伫为霖雨增相贺,半在云霄觉更荣。何处新诗添照灼碧莲峰下柳间营。 二十二年文教主,三千上士满皇州。独陪宣父蓬瀛奏,方接颜生鲁卫游。多羡龙门齐变化,屡看鸡树第名流。升堂何处最荣美朱紫环尊几献酬。 三开文镜继芳声,暗指云霄接去程。会压洪波先得路,早升清禁共垂名。莲峰对处朱轮贵,金榜传时玉韵成。更许下才听白雪,一枝今过郄诜荣。 常将公道选诸生,不是鸳鸿不得名。天上宴回联步武,禁中麻出满寰瀛。簪裾尽过前贤贵,门馆仍叨后学荣。看著凤池相继入,都堂那肯滞关营。 重德由来为国生,五朝清显冠公卿。风波久伫济川楫,羽翼三迁出谷莺。绛帐青衿同日贵,春兰秋菊异时荣。孔门弟子皆贤哲,谁料穷儒忝一名! 文学宗师心称平,无私三用佐贞明。恩波旧是仙舟客,德宇新添月桂名。兰署崇资金印重,莲峰高唱玉音清。羽毛方荷生成力,难继鸾凰上汉声。 科文又主守初时,光显门生济会期。美擅东堂登甲乙,荣同内署待恩私。群莺共喜新迁木,双凤皆当即入池。别有倍深感士,曾经两度得芳枝。 儒雅皆传德教行,几敦浮俗赞文明。龙门昔上波涛远,禁署同登渥泽荣。虚散谬当陪杞梓,后先宁异感生成时方侧席征贤急,况说歌谣近帝京! 圣朝文德最推贤,自儒生少比肩。再启龙门将二纪,两司莺谷已三年。蓬山皆羡齐荣贵,金榜谁忝后先。正是感恩流涕日,但恩旌旆碧峰前。 春闱帝念主生成,长庆公闻两岁名。有诏赤心分雨露,无私和气浃寰瀛。龙门乍出难胜幸,鸳侣先行是最荣。遥仰高峰看白雪,多惭属和意屏营。 长庆曾收间世英,早居台阁冠公卿。天书再受恩波远,金榜三开日月明。已见差肩趋翰苑,更期联步掌台衡。小儒谬迹云霄路,心仰莲峰望太清。 曹汾尚书镇许下,其子希干及第,用钱二十万。榜至镇,开贺宴日,张之于侧。时进士胡?锜有启贺,略曰:“桂枝折处,著莱子之采衣;杨叶穿时,用鲁连之曰箭。”又曰:“一千里外,观上国之风光;十万军前,展长安之春色。” 杨汝士尚书镇东川,其子如温及第。汝士开家宴相贺,营妓咸集。汝士命人与红绫一匹。诗曰:“郎君得意及青春,蜀国将军又不贫,一曲高歌绫一匹,两头娘子谢夫人。” 华州榜,薛侍郎诸门生诗曰:“时君过听委平衡,粉署华灯到晓明。开卷固难窥浩汗,执心空欲慕公平。机云笔舌临文健,沈宋篇章发韵清。自笑观光浑昨日,披心争不愧群生!” 卢相国钧初及第,颇窘于牵费。俄有一仆愿为月佣,服饰鲜洁,谨干不与常等。睹钧褊乏,往往有所资。时俯及关宴,钧未办醵,率挠形于色。仆辄请罪,钧具以实告。对曰:“极细事耳。郎君可以处分,最先后勾当何事?”钧初疑其妄,既而将觇之,绐谓之曰:“尔若有伎,吾当主宴,第一要一大第为备宴之所,次则徐图。”其仆惟而去,顷刻乃回白钧曰:“已税得宅矣,请几郎检校。”翌日,钧强往看之,既而朱门甲第拟于宫禁。钧不觉欣然,复谓曰:“宴处即大如法,此尤不易张陈。”对曰:“但请选日,启闻侍郎张陈。某请专掌。”钧始虑其非,反复诘问,但微笑不对;或意其非常人,亦不固于猜疑。既宴除之日,钧止于是。俄睹幕帟茵毯,华焕无比,此外松竹、花卉皆称是,钧之醵率毕至。由是公卿间靡不夸诧。诘朝,其仆请假,给还诸色假借什物,因之一去不返。逮旬日,钧异其事,驰往旧游访之,则向之花竹一无所有,但见颓垣坏栋而已。议者以钧之仁,感通神明,故为曲赞一春之盛,而成终身之美。卢肃,钧之孙,贞简有祖风,光化初,华州行在及第。洎大寇犯阙,二十年缙绅靡不褊乏。肃始登第,俄有李鸿者造之,愿佣力。鸿以锥刀,暇日往往反资于肃,此外未尝以所须为意。肃有旧业在南阳,常令鸿征租,皆如期而至,往来千里,而未尝侵费一金。既及第,鸿奔走如初。及一春事毕,鸿即辞去。 新进士尤重樱桃宴。乾符四年,永宁刘公第二子覃及第;时公以故相镇淮南,敕邸吏日以银一铤资覃醵罚,而覃所费往往数倍。邸吏以闻,公命取足而已。会时及荐新状元,方议醵率,覃潜遣人厚以金帛预购数十硕矣。于是独置是宴,大会公卿。时京国樱桃初出;虽贵达未适口,而覃山积铺席,复和以糖酪者,人享蛮画一小盎,亦不啻数升。以至参御辈,靡不沾足。 罗玠,贞元五年及第关宴,曲江泛舟,舟沈,玠以溺死。后有关宴前卒者,谓之“报罗”。 宣慈寺门子,不记姓氏,酌其人,义侠之徒也。咸通十四年,韦昭范先辈登第,昭范乃度支侍郎杨严懿亲。宴度间,帟幕、器皿之类皆假于计司,杨公复遣以使库供借。其年三月中,宴于曲江亭,供帐之盛,罕有伦拟。时饮兴方酣,俄睹一少年,跨驴而至,骄悖之状,旁若无人。于是俯逼筵席,张目,引颈及肩,复以巨棰振筑佐酒,谑浪之词,所不忍聆。诸君子骇愕之际,忽有于众中批其颊者,随手而坠;于是连加殴击,复夺所执棰,棰之百余,众皆致怒,瓦砾乱下,殆将毙矣。当此之际,紫云楼门轧开,有紫衣従人数辈驰告曰:“莫打!莫打!”传呼之声相续。又一中贵,驱殿甚盛,驰马来救;门子乃操棰迎击,中者无不面仆于地,敕使亦为所棰。既而奔马而返,左右従而俱入,门亦随闭而已。座内甚欣,愧然不测其来,仍虑事连宫禁,祸不旋踵;乃以缗钱、束素,召行殴者讯之曰:“尔何人与诸郎君谁素,而能相为如此。”对曰:“某是宣慈寺门子,亦与诸郎君无素;第不平其下人无礼耳。”众皆嘉叹,悉以钱帛遗之。复相谓曰:“此人必须亡去,不则当为擒矣。”后旬朔,座中宾客多有假途宣慈寺门者,门子皆能识之,靡不加敬,竟不闻有追问之者。 裴思谦状元及第后,作红笺名纸十数,诣平康里,因宿于里中。诘旦,赋诗曰:“银缸斜背解鸣榼,小语偷声贺玉郎。従此不兰麝贵,夜来新惹桂枝香。” 郑合敬先辈及第后,宿平康里,诗曰:“春来无处不间行,楚闰相看别有情。好是五更残酒醒。时时闻唤状头声。”主 卢肇,袁州宜春人;与同郡黄颇齐名。颇富于产,肇幼贫乏。与颇赴举,同日遵路,郡牧于离亭饯颇而已。时乐作酒酣,肇策蹇邮亭侧而过;出郭十余里,驻程俟颇为倡。明年,肇状元及第而归,刺史已下接之,大惭恚。会延肇看竞渡,于席上赋诗曰:“向道是龙刚不信,果然衔得锦标归。” 薛监晚年厄于宦途,尝策羸赴朝,值新进士榜下,缀行而出。时进士团所由辈数十人,见逢行李萧条,前导曰:“回避新郎君!”逢冁然,即遣一介语之曰:“报道莫贫相!阿婆三五少年时,也会东涂西抹来。” 许昼者,睢阳人也,薄攻五字诗。天复四年,大驾东幸,驻跸甘棠。昼于此际及第。梁太祖长子,号大卿郎君者,常与昼属和。昼以卿为奥主,随驾至洛下,携同年数人,醉于梁祖私第,因折牡丹十许朵。主吏前白云:“凡此花开落,皆籍其数申令。公秀才,奈何恣意攀折!”昼谩骂久之。主吏衔之,潜遣一介驰报梁祖。梁祖闻之,颇睚眦,独命械昼而献。于时,大卿窃,问道先遣使至。昼遂亡命河北,莫所止。 郑光业新及第年,宴次,有子女卒患心痛而死,同年皆惶骇。光业撤筵中器物,悉授其母,别征酒器,尽欢而散。 乾符四年,诸先辈月灯阁打球之会,时同年悉集。无何,为两军打球,军将数辈,私较于是。新人排比既盛,勉强迟留,用抑其锐。刘覃谓同年曰:“仆能为群公小挫彼骄,必令解去,如何?”状元已下应声请之。覃因跨马执杖,跃而揖之曰:“新进士刘覃拟陪奉,可乎?”诸辈皆喜。覃驰骤击拂,风驱雷逝,彼皆愕视。俄策得球子,向空磔之,莫所在。数辈惭沮,僶俯而去。时阁下数千人因之大呼笑,久而方止。 咸通十三年三月,新进士集于月灯阁为蹙鞠之会。击拂既罢,痛饮于佛阁之士,四面看棚栉比,悉皆褰去帷箔而纵观焉。先是饮席未合,同年相与循槛肆览。邹希回者,年七十余,榜末及第。时同年将欲即席,希回坚请更一巡历。众皆笑。或谑之曰:“彼亦何敢望回!” 大中十年,郑颢都尉放榜,请假往东洛觐省,生徒饯于长乐驿。俄有纪于屋壁曰:“三十骅骝一烘尘,来时不锁杏园春。杨花满地如飞雪,应有偷游曲水人。” 乾符丁酉岁,关宴甲于常年。有温定者,久困场屋,坦率自恣,尤愤时之浮薄,设奇以侮之。至其日,蒙衣肩舆,金翠之饰,敻出于众,侍婢皆称是,徘徊于柳阴之下。俄顷,诸公自露棚移乐登鹢首,既而谓是豪贵,其中姝丽,因遣促舟而进,莫不注视于此,或肆调谑不已。群兴方酣,定乃于帘间垂足定膝,胫伟而毳。众忽睹之,皆掩袂,亟命回舟避之。或曰:“此必温定矣!” 乾宁末,驾幸三峰,太子太师卢猷于西溪亭子赴进士关宴,因谓前达曰:“老夫似这关宴,至今相继赴三十个矣!” 李峣及第,在偏侍下,俯逼起居宴,霖雨不止,遣赁油幕以张去之。峣先人旧庐升平里,凡用钱七百缗,自所居连亘通衢,殆足一里。余参驭辈不啻千余人。鞯马车舆,阗咽门巷。来往无有沾濡者,而金碧照耀,颇有嘉致。峣时为丞相韦都尉所委,干预政事,号为“李八郎”。其妻又南海韦宙女。宙常资之,金帛不可胜纪。 神龙已来,杏园宴后,皆于慈恩寺塔下题名。同年中推一善书者纪之。他时有将相,则朱书之。及第后闻,或遇未及第时题名处,则为添“前”字。或诗曰:“会题名处添前字,送出城人乞旧诗。” 苗台符六岁能属文,聪悟无比;十余岁博览群籍,著《皇心》三十卷,年十六及第。张读亦幼擅词赋,年十八及第。同年进士,同佐郑薰少师宣州幕。二人尝列题于西明寺之东庑。或窃注之曰:“一双前进士,两个阿孩儿。”台符,十七,不禄;读,位至正卿。 李汤题名于昭应县楼,韦蟾睹之,走笔留谑曰:“渭水秦川拂眼明,希仁何事寡诗情只应学得虞姬婿,书字才能记姓名。” 裴晋公赴敌淮西,题名华岳之阙门。大顺中,户部侍朗司空图以一绝纪之曰:“岳前大队赴淮西,従此中原息战鞞。石阙莫教苔藓上,分明认取晋公题。” 白乐天一举及第,诗曰:“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乐天时年二十七。省试《性习相近远赋》,《玉水记方流诗》。携之谒李凉公逢吉。公时为校书郎,于时将他适。白遽造之,逢吉行携行看,初不以为意;及览赋头,曰:“噫!下自人上,达由君成;德以慎立,而性由习分。”逢吉大奇之,遂写二十余本。其日,十七本都出。 论曰:科第之设,沿革多矣。文皇帝拨乱反正,特盛科名,志在牢笼英彦。迩来林栖谷隐,栉比鳞差,美给华资,非第勿处;雄藩剧郡,非第勿居。期乃名实相符,亨达自任,得以惟圣作则,为官择人。有其才者,靡捐于瓮牖绳枢;无其才者,讵系于王孙公子!莫不理推画一,时契大同。垂三百年,擢士众矣。然此科近代所美。其美之所美者,在乎端巳直躬,守而勿失;昧其美之所美者,在乎贪名巧宦,得之为荣。噫!大圣设科,以广其教,奈何昧道由径,未旋踵而身名俱泯,又何科第之庇乎!矧诸寻芳逐胜,结友定交,竞车服之鲜华,骋杯盘之意气;沽激价誉,比周行藏。始胶漆于群强,终短长于逐末。乃得失之道,坦然明白。邱明所谓“求名而亡,欲盖而彰。”苟有其实,又何科第之阙欤! [book_title]卷四 ○节操 裴晋公质状眇小,相不入贵。既屡屈名场,颇亦自惑。会有相者在洛中,大为缙绅所神。公时造之问命。相者曰:“郎君形神稍异于人,不入相书。若不至贵,即当饿死。然今则殊未见贵处。可别日垂访,勿以蔬粝相鄙。候旬日,为郎君细看。”公然之,凡数往矣。无何,阻朝客在彼。因退游香山佛寺,徘徊廊庑之下。忽有一素衣妇人,致一缇纟?于僧伽和尚栏楯之上,祈祝良久,复取筊掷之,叩头瞻拜而去。少顷,度方见其所致,意彼遗忘,既不可追,然料其必再至,因为收取。踌躇至暮,妇人竟不至,度不得已,携之归所止。诘旦,复携就彼。时寺门始辟,俄睹向者素衣疾趋而至,逡巡抚膺惋叹,若有非横。度従而讯之。妇人曰:“新妇阿父无罪被系,昨告人,假得玉带二;犀带一,直千余缗,以遗津要。不幸遗失于此。今老父不测之祸无所逃矣!”度怃然,复细诘其物色,因而授之。妇人拜泣,请留其一。度不顾而去。寻诣相者,相者审度,声色顿异,大言曰:“此必有阴德及物!此后前途万里,非某所也。”再三诘之,度偶以此言之。相者曰:“只此便是阴功矣,他日无相忘!勉旃,勉旃!”度果位极人臣。 卢大郎补阙,升平郑公之甥也。晖少孤,长于外氏,愚常诲之举进士。咸通十一年初,举广明。庚子岁,遇大寇犯阙,窜身南服。时外兄郑续镇南海,晖向与续同庠序。续仕州县官,晖自号“白衣卿相”。然二表俱为愚钟爱。尔来未十稔,续为节行将,晖乃穷儒,复脱身虎口,挈一囊而至。续待之甚厚。时大驾幸蜀,天下沸腾,续勉之出处,且曰:“人生几何!苟富贵可图,何须一第耳!”晖不答。复请宾佐诱激者数四,复虚右席以待晖。晖因曰:“大朝设文学之科以待英俊,如晖能否,焉敢期于饕餮!然闻昔舅氏所勖,常以一第见勉。今旧馆寂寥,奈何违宿昔之约!苟白衣殁世,亦其命也;若见利改途,有死不可!”续闻之,加敬。自是龙钟场屋复十许岁,大顺中,方为宏农公所擢,卒于右衮。 孙泰,山阳人,少师皇甫颖,操守颇有贤之风。泰妻即姨妹也。先是姨老矣,以二子为托,曰:“其长损一目,汝可娶其女弟。”姨卒,泰娶其姊。或诘之,泰曰:“其人有废疾,非泰不可适。”众皆伏泰之义。尝于都市遇铁灯台,市之,而命洗刷,却银也,泰亟往还之。中和中,将家于义兴,置一别墅,用缗钱二百千。即半授之矣,泰游吴兴郡,约回日当诣所止。居两月,泰回,停舟徒步,复以余资授之,俾其人他徙。于时,睹一老妪,长恸数声,泰惊悸,召诘之。妪曰:“老妇常逮事翁姑于此,子孙不肖,为他人所有,故悲耳!”泰怃然久之,因绐曰:“吾适得京书,已别除官,固不可驻此也,所居且命尔子掌之。”言讫,解维而逝,不复返矣。子展,进士及第,入梁为省郎。 论曰:范宣之三立,德居其首;夫子之四科,行在其先。矧乃五常者,总之于仁;百虑者,试之于利。祸福不能回至德,贫富不能窥至仁。夫炯戒之伦,而穷达不侔者,其惟命与!苟届诸道,又何穷达之异致矣! ○与恩地旧交 刘虚白与太平裴公早同砚席。及公主文,虚白犹是举子。试杂文日,帘前献一绝句曰:“二十年前此夜中,一般灯烛一般风。不岁月能多少,犹著麻衣待至公!” 孟棨年长于小魏公。放榜日,棨出行曲谢。沆泣曰:“先辈,吾师也。”沆泣,棨亦泣。棨出入场籍三十余年。主 长孙籍与张公旧交。公兄呼籍。公尝讽其改图。籍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师友 李华以文学名重于天宝末。至德中,自前司封员外,起为相国。李梁公岘従事检校吏部员外,时陈少游镇淮阳,尤仰公之名。一旦,城门吏报华入府,少游大喜,簪笏待之;少顷,复曰:“云已访萧公功曹矣。”即颖士也。 卢江何长师,赵郡李华,范阳卢东美,少与韩衢为友,江淮间号曰“四夔”。 裴佶字弘正,宰相耀卿之孙,吏部郎中综之子,卒于工部尚书。郑余庆请先行朋友服,私谥曰“贞”,子曰泰章。 乔潭,天宝十三年及第,任陆浑尉。时元鲁山客死是邑,潭减俸礼葬之,复恤其孤。李华《三贤论》曰:“潭,昂之孙,有人风。”李华称元德秀、张友略:“志如道德,行如经术。” 贞元十三年,李挚以大宏词振名,与李敏同姓,同年,同登第,又同甲子(及第时俱二十五岁),又同门。挚尝答行敏诗曰:“因缘三纪异,契分四般同。” 陇西李舟与齐相国映友善,映为将相,舟为布衣,而舟致书于映,以交不以贵也。时映左迁于夔,舟书曰:“三十三官,足下近年已来,宰臣当国,多与故人礼绝。仆以礼处足下,则足下长者,仆心未忍;欲以故人处足下,则虑悠悠之人,以仆为诡。我欲修书,逡巡至今,忽承足下出守夔国,于苍生之望,则为不幸;为足下谋之,则名遂身退,斯又为准。仆昧时者,谨以为贺。但鄱阳、云安,道阻且长;音尘寂蔑,永以三叹。仆所疾沈痼,方率子弟力农,为世疏矣,足下亦焉能不疏仆耶!足下素□,仆所之;其于得丧,固怡如也。然朝臣如足下寡矣,明王岂当不察之耶!惟强饭自爱。珍重,珍重!” 李华《祭萧颖士文》:“维乾元三年二月十日,孤子赵郡李华以清酌之奠,敬祭于亡友故杨府功曹兰陵萧公之灵:呜呼茂挺,平生相,情体如一;岁月之别,俄成今。天乎丧予,此痛何极!华亹罚深重,艰难所钟;殊方永慕,触目号裂;途穷易感,况哭故人。以足下才惟挺生,名盖天下,道孤命屈,沦厄终身。避乱全洁,忠也;冒危迁祔,孝也。有王佐之才,先师之训,而殁于道路,何负于天乎痛哉!华畴昔之岁,幸忝周旋,足下不弃愚劣,一言契合,称管、鲍,今则萧、李,有过必规,无文不讲。名当世,实类无人;循环往复,何日忘此!存实等泣血千里,羁旅相依;闻其一哀,心骨皆断。夫痛之至者,言不能宣;虽欲寄词,只益填塞。茂挺,君其降灵!尚享!” 韩文公《瘗砚文》:“陇西李元宾始従进士,贡在京师,或贻之砚。四年,悲欢否泰,未尝废用。凡与之试艺春官,实二年登上第。行于褒谷间,役者误坠之地,毁焉。乃匣归,埋于京师里中。昌黎韩愈,其友人也,赞而识之:士乎成质,陶乎成器。复其质非生死类,全斯毁,不忍弃,埋而识之仁之义。砚乎砚乎瓦砾异!” 杜工部交郑广文,尝以诗赠虔曰:“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甲第纷纷厌粱肉,广文先生饭不足。先生有义出羲皇,先生所孤或屈宋。德尊一代常壈坎,名垂万何用!杜陵野老人更嗤,短褐身窄鬓如丝。日籴太仓五升米,时赴郑老同衾期。得钱则相觅,沽酒不复疑,忘形到尔汝,痛饮真我师。清夜沈沈动春酌,灯前细雨帘前落。但觉高歌有鬼神,焉饿死填沟壑!相如逸才亲涤器,子云识字终投阁。先生早赋归去来,石田茅屋荒苍苔。儒术于我何有哉孔某盗跖俱尘埃。不须闻此意惨澹,生前相遇且衔杯!”又曰:“广文到官舍,系马堂阶下。醉则骑马归,频遭官长骂。垂名三十年,坐客寒无毡。赖得苏司业,时时与酒钱。”及虔即世,甫赋《八哀诗》,其一章诔虔也。 崔群字敦诗,贞元八年,陆贽下及第,与韩愈为友。群佐宣州幕时,愈与群书论交,略云:“考之百行而无瑕,窥之阃奥而不见畛域,明白淳粹,辉光日新者,惟吾君一人。仆愚陋无所,然晓圣人之书,无所不读,其精粗巨细,出入晦明,虽不尽识,抑不可谓不涉其源者也。以此而推之,而广之,诚足下出群拔萃,无谓仆従何而得也。” 刘驾与曹邺为友,俱攻《风诗》。邺既擢第,而不即出京,俟驾成名同志,果谐所志。 毛杰《与卢藏用书》:“月日,云梦子毛杰谨致书于卢公足下:杰闻君所贵者,道也;所好者,才也。故才高则披襟而论翰墨,道狎则言事而致谈笑。必何鸡鸣狗盗,始资侥幸之能;簟食瓢饮,不顾清虚之用!自公立名休代,博物多能。帝曰尔谐,擢为近侍。所以従容禁省,出入琐闱;忠弼在躬,优柔荐及。杰时在草莽,运厄穷愁,思折俎而无因,嗟帚门而不逮。岂群邪遘逆,联声嗷嗷;紫夺我朱,远诣恶土。赖公神色自若,心行不逾;饵芝术以养闲,坐烟篁而收思。杰梁鸿远旅,闵仲未归;留恋德音,徘徊失路。互乡童子,当愿接于宣尼;苏门先生,竟未言于阮籍。公子杰者如彼,仆于公者若此。百年朝夕,何事惜于交游;四海兄弟,何必轻于行路!贾生不云乎:‘达人大观,物无不可;小智自私,贱彼贵我。’况公拂衣高尚,习静闲局,世事都捐,尤精道意,岂有自私而已,无大观者哉!傥能怜云壑,奖无,愍张良小子,说鸿蒙之偈,遗黄石之书。虚往实归,沾雾露之微润;哀多益寡,落邱山之一毫:则足下之眷深焉,小人之庆毕矣。”卢答毛公:“毛子足下:勤身访道,不毒氛瘴,裹粮鬼门,放荡云海,有足多矣。一昨不遗,猥辱书礼,期我遐意,询于道真,使人惭愧也。仆之矣:士之生代,则有冥志深蔽,灭木穹窒,炼九还以咽气,味三秀以咏言;固将养蒙全理,不以能鸣天性,则其上也。养感当途,说动时主;怀全德以自达,裂山河以取贵,又其次也。至于诚信不申,忠孝胥缺,独御魑魅,永投豺虎;无面目以可数,椎心膺以问天,斯最下也。仆在壮年,常慕其上,先贞后黩,卒罹忧患,负家为孽,置身于此,何颜复讲道德哉!虽然,少好立言,亟闻长者之说;老而弥笃,犹怜薄暮之晷。加我数年,庶无大过。览壮生鹍鹏之喻,则乾坤龙马之旨可好矣;培风运海,则六九之源无差矣;隳之正气,则洗心藏密有由矣。开卷独得,恬然会真,不寰宇之廖廓,不生之与谢,斯亦暧昧所守,何必为是!傥吾人起予指掌,而说今之隐几,不亦乐乎!道在梯稗,无相阻,曷为区区,过劳按剑也!顷风眩成疾,下泪,复厉笔力此还答,无所铨次,淹迟日期,庶不我责。卢藏用顿首。” 方干师徐凝。干常刺凝曰:“把得新诗草里论。”反语曰:“村里老李频师。”方干后频及第。诗僧清越赠干诗云:“弟子已得桂,先生犹灌园。” 韩文公名播天下,李翱、张籍皆升朝,籍北面师之,故愈答崔立之书曰:“近有李翱、张籍者,従予学文。”翱《与陆傪员外》书亦曰:“韩退之之文,非兹世之文也,之文也;其人非兹世之人,之人也。”后愈自潮州量移宜春郡,郡人黄颇师愈为文,亦振大名。颇尝睹卢肇为碑版,则唾之而去。案《实录》:愈与人交,其有沦谢,皆能恤其孤,复为毕婚嫁,如孟东野、张籍之类是也。李义山师令狐文公,呼小赵公为“郎君”,于文公处称“门生”。 ○气义 郭代公年十六,入太学,与薛稷、赵彦昭为友。时有家信至,寄钱四十万以为学粮。忽有一衰服者叩门云:“五代未葬,各在一方,今欲同时举大事,乏于资财。闻公家信至,颇能相济否?”公即命以车,一时载去,略无留者,亦不问姓氏。深为赵、薛所诮。元振怡然曰:“济彼大事,亦何诮焉!”其年,为粮食断绝,竟不成举。 熊执易赴举,行次潼关,秋霖月余,滞于逆旅。俄闻邻居有一士吁嗟数四,执易潜伺之,曰:“前尧山令樊泽举制科,至此,马毙囊空,莫能自进!”执易造焉,遽辍所乘马,倒囊济之。执易其年罢举,泽明年登科。 代公为通泉县尉,掠卖千余人以供过客。天后异之,召见,大惬圣旨。并口占《剑》一篇以进。上奇之,命缮写,当直学士。 杨虞卿及第后,举三篇,为校书郎。来淮南就李郐亲情,遇前进士陈商启护穷窘,公未相识,问之,倒囊以济。 李北海年十七,携三百缣就纳国色,偶遇人启护,倾囊救之。 许棠久困名场,咸通末,马戴佐大同军幕,棠往谒之,一见如旧相识。留连数月,但诗酒而已,未尝问所欲。一旦,大会宾友,命使者以棠家书授之;棠惊?咢,莫其来。启缄,即戴潜遣一介恤其家矣。 赞曰:孰以显廉临财不苟。孰以定交宏道则久。穷乃益坚,达以胡有!无得无丧,天长地久。君子行之,小人则否。 [book_title]卷五 ○切磋 大居守李相读《春秋》,误呼叔孙婼(敕略?为婼(敕晷)日读一卷,有小吏侍侧,常有不怿之色。公怪问曰:“尔常读此书耶!”曰:“然”。”胡为闻我读至此而数色沮耶!”吏再拜言曰:“缘某师授,误呼文字;今闻相公呼婼(敕略?为婼(敕晷),方悟耳。”公曰:“不然。吾未之师也,自检释文而读,必误在我,非在尔也。”因以释文示之。(盖书“略”)字以“田”加首,久而成“各”,“曰”配“咎”为“晷”小吏因委曲言之。公大惭愧,命小吏授北面之礼,号为“一字师。” 韩文公著《毛颖传》,好博塞之戏。张水部以书劝之,凡三书。其一曰:“比见执事多尚驳杂无实之说,使人陈之于前以为欢,此有累于令德。又高论之际,或不容人之短,如任私尚胜者,亦有所累也。先王存六艺,自有常矣,有德者不为,犹不为损;况为博塞之戏,与人竞财乎!君子固不为也。今执事为之,以废弃时日,籍实不识其然。”文公答曰:“吾子讥吾与人言为无实驳杂之说,此吾所以为戏耳,比之酒色,不有间乎!吾子讥之,似同浴而讥裸体也。若高论不能下气,或似有之,当更思而诲之耳。博塞之讥,敢不承教!其他俟相见。” 羊绍素夏课有《画狗马难为功赋》,其实取“画狗马难于画鬼神”之意也,投表兄吴子华。子华览之,谓绍素曰:“吾子此赋未嘉。赋题无鬼神,而赋中言鬼神。子盍为《画狗马难于画鬼神赋》,即善矣。”绍素未及改易,子华一夕成于腹笥。有进士韦彖,池州九华人,始以赋卷谒子华。子华闻之,甚喜。彖居数日,贡一篇于子华,其破题曰:“有丹青二人:一则矜能于狗马,一则夸妙于鬼神。”子华大奇之,遂焚所著,而绍素竟不能以己下之。其年,子华为彖取府元。 陈峤谒安陆郑郎中諴,三年方一见。従容谓峤曰:“识闵廷言否?”峤曰:“偶未闻。”諴曰:“不妨与之还往,其人文似西汉。” 吴融,广明、中和之际,久负屈声;虽未擢科第,同人多贽谒之如先达。有王图,工词赋,投卷凡旬月,融既见之,殊不言图之臧否,但问图曰:“更曾得卢休信否何坚卧不起,惜哉!融所得,不也!”休,图之中表,长于八韵,向与子华同砚席,晚年抛废,归镜中别墅。 李翱与陆傪书:“李观之文章如此,官止于太子校书,年止于二十九,虽有名于时俗,其率深其至者,果谁哉!信乎天地鬼神之无情于善人,而不罚罪也甚矣!为善者将安所归乎翱书其人,赠于兄;赠于兄,盖思君子之我也。予与观平生不得相往来,及其死也,则见文,尝谓:使李观若永年,则不远于扬子云矣!书巳之文次,忽然若观之文,亦见于君也;故书《苦雨赋》缀于前。当下笔时,复得咏其文,则观也虽不永年,亦不甚远于扬子云矣。书《苦雨》之辞,既又思:我友韩愈,非兹世之文,之文也;非兹世之人,之人也。其词旨,其意适,则孟轲既没,亦不见有过于斯者。当下笔时,如他人疾书之。写诵文,不是过也。其词乃能如此,尝书其一章曰《获麟解》,其他亦可以类也。穷愁不能无述,适有书寄弟正辞,及其终,亦自觉不甚下寻常之所为者,亦以赠焉。亦惟读观、愈之词,冀一详焉。翱再拜。” 李元宾与弟书曰:“年不甚幼,近学何书拟应明经,为复有文。明经世传,不可坠也。文贵天成,强不高也。二事并良,苟事立,汝择处高。” 景福中,江西节度使钟传遣僧従约进《法华经》一千部,上侍之恩渥有加,宣従约入内赐,而锡紫衣一副。将行,太常博士戴司颜以诗赠行。略曰:“远来朝凤阙,归去恋元侯。”时吴子华任中谏,司颜仰公之名,志在属和,以为従约之资。融览之,拊掌大笑曰:“遮阿师更不要见,便把拽出得!”其承奉如此矣。 皇甫湜答李生二书。第一书:“辱书,适曛黑,使者立复,不果一二,承来意之厚。《传》曰:‘言及而不言,失人。’粗书其愚,为足下答,幸察:来书所谓今之工文,或先于奇怪者,顾其文工与否耳。夫意新则异于常,异于常则怪矣;词高出众,出众则奇矣。虎豹之文,不得不炳于犬羊;鸾凤之音,不得不锵于乌鹊;金玉之光,不得不炫于瓦石;非有意先之也,乃自然也。必崔巍然后为岳,必滔天然后为海。明堂之栋,必挠云霓:骊龙之珠,必锢深泉。足下以少年气盛,固当以出拔为意。学文之初,且未自尽其才,何遽称力不能哉图王不成,其弊犹可以霸;其仅自见也,将不胜弊矣。孔子讥其身不能者,幸勉而思进之也。来书所谓浮艳声病之文,耻不为者,虽诚可耻,但虑足下方今不尔,且不能自信其言也。向者,足下举进士。举进士者,有司高张科格,每岁聚者试之,其所取乃足下所不为者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足下方伐柯而舍其斧,可乎哉耻之,不当求也;求而耻之,惑也。今吾子求之矣,是徒涉而耻濡足也,宁能自信其言哉来书所谓急急于立法宁人者,乃在位者之事,圣人得势所施为也,非诗赋之任也。功既成,泽既流,咏歌记述光扬之作作焉。圣人不得势,方以文词行于后。今吾子始学未仕,而急其事,亦太早计矣。凡来书所谓数者,似言之未称,思之或过;其余则皆善矣。既承嘉惠,敢自固昧!聊复所为,俟见方尽。湜再拜。” 皇甫湜与李生第二书:“湜白,生之书辞甚多,志气甚横流,论说文章,不可谓无意。若仆愚且困,乃生词,竞于此固非宜。虽然,恶言无従,不可不卒,勿怪。夫谓之奇,则非正矣,然亦无伤于正也。谓之奇,即非常矣。非常者,谓不如常,乃出常也。无伤于正,而出于常,虽尚之亦可也。此统论奇之体耳,未以言文之失也。夫文者非他,言之华者也,其用在通理而已;固不务奇,然亦无伤于奇也。使文奇而理正,是尤难也。生意便其易者乎!夫言,亦可以通理矣;而以文为贵者,非他,文则远,无文即不远也。以非常之文,通至正之理,是所以不朽也。生何嫉之深耶夫‘绘事后素’,即谓之文,岂苟简而已哉!圣人之文,其难及也。作《春秋》,游、夏之徒不能措一词,吾何敢拟议之哉!秦、汉以来,至今文学之盛,莫如屈原、宋玉、李斯、司马迁、相如、扬雄之徒。其文皆奇,其传皆远。生书文亦善矣,比之数子,似犹未胜,何必心之高乎《传》曰:‘其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生自视何如哉《书》之文,不奇;《易》之文,可为奇矣。岂碍理伤圣乎如龙战于野!其血元黄,见豕负涂,载鬼一车,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此,何等语也生轻宋玉而称仲尼、班、马、相如为文学。案司马迁传屈原曰:‘虽与日月争光,可矣。’生当见之乎!若相如之徒,即祖习不暇者也。岂生称误耶将识分有所至极耶将彼之所立,卓尔非强为所庶几,遂雠嫉之耶其何伤于日月乎!生笑‘紫贝阙兮珠宫’,此与《诗》之‘金玉其相’我异天下人有金玉为之质者乎‘被薛荔兮带女萝’,此与‘赠之以芍药’何异文章不当如此说也。岂谓怒三四而喜四三,识出之白,而性入之黑乎生云:‘虎豹之文非奇。’夫长,本非长短,形之则长矣:虎豹之形于犬羊,故不得不奇也。他皆仿此。生云:‘自然者,非性。’不天下何物非自然乎生又云:‘物与文学不相侔。’此喻也。凡喻,必以非类,岂可以弹喻弹乎是不根者也。生称以‘难而退为谦。’夫无难而退,谦也;难而退,宜也,非谦也。岂可见黄门而称贞哉!生以一诗一赋为非文章,抑不一之少,便非文章耶直诗赋不是文章耶如诗赋非文章,三百篇可烧矣。如少非文章,汤之盘铭是何物也孔子曰:‘先行其言。’既为甲赋矣,不得称不作声病文也。孔子云:‘必也正名乎’生既不以一第为事,不当以进士冠姓名也。夫‘焕乎’‘郁郁乎’之文,谓制度,非止文词也。前者捧卷轴而来,又以浮艳声病为说,似商量文词当与制度之文异日言也。近风偷薄,进士尤甚,乃至有一谦三十年之说,争为虚张以相高自谩。诗未有刘长卿一句,已呼阮籍为老兵矣;笔语未有骆宾王一字,已骂宋玉为罪人矣。书字未识偏旁,高谈稷、契;读书未句度,下视服、郑。此时之大病所当嫉者。生美才,勿似之也。《传》曰:‘惟善人能受善言。’孔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问于湜者多矣,以生之有心也,聊有复,不能尽,不宣。湜再拜。” ○以其人不称才试而后惊 韩文公、皇甫补阙见李长吉时,年七岁。二公不之信,因而试《高轩过》一篇。 蒋凝,咸通中词赋绝伦,随计涂次汉南,谒相国徐公。公见其人么麽,不信有其才,因试《岘山怀》一篇。凝于客位赋成,公大奇之。 令狐文公镇三峰,时及秋赋,特置五场试。第一场,杂文;第二场,试歌篇;第三场,表檄。先是卢弘正一人就试,来者皆栗缩而退。马植以将家子来求荐,文公与従事皆鄙之,专令人伺其词句。既而试《登山采珠赋》。曰:“文豹且异于骊龙,采斯疏矣;白石又殊于老蚌,剖莫得之。”众皆大惊,遂夺弘正解元矣。 黎逢气貌山野,及第年,初场后至,便于帘前设席。主司异之,诮其生疏,必谓文词称是;专令人伺之,句句来报。初闻云:“何人徘徊?”曰:“亦是常言。”既而将及数联,莫不惊叹,遂擢为状元。 王勃《著膝王阁序》,时年十四。都督阎公不之信,勃虽在座,而阎公意属子婿孟学士者为之,已宿构矣。及以纸笔巡让宾客,勃不辞让。公大怒,拂衣而起;专令人伺其下笔。第一报云:“南昌故郡,洪都新府;”公曰:“亦是老先生常谈!”又报云:“星分翼轸,地接衡庐。”公闻之,沈吟不言。又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公矍然而起曰:“此真天才,当垂不朽矣!”遂亟请宴所,极欢而罢。 论曰:《书》云:“人无常师,主善为师。”於戏!近世浮薄,率皆贵彼生,耻乎下学;室晌蜀者,先怀愧色;探微赜奥者,翻阳沈流。风教颓圮,莫甚于此!由是李华自曰:“师于茂挺;”李翱亦曰:“请益退之。”于时,名遂功成。才高位显,务乎矫俗,以遏崩波;盛则盛矣,方之缪公以小吏一言,北面而师之者,可谓旷一人而已!有若考核词艺之臧否,振举后生之行藏,非惟立贤,所谓报国。噫!今之论者,信侥幸之贼欤! [book_title]卷六 ○公荐(门生荐坐主师友相荐附) 崔郾侍郎既拜命,于东都试举人,三署公卿皆祖于长乐传舍;冠盖之盛,罕有加也。时吴武陵任太学博士,策蹇而至。郾闻其来,微讶之,乃离席与言。武陵曰:“侍郎以峻德伟望,为明天子选才俊,武陵敢不薄施尘露!向者,偶见太学生十数辈,扬眉抵掌,读一卷文书,就而观之,乃进士杜牧《阿房宫赋》。若其人,真王佐才也,侍郎官重,必恐未暇披览。”于是搢笏郎宣一遍。郾大奇之。武陵曰:“请侍郎与状头。”郾曰:“已有人。”曰:“不得已,即第五人。”郾未遑对。武陵曰:“不尔,即请比赋。”郾应声曰:“敬依所教。”既即席,白诸公曰:“适吴太学以第五人见惠。”或曰:“为谁?”曰:“杜牧。”众中有以牧不拘细行间之者。郾曰:“已许吴君矣。牧虽屠沽,不能易也。” 韩文公、皇甫湜,贞元中名价籍甚,亦一代之龙门也。奇章公始来自江黄间,置书囊于国东门,携所业,先诣二公卜进退。偶属二公,従容皆谒之,各袖一轴面贽。其首篇说乐。韩始见题而掩卷问之曰:“且以拍板为什麽?”僧孺曰:“乐句。”二公因大称赏之。问所止,僧孺曰:“某始出山随计,进退惟公命,故未敢入国门。”答曰:“吾子之文,不止一第,当垂名耳。”因命于客户坊僦一室而居。俟其他适,二公访之,因大署其门曰:“韩愈、皇甫湜同访几官先辈,不遇。”翌日,自遗阙而下,观者如堵,咸投刺先谒之。由是僧孺之名,大振天下。 卢延让,光化三年登第。先是延让师薛许下为诗,词意入癖,时人多笑之。吴翰林融为侍御史,出官峡中,延让时薄游荆渚,贫无卷轴,未遑贽谒。会融表弟滕籍者,偶得延让百篇,融览,大奇之,曰:“此无他,贵不寻常耳。”于是称之于府主成汭。时故相张公职大租于是邦,常以延让为笑端,及融言之,咸为改观。由是大获举粮,延让深所感激;然犹因循,竟未相面。后值融赴急征入内庭,孜孜于公卿间称誉不已。光化戊午岁,来自襄南,融一见如旧相识,延让呜咽流涕,于是攘臂成之矣。 将仕郎守太子校书郎王冷然,谨再拜上书相国燕公阁下:孔子曰:“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则仆所以有意上书于公,为日久矣。所恨公初为相,而仆始总角;公再为相,仆方志学;及仆预乡举,公左官于巴邱;及仆参常调,而公统军于沙朔。今公复为相,随驾在秦,仆适效官,分司在洛,竟未识贾谊之面,把相如之手,则尧、舜、禹、汤之正道,稷、薛、夔、龙之要务,焉得与相公论之乎昔者,公之有文章时,岂不欲文章者见之乎公未富贵时,岂不欲富贵者用之乎今公贵称当朝,文称命代,见天下未富贵、有文章之士,不公何以用之公一登甲科,三至宰相,是因文章之得用,于今亦三十年。后进之士,公勿谓无其人。何者长安令裴耀卿于开元五年掌天下举,擢仆高第,以才相。今尚书右丞王丘于开元九年掌天下选,拔仆清资,以智见许。然二君者,若无明鉴,宁处要津是仆亦有文章。思公见也;亦未富贵,思公用也。此非自媒自炫,恐不道不。有唐以来,无数才子,至于崔融、李峤、宋之问、沈佺期、富嘉谋、徐彦伯、杜审言、陈子昂者,与公连飞并驱,更唱迭和;此数公者,真可谓五百年后挺生矣。天丧斯文,凋零向尽,惟相公日新厥德,长守富贵,甚善,甚善。是天赞明主而福相公。当此之时,亦宜应天之休,报主之宠,弥缝其阙,匡救其灾;若尸禄备员,则焉用彼相矣!仆闻位称燮理者,则道合阴阳;四时不愆,则百姓无怨。岂有冬初不雪,春尽不雨,麦苗继日而青死,桑叶未秋而黄落,蠢蠢迷愚,嗷嗷愁怨,而相公温眠甲第,饱食庙堂!仆则天地之一生人,亦同人而怨相公也。《京房易传》曰:“欲德不用,兹谓张言人君欲贤者而不用,徒张此意;厥灾荒,云大旱也,阴阳不雨。”复曰:“师出过时,兹谓旷其旱不生。”夫天道远,人道迩。仆多言者也,安天道!请以人事言之。主上开张翰林,引纳才子,公以傲物而富贵骄人,为相以来,竟不能进一贤,拔一善。汉高祖云:“当今之贤士,岂独异于人乎?”有而不,是彰相公之暗;而不用!是彰相公之短。故自十月不雨,至于五月,云才积而便散,雨垂落而复收,此欲德不用之罚也。仍闻六胡为孽,日寇边陲;邦家连兵,来往塞下;巴西诸将,必不出师,过时之咎也。四郊之多垒,卿大夫之辱也。不庙堂肉食者何以谋之相公在外十余年,而复相国,险阻艰难,备尝之矣;民之情伪,尽之矣。今人室如悬罄,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天则不雨,公将若之何昨五月有恩,百官受赐,相公官既大,物亦多,有金银器及锦衣等,闻公受之,面有喜色。今岁大旱,黎民阻饥,公何不固辞金银,请赈仓廪怀宝衣锦,于相公安乎百姓饿欲死,公何不举贤自代,让位请归公三为相而天下之人皆以公为亢极矣。夫物极则反,人盛必衰;日中则昃,月成则亏。老子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下之道也。”今公富贵功成,文章名遂,惟身未退耳。相公昔在南中,自为《岳阳集》,有《送别诗》云:“谁念三千里,江潭一老翁。”则虞卿非穷愁,不能著书以自宽;贾谊非流窜,不能作赋以自安。公当此时,思欲生入京华,老归田里,脱身瘴疠,其可得乎今则不然,忘往日之栖迟,贪暮年之富贵;仆恐前途更失,后悔难追!主上以相公为贤,使辅佐社稷;若弃德不让,是废明君之举,岂曰能贤!仆见相公事方急,不可默诸桃李;公闻人之言或中,犹可收以桑榆。《诗》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此言虽小,可以喻大。相公《五君咏》曰:“凄凉丞相府,余庆在玄成。”苏公一闻此诗,移相公于荆府,积渐至相,由苏得也;今苏屈居益部,公坐庙堂,投木报琼,义将安在亦可举苏以自代,然后为方朔之行。抑又闻:“屋漏在上,之在下。”报国之重,莫若进贤。去年赦书云:“草泽卑位之间,恐遗贤俊,宜令兵部即作牒目,征召奏闻。”而吏部起请云:“试日等第全下者,举主量加贬削条目一行。”仆天下父不举子,兄不举弟。向者,百司诸州长官皆无才能之辈,并是全躯保妻子之徒。一入朝廷,则恐出;暂居州郡,即思改。岂有轻为进举,以取贬削今闻天下向有四百人应举,相公岂与四百人尽及第乎即有第差,由此百司诸州长官,惧贬削而不举者多矣。仆窃谓今之得举者,不以亲,则以势;不以贿,则以交;未必能鸣鼓四科,而裹粮三道。其不得举者,无媒无党,有行有才,处卑位之间,仄陋之下,吞声饮气,何足算哉!何乃天子令有司举之,而相公令有司拒之!则所谓“欲德不用”,“徒张此意”,事与《京房易传》同。故天下以大旱相试也。去年所举县令,吏部一例与官。举若得人,天下何不雨贤俊之举,楚既失之;县令之举,齐亦未得。夫有贤明宰相,尚不能燮理阴阳,而令庸下宰君,岂即能缉熙风化相公必欲选良宰,莫若举前仓部员外郎吴太玄为洛阳令;必欲举御史中丞,莫若举襄州刺史靳□。清辇毂之路,非太玄不可;生台阁之风,非靳不可。仆非吴、靳亲友,但以其贤明;相公有而不,而不用,亦其过深矣。抑又闻之,昔闵子骞为政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凡校书、正字,一政不得入畿。相公曾为此职,见贞观已来故事。今吏部侍郎杨滔,眼不识字,心不好贤,芜秽我清司,改张我旧贯,去年冬奏请:“自今已后,官无内外,一例不得入畿。”即正字、校书,不如一乡县尉;明经、进士,不如三卫出身。相公复此改张,甄别安在人有坐钓登相,立筹封侯;今仆无尚父之谋,薛公之策,徒以仕于书苑,生于学门,小道逢时,大言祈相。仆也幸甚,幸甚!去冬有诗赠公爱子协律,其诗有句云:“官微思倚玉,交浅怯投珠。”《吕氏春秋》云:“尝一脔之味,可一鼎之味。”请公且看此十字,则仆曾吟五言,则亦更有旧文,愿呈作者。如公之用人,盖已多矣;仆之思用,其来久矣。拾遗、补阙,宁有种乎!仆虽不佞,亦相公一株桃李也。此书上论不雨,阴阳乖度;中愿相公进贤为务;下论仆身求用之路。事繁而言不典,理切而语多忤。其善也,必为执事所哂;其恶也,必为执事所怒。傥哂既罢,怒方解,则仆当持旧文章而再拜来也。 韩偓,天夏初入翰林。其年冬,车驾出幸凤翔,偓有扈従之功。返正初,上面许偓为相。奏云:“陛下运契中兴,当复用重德,镇风俗。臣座主右仆射赵崇可以副陛下是选,乞回臣之命,授崇,天下幸甚。”上嘉叹。翌日,制用崇暨兵部侍郎王赞为相。时梁太祖在京,素闻崇之轻佻,赞复有嫌亹,驰入请见,于上前具言二公长短。上曰:“赵崇是偓荐。”时偓在侧,梁主叱之。偓奏曰:“臣不敢与大臣争。”上曰:“韩偓出。”寻谪官入闽。故偓有诗曰:“手风慵展八行书,眼暗休看九局图。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谁拟试秦竽!” 崔颢《荐樊衡书》:“夫相州者,九王之旧都;西山雄崇,足是秀异。窃见县人樊衡,年三十,神爽清晤,才能绝伦。虽白面书生,有雄胆大略,深识可以轨时俗,长策可以安塞裔。藏用守道,实有岁年。今国家封山勒崇,希代罕遇;含育之类,莫不踊跃。况诏征隐逸,州贡茂异,衡之际会,千载一时。君侯复躬自执圭,陪銮日观此州名藩,必有所举。当是举者,非衡而谁伏愿不弃贤才,赐以甄奖。得奔大礼,升闻天朝。衡因此时策名树绩,报国荣家,令当代之士出君侯之门矣。愿不胜区区,敢闻左右。俯伏阶屏,用增战汗!” 颢《荐齐秀才书》:“某官至,辱垂下问,令公举一人,可管记之任者。愚以为军中之书记,节度使之喉舌。指事立言而上达,思中天心;发号出令以下行,期悦人意。谅非容易,而可专据。窃见前进士高阳齐孝若考叔,年二十四,举必专授,文皆雅正,词赋甚精,章表殊健;疏眉目,美风姿,外若坦荡,中甚畏慎。执事傥引在幕下,列于宾佐,使其驰一檄飞书,必能应马上之急求,言腹中之所欲。夫掇芳刈楚,不弃幽远。况孝若相门子弟,射策甲科,家居君侯之宇下,且数年矣。不劳重币,而获至宝,甚善,甚善。雄都大府,多士如林,最所者,斯人也。请为阁下记其若此。惟用与舍,高明裁之。谨再拜。” 李翱《荐所于徐州张仆射书》:“翱载拜。齐桓公不疑于其臣,管夷吾信而伯天下,攘戎狄,匡周室,亡国存,荆楚服,诸侯无不至焉。竖刁、易牙信而国乱,身死不葬,五公子争立,兄弟相及者数世。桓公之信于其臣,一道也。所信者得其人,则格于天地,功及后世;不得其人,则不能免其身。人不易也。岂惟霸者焉虽圣人亦不免焉!帝尧之时,贤不肖皆立于朝,尧能舜,于是乎放驩兜,流共工,殛鲧,窜三苗,举禹、稷、皋陶二十有二人,加诸上位:故尧崩三载,四海之内,遏密八音,后世之人皆谓之帝尧焉。向使尧不能舜,而遂尊驩兜、共工之徒于朝,禹、稷、皋陶之下二十有二人不能用,则尧将不能得无为尔;岂复得曰‘大哉,尧之为君也!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者哉!《春秋》曰:‘夏灭项。’孰灭之盖齐灭之。曷为不言齐灭之为桓公讳也。《春秋》为贤者讳,此灭人之国。何贤尔君子之恶恶也疾始,善善也乐终。桓公尝有继绝存亡之功,故君子为之讳也。继绝存亡,贤者之事也。管夷吾用,所以能继绝存亡国焉耳;竖刁、易牙用,则不能也。向使桓公始不用管夷吾,末有竖刁、易牙,争权不葬,而乱齐国,则幽、厉之诸侯也。始用贤而终身讳其恶,君子之乐用贤也如此;始不用贤,以及其终,而幸后世之掩其过也,则微矣。然则居上位、流德泽于百姓者,何所劳乎于择贤,得其人,措诸上,使天下皆化之焉而已矣。兹天子之大臣,有土千里者,孰有如阁下之好贤不倦者焉!盖得其人亦多矣。其所求而得而不取者,则有人焉。陇西李观,奇士也,伏闻阁下其贤,将用之未及,而观病死。昌黎韩愈得人之遗风,明于理乱根本之所由,伏闻阁下复其贤,将用之未及,而愈为宣武军节度使之所用。观、愈,皆豪杰之士也,如此人,不时出,观自天下亦有数百年无如其人者焉。闻阁下皆得而之,皆不得而用之,翱实为阁下惜焉;岂惟翱一人而已,后之读前载者,亦必多为阁下惜之矣。兹有平昌孟郊,贞士也,伏闻阁下旧之。郊为五言诗,自前汉李都尉、苏属国及建安诸子、南朝二谢,郊能兼其体而有之。李观《荐郊于梁肃补阙书》曰:‘郊之五言,其有高处,在无上;其有平处,下顾二谢。’韩愈送郊诗曰:‘作其三百首,杳默咸池音。’彼二子皆言者,岂欺天下之人哉!郊穷饿,不得安养其亲,周天下无所遇,作诗曰:‘食荠肠亦苦,强歌声无欢。出门即有碍,谁为天地宽!’其穷也甚矣!又有张籍、李景俭者,皆奇才也。未闻阁下之。凡贤士奇人,皆有所负,不苟合于世,是以虽见之,难得而也;见而不能,如勿见而已矣;其贤而不能用,如勿其贤而已矣;用而不能尽其才,如勿用而已矣;能尽其才而容谗人之所间者,如勿尽其才而已矣。故见贤而能,而能用,而能尽其材,而不容谗人之所间者,天下一人而已矣。兹有二人焉皆来:其一,贤士也;其一,常常之人也。待之礼貌不加隆焉,则贤者往,而常常之人日来矣。况其待常常之人加厚,则善人何求而来哉!孔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贤者不好色而好德者;虽好色而不如好德者,次也;色与德均好者,复其次也;虽好德而不如好色者,下也;不好德而好色者,穷矣!人有告曰:‘某所有女,国色也。’天下之人必竭其财求之而无所爱矣。有人告曰:‘某所有人,国士也。’天下之人则不能一往而见焉。是岂非不好德而好者色乎贤者则宜有别于天下之人矣。孔子述《易》,定《礼》、《乐》,删《诗》、《书》,作《春秋》,圣人也;奋乎万世之上,其所化之者非其道,则夷狄人也,而孔子之庙存焉,虽贤者亦不能日往而拜之,以其益于人者寡矣。故无益于人,虽孔圣之庙犹不能朝夕而事焉。有待于人,而不能得善士、良士,则不如无待也。呜呼!人之降年,不可与期。郊将为他人所得,而大有立于世,与短命而死,皆不可也。二者卒然有一,于郊之体,其为惜之不可既矣。阁下终不得而用之矣,虽恨之亦无可奈何矣。翱,穷贱人也,直词无让,非所宜至于此者也,为道之存焉耳;不直则不足以伸道也,非好多言者也。翱再拜。” 赞曰:举孤弃雠,圣人所美;下展蔽善,匹夫所鄙。懿彼数公,时行时止。守道克勤,荐贤不倚。冷然所尚,鸿儒不为矣。 [book_title]卷七 ○起自寒苦(不第即贵附) 武德五年,李义琛与弟义琰、従弟上德,三人同举进士。义琛等陇西人,世居邺城。国初,草创未定,家素贫乏,与上德同居,事従姑,定省如亲焉。随计至潼关,遇大雪,逆旅不容。有咸阳商人见而怜之,延与同寝处。居数日,雪霁而去。琛等议鬻驴,以一醉酬之;商人窃,不辞而去。义琛后宰咸阳,召商人,与之抗礼。琛位至刑部侍郎、雍州长史;义琰,相高宗皇帝;上德,司门郎中。 王播少孤贫,尝客扬州惠昭寺木兰院,随僧餐。诸僧厌怠,播至,已饭矣。后二纪,播自重位出镇是邦,因访旧游,向之题已皆碧纱幕其上。播继以二绝句曰:“二十年前此院游,木兰花发院新修。而今再到经行处,树老无花僧白头。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 郑朗相公初举,遇一僧,善气色,谓公曰:“郎君贵极人臣,然无进士及第之分。若及第,即一生厄塞。”既而状元及第,贺客盈门,惟此僧不至。及重试,退黜,唁者甚众,而此僧独贺,曰:“富贵在里。”既而竟如其所卜。 李绛,赵郡赞皇人。曾祖贞简;祖冈,官终襄帅。绛为名相。绛子璋,宣州观察。杨相公造白檀香亭子初成,会亲宾落之。先是璋潜遣人度其广狭,织一地毯,其日,献之。及收败,璋従坐。璋子德璘名过其实,入梁终夕拜。 徐商相公常于中条山万固寺泉入院读书。家庙碑云:“随僧洗钵。” 韦令公昭度少贫窭,常依左街僧录净光大师,随僧粥。净光有人伦之鉴,常器重之。 ○好放孤寒 元和十一年,岁在丙申,李谅公下三十三人皆取寒素。时有诗曰:“元和天子丙申年,三十三人同得仙。袍似烂银文似锦,相将白日上青天。” 李太尉德裕颇为寒畯开路,及谪官南去,或有诗曰:“八百孤寒齐下泪,一时南望李崖州。” 昭宗皇帝颇为寒畯开路。崔合州榜放,但是子弟,无问文章厚薄,邻之金瓦,其间屈人不少。孤寒中惟程晏、黄滔擅场之外,其余以呈试考之,滥得亦不少矣。然如王贞白、张玭诗、赵观文风之作,皆臻前辈之阃域者也。 ○升沈后进 太和中,苏景胤、张元夫为翰林主人,杨汝士与弟虞卿为汉公,尤为文林表式。故后进相谓曰:“欲入举场,先问苏张;苏张犹可,三杨杀我。” 大中、咸通中,盛传崔慎由相公尝寓尺题于闻。或曰:王凝、裴瓒、舍弟安潜,朝中有无呼字闻,厅里绝脱靴宾客。凝,终宣城;瓒,礼部尚书;潜,侍中。 太平王崇、窦贤二家,率以科目为资,足以升沈后进,故科目举人相谓曰:“未见王窦,徒劳漫走。” 奇章公始举进士,致琴书于灞浐间,先以所业谒韩文公、皇甫员外。时首造退之,退之他适,第留卷而已。无何,退之访湜,遇奇章亦及门。二贤见刺,欣然同契,延接询及所止。对曰:“某方以薄技卜妍丑于崇匠,进退惟命。一囊犹置于国门之外。”二公披卷,卷首有《说乐》一章,未阅其词,遽曰:“斯高文,且以拍板为什麽?”对曰:“谓之乐句。”二公相顾大喜曰:“斯高文必矣!”公因谋所居。二公沈默良久,曰:“可于客户坊税一庙院。”公如所教,造门致谢。二公复诲之曰:“某日可游青龙寺,薄暮而归。”二公其日联镳至彼,因大署其门曰:“韩愈、皇甫湜同谒几官先辈。”不过翌日,辇毂名士咸往观焉。奇章之名由是赫然矣。 论曰: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苟华而不实,以比周鼓誉者,不为君子腹诽,鲜矣!” ○己 张燕公房太尉,独孤常州梁补阙,二君子之美,出于李翱。《上杨中丞书》云:“窃以朝廷之士,文行光明,可以为后进所依归者,不过十人。翱亦常伏其门下,举其五人则无;无诱劝之心,虽有卓荦奇怪之贤,固不可得而也。其余或虽,欲为荐言于人,复惧人不我信;因人之所不信,复生疑而不信;自信犹且不固,矧曰能人之固是以再往见之,或不如其初;三往复,不如其载。若张燕公之于房太尉,独孤常州之于梁补阙者,万不见一人焉!” 李翱《感己赋序》:“贞元九年,翱始就州序之贡与人事。其九月,执文章一通,谒右补阙梁君。当此时,梁君誉塞天下,属词求进士,奉文章走梁君门下者,盖无虚日。梁君人之过也,亦既相见,遂于翱有相之道焉,谓翱得人之遗风,期翱之名不朽于无穷;许翱以拂试吹嘘。翱初谓其面相进也。亦未幸甚。十一月,梁君遘疾而殁,翱渐游于朋友公卿间,往往皆曰:‘吾既籍子姓名于补阙梁君也。’翱乃其非面进也。当时意谓先进者遇人特达,皆合有此心,亦未谓己之难得也。梁君殁,于兹五年,翱学圣人经籍教训文句之为文,将数万言,愈昔年见梁君之文,弗啻数倍,虽不敢同德于人,然亦幸无怍于中心。每岁试于礼部,连以文章罢黜,名声晦昧于时,俗人皆谓之固宜,然后先进者遇人特达,亦不皆有此心,乃己之难得也。夫见善而不能,虽善何为!而不能誉,则如弗;誉而不能深,则如勿誉;深而不能久,则如弗深;久而不能终,则如勿久。翱虽不肖,幸辱梁君所。君为之言于人,岂非誉欤!谓其得人之遗风,岂非深欤!而逮及终身,岂非久欤!不幸梁君短命遽殁,是以翱未能有成也。其谁将继梁君之志而成之欤!已焉哉,天之遽丧梁君也!是使予之命久迍邅厄穷也!遂赋己以自伤。”其言怨而不乱,盖《小雅》骚人之余风也。 李元宾曰:“观有倍年之友朱巨源。” 李华撰《三贤论》(刘齐虚,萧颖士,元德秀)或曰:“吾读人之书,而求人之贤,未获。”遐叔谓曰:“无世无贤人,其或世教不至,沦于风波,虽贤不能自辨,况察者未之究尔。郑卫方奏,正声间发。极无味,至文无采。听者不达,反以为怪谲之音;太师、乐工亦朱颜而止。曼都之姿,杂为憔悴,缊絮蒙萧艾,美丑夷伦,自以为陋。此二者,既病不自明,复求者亦昏;将割其善恶,在迁政化俗,则贤不肖异贯,而后贤者自明,而察者不惑也。予兄事元鲁山而友刘、萧二功曹:此三贤者,可谓之达矣。”或曰:“愿闻三子之略。”遐叔曰:“元之志行当以道纪天下,刘之志行当以中易今世。元齐愚智,刘感一物不得其政,萧呼吸折节而获易元之道。刘之深,萧之志,及于夫子之门,则达者其流也。然各有病:元病酒,刘病赏物,萧病贬恶太亟,奖能太重。元奉亲孝而乐天命,以为王者作乐,崇德殷,荐上帝以配祖考,天人之极致也,而辞章不称,是无乐也。于是作《破阵乐》,词协商、周之颂;推是而论,则见元之道矣。刘名儒、史官之家,兄弟以学著,用述《诗》、《书》、《礼》、《易》、《春秋》,为五说,条贯源流,备今之变;推是而论,则见刘之深矣。萧以《诗》、《书》为烦,尤罪子长不编年,乃为列传,后代因之,非典训也;将正其失,自《春秋》三家之后,非训齐生,人不录以序,缵修以迄于今,志就而殁;推是而论,则见萧之志矣。元据师保之席,瞻其人□刘,备卿佐之服,居宾友之地;言理乱根源,人伦隐明,参乎元精,而后见其妙。萧若百炼之钢,不可屈抑,当废兴去就之际,一死一生之间,而后见其大节;视听过速,欲人人如我,志与时多背,常见诟于人中;取其节之举,足可以为人师矣:学广而不遍精,其贯穿甚于精者;文方复雅尚之至,尝以律度百代为任,之能者往往不至焉。超迈蹈厉,可无者言也。茂挺父为莒丞,得罪清河张惟一,时佐廉使按成之。茂挺初登科,自洛还莒,道邀车发辞哀乞,惟一涕下,即日舍之,且曰:‘萧赞府生一贤,方资天下风教,吾由是得罪,无憾也!’夫如是,得不谓之孝乎?”或曰:“三子者,各有所与?”遐叔曰:“若太尉房公,可谓名卿矣;每见鲁山,即终日叹息,谓余曰:‘见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尽矣!’若司业苏公,可谓贤人矣,每谓当时名士曰:‘仆不幸生于衰俗,所不耻者,识元紫芝。’广平程休士美,端重寡言;河间邢宇深明,操持不苟;宇弟宙次宗,和而不流;南阳张茂之季丰,守道而能断;赵郡李萼伯高,含大雅之素;萼族子丹叔南,诚庄而文;丹族子惟岳谋道,沈远廉静;梁国乔泽德源,昂昂有风;宏农杨拯士扶,敏而安道;清河房垂翼明,志而好;河东柳识方明,遐旷而才:是皆慕元者也。刘在京□下,常浸疾,房公时临;扶风闻之,通夕不寐,顾谓宾従曰:‘即若不起,无复有神道!’尚书刘公清言;‘见皇王之理矣。’殷直清有识,尚恨言理少,未对刘面,常想见其人。河东裴腾士举,朗迈真直;弟霸士会,峻清不杂;陇西李廙敬叔,坚明冲粹;范阳卢虚舟幼真,质方而清;颍川陈谠言士然,读而不厌;渤海吴兴宗秀长,专静不渝;颍川陈谦不器,行人之道;渤海高适达夫,落落有奇节:是皆重刘者也。工部侍郎韦述修国史,推萧同事;礼中侍郎杨俊掌贡举,问萧求人海内,以为德选;汝南邵轸纬卿,有词学标干;天水赵骅云卿,才美行纯;陈郡殷寅直清,达于名理;河南源衍秀融,粹而俊澄;会稽孔至惟微,述而好;河南陆据德邻,恢恢善于事理;河东柳芳仲敷,该博故事;长乐贾至幼邻,名重当时;京兆韦收仲成,远虑而深;南阳张友略维之,履道体仁;友略族弟邈季遐,温其如玉;中山刘颍士端,疏明简畅;颖川韩拯佐元,行略而文;乐安孙益盈孺,温良忠厚;京兆韦建士经,中明外纯;颍川陈晋正卿,深于《诗》、《书》;天水尹微之诚,贯百家之言:是皆后于萧者也。茂挺与赵骅、邵轸洎华最善,天下谓之‘萧、李之交’。殷寅,源衍睦于二交间,不幸元罢鲁山,终于陆浑;刘避地逝于安康;萧归葬先人,殁于汝南。今复求斯人,有之无之是必有之,而察之未克也。三贤不登尊位,不享下寿,居委顺贤,人之达也;不蒙其教,生人之病。余三贤也深,故言之不怍。”一云:李华复有权、皋、张友略。(出皋墓铭) 颜真卿与陆据、柳芳善。 杜紫微览赵渭南卷《早秋诗》云:“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吟味不已,因目嘏为“赵倚楼”。复有《赠嘏诗》曰:“命代风骚将,谁登李杜坛灞陵鲸海动,翰苑鹤天寒。”“今日访君还有意,三条冰雪借予看。”紫微更《寄张祜》略曰:“睫在眼前长不见,道非身外更何求;谁人得似张公子,千首诗轻万户侯!” 贞元中,李元宾、韩愈、李绛、崔群同年进士。先是四君子定交久矣,其游梁补阙之门;居三岁,肃未之面,而四贤造肃多矣,靡不偕行。肃异之,一日延接,观等俱以文学为肃所称,复奖以交游之道。然肃素有人伦之鉴。观、愈等既去,复止绛、群,曰:“公等文行相契,他日皆振大名;然二君子位极人臣,勉旃!勉旃!”后二贤果如所卜。 李华著《含元殿赋》,萧颖士见之,曰:“景福之上,灵光之下。” 白乐天初举,名未振,以歌诗谒顾况。况谑之曰:“长安百物贵,居大不易。”及读至《赋得原上草送友人诗》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况叹之曰:“有句如此,居天下有甚难!老夫前言戏之耳。” 李太白始自西蜀至京,名未甚振,因以所业贽谒贺章。章览《蜀道难》一篇,扬眉谓之曰:“公非人世之人,可不是太白星精耶!” 蒋凝,江东人,工于八韵,然其形不称名。随计途次襄阳,谒徐相商公,疑其假手,因试《岘山怀》一篇。凝于客次赋成,尤得意。时温飞卿居幕下,大加称誉。 论曰:夫求者,匪言不通;既通者,匪节不合。得之于内,失之于外,万万不能移也。所以越石父免于羁束,未旋踵而责以非礼,善窥其合而已矣。其有属辞叙事,言虽讦□,之者不其咎欤苟异于是,其如险诐何! [book_title]卷八 ○通榜 贞元十八年,权德舆主文,陆傪员外通榜帖,韩文公荐十人于傪,其上四人曰侯喜、侯云长、刘述、韦纾,其次六人:张苰、尉迟汾、李绅、张俊余,而权公凡三榜共放六人,而苰、绅、俊余不出五年内,皆捷矣。 陆忠州榜时,梁补阙肃、王郎中杰佐之,肃荐八人俱捷,余皆共成之。故忠州之得人,皆烜赫。事见《韩文公与陆傪员外书》。 三榜,裴公第一榜,拾遗卢参预之;第二、第三榜,谏议柳逊、起居舍人于竞佐之;钱紫微珝亦颇通矣。 郑颢都尉第一榜,托崔雍员外为榜。雍甚然诺,颢従之,雍第推延。至榜除日,景待榜不至,陨获旦至。会雍遣小僮寿儿者传云:“来早陈贺。”景问:“有何文字?”寿儿曰:“无。”然日势既暮,寿儿且寄院中止宿,景亦怀疑,因命搜寿儿怀袖,一无所得,颢不得已,遂躬自操觚。夜艾,寿儿以一蜡弹丸进颢,即榜也。颢得之大喜,狼忙札之,一无更易。 ○主司挠闷 贞元十一年,吕渭第一榜,挠闷不能定去留,因以诗寄前主司曰:“独坐贡闱里,愁多芳草生;仙翁昨日事,应见此时情。” ○阴注阳受 杨嗣复第二榜,卢求者李翱之婿。先是翱典合淝郡,有一道人诣翱,自言能使鬼神。翱谓其妖,叱去。既而谓翱曰:“使君胡不惜骨肉。”翱愈怒,命系于非所。其夕内子心痛将绝,颇为儿女所尤,亟命召至谢焉。道人“唯唯”而已。翱待之以酒,其人能剧饮,数斗不能乱。翱心敬惮,以孺人之危为乞;因请为翱奏章,其妻寻愈。翱叩头致谢。复谓翱曰:“所写章不谨,某向甚惧谪罚。”翱对以自札固无错误。其人微笑,即探怀中得向所焚章,果注一字,翱益神之。后翱任楚州(或曰桂州),其人复至。其年杨嗣复举,求落第。嗣复,翱之亲表,由是颇以求为慊。因访于道人,道人言曰:“此细事,亦可为奏章一通。”几砚纸笔,复置醇酎数斗于侧,其人以臣杯引满而饮,寝少顷而觉;觉而复饮。暨罍耻,即整衣冠北望而拜;遽对案手疏二缄,迟明授翱曰:“今秋有主司且开小卷,明年见榜开大卷。”翱如所教。寻递中报至,嗣复依前主文,即开小卷,辞云:“非头黄尾三求”六字。翱奇之,遂寄嗣复。嗣复已有所贮,颇疑漏泄。及放榜开大卷,乃一榜焕然,不差一字。其年裴俅为状元,黄价居榜末,次则卢求耳,余皆契合。后翱镇襄阳,其人复至,翱虔敬可也。谓翱曰:“鄙人载来,盖仰公之政也。”因命出诸子,熟视,皆曰:“不继。”翱无所得,遂遣诸女出拜之,乃曰:“尚书他日外孙三人,皆位至宰辅。”后求子携,郑亚子畋,杜审权子让能,为将相。 ○梦 钟辐,虔州南康人也。始建山为习业之所,因手植一松于庭际。俄梦朱衣吏白云:“松闱三尺,子当及第。”辐恶之。尔来三十余年,辐方策名;使人验之,松围果三尺矣。 沈光始贡于有司,尝梦一海船;自梦后,咸败于垂成,暨登第年亦如是。皆谓失之之梦,而特地不测。无何,谢恩之际升阶,忽尔回飚吹一海图,拂光之面,正当一巨舶,即梦中所睹物。 孙龙光偓,崔澹下状元及第。前一年,尝梦积木数百,偓践履往复。既而请一李处士圆之,处士曰:“贺喜郎君,来年必是状元,何者已居众材之上也。” 予次匡庐,其夕遥祝九天使者。俄梦朱衣道人,长丈余,特以青灰落衣襟,霏霏然,常自谓“鱼透龙门”,凡三经复透矣。私心常虑举事中辍。既三举矣,欲罢不能;于是四举有司,遂侥忝矣。 ○听响卜 毕?諴相公及第年,与一二同人听响卜。夜艾人稀,久无所闻;俄遇人投骨于地,群犬争趋;又一人曰:“后来者必衔得。” 韦甄及第年,事势固万全矣;然未名第高下,志在鼎甲,未免挠怀。俄听于光德里南街,忽睹一人,叩一板门甚急。良外轧然门开,呼曰:“十三官尊体万福。”既而甄果是第十三人矣。 ○自放状头 杜黄门第一榜,尹枢为状头。先是杜公主文,志在公选,与无预评品者。第三场庭参之际,公谓诸生曰:“主上误听薄劣,俾为社稷求栋梁,诸学士皆一时英僬,奈无人相救!”时入策五百余人,相顾而已。枢年七十余,独趋进曰:“未谕侍郎尊旨”公曰:“未有榜帖。”对曰:“枢不才。”公欣然延之,従容因命卷帘,授以纸笔。枢援毫斯须而就。每札一人,则抗声斥其姓名;自始至末,列庭闻之,咨嗟叹其公道者一口。然后长跪授之,惟空其元而已。公览读致谢讫,乃以状元为请,枢曰:“状元非老夫不可。”公大奇之,因命亲笔自札之。 郑损舍人,光启中随驾在兴元,丞相陆公扆为状元。先是扆与损同止逆旅,扆于时出丞相文忠公之门,切于了却身事。时已六月,恳叩公,希奏置举场。公曰:“奈时深夏,复使何人为主司?”扆曰:“郑舍人其人也。”公然之。因请扆致谢于损,扆乃躬诣损拜请,其榜贴皆扆自定。 ○遭遇 贞元二年,牛锡庶、谢登,萧少保下及第。先是昕宝应二年一榜之后,尔来二纪矣。国之耆老,殆非俊造驰骛之所。二子久屈场籍,其年计偕来;主文颇以耕凿为急,无何并驰人事。因回避朝客。误入昕第,昕岸帻倚杖,谓二子来谒,命左右延接二子。初未谁也,潜访于阍吏,吏曰:“萧尚书也。”因各以常行一轴面贽,大蒙称赏。昕以久无后进及门,见之甚善,因留连竟日。俄有一仆附耳,昕盼二子辗然。既而上列继至,二子隐于屏后。或曰:“二十四年载主文柄,国朝盛事,所未曾有。”二子闻之,亦不意是昕。犹虑数刻淹留,失之善地。朝士既去,二子辞;昕面告之,复许以高第,竟如所诺。 ○友放 王相起,长庆中再主文柄,志欲以白敏中为状元,病其人与贺拔惎为交友,惎有文而落拓。因密令亲申意,俾敏中与惎绝。前人复约敏中,为具以待之。敏中欣然曰:“皆如所教。”既而惎果造门,左右绐以敏中他适,惎迟留不言而去。俄顷,敏中跃出,连呼左右召惎,于是悉以实告。乃曰:“一第何门不致,奈轻负至交!”相与欢醉,负阳而寝。前人睹之,大怒而去。恳告于起,且云:“不可必矣。”起曰:“我比只得白敏中,今当更取贺拔惎矣。” ○误放 包谊者,江东人也,有文辞。初与计偕,到京师后时趁试不及。宗人祭酒佶怜之,馆于私第。谊多游佛寺,无何,唐突中书舍人刘太真,睹其色目,即举人也。命一介致问,谊勃然曰:“进士包谊素不相识,何劳要问?”太真甚衔之,以至专访其人于佶。佶闻谊所为,大怒而忌之,因诘责遣徙他舍,谊亦无怍色。明年太真主文,志在致其永弃,故过杂文,俟终场明遣之。既而自悔之曰:“此子既忤我,従而报之,是为浅丈夫也;必矣但能永废其人,何必在此!”于是放入策。太真将放榜,先巡宅呈宰相。榜中有姓朱人及第,宰相以朱泚近大逆,未欲以此姓及第,亟遣易之。太真错愕趋出,不记他人,惟记谊尔。及谊谢恩,方悟己所恶也。因明言。乃得丧非人力也,盖假手而已。 郑侍郎薰主文,误谓颜标乃鲁公之后。时徐方未宁,志在激劝忠烈,即以标为状元。谢恩日,従容问及庙院。标,寒畯也,未尝有庙院。薰始大悟,塞默而已。寻为无名子所嘲曰:“主司头脑太冬烘。错认颜标作鲁公。” ○忧中有喜 公乘亿,魏人也,以辞赋著名。咸通十三年,垂三十举矣。尝大病,乡人误传已死,其妻自河北来迎丧。会亿送客至坡下,遇其妻。始,夫妻阔别积十余岁,亿时在马上见一妇人,粗衰跨驴,依稀与妻类,因睨之不已;妻亦如是。乃令人诘之,果亿也。亿与之相持而泣,路人皆异之。后旬日,登第矣。 ○为乡人轻视而得者 许棠,宣州泾县人,早修举业。乡人汪遵者,幼为小吏,洎棠应二十余举,遵犹在胥徒;然善为歌诗,而深晦密。一旦辞役就贡,会棠送客至灞浐间,忽遇遵于途中,棠讯之曰:“汪(都者,吏之呼也)何事至京?”遵对曰:“此来就贡。”棠怒曰:“小吏无礼!”而与棠同砚席,棠甚侮之,后遵成名五年,棠始及第。 ○以贤妻激劝而得者 彭伉,湛贲,俱袁州宜春人,伉妻即淇姨也。伉举进士擢第,湛犹为县吏。妻族为置贺宴,皆官人名士,伉居客之右,一座尽倾。湛至,命饭于后阁,湛无难色。其妻忿然责之曰:“男子不能自励,窘辱如此,复何为容!”湛感其言,孜孜学业,未数载一举登第。伉常侮之,时伉方跨长耳纵游于郊郭,忽有僮驰报湛郎及第,伉失声而坠。故袁人谑曰:“湛郎及第,彭伉落驴。” ○已落重收 顾非熊,况之子,滑稽好辩,陵轹气焰子弟,为众所怒。非熊既为所排,在举场三十年,屈声聒人耳。长庆中,陈商放榜,上怪无非熊名,诏有司追榜放及第。时天下寒进,皆劝矣。诗人刘得仁贺诗曰:“愚为童稚时,已解念君诗,及得高科晚,须逢圣主。” 元和九年韦贯之榜,殷尧藩杂文落矣;杨汉公尚书,乃贯之前榜门生,盛言尧藩之屈,贯之为之重收。或曰:“李景让以太夫人有疾,报堂请暂省侍,路逢杨虞卿,恳称班图源之屈,因而得之也。” 贞元中,李缪公先榜落矣;先是出试,杨员外於陵省宿归第,遇程于省司,询之所试,程探靿中得赋稿示之,其破题曰:“德动天鉴,祥开日华。”於陵览之,谓程曰:“公今年须作状元。”翌日杂文无名,於陵深不平;乃于故策子末缮写,而斥其名氏,携之以诣主文,従容绐之曰:“侍郎今者所试赋,奈何用旧题?”主文辞以非也。於陵曰:“不止题目,向有人赋次韵脚亦同。”主文大惊。於陵乃出程赋示之,主文赏叹不已。於陵曰:“当今场中若有此赋,侍郎何以待之?”主文曰:“无则已,有则非状元不可也。”於陵曰:“苟如此,侍郎已遗贤矣。乃李程所作。”亟命取程所纳,面对不差一字。主文因而致谢,於陵于是请擢为状元,前榜不复收矣,或曰“出榜重收”。 ○放老 天复元年,杜德祥榜,放曹松、王希羽、刘象、柯崇、郑希颜等及第。时上新平内难,闻放新进士,喜甚。诏选中有孤平屈人,宜令以名闻,特敕授官。故德祥以松等塞,诏各受正。制略曰:“念尔登科之际,当予反正之年,宜降异恩,名膺宠命。”松,舒州人也,学贾司仓为诗,此外无他能;时号松启事为送羊脚状。希羽,歙州人也,辞艺优博。松、希羽甲子皆十七余。象,京兆人;崇、希颜,闽中人,皆以诗卷及第,亦皆年逾耳顺矣。时谓“五老榜”。 ○及第与长行拜官相次 杨敬之拜国子司业,次子戴,进士及第,长子三史登科,时号“杨三喜”。 崔昭矩,大顺中裴公下状元及第;翌日,兄昭纬登庸。王倜,丞相鲁公损之子,倜及第,翌日损登庸。王倜过堂别见。主 归黯亲迎拜席日,状元及第,榜下版巡脱白,期月无疾而卒。 ○别头及第 别头及第,始于上元二年钱令绪、郑人政、王悌、崔志恂等四人,亦谓之“承优及第”。 杨严等,会昌四年王起奏五人:杨至、源重、郑朴、杨严、窦缄,恩旨令送所试杂文会翰林重考覆,续奉进。止杨严一人,宜与及第;源重四人落下。时杨至因以长句呈同年曰:“由来梁燕与冥鸿,不合翩翾向碧空;寒谷谩劳邹氏律,长天独遇宋都风;此时泣玉情虽异,他日衔环事亦同;三月春光正摇荡,无因得醉杏园中。” ○及第后隐居 费冠卿,元和二年及第,以禄不及亲,永怀罔极之念,遂隐于九华。长庆中,殿中侍御史李行修举冠卿孝节,征拜右拾遗,不起。制曰:“前进士费冠卿,尝与计偕,以文中第归,不及于荣养,恨每积于永怀,遂乃屏迹邱园,绝踪仕进,守其至性十有五年。峻节无双,清飚自远!夫旌孝行,举逸人,所以厚风俗而敦名教也。宜承高奖,以敬薄夫。擢参近侍之荣,载伫移忠之效,可右拾遗。” 施肩吾,元和十年及第,以洪州之西山,乃十二真君羽化之地,灵迹具存,慕其真风,高蹈于此。尝赋《闲居遣兴诗》一百韵,大行于世。 皇甫颖,早以清操著称,乾符中及第,时四郊多垒,颖以垂堂之诫,绝意禄位,隐于鹿门别墅,寻以疾终。 ○入道 戴叔伦,贞元中罢容管都督,上表请度为道士。 萧俛自,左仆射表请度为道士。 蒋曙,中和初,自起居郎以弟兄因乱相离,遂屏迹邱园。因应天令节表请入道,従之。 顾况,全家隐居茅山,竟莫所止。其子非熊及第归庆,既莫况宁否,亦隐于旧山。或闻有所遇长生之秘术也。 论曰:士之谋身,得之者以才,失之者惟命,达失二揆,宏道要枢,可谓勤于修己者与!苟昧于斯,系彼能否,临深履薄,歧路纷如,得之则恃己所长,失之则尤人不尽;干禄之子,能不慎诸!及命也者,足以引之而排觖望,不足倚之而图富贵;倚之则事怠,怠则智性昏;引之则感通,通则尤怨弭。故孔孟之言命,盖厄穷而已矣!有若立身慎行,与圣哲同辙者,则得丧语默,复何趸芥乎!复何穹隆乎!然士有死而不忘者,恩与而已矣。包子之误放,李翱之奏章,足以资笑谈,不足以彰事实。有功成身退,冥心希夷者,吾不得而齿矣。 [book_title]卷九 ○防慎不至 张岘妻,颜荛舍人犹女。岘有樊表兄者,来自江之南,告岘请叩荛求宰字。岘许之,而荛久不应,樊谓诳己,中心衔之颇切。一旦,谓岘曰:“弟卷轴不鄙恶札,可以佐弟。”岘欣然以十余轴授之,皆要切卷子,延引逼试,每轴头为札三两纸而授之,岘郁悒而已。 房珝,河南人,太尉之孙,咸通四年垂成而败。先是名第定矣,无何写录之际,仰泥落击翻砚瓦,汗试纸,珝以中表重地,只荐珝一人,主司不获已须应之;珝既临曙,更请叩副试,主司不诺,遂罢。 李廷璧乾符中试夜,于铺内偶获袄子半臂一对,廷璧起取衣之。同铺赏之曰:“此得非神授!”逡巡有一人擒捉,大呼云:“捉得偷衣贼也!” ○误掇恶名 华京,建州人也,极有赋名。向游大梁,尝预公宴。因与监军使面熟。及至京师,时已登科,与同年连镳而行,逢其人于通衢,马上相揖,因之谤议喧然。后颇至沈弃,终太学博士。 刘纂者,高州刘舍人蜕之子也,嗣为文亦不恶。乾宁中寒栖京师,偶与一医工为邻,纂待之甚至,往往假贷于其人,其人即上枢吴开府门徒。嗣薛王为大京兆,医工因为柔诊脉,従容之际,言纂之穷且屈,柔甚领览。会试官以解送等第禀于柔,柔谓纂是开府门人来嘱,斯必开府之意也,非解元不可。由是以纂居首送,纂亦不其由。自是纂落数举,方悟。万计莫能雪之。 裴筠婚萧楚公女,言定未几,便擢进士。罗隐以一绝刺之,略曰:“细看月轮还有意,信青桂近嫦娥。” 杨篆员外,乾符中佐永宁刘丞相淮南幕,因游江失足坠水,待遣人归宅取衣,久之而不至。公闻之,命以衣授篆。少顷衣至,甚华靡,问之,乃护戎所赐。公闻之无言。后除起居舍人,为同列谮,改授驾部员外郎,由是一生坎坷。 ○好己恶及第 邵安石,连州人也。高湘侍郎南迁归阙,途次连江,安石以所业投献遇,遂挈至辇下。湘主文,安石擢第,诗人章碣,《赋东都望幸刺》诗曰:“懒修珠翠上高台,眉月连娟恨不开;纵使东巡也无益,君王自领美人来。” 郑隐者,其先闽人,徙居循阳,因而耕焉。少为律赋,辞格固寻常。咸康末,小魏公沆自阙下黜州佐,于时循人稀可与言者;隐贽谒之,沆一见甚慰意,自是日与之游。隐年少懒于事,因傲循官寮,由是犯众怒,故责其逋租,系之非所。沆闻大怒,以钱代隐输官,复延之上席。未几,沆以普恩还京,命隐偕行。隐禀性趑趄,沆之门吏家仆靡不恶之,往往呼为“乞索儿”,沆待之如一。行次江陵,隐狎游多不馆宿,左右争告,沆召隐微辩,隐以实对,沆又资以财帛,左右尤不测也。行至商颜,诏沆贡举。时在京骨肉,闻沆携隐,皆以书止之;沆不能舍,遂令就策试,然与诸亲约止于此耳。暨榜除之夕,沆巡廊自呼隐者三四,矍然顿气而言曰:“郑隐,崔沆不与了,却更有何人肯与之!”一举及第。然隐远人,素无关外名,足不迹先达之门,既及第而益孤。上过关宴,策蹇出京,磐桓淮浙间,中和末,郑续镇南海,辟为従事,诸同舍皆以无素,闻隐自谓有科第志,无复答。既赴辟,同舍皆不睦,续不得已,致隐于外邑。居岁余,又不为宰君所礼。会续欲贡士,以幕内无名人,迎隐尸之;其宰君谓隐恨且久,仇之必矣。遂于饯送筵置鸩,隐大醉,吐血而卒。 崔元翰,为杨崖州炎所,欲奏补阙,恳曰:“愿进士。”由此独步场中,然不晓呈试,先求题目为地。崔敖之,旭日都堂始开,盛气白侍郎曰:“白云起封中赋,敖请退。”主司于帘中卒愕换之,是岁二崔俱捷。 ○好及第恶登科 许孟容进士及第,学究登科,时号“锦褑子上着莎衣”。蔡京与孟容同。 论曰:人举事之所难者,大则赴汤火,次则临深履薄;李少卿又曰“操空拳,冒白刃”,闻者靡不胆寒发竖,永为子孙之戒。噫,危矣!彼之得因我也;失亦因我也;殊不三百年来,科第之设,草泽望之起家,簪绂望之继世;孤寒失之,其族馁矣;世禄失之,其族绝矣;愧彼为裘之义,腼乎析薪之喻,方之汤、火、深、薄,空拳、冒刃,危在彼矣。是瓜李之嫌,薏苡之谤,斯不可忘。若邵、郑二子,单进求名之志先其类,虽顺坂之势可惜,而揠苗之戒难忘。名既靡扬,得之不求。崔公胁制,仁者所不为也。许,蔡二公所取者,道也;非为名也。莎锦之譬,谑浪而已。 ○敕赐及第 韦保乂,咸通中以兄在相位,应举不得,特敕赐及第。擢入内庭。 永宁刘相邺,字汉藩,咸通中自长春宫判官,召入内庭,特敕赐及第。中外贺缄极众,惟郓州李尚书种一章最著,乃福建韦尚书岫之辞也。于是韦佐郓幕,略曰:“用敕代榜,由官入名;仰温树之烟,何人折桂?氵斥甘泉之水,独我登龙。禁门而便是龙门,圣主而永为座主。”又曰:“三十浮名,每年皆有;九重己,旷代所无。”相国深所慊郁,盖指斥太中的也。 杜升,父宣猷终宛陵,升有词藻,广明岁,苏导给事刺剑州,升为军倅;驾幸西蜀,例得召见,特敕赐绯导入内。韦中令自翰长拜主文,升时已拜小谏,抗表乞就试,従之。登第数日,有敕复前官,并服色。议者荣之。 秦韬玉,出入大阉田令孜之门。车驾幸蜀,韬玉已拜丞郎,判鹾;及小归公主文,韬玉准敕放及第,仍编入其年榜中。韬玉置书谢新人呼“同年”,略曰:“三条烛下,虽阻文闱,数仞墙边,幸同恩地。” 王彦昌,太原人,家世簪冕,推于鼎甲。广明岁,驾幸西蜀,恩赐及第,后为嗣薛王柔判官。昭宗幸石门,时宰臣与学士不及随驾,柔以京尹判鹾,权中书,事属近辅,表章继至,切于批答。柔以彦昌名闻,遂命权学士,居半载,出拜京尹。又左常侍、大理卿,为本寺人吏所累,南迁。 ○表荐及第 乾宁中,驾幸三峰。殷文圭者,携梁王表荐及第,仍列于榜内。时杨令公镇维扬,奄有宣浙,杨汴榛梗久矣。文圭家池州之青阳,辞亲间道至行在,无何随榜为吏部侍郎裴枢宣谕判官,至大梁以身事叩梁王,王乃上表荐之。文圭复拟饰非,遍投启事于公卿间,略曰:“于菟猎食,非求尺璧之珍;鶢鶋避风,不望洪钟之乐。”既擢第,由宋汴驰过,俄为多言者所发;梁王大怒,亟遣追捕,已不及矣。然是屡言措大率皆负心,常以文圭为证,白马之诛,靡不由此也。 何泽,韶阳曲江人也。父鼎,容管经略,有文称。泽乾宁中,随计至三峰行在,永乐崔公,即泽之同年丈人也;闻泽来举,乃以一绝振之曰:“四十九年前及第,同年惟有老夫存;今日殷勤访我子,稳将髻鬣上龙门。”时主文与夺未分,又会相庭有所阻,因之败于垂成。后漂泊关外。梁太祖受禅,泽假广南幕职入贡,敕赐及第。 ○恶得及第 于棁旧名韬玉,长与相国兄子,贵主视之如己子,莫不委之家政,往往与于关节,由是众议喧然。广明初,崔厚侍郎榜,贵主力取鼎甲;榜除之夕,为设庭燎,仍为宴具,以候同年展敬。选内人美少者十余辈,执烛跨乘列于长兴西门。既而将入辨色,有朱衣吏驰报曰:“胡子郎君未及第。”诸炬应声掷之于地。巢寇难后,于川中及第,依栖田令孜矣。或曰,棁及第非令孜力,后依其门耳。 高锴侍郎第一榜,裴思谦以仇中尉关节取状头,锴庭谴之,思谦回顾厉声曰:“明年打脊取状头。”明年,锴戒门下不得受书题,思谦自怀士良一缄入贡院;既而易以紫衣,趋至锴下白锴曰:“军容有状,荐裴思谦秀才。”锴不得已,遂接之。书中与思谦求巍峨,锴曰:“状元已有人,此外可副军容意旨。”思谦曰:“卑吏面奉军容处分,裴秀才非状元,请侍郎不放。”锴俛首良久曰:“然则略要见裴学士。”思谦曰:“卑吏便是。”思谦词貌堂堂,锴见之改容,不得已遂礼之矣。 黄郁,三衢人,早游田令改门,擢进士第,历正郎金紫。李端,曲江人,亦受于令孜,擢进士第,又为令孜宾佐,俱为孔鲁公所嫌。文德中,与郁俱陷刑网。 ○芳林十哲今记得者八人 沈云翔,亚之弟也。 林缮,改名绚,闽人。光化中守太常博士。 郑玘、刘业、唐珣、吴商叟。 秦韬玉,京兆人,父为左军军将。韬玉有词藻,亦工长短歌,有贵公子行曰:“阶前莎毯绿不卷,银龟喷香挽不断,乱花织锦柳捻线,妆点池台画屏展。主人功业传国初,六亲联络驰朝车,斗鸡走狗家世事,抱来皆佩黄金鱼。却笑书生把书卷,学得颜回忍饥面。”然慕柏耆为人,至于躁进,驾幸西蜀,为田令孜擢用;未期岁,官至丞郎,判盐铁,特赐及第。主 郭薰者,不何许人,与丞相于都尉,向为砚席之交。及琮居重地,复绾财赋,薰不能避讥嫌,而乐为半夜客。咸通十三年,赵骘主文,断意为薰致高等,骘甚挠阻,而拒之无名。会列圣忌辰,宰执以下于慈恩寺行香,忽有彩帖子千余,各方寸许,随风散漫,有若蜂蝶,其上题曰:“新及第进士郭薰。”公卿览之,相顾冁然。因之主司得以黜去。 咸通中自云翔辈凡十人,今所记者有八,皆交通中贵,号“芳林十哲”。芳林,门名,由此入内故也。然皆有文字,盖礼所谓君子达其大者、远者,小人其近者、小者;得之与失,乃不能纠别淑慝,有之矣。语其虵豕之心者,岂其然乎! ○四凶今所记者三 陈磻叟者,父名岵,富有辞学,尤溺于内典。长庆中,尝注《维摩经》进上,有中旨令与好官;执政谓岵因内道场僧进经,颇抑挫之,止授少列而已。磻叟形质短小,长喙疏齿,尤富文学,自负王佐之才,大言骋辩,虽接对相公,旁若无人;复自料非名教之器,弱冠度为道士,隶名于昊天观。咸通中降圣之辰,二教论义,而黄衣屡奔,上小不怿,宣下令后辈新入内道场,有能折冲浮图者,许以自荐。磻叟摄衣奉诏,时释门为主论,自误引《涅槃经疏》。磻叟应声叱之曰:“皇帝山呼大庆,阿师口称献寿,而经引《涅槃》,犯大不敬!”初其僧谓磻叟不通佛书,既而错愕,殆至颠坠。自是连挫数辈,圣颜大悦,左右呼“万岁”。其日,帘前赐紫衣一袭。磻叟由是恣其轻侮,高流宿德多患之。潜闻上听云:“磻叟衣冠子弟,不愿在冠帔,颇思理一邑以自效耳。”于是中旨授至德县令。磻叟莅事未终考秩,抛官诣阙上封事,通义刘公引为羽翼,非时召对,数刻磻叟所陈,凡数十节,备究时病。复曰:“臣请破边瑊家,可以赡军一二年。”上问:“边瑊何人”对曰:“宰相路岩亲吏。”既而大为岩恚怒,翌日,敕以磻叟诬罔上听,讦斥大臣,除名为民,流爱州。磻叟虽至颠蹶,辄不敢以其道自屈。素有重坠之疾,历聘藩后,率以肩舆造墀庑,所至无不仰止。及岩贬,磻叟得量移为邓州司马,时属广明庚子之后,刘巨容起徐,将得襄阳,不能磻叟,待以巡属一州佐耳。磻叟沿汉南下,中途《与巨容幕吏书》云:“已出无礼之乡,渐及逍遥之境。”巨容得之大怒,遣步健十余辈,移牒潭鄂,追捕磻叟。时天下丧乱,无人为堤防;既而为卒伍所陵,全家氵斥汉至贾堑,后门,三十余口,无噍类矣。 刘子振,蒲人也,颇富学业,而不大体;尤好陵轹同道,诋讦公卿。不耻干索州县,稍不如意,立致寒暑;以至就试明庭,稠人广众,罕有与之谈者。居守刘公主文岁,患举子纳卷繁多,榜云纳卷不得过三轴。子振纳四十轴,因之大掇凶誉。子振非不自,盖不能抑压耳。乾符中官为博士,三年释奠礼毕,令学官讲书,宰臣已下,皆与听焉。时子振讲《礼记》,陆鸾,《周易》。 李沼者,封川相犹子也,其妻乃董常侍禹之女也。大顺中,邠州节度使尚父王行瑜外族董氏,以舅事于禹,沼乐游行瑜之门,行瑜呼沼李郎。会与计偕,仆马生生之具,皆行瑜所致,沼负是大恣。未几,按甲来觐,讽天子诛大臣,缙绅间重足一迹。沼出入行瑜之门,颇有得色。及行瑜败,诏捕沼,沼亡命秦陇。 论曰:“才者,璞也;识者,工也。良璞授于贱工,器之陋也;伟才任于鄙识,行之缺也。由是立身扬名,进德修业,苟昧乎识,未有一其藏者也。矧乃时之不来,命或多蹇;善恶蔽于反己,得失幸于尤人;岂不骤达终危,虽荣是辱!非夫克明躁静之本,洞究存亡之域,临财无苟得,临难无苟免,而能索身于坦夷者,未之有也。杨子云曰:“治亦凤也。”美才高识,其惟君子欤! [book_title]卷十 ○载应不捷声价益振 太和二年,裴休等二十三人登制科。时刘蕡对策万余字,深究治乱之本,又多引《春秋》大义,虽公孙宏、董仲舒不能肩也。自休已下,靡不敛衽。然亦指斥贵幸,不顾忌讳,有司而不取。时登科人李郃诣阙进疏,请以己之所得,易蕡之所失,疏奏留中。蕡期月之间,屈声播于天下。 乾符中,蒋凝应宏辞,为赋止及四韵,遂曳白而去。试官不之信,逼请所试,凝以实告。既而比之诸公,凝有得色,试官叹息久之。顷刻之间,播于人口。或称之曰:“白头花钿满面,不若徐妃半妆。” 贞元中,乐天应宏辞,试《汉高祖斩白蛇赋》,考落。盖赋有“我者谓我斩白帝,不我者谓我斩白蛇”也。然登科之人,赋并无闻,白公之赋,传于天下也。 论曰:无义而生,不若有义而死;邪曲而得,不若正直而失。虽抱屈于一时,竟垂裕于千载者,蕡得之矣。比夫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者,白得之矣。麟肝凤髓,不登于俎者,其惟蒋君乎! ○海叙不遇 宋济老于辞场,举止可笑,尝试赋误落官韵,抚膺曰:“宋五坦率矣!”由此大著。后礼部上甲乙名,明皇先问曰:“宋五坦率否”或曰:“有客讥宋济曰,‘白袍何纷纷’答曰,‘为朱袍紫袍纷纷耳!’” 张倬者,柬之孙也。尝举进士落第,捧《登科记》顶戴之曰:“此即千佛名经也。” 平曾谒华州李相(固言)不遇,因吟一绝而去曰:“老夫三日门前立,珠箔银屏昼不开,诗卷却抛书袋里,譬如闲看华山来。” 刘鲁风,江西投谒所,颇为典谒所沮,因赋一绝曰:“万卷书生刘鲁风,烟波千里谒文翁,无钱乞与韩客,名纸毛生不为通。” 罗隐,光化中犹佐两浙幕。同院沈嵩,得新榜封示隐,隐批一绝于纸尾曰:“黄土原边狡兔肥,矢如流电马如飞,灞陵老将无功业,犹忆当时夜猎归。” 庄布谒皮日休不遇,因以长书疏之,大行于世。 温宪,先辈庭筠之子,光启中及第,寻为山南従事。辞人李巨川草荐表,盛述宪先人之屈。略曰:“蛾眉先妒,明妃为去国之人;猿臂自伤,李广乃不侯之将。” 卢汪门族,甲于天下,因官,家于荆南之塔桥,举进士二十余上不第,满朝称屈。尝赋一绝,颇为前达所推,曰:“惆怅兴亡系绮罗,世人犹自选青娥,越王解破夫差国,一个西施已太多。”晚年失意,因《赋酒胡子长歌》一篇甚著,叙曰:“二三子逆旅相遇,贳酒于旁舍,且无丝竹,以用娱宾友,兰陵掾淮南生探囊中得酒胡子,置于座上,拱而立令曰:巡觞之胡人,心俛仰旋转,所向者举杯。胡貌类人,亦有意趣,然而倾侧不定,缓急由人,不在酒胡也。作《酒胡歌》以诮之曰:同心相遇思同欢,擎出酒胡当玉盘,盘中臬兀不自定,四座亲宾注意看。可以不在心,否以不在面,徇俗随时自圆转,酒胡五藏属他人,十分亦是无情劝。尔不耕,亦不饥;尔不蚕,亦有衣;有眼不曾分黼黻,有口不能明是非。鼻何尖眼何碧仪形本非天地力。雕镌匠意若多端,翠帽朱衫巧装饰。长安斗酒十千酤,刘伶平生为酒徒,刘伶虚向酒中死,不得酒池中拍浮。酒胡一滴不入肠,空令酒胡名酒胡。” 罗隐,梁开平中累征夕郎不起,罗衮以小天倅大秋姚公使两浙,衮以诗赠隐曰:“平日诗风好涕流,谗书虽盛一名休。寰区叹屈瞻天问,夷貊闻诗过海求。向夕便思青琐拜,近年寻伴赤松游。何当世祖従人望早以公台命卓侯。”隐答曰:“昆仑水色九般流,饮即神仙憩即休。敢恨守株曾失意,始缘木更难求。鸽原谩欲均余力,鹤发那堪问旧游!遥望北辰当上国,羡君归棹五诸侯。” 孙定,字志元,涪州大戎之族子,长于储。定数举矣,而储方欲就贡。或访于定,定谑曰:“十三郎仪表堂堂,好个军将,何须以科第为资!”储颇衔之。后储贵达,未尝言定之长。晚年丧志,放意杯酒。景福二年,下第游京,西出开远门,醉中走笔寄储诗曰:“行行血泪洒尘襟,事逐东流渭水深;愁跨蹇驴风尚紧,静投孤店日初沈。一枝犹挂东堂梦,千里空驰北巷心;明日悲歌又前去,满城烟树噪春禽。”空诗歌千余首,多委于兵火,竟无成而卒。 欧阳澥者,四门之孙也,薄有辞赋,出入场中仅二十年。善和韦中令在阁下,澥即行卷及门,凡十余载,未尝一面,而澥庆吊不亏。韦公虽不言,而心念其人。中和初,公随驾至西川命相,时澥寓居汉南,公访行止,以私书令襄帅刘巨容俾澥计偕,巨容得书大喜,待以厚礼,首荐之外,资以千余缗,复大宴于府幕。既而撰日遵路,无何,一夕心痛而卒。巨容因籍澥答书,既呈于公,公览之怃然,因曰:“十年不见,酌然不错!” 刘得仁,贵主之子。自开成至大中三朝,昆弟皆历贵仕,而得仁苦于诗,出入举场三十年,竟无所成。尝自述曰:“外家虽是帝,当路且无亲。”既终,诗人争为诗以吊之,惟供奉僧栖白擅名。诗曰:“忍苦为诗身到此,冰魂雪魄已难招,直教桂子落坟上,生得一枝冤始销。” 李洞,唐诸王孙也,尝游两川,慕贾阆仙为诗,铸铜像其仪,事之如神。洞为《终南山诗》二十韵,句有:“残阳高照蜀,败叶远浮泾。”复曰:“断竹烟岚冻,偷秋雨雹腥,远平丹凤阙,冷射五侯厅。”大约全篇得唱。又《赠司空侍郎》云:“马饥餐落叶,鹤病晒残阳。”又曰:“卷箔清溪月,敲松紫阁书。”又送僧云:“越讲迎骑象,蕃忏射雕。”复赠高仆射曰:“征南破虏汉功臣,提剑归来万里身,闲倚陵云金柱看,形容消瘦老于真。”复曰:“药杵声中捣残梦,茶铛影里煮孤灯。”复《送人归日东》云:“岛屿分诸国,星河共一天。”时人但诮其僻涩,而不能贵其奇峭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