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广阳杂记 [book_author]刘献廷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学术杂记,笔记,完结 [book_length]146365 [book_dec]《广阳杂记》5卷,清刘献廷撰。刘献廷,字继庄,别号广阳子,顺天大兴人,毕生未仕,卒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刘献廷是清初的一个奇人,他于“礼乐、象纬、医药、书数、法律、农桑”无所不通,尤精于地理音韵,著作大都不传,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中将他的学术失传视为一大憾事。《广阳杂记》是刘献廷唯一传世的著作。《广阳杂记》本是作者的随笔札记,生前没有编定成书,死后由其门人黄曰瑚辑录成帙,但编者只是将它分分卷而已,书中内容杂乱无伦,编排毫无头绪。此书大致包括:一是史实,明末史事记载较多;二是典制,主要是清初的政治经济制度;三是人物,书中记叙了明清之际一些人物的逸闻琐事。对文字音韵的考订,对社会风俗民情的描述等等,也时有所见。有些内容录自实录或政书,如第1卷载录的康熙间各省文武官和学官数目,第2卷载录的各省钱谷总数、各省岁需兵饷、各省岁需存留等等。第5卷记航海者使用指南针的情况很值得注意:“海舶上司罗盘者曰夥长,置一龛,下铺细砂,安盘于上,取平,周回置灯,夥长昼夜视之,较之以刻漏而定方向焉。”描述罗盘使用较它书尤详。同卷又记台湾土人有男子皆赘妇家,并改从其姓氏的习俗,这对了解刚刚回归清朝政府的台湾的社会情况,也是很有价值的材料。 [book_img]Z_12474.jpg [book_title]●卷一 彭秋水闻人言,南西面为缅国,至此,地皆平坦,无复高山大泽矣。 傅弘烈,字竹君,江西进贤人。永历时,为迁江县知县,于王国光麾下投诚,诡云中书,授韶州府同知,升庆阳府知府。上书论平西,上知其忠,密敕广西梧州安置。 吴应期岳州失守,退至交水,郭壮图绞杀之,以其失陷封疆也。壮图与应期,有宿憾焉。应期,字维周。 舜投四凶于四裔,以御魑魅。四裔者,四夷也。余谓四凶在朝,虽为凶族,然有君子所不能及者,是以彼之下驷,亦足以走我之上驷也。不然,亦岂能以变四夷、御魑魅哉?今之君子,且有居中国而身为魑魅者,不知舜何以处之。 清世爵:一品精奇尼哈哈番,二品阿思尼哈哈番,三品阿达哈哈番,四品摆他喇哈哈番,五品拖沙喇哈哈番。 东四旗:镶黄,正白,镶白,正蓝。西四旗:正黄,正红,镶红,镶蓝。 正黄,镶黄,正白,为上三旗。无王,但有都统,即固山额巾;副都统,即梅勒章京。每旗,满洲、蒙古、汉军,各掌印都统一员,副都统二员。 每八旗,满洲有纛章京一员,职与都统等,止管摆呀喇,掌龙纛。 每旗,喀把什虾二员,职与副都统等。 又东西四旗,各有喀喇昂邦一员,职与都统等,俱单管喀巴什。 每旗甲喇章京,满洲六员,蒙古二员,汉军五员,职俱三品。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共牛录章京一千员,职四品。每牛录下,有分得拨什库一员,职六品;小拨库六名。小拨什库轮班管事,不分人数。每牛录下,马甲三十副,内有工匠一名,喀把什二名;郭吃喝摆呀喇二名;跟王爷大摆呀喇十七名,另有壮大一名;管辖摆呀喇十七名;步甲二十名,无马,不出兵,止守城当差;无帐房,内有步兵拨什库二名。 每牛录,铁匠一名,鞍匠一名。 每马甲一名,帐房一顶。私自备用者,或二三四人合一顶,听便。 马甲箭五十条,弓刀各一。 马甲明盔暗甲,大摆呀喇明甲。 每都统与摆呀喇纛章京,有织金龙纛。蒙古、满洲无月,汉军有月。 王子三尖龙纛,三棱火炎银顶,后有蜈蚣旗二。 都统黑缨正边方旗。 摆呀喇红缨火炎边旗。 梅勒章京无纛,止有标四杆,旗长二尺。 甲喇章京本色纛,无蟒。 牛录在家,有官纛二杆,汉京(疑当作军)一杆。出兵,加甲喇章京衔,有纛。 分得拨什库,遇出战分兵之时,外加甲喇章京衔,有纛。 加甲喇章京出兵,为夸兰大,有纛。 小拨什库背旗一杆,方二尺,黑缨。 喀把什先锋营壮大,头带翎,有飞虎背旗,方二尺,狐尾。 摆呀喇壮大,斜尖本色旗,红缨。 甲喇章京俸银一百三十(一本下有一字)两,白米一百三十斛,计六十五石。出兵,有行粮,每月银六两,每日米八合三勺,马草二束,料五升。 牛录章京俸银一百零五两,米一百零五斛。出兵,每日加米八合三勺,每月银六两。 分得拨什库每年银六十两,米六十斛。出兵,每月加银四两。 小拨什库每年银四十八两,米四十八斛。出兵,每日加小米八合三勺,每月银二两。 壮大、喀把什与分得拨什库同,摆呀喇壮大亦与分得拨什库同。 加蓝大每年银八十五两,米八十五斛。出兵,行粮与拨什库同。 马甲每年银三十六两,米四十六斛。出兵,行粮与拨什库同。 步甲每年银十八两,米二十二斛。 铁匠鞍匠每年银十二两,米二十二斛。出兵,有口粮月粮。 摆呀喇每年银四十八两,米四十八斛。 步甲拨什库每年银二十四两,米二十二斛。 当日原圈地,每人六赏,一赏六亩,共地三十六亩。如家有壮丁二名,该地七十亩,人多者照数加增,当差照人算数。 东西四旗,共乌可勒一员,即九门提督。 东西四旗,各喀喇大一员,职与梅勒同。 乌可勒喀喇大皆管步兵兼管九门。把门马甲,每门满洲蒙古共二十名。每门有章京二名,食俸八十五两,马夫二名。 每甲喇章京管牛录或十三十四十五不等。各甲喇下管加蓝大四名,单管步兵,职五品。步军,满洲、蒙古、汉军各固山大一员,职与甲喇章京同,俸亦同。 何督师腾蛟,长沙被害。相传永历中,赠中湘王。万季野述吴汉槎言,乃忠襄王,中湘误也。督师,黎平人,赠黎平王,谥忠襄。汉槎,吴江人。尊人名晋锡,曾为湖广巡抚,故知之甚悉。及检《劫灰录》,乃云:“赠中湘王,谥忠烈云”。 隆武讳聿键,终于福建;绍武讳聿钅粤,终于粤西;永历讳由榔,终于夜郎;鲁监国讳以海,终于海外,绝奇。万季野云。 《劫灰录》,乃冯所著。延,字再来。 {}字,莫侯切。字书,大雨也,未详出何书。田喜{},字子湄,山西马邑人,辛丑进士,今为内阁学士。 ,风吕切,音许,商冠名。《诗。大雅》:“常服黼。”《礼。王制》:“殷人而祭。”又覆也。又休居切,音吁,义同。毛氏曰:“从吁从月。”误作从曰。或书作旱,亦误。 冯保之逐新郑,其谋全出华亭,江陵特与闻耳。陶子师云。 张献忠在蜀,置平东、定西、安南、抚北四将军,以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人为之。又以孙可望为前军先锋。 辟臭虫方:用木瓜打碎,烧烟薰之。若加人言少许,其子粒粒皆爆碎。 马背之藉鞍,世俗或书作さ。考之字书,さ,悉协切,音奕。《说文》:“履中荐也,又屐也。”《南史》:“齐江泌少贫,昼则斫さ,夜则随月读书。”案此,则音义皆非也。又有さ字,他计切,音替,履中荐也。此则义同而音异。又有さ字,悉协切,音奕。《六书正讹》:“俗作さ,非。”又有屉字,同履,亦非马背藉鞍者。惟有屉字,他计切,注云鞍屉,确是此字无疑。 山东仲家浅庙三进,康熙六年,巡盐御史顾如华建。案碑文,子路父名凫。子路生于泅水,葬于开州。黄巾之乱,宗人迁仲家浅。唐贞观间,封卫侯。宋显庆间,进河内公,又改卫国公。明崇祯壬午,衍圣公孔胤植请于朝,以六十一代孙于陛字玉铉者,为翰林院五经博士,世袭。 永历之走安龙,孙可望将图不轨。行在所有古井,压以巨石,上书符篆。可望询之土人,云:“井有孽龙,昔张三丰锁之于此,不可开也。”可望恃有天命,强发之,水忽涌上,可望惊走,水已及可望膝。土人呼曰:“此龙来朝王,王命免朝,则水退矣。”可望且走且呼,连曰“免朝免朝”,而水来益甚,且及帝居。众又呼曰:“此龙来朝万岁,以万岁命免朝,水其退乎?”遂闻之于帝。众传呼“万岁免朝”,水应声而退,复归于井矣。遂更以石压之。可望自是知天命不在也,其谋始顿息。 又永历在滇中,驻跸一山。土人云:“此地瘴气最厉,外人住此,无不死者,万岁不宜留此。”帝曰:“吾居之,何瘴之有?”自此瘴气全消,兹山至今无瘴。 日本国人无不佩刀。兵二,民一,妇无。 袅蹄音鸟蹄,银之别名,即马蹄银也。 杨可师曰:宁波人有以鱼须为尺者,色黑若牛角,柔若藤,盖出日本国云。 方声远云:“考《邺都三台碑记》:”铜雀已没水中,冰井尚留其半,金凤上有真武阁,乃独存耳。‘案《齐文宣帝本纪》:“天保九年八月,改铜雀曰金凤,金武曰圣应,冰井曰崇光。’则金凤铜雀一也,何以碑记之误若此?书之俟考。” 讠布字,普故切,谏也,未详出何书。 讠原字,仓先切,言语和悦也。《说文》:“徐语也。”又虞怨切,又遇玄切,义皆同。 《乐律参解》四卷,成都杨云鹤先生著,一号研涟先生,颇有发明。《先天图义管窥成疑》二卷,歙州黄为赤子心著,一号葵斋。 李成平家人朱老女,年二十余岁,患怯症,与诸药服,皆不愈。有能求方于神者,先掷笤于神前,以决可医不可医,而后求方焉。竹签三百余根,签书一药于上,于神前掣之,遇签书止字者,则方成矣。朱老女求得一方,服之立愈,甚奇。乃黄连、黄苓、黄柏、麻黄、乌梅、山查、竹叶、灯草之八味也。 朱雪鸿云:明时,松江顾仲言,幼时入陆文靖公宅观灯,为文靖所识拔,相从至京师,因入夏桂洲幕中。久之,以荐受尚宝司少卿。时严嵩入相,仲言识其奸,劝桂洲为之备,桂洲不纳。仲言乃持三百金,属西山僧某买一棺,贮寺中,而佯狂弃官,与群儿行乞燕市。未几,桂洲为嵩所谮杀,尸莫敢收,仲言伺夜与群儿负桂洲身首纳棺中。嵩心知仲言之为也,召而鞫之,仲言大声曰:“是我是我。然终不告公尸处也,问亦何为?且公已杀之矣,又欲弃其尸,此岂国法所在耶?”嵩意解,叱之去。仲言乃扶棺葬之乡,为文祭之曰:“古人曰:”一贵一贱,交情乃见。‘太师有焉。’一死一生,乃见交情。‘余小子何多让焉?呜呼哀哉!尚飨。“ 方日生曰:“新城有洞山,长六七里,火而行,或广或狭,不一其处。偶一咳唾,响应若雷,六七声乃止。” 徐芳云:明末辅臣,温刻、周奢、孙愎、李醉。 往闻之长老云,岁在甲寅多乱,予初不之信。及按史传,尧之洪水,幽王之得褒姒,吕政之易嬴,新莽之篡汉,皆在是年。而今康熙甲寅,则有吴三桂之乱。其余比比不可竟数,亦阅世者之所当知也。 汪武曹言:“无锡有妖如火,夜飞入人家摄物,乃至数百石米,亦能携之去。惟怕铜锣、钢叉,有人以叉击火坠地,乃一草人。朱书仰焱夜魅巡视南城一带地方,又有击得者,则一纸虎。虎虽不人,亦能爪伤人,察之,必有一虫附体上,此必有妖人行邪术者为之。自北而南,今至无锡,行将入苏州界矣。”戴皖臣言:“此名麻城法。授之者,发誓不传他人,书符印入墨汁中饮之,而后传法。其发愿文云:”只愿今生图富贵,不顾七祖入酆都。‘云行此法者,其七世祖灵皆入冥狱。“武曹又言:”昆山有飞贼,夜入人家窃物,捉之,则飞身上屋,如鹰隼之疾,不知为人为妖。其脚迹甚小,常入徐道积家。“又言:”昆山有水,忽赤如血。而泗州、盱眙,夜有日出,色赤如血,方位常在己上。泗州望之,如在盱眙;盱眙望之,如在泗州,于初二、十六夜现。异哉!“ 汪我武曰:“金山头织屦翁有句云:”长贫知米价,老健识山名。‘“ 夏振叔《借山随笔》云:“李自成,陕西米脂县双泉都人。幼为僧,还俗,名黄来,鬻于姬氏牧羊。崇祯三年,入西川贼不沾泥营,自号闯将。祖海,父守忠,坟在米脂县城二百里外三峰子乱山中。崇祯十五年,知县任邱边大绶,令原葬人李成为前导,掘海棺。棺中有黑腕骨如墨,头额生白毛,长六七寸。守忠冢中,盘白蛇一,长一尺二寸,有角。初见人,昂首张口向日,顷之,盘卧如故。守忠骨节间,色如铜绿,生黄毛五六寸许。” 《筠廊偶笔》载宋郡高辛集有异人,不言姓氏,貌若五十许。乡之白发者,自言为儿时见之已如是。每夏饮人以水,有过者,辄呼曰“吃水吃水”。烈日下被羊裘无汗流;裸卧雪中,时饮以酒,一石不醉。 流贼中有号一堵墙者,即孙可望也。 应潜斋《性理大中》云:“科场搜检,始于贾似道。” 月字,鱼厥切,音月,神珠也。 康熙十三四年间,城知县赵昕贪黩,所得货载归故乡。时荒乱,乡人夺之,焚其居,赵亦随以狂疾卒于官。引发,人争拾瓦砾击之;又佯为儋负者,没其余赀。妻子贫馁,至不能营葬。代之者,平湖陆陇其也。到官之日,除弊政,绝馈遗,薪水取给于家,夫人率婢妾以下纺织给鱼莱。日与绅士之贤者,讲道论学,当午辄出粗粝共食。二年诖误去。去之日,留者訇訇殷殷遮道而哭,海内争欲望见其颜色。都人士称循良吏,必以陆当之,卒以魏总宪保举复其官。呜呼!贪黩者惨报若彼,廉洁者受用若此,居民上者,可以悟矣。 康熙戊午四月五日未时,娄东地震。 顺治间,吴梅村被召,三吴士大夫皆集虎丘会饯。忽有少年投一函,启之,得绝句云:“千人石上坐千人,一半清朝一半明。寄语娄东吴学士,两朝天子一朝臣。”举座为之默然。 明初军制,仿佛汉之南北军。锦衣等十二卫,卫宫禁者,南军也;京营等四十八卫,巡徼京□者,北军也。而所谓春秋班换兵,独取山东、河南、中都、大宁者,则又汉调三辅之意也。然太祖以卫兵分隶五府,独称五军营。自成祖聚兵北伐归,结营团操,始设五军、三千、神机三大营。时有胜兵四十万,以勋臣二人提督之。至己巳之变,于忠肃选骁骑十五万,分为十营,名曰团营。而其余者曰老家营,仍用勋臣提督,属大司马。天顺初,革团营,八年而复。成化初再革,二年而复,又增为十二营,曰奋武、耀武、练武、显武、敢勇、果勇、鼓勇、效勇、立威、伸威、扬威、振威,用中贵人监之,曰监枪。正德间,又简精锐六千人,分隶东西官厅为听征。嘉靖庚戌,罢团营东北厅,复设三大营,而改三千营为神枢营,特设提督勋臣一人;又时命文臣协理之,号曰戎政府。崇祯间,外有龙骧左、龙骧右、武骧左、武骧右四卫,为天子禁旅,名勇卫营;后又选京卫幼官应袭舍人六千充护卫,名选练营,而可用者,独有勇卫营而已。 杨可师曰:“康熙己未,遣官祭长白山,集议封典。部覆引五岳例,封为长白山之神。予时心窃疑之,以为岳宜称帝,而仅曰神者,不知始于何代。及壬戌冬,适泰安州,谒岱庙,读洪武初祭告碑文,有云:”予起布衣,不敢循旧典,妄加封号,敬称为太山之神。‘乃知历代原有封号。神之号,始于明太祖,而昭代因之,议者特未言其故耳。“刘献廷曰:”此百王之所不能易也,岂独昭代哉?“ 康熙中,于成龙有三。一为总督,一为知府,一为参将,皆有贤声。 康熙丁未,见邸钞云:“六合开河,得黑玉指一枚,上嵌金牌,凿‘翼德’二字,疑张桓侯故物,但未知字是何体。” 宁都邱邦士维屏,临没,示子钅禾云:“食有菜饭,著可补衣。无谲戾行,堪句读师。”此真有见之言也。 姚江孙见龙,祝发为僧,号水月,居武林坝子门外。言人祸福,辄奇中,浙抚范觐公承谟师事之。康熙十九年庚申十一月十五日,卒于昆山,计其年盖一百五十有九云。 大原王茂京言:吴梅村于壬子元旦,梦两青衣来呼曰:“先帝召汝。”梅村以为章帝也,急往,乃见烈皇帝,伏哭不能起。烈皇帝曰:“何伤?当日不止女一人也。”语毕,命之退。至午门,见悬白牌一面,大书“限吴伟业于八月二十二日到此”。遂惊觉。后果以是年月日病卒云。 龙安梁抟九言:绵州生员张三颠,为张献忠所获。至成都司马桥,题诗桥柱云:“生为明朝人,死作明朝鬼。今赴此江流,不负此江水。”卒遇害。 又云:崇祯十年,李自成陷梓潼,教谕会稽詹嘉言遣百姓出城,贼杀之于坑子上。詹生平所著,有《蜀越互奇》一书。 台湾延平王郑氏,起于明天启四年甲子,至清康熙二十二年癸亥。福建提督施良逼降之。 郑芝龙子成功,成功子锦,锦子克爽,凡四传,计六十年。 施良于康熙二十二年六月十九日破澎湖,七月十三日自澎湖进兵,十九日至鹿耳门,入台湾。二十二日,延平王郑克爽奉故明鲁王第八子朱柏、朱慈广、侯刘国轩、伯马锡蕃等,奉表归降。荆南宁静王朱术桂一门八口,即日自尽。 清康熙二十二年,明永历三十五年也。钱,大于康熙钱,重一钱六分。以红铜为之,每千文作银二两(三十五当作三十七。时距永历亡已二十一年,郑氏铸永历钱)。 台湾郑克爽投诚后,设台湾一府,台湾、凤山、诸罗三县,而以台湾、厦门巡道统之。 明宗室同郑克爽降者九人:鲁王第八子朱柏,舒城王孙朱慈爽,荆州府宁静王子朱俨钅,建昌府益王孙朱镐,宗室朱镐,南昌府乐安王孙朱镐,荆州巴东王孙朱江,建昌府奉南王孙朱逵(原封建昌,永历改住广东),滤溪王朱慈氵。后朱江、朱柏、朱逵、朱俨钅,安插河南垦荒;朱慈广、朱浚、朱慈蓍、朱镐,安插山东垦荒。 郑克爽降日,奏缴延平王册一付,延平王印一颗,招讨大将军正印一颗、副印一颗,盖副印用以随带军前者。又郑成功受明御营御武副中军勋戚关防一颗,御营协理行在宗人府关防一颗,御营御武副中军总统御营军务印一颗,忠孝伯印一颗。 甲子东巡,衍圣公献孔融琴一张,周簋一具,王羲之《乐毅论》墨迹一卷,宋拓《圣教序》一卷,文与可《竹》一幅。 阎古古《塞上诗》云:“地高天近星辰大,春少秋多草木穷。”又《栈道诗》:“峰末有峰青汉插,地根无地黑江流。”又《观潮诗》:“月转中宵成白昼,水吞平地作青天。”皆奇句也。 莱阳董樵云:登州海市,不止幻楼台殿阁之形。一日见战舰百余,旗仗森然,且有金鼓声。顷之,脱入水。又云:崇祯三年,樵赴登州知府萧鱼小试,适门吏报海市。盖其俗遇海市,必击鼓报官府也。萧率诸童子往观,见北门外长山,忽穴其中,如城门然。水自内出,顷之上沸,断山为二,自辰至午始复故。 长山长四十里,去登州府北门亦四十里。 又云:涉海者云,尝从海中望岸上,亦有楼观人物,如岸上所见者。 乙丑年正月二十日,京师旧火药局地轰,坏屋伤人无数。丁大年云:明自洪武时,即藏火药于地。穴地深三十尺,实火药于中,上盖石板,再加横木,复覆以土,以备不虞。至崇祯十五年忽轰。十六年更藏八窖,今复发其五。 浙江学使者张衡,丁艰北归。将至高邮,烧其次子坐船。火光不上燎,船中器具皆无恙,尽囊橐镜子铜盘等皆。王金樵《读律佩Δ》有云:“雷发徽州典肆,内外扃藏金铁物,皆以类化,而封识如故。”两事颇相似。丁大年云:“雷有阴阳,阳者有声,阴则无声而能化物。张衡之事,非火也,亦雷之阴者也。” 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巳时地震,京城倒房一万二千七百九十三间,坏房一万八千二十八间,死人民四百八十五名。 乙丑八月初六夜二更,浙抚大堂内火光如斗,自梁滚下,忽化为童子。惊呼守宿将卒逐之,下露台而梁折堂圮。 《史记。外戚世家》:窦太后崩,“遗诏尽以东宫金钱财物赐长公主嫖”。则是东宫者,太后所居之宫也,而后世概以称太子。考之西汉太后居东宫;东汉以后,太子居之,而东汉太后居长乐宫。 康熙二十三年七月,暹罗国由广东进贡方物三十九种,内象二只;孔雀八只,毙其二;六足龟八只,毙其三,余莫能知。 直隶获鹿县海山石,皆成松形。 康熙二十四年八月,建议侯林兴珠、提督刘兆麟,率福建藤牌手征罗刹国,胜之。 乙丑年九月,蒙古科尔沁多罗札克萨图郡王鄂齐礼、科尔沁镇国公和硕额驸那木齐、科尔沁和硕额驸二等台吉纳苏儿毕力克儿由喜峰口;巴邻多罗郡王纳木达、巴邻多罗额驸阿尔布潭由古北口;多罗郡王沙克沙僧厄由独石口;鄂尔多思多罗贝勒宋赖普由张家口,入阙(一本作关)问安。于十八日亲赐宴于城外芦沟桥,陈兵以观之。 宁古塔多榛树,止三尺许,而花大于车轮。夜开,人多不见,相传见者多死云(辽省处处皆有)。 宋牧仲云:“春花落瓣,秋花落朵。” 徐芳《悬榻编》云:“辛丑夏,如皋县伐木造海船,锯一十数围柏木,中有观音像,崖石、水竹、童子、鹦鹉之形皆具,乃止勿解。今以一面嵌县西门僧寺壁中,其一面不知所在。” 广东海关,二年额税银十八万三千四百二十九两一钱五分。 江南海关,二年额税银五万三千六百三十七两九钱。 宁波海关,二年额税银七万四千。 唐祭北海于洛州;宋、明祭于孟州;本朝改祭于混同江,从副都御史徐元珙请也。 康熙二十六年六月初四日,添设贵州七县,曰贵班,曰清镇,曰安平,曰安南,曰修文,曰永宁,曰毕节。而偏桥等二十五卫所,悉行裁并。 崔兔床先生《赠王克诚(克诚,疑王克承)先生园亭诗》有句云:“石身偃仰犹堪丈,松意萧疏不受官。”先生取为座联。 有叩阍人蓝理,自言破澎湖时,洞腹出肠,力战不已。上授以副将,未几,迁总兵。案前古纳肠而战者三人,晋克、齐彭乐、唐郭琪也,今得蓝理而四矣。 宋时,殿试分五甲。朱考亭中高宗绍兴十八年状元,王佐榜第五甲第九十名,此其据也。 明宗室科举,始于天启辛酉年,允大冢宰李日宣之请也。盖欲借此以减宗禄云。 张司马煌言《甬东道上诗》:“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惭将赤手分三席,特为丹心借一枝。他日素车东浙路,怒涛岂必是鸱夷。” 三族始于秦孝公;五族始于北魏太武帝;九族始于隋炀帝;十族始于明成祖。 祁班孙,字奕喜,山阴之梅市人。父彪佳,崇祯时巡按南京;弘光时,又为巡抚,俱有清节。国变,衣冠正笏,坐荷花池沈死。班孙不应试,肆力为诗古文,好结客。康熙元年,以与魏井交,流宁古塔,至则赂其督帅弛约束。四年,脱身归,匿梅市一年,颇为人知。守令以下物色之,乃下发为尧峰僧某弟子,号曰咒林明,主常州马鞍山寺。喜谈议古今,而恶讲佛法,缙绅先生多疑之,而莫有知其姓名者。言明末事,辄扌面恸哭。十二年十一月十一日,忽沐浴曳杖绕室大呼曰:“我欲西归,有缘者随我。”如是者终日,观者如堵,骇不敢近。入暮,跏趺垂眉,久之,忽张目曰:“动一念矣。”遂卒云。 李壮序《杜诗》,称元太监纽怜,请以草堂崇祀杜甫,得谥文贞。载在《虞奎章集》中。 汉光武时,省官止七千五百余员;唐时文武官一万八千八百余员;明洪武初,武职二万八千余员,锦衣卫二百十一员;至成化间,武职增至八万一千余员,锦衣卫一千七百余员。 康熙间,文武一万五千六百员,而八旗武职不在是数。文职在京正杂大小二千五百四十六员;直隶正杂五百四十六员,学官三百十五员;江南正杂七百五十九员,学官二百五十六员;山东正杂四百五十七员,学官二百三十八员;山西正杂三百九十二员,学官二百零一员;河南正杂三百四十八员,学官二百三十员;陕西正杂四百八十七员,学官二百九十员;湖广正杂六百三十员,学官二百八十六员;浙江正杂四百二十四员,学官一百七十四员;江西正杂四百八十四员,学官一百八十二员;福建正杂三百四十七员,学官一百三十四员;广东正杂四百五十员,学官一百九十一员;广西正杂三百十八员,学官一百十四员;四川正杂三百五十三员,学官一百九十八员;南正杂二百六十五员,学官一百一十员;贵州正杂一百四十四员,学官八十二员(共一万一千九百五十一员)。武职,直隶、山西三百六十六员;陕西三百三十九员;山东一百二十八员;河南三十五员;江南四百十六员;浙江二百零六员;江西一百零九员;福建一百九十七员;湖广一百八十九员;广东二百七十六员;广西一百九十八员;南一百员;贵州九十二员(共二千六百五十三员)。 明设蓟辽总督,辖顺天、永平二巡抚;宣大总督,辖宣府、大同、山西三巡抚;三边总督,辖延绥、甘肃、宁夏三巡抚。 明之内阁,中书省也;六部,尚书省也,惟无门下省耳。然六科之设,即所以补之。 阁拟上,或改票,或依拟;司礼秉笔票朱,发下锦衣卫直房,分送六科;六科然后发部。 阁票分送诸辅,其权则在中书。 锦衣卫职掌有四:护卫一也,缉访二也,刑名三也,直房司□四也。明制:诸镇先有总兵,后添设巡抚,其署衔则曰参赞军务;其无总兵官及后设总兵者,则曰提督军务。 明蓟辽总督驻密云,三边总督驻固原,宣大总督驻□□,甘肃、宁夏、延绥曰三边。后以总督驻固原,更曰四镇。 今人称督抚纠参之本曰“露章”,不知露章之名,盖始于汉时何武也。武为扬州刺吏,所举奏二千石长吏,必先露章,服罪者为亏除免之而已。今其名存而其义不可问已。 丙寅年,荷兰噶屡吧王耀汉连氏甘勃氏,差使者宾先巴芝、通事林奇逢等,进贡方物四十种:大珊瑚珠一串,计六十八颗;照身大镜二面;奇秀琥珀二十四块;哆罗绒十五匹,内黄色一匹、白色二匹、乌色四匹、朱红色二匹、葡萄色一匹;中哆罗绒十匹,内红色二匹、乌色八匹;织金大绒毯四领;乌羽缎四匹;绿倭缎一段;新哔叽缎八匹;中哔叽缎十二匹;织金花缎五匹;白色杂样细软布共二百一十九匹;大自鸣钟一座;大琉璃镫一员;聚耀烛台一悬;琉璃盏异式计五百八十一块;丁香三十担;冰片三十二斤;蜜甜肉豆蔻四瓮;镶金小箱一只,内丁香油一罐、蔷薇花油一罐、檀香油一罐、桂花油一罐;葡萄酒二桶;大象牙五枚;镶金鸟铳二十把;镶金马铳二十把;连彩色皮袋二十佩;精细马铳十把;连绣彩皮袋十佩;精细小马铳二十把;短小马铳二十把;连火石一袋;精细鸟铳十把;镶金佩刀十把;起花佩刀二十把;双利刃剑十把;起金花单利刃剑六把;照星月水镜一执;照江河水镜二执;雕制夹板三只。 丙寅五月,内土鲁番国回王阿不喇米札法儿减的也民巴哈都儿阿子汉,遣使无路火者等,进贡西马四匹,达马十匹,单峰骆驼二只,鸦虎一联,黑鹰一联,西洋布二匹,玉石一千斤,金钢二钱,西弓二张,西品二块。 粤东人有《咏时事诗》:“大将赐来黄带子,亲王自领绿旗兵。”又《送人发遣辽东诗》,中联云:“南国佳人多塞北,中原名士半辽阳。”皆绝唱也。 王文恪公曰:“周之时有三朝,库门之外为外朝,询大事在焉;路门之外为治朝,日视朝在焉;路门之内曰内朝,亦曰燕朝。”玉藻曰:“君日出而视朝,退适路寝听政,盖视朝而见群臣,所以正上下之分;听政适路寝,所以通远迩之情。唐皇城之北南三门曰承天,其北曰太极殿,又北曰两仪殿,古之外朝、正朝、内朝也。宋时,常朝则文德殿,五日一起居则垂拱殿,大朝贺则大庆殿。侍从以下,五日一人上殿,谓之轮对。必述时政利害,内殿引见,亦或赐坐,盖三朝之遗意焉。国朝,大朝会则奉天殿,即古之正朝也;常朝则奉天门,即古之外朝,而内朝独缺。然华盖、谨身、武英等殿,犹内朝之遗制也。” 梁林先生《赠崔兔床诗》曰:“白头何处说中原,短筑无声泪已吞。筚路半荒公子室,虬谁返大夫魂。秋惊<韦长>矢呼龙子,戍冷蒿藜走兔村。惜杀函关旧兵法,西风吹恨上夷门。” 万都尉炜第七子,出姓许,在旗。为仪真知县时,刘雪舫在江北往拜之,刺署眷弟。许见之,甚怒,不为礼,以其布衣而俨然眷弟也。王昆绳曰:“其怒也固宜。许为瑞安大长公主子,与光宗同行辈;刘则新乐侯公子,与烈皇帝同行辈,是当称晚矣。”克承先生曰:“先朝戚畹通不叙行辈,大率以眷弟往还。瀛国太夫人八十寿,嘉定伯周奎署锦屏,亦止眷弟,他可知矣。”异哉! 梁林先生《赠栖霞瞿庵和上诗》,其一云:“入眼残山十五年,大江南北影凄然。六朝水逝荒钟下,百战人余夕照边。白首芦花悲雁塞,枯心柏叶问龙禅。石铛折脚黄梅熟,消息应先智者传。”其二云:“孤磬残椒礼白云,高丘兰若再逢君。三生梦冷鹧鸪语,万壑声消雀鼠群。雪窟坐从天外老,风涛不向定中闻。晨宵起看峰头日,别有心香柏子焚。” 王昆绳曰:“二十一史中,两汉、晋、六朝、隋、唐皆曰‘书’,南、北、五代、宋、辽、金、元皆曰‘史’,不知史乃官名,不可以名书也。虞、夏、商、周皆名‘书’,而‘史记’云者,史官之所记也,名不正则言不顺。千年以来,无人发此义。一字之失,所关不小。” 刘青士、潘文山、朱子皇偕隐处州缙云县,易衣而出,耦耕而食。岁轮一人出游,一人办赋役,一人力田圃。所著之书甚众,前朝史传,已有成书。张苍沦云。 人当少年时,用力于心思;中年时,用力于言行;老年时,用力于文章。 中湘王何腾蛟,字云从。镇国公堵荫锡,字牧游。阁部史可法,字宪之。 蔡瞻岷曰:“治天下必用申、韩;守天下必用黄、老。” 又曰:“明只一帝,太祖高皇帝是也;明只一相,张居正是也。” 瞻岷论史,于司马子长后,最叹服陈寿,以为有良史之才。 马嘶如笑,驴鸣似哭。 凡泛水诸禽,其脚中空外连,如鹅鸭之类是也;水边诸禽,其脚皮半连,如鹤鹭之类是也;若鸡不近水,则中实不连矣。李含英云。 临关在邢台县南。关左倚高山,右临水,势甚雄壮,然山顶之烟墩炮台,今诚虚设矣。个臣云:彰德府道南半里许有土台,台高二丈余,阔里许,上造小圆城,城内松柏甚茂,扁曰“古里城”。 明世宗命内臣苏杭织造,大学士杨廷和曰:“历考洪武、永乐,下及天顺,并无此。有之,惟成、弘间一行耳,可谓织造为累朝故事乎?”廷和由此致仕。 凡木围五六尺长八九丈者,非数百年长养不成。即有成者,中多虚空,凡虚空起于内灌。有天灌者,自上灌注而下;有地灌者,自下蒸湿而上;有人灌者,中有朽眼,湿从而入,气蒸而上,湿注而下。故大木即有十余株,可采用者,不过三四而已。 丰熙,鄞人。与其子坊,皆善造伪书。 乳香、薰陆香考异。恭曰:“薰陆,形如白胶,香出天竺者色白,出单于者夹绿色,香亦不甚。”曰:“案《广志》云,薰陆香是树皮鳞甲,采之复生。ru头香生南海,是波斯松树脂也,紫赤如樱桃,透明者佳。”禹锡曰:“案《南方异物志》云,薰陆出大秦国。在海边,有大树,枝叶正如古松,生于沙中。盛夏,木液流出沙土,状如桃胶。夷人采取,卖与商贾;若商贾不至,则自食之。”宗曰:“薰陆木叶类棠梨,南印土界阿叱厘国出之,谓之西香。南番者更佳,即乳香也。” 江宁孝陵之侧,为灵谷寺,乃太祖以此地易宝志公塔处也,颜曰“天下第一丛林”。大殿悬齐景阳钟,钟界为二十四方,方悬一杵焉;界各为律,清浊高下,各为一音,略如今之韵锣焉,而备之于一钟,异哉! 吴三桂即伪位于衡州雁峰寺侧,筑坛而祀。祀文用檀香版镂字,涂以石青;燔柴用纯牛杀之,去污秽,实以檀末而柴焉。 董显忠,绰号董浑,为王铁山标下将官。尝送铁山归高邮,以铁山力,至南布政。子廷恩,字天与,今为衡永郴道。 南曲靖府知府李率祖,字素园,铁岭李氏也。王辅臣为总兵时,与之交好。辅臣升平凉提督,王景为总兵,与率祖不协。率祖参其放饷不会同文官,平西参其多事。上命大臣勘问,景革职,率祖降级。 宣城令吴正中,绍兴人。起家吏员,入为兵马司,随洪经略至湖广长沙守道。 长沙总统将军高起龙,妻陈氏,庐州人,幼为张献忠所掳,后归高氏。起龙总兵南时,有南府经历陈某者,庐州人,往谒高,值高他出。其妻闻陈庐州人,疑之,立屏后,问其家世、居处、父母名氏皆合。又曰:“有姊幼为贼掳去,不知所在。”高夫人曰:“汝识其人否?”曰:“忘之矣。但予幼时顽劣,姊强负予,予曾啮姊臂伤焉。惟记此事。”高夫人大哭而出,乃兄弟也。陈因以得所,升武清知县云。 楷树子如蔓荆实,有红黑二色。黑子打油,可以点灯;红色者中空,无用也。 郝天挺《唐诗鼓吹》,出手腐板可厌,何近人家弦户诵乃尔!无怪其出手即作学究语也。 偶与宗夏论《易》,因谓之曰:“《易》无思也,无为也,本是说易,易即是蓍卦。诸家皆就人上说去,于是有无将迎不安排之说。此处,考亭之说为得之。” 又论《老子。不尚贤章中》云:“‘不见可欲,使心不乱’,乃承上二句言。盖贤也货也,皆可欲也。上之人尚贤贵货,是示民以可欲而乱其心也;惟不尚不贵,则不见可欲,而使民之心不乱。本是明白直截,后人却截出此句,就自己学术上说,反说老子说得不是。嗟嗟!不深理会其言,而遽非之,宁不令柱下笑人邪!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四其字皆就使民上说。” 偶与日宏论诗,因谓之曰:“性情一也,而有十五国之不同,微乎危矣。” 乘除之法,唐九执婆罗门,以书为计,其学不传久矣;回回土盘,未广流布,世亦无有知者;泰西来宾,书数始为合一。余别有《序》一通,推论其故。汤道未更制方筹,尤为奇创;与盘珠而三,皆绝世之奇构也。 徐炳文,梅堰人,孔东塘门人,尝辑《二十一史孝子传》。读其《两晋》一册,殊有可观。 辛未春,戛尔旦提兵忽抵西口(噶尔丹内犯,在庚午夏,此误),京师戒严,每牛录下枪手派至八名,几于倾国矣。城内外典廨尽闭,米价至三两余。 曾天妹,青藜幼子也。青藜死,榇归,其如夫人亦死。天妹幼无所归,奉世抚之如子,此今人之所难也。 舟中读张戴人《儒门事亲》一书,觉耳目一新,颇有悟入处,真医学士中申韩也。 寒山赵凡夫先生六书之学,近代人无出其右者。其《说文长笺》,虽未尽合于理,然亦弘博可观矣。先生以谐声之故更求之等字。有真定淖公,先生师之,供养于法螺庵,与先生衡宇相望也。 淖公精《五天梵书》,以大梵书题法螺庵额,曰“达摩商亻去”,至今犹在。 洪武二十三年,《洪武正韵》,颁行已久。上以字义音切,尚多未当,命词臣再校之。学士刘三吾言:“前后韵书,惟元国子监生孙吾与所纂《韵会订正》,音韵归一,应可流传。”遂以其书进。上览而善之,更名《洪武通韵》,命刊行焉。今其书不传,仍行《正韵》。 今爰书中,有大诰减一等,自死罪外,无一不然,此未知立法本意者也。明太祖颁行《大诰》,一切官民人等,户户有此一本。若犯笞杖徒流罪,有者每减一等,无者每加一等。今民间虽有此本,顾概有减等,而不闻有加等,此因仍之误也。然徒杖笞减一等者,犹未相远;流配一减,即为徒罪。以律“二死三流”,同为一减故也,因以流罪废而不用,而律为空设矣。然流罪下死刑一等,尽有情罪深重者,降而为徒,法实不蔽,奈何因仍而不改乎? 明禁中,端午有龙舟骠骑之戏。骠骑者一人,骑而持帜前行,后骑继之,各于马上呈弄伎巧,盖以习骑乘云,实元制也。龙舟,似亦有习水师之意。 永乐时,禁中有剪柳之戏。剪柳,即射柳也。陈眉公云:“胡人以鹁鸽贮葫芦中,悬之柳上,射之。射中葫芦,鸽辄飞去,以飞之高下为胜负。往往会于清明端午日,名曰射柳。” 宣德十年十一月朔,当颁历,以是日日食,移于十二月朔;成化十五年十一月朔,值冬至,移十月朔;弘治三年十一月朔,值冬至,移望日。前此颁历,皆在十一月朔,嘉靖间,始改十月云。 旧制,殿试在三月朔日。成化八年,以悼恭太子发引,改于十五日,至今因之。 正统十一年正旦日立春,礼部言:“二节同一日,宜杀立春日。”从之。天顺五年十一月十一日万寿圣节,又值冬至,礼部言:“二节当行庆礼。”然致词各异。 儒者谓管仲煮海,为伯国之术,然历代行也,未有能废者。明朝国赋,所资于盐尤溥,以近日计之,岁岁入余盐课税等银约一百万三千两有奇。各边中盐引价约五十六万七千两有奇,其于全赋,盖五之一云。 永乐取举人监生年少者,入翰林院习夷字,以通事为教师。科举时,任其应试,卷尾识译书数十字。三场毕,送翰林院定去取,仍送入场填榜,盖优典也。中榜后,改为庶吉士,仍习译。其后习译益多,中第者益众,有一榜中三十余人者。天顺中,以奔竞者多,乃革之,而用民间子弟。 洪武乙丑科,丁显为状元,练子宁为榜眼,花纶为探花。子宁有《送花状元归娶诗》,以状元称花,不晓其故。考宋时称鼎甲者,皆为状元,或以是也。是年,黄子澄以三甲改庶吉士,今状元考与翰林题名,皆以黄为探花,而遗纶名。盖是科题名碑有缺,故误传耳。 曹鼐以典史中状元,人皆知之。洪武辛未,榜眼吴言信,福建邵武人也,以钞局副使中,人多未之知也。正统壬戌,又有松陵驿丞郑温中第。 嘉靖中,南给事高鹤者,绍兴人也。尝具疏劾严氏姻亲,忤旨降县丞,稍迁凤阳属邑令。偶有严氏家奴,乘传过其邑,鹤执之,杖至六十,曰:“烦尔以此杖寄尔主。”不久为严所中,免官。陶祭酒撰《高墓志》,不载此事。 严嵩末年,有分宜令,麻城人也,忘其名。在京候嵩于私第,坐旁室中,俄有家奴从内出,令见而起,奴乃叩首令前,令惊曰:“若何为行此礼?”奴曰:“我主盛满已极,旦夕祸作,奴辈皆不免,此时得公稍宽捶楚足矣。”严氏败,令治其家,是奴亦在治中。令识其人,特释之。呜呼!此奴贤知,过其主远矣。 杨继盛《劾严嵩十恶》,内有子孙冒边功一事,下兵部查覆。聂公豹为本兵,袖一稿,谓诸司曰:“吾意已定,此功皆实不虚,诸君勿多言。”是时王公遴为主事,与同官齐声曰:“此稿乃某人所为,不可用。公今日当为万世持公论,何但为一时免祸计耶?”聂艴然起,入火房,且行且诟,趣具稿奏。时杨公博、张公时彻为左右司。杨默然无言,张言此事不可但已,牵杨袖随之入,谓聂曰:“如公所言,则事激而祸延缙绅不休,不便。愚以为第缓之可耳。公何不说严公,使自辞军赏,则部可无覆,而诸司意释,公论且不废矣。”聂大悟,从之,于是疏入。肃皇听其辞,而更受锦衣百户,诸贤幸无摧折,张一言之力也。 陈文伟,武昌人,膂力过人。尝五更之田间,猛虎扑地而来,乃两手搏虎肩,而足蹴虎势,虎死。后应会试,场屋火,以右手抵墙头,左手持同事人履,肩而出者几千人。火势迫,乃揖后至者曰:“吾力只此矣。”遂名动天下。后为山东安丘令,流贼百余人掠库,文伟敕群吏:“第谨簿书。诸宝藏,吾无虑也。”群贼大掠库金去。良久,问左右曰:“贼去几何?”曰“三十里矣。”敕左右以一骑一弹来,驰赴之,问诸贼孰为首者,弹左耳,中之;又弹右耳,中之,贼大骇,伏地请死。文伟曰:“好为我送库金还。”群贼惟命,文伟以一骑尾其后。抵县,群贼请死,文伟曰:“我何有诸贼奴?”各杖三十遣之。文伟自负拓弛,意不以见功也,御史竟以纵贼论劾,免官罢归。 穆庙在裕邸时,邸中例有所给,于常禄外,积户部者三岁弗敢请,岁用窘甚。承奉谋之曰:“非贿世蕃不可。”请王帑得千金,以王命谒世蕃而致焉。世蕃欣然受之,以属户部,即与三载给。世蕃时夸于人曰:“天子儿尚行金我,谁敢不行金者?”华亭谈其事曰:“世蕃真天大胆也。” 乡贤名宦有祠,公典也。不惟有司不当私其人,虽子孙亦不当私其祖父。昔刘阁老健为相时,河南有司欲以其尊公及一某公并入乡贤,告之刘,刘谢曰:“吾乡贤祠,有二程夫子在,吾父何敢并焉?至如某公,固自当入。”呜呼!刘公之见远矣。夫祖父无明德,而强列俎豆,是辱之,非荣之也。近日士夫无一不入乡贤,木主委积,至列之案下,谓此乡宦祠,非乡贤祠也。 画者,象也;值其画者,变也。潜龙勿用者,辞也;用其辞者,占也。斯义不明,而附会无不至矣。 《易》终于《未济》,斯天道之不穷乎?《书》终于《秦誓》,斯气运之将变乎?《诗》终于《商颂》,斯文弊之复质乎?《春秋》终于《获麟》,斯王道之永久乎? 泾野先生尝言:“居要有九病,见善忘举者妒;知恶不劾者比;依违是非者谲;借公行私者佞;意存觊觎者狡;惧祸结舌者偷;指摘疑似者刻;怒人傲己,盖其所长而论者忿;喜人奔竞,护其所短而荐者贪。九者有一于此,终亦必亡而已矣;开诚布公,九病可以勿药而愈矣。” 古诸侯多天子继别之支子,故不得犯天子以祭始祖;大夫多诸侯继祢之支子,故不得犯诸侯以祭先祖,周道然也。汉唐以来,则无是也。礼以义起,报宜从厚,今士大夫之家庙,虽推以祭始祖亦可也。 李长卿《松霞馆赘言》曰:“问鼠无牙,牛无齿,虎无脾,兔无唇,龙无耳,蛇无足,马无胆,羊无神,猴无臀,鸡无肾,犬无肠,猪无筋,十二属各有不全,草木子论之当矣。然子何以属鼠也?曰:天开于子,不耗则其气不开。鼠耗虫也,于是夜尚未央,正鼠得令之候,故子属鼠。地辟于丑,而牛则辟地之物也,故丑属牛。人生于寅,有生则有杀,杀人者,虎也。又寅者,畏也,可畏莫若虎,故寅属虎。卯者,日出之候,日本离体,而中含太阴玉兔之精,故卯属兔。辰者,三月之卦,正群龙行雨之时,故辰属龙。巳者,四月之卦,于时草茂,而蛇得其所。又巳时,蛇不上道,故巳属蛇。午者,阳极而一阴甫生,马者至健而不离地,阴类也,故午属马。羊啮未时之草而茁,故未属羊。申时,日落而猿啼,且申臂也,譬之气数,将乱则狂作横行,故申属猴。酉者,月出之时。月本坎体,而中含太阳金鸡之精,故酉属鸡。戌时方夜,而犬则司夜之物也,故戌属犬。亥者天地混沌之时,如百果含生意于核中,猪则饮食之外,无一所知,故亥属猪。” “问二十八宿之属,其义何居?曰:即前十二属加一倍者也。亢金龙,辰宫也,角木蛟附焉。蛟,龙类也。房日兔,卯宫也,氐土貉心月狐附焉。貉狐,兔类也。尾火虎,寅宫也,箕水豹附焉。豹,虎类也。牛金牛,丑宫也,斗木獬附焉。獬,牛类也。虚日鼠,子宫也,女土蝠危月燕附焉。蝠燕,鼠类也。室火猪,亥宫也,壁水<豕俞>附焉。<豕俞>,猪类也。娄金狗,戌宫也,奎木狼附焉。狼,狗类也。昴日鸡,酉宫也,胃土雉毕月乌附焉。雉乌,鸡类也。觜火猴,申宫也,参水猿附焉。猿,猴类也。鬼金羊,未宫也,井木犴附焉。犴,羊类也。星日马,午宫也,柳土獐张月鹿附焉。獐(案,獐原作帘)鹿,马类也。翼火蛇,巳宫也,轸水蚓附焉。蚓,蛇类也。子午者,天地一定之位;卯酉者,日月所出之方。故八宫皆二,而四宫独三。”李长卿何人?可谓发人所未发。 崇祯壬午十二月十六日,贼众数十万,于钟祥石牌作梁渡兵。二十七夜,风大作,船尽碎,次日复成之。三十日平明逼郢城,惟援剿总兵贵州温如珍先日方至,立营未定,力战不胜,死伤者众,率麾下数百人冲阵而去。癸未元日,贼分兵破江陵,总兵钱申选、巡抚李振声、钦天监博士杨永裕俱为贼擒,五营将士或杀或降者无算。巳时陷城,抚军宋一鹤、留守沈寿崇、邑令萧汉、巡抚中军李佳应死之;守备王、知府王玑降贼;守道张凤翥、通判张国运越城潜逸。闯贼李自成伪称“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罗汝才亦称伪元帅;诸贼目,则有伪政府侍郎、从事、防御、府尹、州牧、县尹等名;改承天府为扬武府。 崇祯十六年春,左帅移师东下,掠两岸船俱尽,止于九江。夏五月晦日,陷会城。先是,张献忠为督师杨武陵困于玛瑙山,仅以数十骑遁去;迨破襄阳,其众不满千人。乃遁于六安山中,逾年始出,陷蕲州蕲水。既陷黄州,益以麻城里人叛党洪明诸逆及黄属新附之众,各数万人,其势益张,渐有饮江之志。密遣奸谍,遍布城中。而楚藩所募护卫新兵弁领张以敬者,黄冈诸生也。尝奉教,楚藩督过之,因与贼通,约为内应,献贼遂从樊口涉江而上。故相贺文忠闻之,亲启楚藩,请发镪犒士卒,议守御。楚藩不以为虞,曰:“终朝寇警。寇若骑母猪,亦应至矣。”监军王杨基,适奉巡抚江北之命,闻寇逼欲去,贺公涕泣挽留不得。二十八日,遽扬帆西渡,防守镇箪兵亦逃走,人心汹汹。前三日,有发以敬等逆谋,冯生云路以告贺公,公不决,密问抚军。抚军大笑,斥为狂生。于是以敬等惧诛,谋益急矣,遂酿成鄂城之陷。 周献之云:洋铅查滓在上,锡之查滓在下。 经略图海围平凉,据高原以临城中,日发巨炮,历半载余始克。城中人拾炮子十三斤者万余,小者更仆不能数也,然止伤一老人行汲者,余皆打空地中,堆积如山。事定,居人创火神祠以报神德,即以炮子砌祠地,彰神功也。 凡新考选给事到任后,三日不出门,待诸先辈来拜,行交拜礼也。交拜起坐礼,礼后连叩首。凡曾任给谏者,皆来交拜。三日后,始出门答拜诸客,不敢为客以僭先辈之故也。 凡巡防盐关差,皆有精微批一纸,以为凭限。批发自内阁,而科臣批之。 大兄云:满洲掳去汉人子女,年幼者,习满语纯熟,与真女直无别。至老年,乡音渐出矣,虽操满语,其音则土,百不遗一云。予谓人至晚年,渐归根本,此中有至理,非粗心者所能会也。予十九岁去乡井,寓吴下三十年,饮食起居与吴习,亦自忘其为北产矣。丙辰之秋,大病几死。少愈,所思者皆北味;梦寐中所见境界,无非北方幼时熟游之地。以此知汉高之思丰沛,太公之乐新丰,乃人情之至,非诬也。 陈砀(一本作阳),字石文,江西南昌人。曲靖府同知,以科场入帘。《礼记》“仁者如射”,如误作若,降三级。后授益阳知县,无任可到。闻平西死,自请来衡招抚胡擎天等,吴国贵斩之于泉溪渡。 孔明之出祁(案,祁原作岐)山,以攻为守者也。隆中已知天下大势终于三分矣,而出师不已者,不如此;欲求三分,不可得也。譬之弈棋,能侵人,始能自治,否则坐而待之耳。彼谯周辈何足知之! 《青田事功》,不少概见。“独与太祖论相”数语,不惟知人,并能自知;而为相之道,圣人复起,亦不能易也。可谓天挺人豪矣。 藤黄出海南,聚蛇屎熬炼而成,故有毒,能杀人。王维章云。 麂皮之有扌乞搭者,乃以粟米压成者也。余向以为生成者,茹紫庭言,始知之。 李胡拜为湖广提督;杨来嘉为襄阳总兵,驻谷城。胡拜来谷城,来嘉擒之,以献平西。胡拜后死于贵州。 明南京御史外转者,止于知府耳。谚曰:“南道如老虎,转出作知府。” 明季,两司见巡按,用青壳手本,外贴一红签。 嘉、隆两朝书目:《明伦大典》,《钦命大岳录》,郑晓吾《学编》,高岱《皇明鸿猷录》,薛应旗《宪章录》,王世贞《国朝纪要》,吴瑞徵《两朝宪章录》,范守己《肃皇大纪》,王世贞《史乘考误》,劳堪《宪章类编》、《皇明名臣类苑》,夏言《桂洲奏议》,胡端敏公《世宁奏议》,严嵩《南宫奏议》,刘天和《关陕奏议》,刘天和《督抚奏疏》、《渭崖疏要》,毛伯温《议处安南疏稿》,王仁《抚夷节略》,王世贞《异典述盛事述》,刘天和《安夏录》,司马泰《西虹疏草》,沈越《案陕马政》、《皇明经济录》、《皇明疏议类钞》、《两朝疏钞》、《嘉隆疏钞》,樊继祖《云中抚平录》、《湖北民隐录》,汪宗尹《少泉疏稿》,杨允绳《抑斋疏草》,冯南江《行谊录》,高拱《南宫奏牍》、《功臣封爵考》、《名臣言行录》、《史鹿野奏议》、《麂野云中奏议》,沈越《清查京卫冗食奏疏》,沈越《嘉隆两朝闻见记》。 洪承畴经略滇、黔,兵饷之外,岁给银五万两,以供其用。 倮倮奉土主之神甚谨。其像三首六臂,项挂髑髅。有讼官不能决者,则令其誓于土主之前,甚则于神前热油锅百沸,置一钱于油中,两造以手入油拾其钱。直者略无损伤,屈者臂手糜烂。 倮倮娶妇,则请兵于官以劫之,妇家亦以兵守。劫归未合,妇辄逃去,入深山中,与私男子野合,有孕而后迎归。所欢曰马郎,归夫家,永与马郎断绝矣。 巡按,七品官耳;其中军,则参将也。 巡按于诸有司卓异者,荐之于朝;次则奖之,给之以银两而已。顺治初年,一有司,满洲人,按君奖之以银,大怒,掷之于地。 明季总督巡抚宴按君,按君以赏封犒其中军。清初犹有行之者。 只旧草井,盐井也,在南武定府元谋县。 康熙甲戌殿元胡任舆,江南上元之胡氏,世有厚德。鼎革后,南京旧家仍守故宅者,惟胡氏耳。殿元之祖,字复之。每于除夜置酒,男女分坐,诸家人男妇,亦下坐于两旁。必举杯训其子曰:“吾徒读书人何所能?经营家计得以温饱者。”指诸奴曰:“皆若辈力也,当善视之。”江南人咸目为长者。其长子禹冀,字□赞,领乡荐。任舆,江南解元,今又大魁天下,人以为积善之报。胡氏祖以打金箔为业,至今人犹称之为“胡金箔”焉。 复之有庄,与马士英之庄邻,田甚腴。士英令其子以三千金强买之,复之无难色。未几国变,田仍归胡,官价半原直耳。田中秋成已熟,马氏之工本也。 江宁殿元,焦弱侯、朱之蕃兰、今任舆,甫三人耳。 李太白诗曰:“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茹紫庭曰:“王昌龄为龙标尉。龙标,即今沅州也。又有古夜郎县,故有‘夜郎西’之句。若以夜郎为汉夜郎王地者,则相去远甚,不可解矣。甚矣!古人之诗,不易读也。” 明时,群僚被劾者,自衙归私宅,则下轿帘以障之,于门揭“注籍”二字,闭门以待命。 明南畿,凡阅操分二日。第一日,则兵部职方司郎与科道莅其事;次日,则内外守备与大司马莅其事。第一日,职方为主,有待科不待道之规例焉。 崇祯间,左懋第以吏科查阅南京兵马钱粮,与大司马并坐。 明三边总制,驻札固原,军门为天下第一,堂皇如王者。其照墙,画骐辚一,凤皇三,虎九,以象一总制三巡抚九总镇也。河西巡抚驻蓟州,河东巡抚驻花马池,陕西巡抚驻西安;甘、凉、肃、西、宁夏、延绥、神道岭、兴安、固原,各一总兵。 韩世琦,乃蒲州韩广之孙也。幼被掳,故隶汉军籍;其母其弟,犹在蒲州。母终身不一至其子衙署,以满汉衣服不便故也。母亦贤矣。 祖心大师,乃韩日缵之子也。 霍山黄鼎,字玉耳,霍山诸生也。鼎革时起义,后降洪经略,授以总兵,使居江南。其妻独不降,拥众数万,盘踞山中,与官兵抗,屡为其败。总督马国柱谓鼎“独不能招汝妻使降乎?”鼎曰:“不能也。然其子在此,使往,或有济乎?”国柱遂使其子招之。鼎妻曰:“大厦将倾,非一木所能支。然志士不屈其志,吾必得总督来庐一面,约吾解众,喻令发。然吾仍居山中,以遂吾志,不能若吾夫调居他处也。”其子覆命,国柱自来庐州,鼎妻率众出见,贯甲铁兜鍪,凛凛如伟丈夫,如总戎见制台礼。遂降,终不出山。黄鼎居江南久,后屡与郑氏通。郎总督时,事败,服毒死。 明成化辛卯,北京慈仁寺刊《篇韵》,礼部左侍郎眉山万安《序》云:“粤自开辟以来,卦画书契之文生;而后篆隶行草之体出,虞庭康衢之歌谣兴;而后《雅》《颂》《离骚》之词作。逮汉哀平时,杨雄采《史籀》以下诸体,著《训纂》。永元中,许慎兼采之为《说文》,梁顾野王增加为《玉篇》,凡偏旁同者,皆以类而聚;沈约始分四声,为《切韵类谱》,隋陆词辈又增加为《韵略》,凡音响协者,皆以类而集。唐天宝中,孙忄面兼收雅俗,改《切韵》为《唐韵》。大历中,李阳冰崇尚《说文》,以其无翻切,乃取孙忄面《切韵》附益之。祥符中,陈彭年校勘《玉篇》,又增修《唐韵》,更名《广韵》。然《玉篇》类形而不类声,《广韵》类声而不类形,类形主母以统子,类声主子以该母也。景中,丁度加修《广韵》为《集韵》,司马光为《类篇》,此”篇韵“之名所由始也。司马又尝科别清浊,为二十图,以三十六母列其上,推四声相生之法,为《指掌图》,自谓天造神设,以便学者。厥后,李焘作《类韵编》,郑樵作《六书略》,黄公绍又作《韵会》,六书之义,至此大备矣。金王与秘推广《玉篇》,区其画段,为《篇海》。荆朴取司马之法,添入《集韵》,随母取切。韩孝彦改《玉篇》归于五音逐三十六母,取切最妙;复述论图词,署诸篇首,以便检阅。及仲子道昭,虽其学出自家庭,而独得尤精。见篇中部目太烦,即形相推,杂在他部者,悉加改并。如叩品随口入溪,<隹隹>杂随佳入照,粗随鹿,[B18P]随羊之类是已。又见韵中,门法多杂,即声相协,散在别音,亦加改并。如以幽随尤,以添随盐,臻随真,谭随谈之类是已。仍增减俗字于篇韵各母部下,凡若干,读者一阅,而艰声奇字,趣了目前,无复含糊嗫嚅之状。道昭父子,可谓有功于后世学者矣。” 永历时有女总兵丁国祥,骁勇善战,能于马上打弩。其夫姓杨,亦总兵。秦王出降后,丁亦投诚,住贵州,常男妆与士夫交接。 延绥祁三,流贼也。后在南,为三桂后营总兵。今上初即位,册封亲王大人至滇,云皇上颇闻三勇,请一见。归为上言之,三于未乱时死。其死也,预知时至,坐脱而去,且知未来诸事。其兵为滇南诸营最,遗表请三桂以亲臣统其军,三桂命卫朴领之。朴字完初,三桂之幼婿也。后其兵归王绪。夫三武人,且起于寇,而生死之际,乃能如此,人固不可以迹论也。 咸阳人蔡世科,少年窜身行伍,有异能。手足便捷;殊方异域,住三日,即能通其语言,操其乡音,人不能辨也;角诸戏,一经其目,辄能之。伪周时,王干城据四川,松潘总兵吴之茂降,呼干城为叔。之茂行三,军中目为吴三将军云。世科隶其军中,与靖逆侯张勇对垒,为官兵所擒。将﹃之,世科呼曰:“予有机密要语,闻之提督。达此语讫,就﹃未晚。”勇命之前,屏人语久之,大喜,立释其缚,宠任之,预闻机密。勇军令严,帐中惟一二亲信人,他人不得入也;令箭十二枝,各有暗记,与时辰相应,置榻前,连之以锁,有要,乃亲发。世科一夜潜入其榻前,解锁取箭而出,军门验箭放行,世科乘马呼噪奔吴垒,军中大哗。靖逆惊绝,大恨,自此军令愈严。未久临阵,世科马蹶,复为官兵所获,靖逆欲寸脔之。临刑,世科曰:“余更有机密,欲闻之将军。语得达,寸磔无恨,然非面陈不可。”靖逆笑曰:“令之前。”盖欲观其措辞,以为一笑也。世科曰:“语不得闻之他人,请屏左右。”靖逆命急其缚,置榻,屏人耳语,刺刺不可了。久之,靖逆呼人释其缚,不知其以何语动靖逆也。自此置之官廨中,令二人软监之,不如前之舒散矣。靖逆死,不知所往。弟世杰稍识字,曾为道人装,卖药于平凉市中,为吴氏散札收买雁翎,今其年不过四十矣。 俗以章疏为本,不知始于何时,古未有此。今时章疏,有题本,有奏本。凡奉部文成例而行者,谓之题本;有私意启请者,曰奏本,体例各不同也。 闽人黏本盛自礼科主试滇中,丙午岁也。时功令,凡旗下人不第者,勒令披甲。吴藩下人,皆贵游子弟,顶故辽学生名应试者,三百余人。三桂待本盛礼数甚异,属其破额广收;都中诸事,三桂力肩之。是科,辽人中式者,一百五十余人,从来所未有也。 道邻史阁部死难,太夫人、夫人皆在南京。总督马国柱岁给银米,后即为例,给之终身。 金陵人翟天葵,出身行伍。道邻拔为都司,以好汉目之,出示曰:“将以为好汉榜样也。”道邻死后,天葵即住其家门首,为之守门终身。此义士足传也。 南鹦鹉山上,有真武行宫,制如太和殿,中亦范铜为小殿,一如金殿之式。 洪经略入都后,其太夫人犹在也。自闽迎入京,太夫人见经略大怒骂,以杖击之,数其不死之罪,曰:“汝迎我来,将使我为旗下老婢耶?我打汝死,为天下除害。”经略疾走得免。太夫人即买舟南归。 高丽书,以牛为鱼,以鱼为牛。谓四足者,宜为牛;无足长尾者,宜为鱼也。读矮为射,读射为矮,谓委矢宜为射,而寸身宜为矮也。高丽人号称能读书,而不能究六书之源委,杜撰若此,固夷狄也。 江西吉安安福人胡耐庵,卞总制幕友也,后题授南易门县知县。亻罗亻罗反,被杀。其于大仁,来滇省亲,则已死矣。扶榇无赀,诸僚友方思醵金,共襄其事。有按察司经历刘公曰:“前耐庵有千金寄某处,人无知者,某分毫未动,今见在。只此扶榇有余矣,无劳诸公云云也。”耐庵之榇,以此得归。刘本吏员,乃能为古人事,可敬也。刘公,武昌人。 大仁归葬后,复来滇中,冒籍为诸生,受知于左将军吴应期。前馆祖树勋家,继入前将军幕。变后,吴命其发,走吉安,通韩非有之信。大仁因通马臬司穆将军,复来河南复应期命,王公贵人多喜之。后随入滇中受职,见滇事去,谋反正归诚,事觉被谬。昆明令程石门,亦在其内。 磁石吸铁,隔碍潜通。或问余曰:“磁石吸铁,何物可以隔之?”犹子阿孺曰:“惟铁可以隔耳。”其人去复来,曰:“试之果然。”余曰:“此何必试?自然之理也。”后见一书,曰:“蒜可以避磁石之吸铁。”尚未之试。 楷木,即今之黄连头树也。楷有瘿,可以为器。 以柿子汁涂蟹壳而蒸之,壳皆爆碎。以漆点蟹壳上,点处皆成穴,将蟹黄自穴流入滚汤中为蟹粉。 鲎鱼之血,其色碧。渔人得雌鲎,则其雄守而不去;得雄鲎,则雌者远逝矣。 潮有竹去(一作蛏),狭长尺余,而壳如蛤,味甚美。又有海豆菜,形如豆牙菜,其首如泥螺,蘸醋生食。初食之,遍体生瘾块,不痒,少时即消。 马子腾云:陕西边西番一路西宁、庄浪等处,多三脚蟾蜍,其胶可软玉如泥。西番取蟾蜍,将眉割开,其酥皆成块者,不待和合晒晾也,此为最佳。若中土人掐取酥浆,合面成饼,晒干用者,力甚薄,难取效也。 郑公三俊,池州建德人。南京户部尚书,转吏部尚书,取入北京吏部尚书,以事充江宁驿徒。公至南京,青衣小帽,至驿前,向驿四拜而去,遂归建德。鼎革时,年九十矣,以老得不出。经略洪公,公之门人也。至池州,以舟迎公,公怒骂不纳其使,经略大哭曰:“老师弃我矣。”终不得见而去。 崇祯季年,有言孝陵朽木甚多,恐致火灾。有旨芟孝陵朽木,内官因之斩伐无忌。数百年乔木,尽罹斧斤;孝陵杉板,沿街贱售矣,而百姓遂有“皇帝伐卖祖宗坟树”之语,不祥莫大焉。 平西同墨勒根虾取四川,兵至叙州府。蜀王刘文秀,兵多而锐不可当,平西兵不战而走。至保宁,墨勒根虾已决意去蜀矣。时郝雪海巡按四川,驻陕西境,上疏劾平西不能取蜀,更引敌兵入秦境。平西计无所出,固山杨┞力持进兵议曰:“王威名震天下,今退走,则二旦扫地矣。今日之计,有进无退。”墨勒根虾惧敌众难之,┞曰:“固山若却,请自退,吾王独进,与敌不两立矣。”遂进兵。吴国贵尚幼,血战而前,所在有功。大捷,平西即上疏曰:“臣之退走,所以引敌出险以歼之也。兵家之计,不可先传。按臣书生,不知兵事,妄言摇惑众心,几败大计。”上谴谪雪海于辽东,后以魏环溪之荐复起。杨┞,字秀函,明涿州指挥。在山海为平西标下将,谋画多出于┞。乞师东方,皆┞往也。┞子彦先,字毅叔,未乱已死。其人高朗,有古人风。 明户部印有三方。通行印外,更有户部盐引之印,户部茶引之印,未知今日犹因之否。 有明时,凡腰玉者,轿前必用一人执朱拂以行。拂以竹为之,如今京师响竹之制,而竹丝极细,长四五尺,自上至下,皆以朱漆涂之;行风中,摇有声。 赐姓之围金陵也,分兵掠上流,安庆守土之官皆逃,惟司理黄公熙绩不去。非不去,不能去也。兵至城下,闻金陵兵败,即解围去。熙绩以此行取入科,而世袭拖沙剌哈番。熙绩,福建泉州晋江人也。 明季,南京人沈向,为四川巴山县令。献贼至,隔江而营,列数十里,城中人皆逃,向以病不能去。献贼以其城小而陋,不入而去,向以守土功行取为监察御史。二事绝相类。 许盛,少贫贱,与母相失,贵后不知母之存亡所在。有术者,江西人,召卜之,曰:“不死,可复相见也。”乃记其八字而去。后遇老妇,使推禄命,与许母八字合,且闽人也;因问踪迹,果许母,即走告盛而迎养之,亦一奇事也。 孙延龄死,四贞亦迁南。伪周吴大将军闻清兵且至,退走南宁,城中无主。孙氏之人,犹有数千城守,而傅将军尚未至。时平西诸溃卒,屡过城下,坚闭不纳。有李将军廷栋,为枪所伤,死。城中人惧,皆发,而傅将军前行,周孝思亦至矣。孝思,字之遴,郁林道也。 崇祯二年,京城被围,诏诸道勤王。时范景文质公巡抚河南,首提兵入援,兵备杨嗣昌先行至保定。保定守方公一藻见嗣昌曰:“京都被围,勤王之师,未有至者,今敌师老,亦将倦归。某方练兵秣马,思赴君父之急,但望轻位下,恐不胜任。得公来,我附骥尾,此千古一时也。”因问兵之多寡。知军中乏骑,方曰:“破口非骑兵不可,今奈何?某有战骑五百匹,日夜操练,令士马相习,愿助公解都城之围。”嗣昌大喜,即深相结纳。抚军至,方入谒,长揖不拜。抚军怒,方公曰:“某畿辅吏,礼宜如此。”抚军敛容谢之。嗣昌以告,抚军大奇之,即偕之入援。围解,力荐杨、方二公于朝。方后为辽东巡抚,即光琛之父也。光琛,字献庭,号云鹤,为伪周长沙巡抚。质公,吴桥人,其父曾为别驾。 南亻罗亻罗,挽发时,以木四五寸,竖顶中为结,以布勒之,如独角兽然。此即古之椎髻也、。 湖广境内,有一种箭旱。妇人以箭旱横簪于首,长三四尺,处子则簪七枝;嫁则簪五枝;生子后,递减至一而止。郴州亦有此一种。在郴时,门人仆夫曾亲见之。 周祚新,贵州人,弘光时兵部司官,遂家于南京。善画竹,号墨奴,今其遗迹,已贵如拱璧矣。 弘光时,兵部职方司刘泌,户部新饷司王燧,字子京,皆马党也。又有王重,字有三,士英将用以掌选,为高杰所参而止,疏中目重为狡童。藩镇骄横至此,从来所未有也。 东吴犹重世家。宜兴推徐、吴、曹、万,溧阳推彭、马、史、狄,皆数百年旧家也。宜兴许氏、溧阳包氏,皆新发,而欲自附巨族之后,乡人嘲之曰:“彭马史狄包,疯痨<疒鼓>膈哮(方音作蒿)。徐吴曹万许,马赵温关鬼(方音作举)。”吴人嘴舌轻利,一至于此。 枭首之尸,弃之水中,则直立而不仆;水灌入腔中,出没动荡,甚可畏。 南都各部,皆有花园,凡公会宴饮,于是乎在。吏部名文园,兵部名ぅ园,工部名藏春园,独礼部无之。后孔玉衡贞毓为宗伯时,亦建园,先名瀛洲,会后题其名曰“甚甚”,此二字不知何来,作何解也。堂联曰:“咫尺恐为羞,献于羹,献于墙,俎豆闻之矣;斯须不可去,谋之野,谋之邑,王帛云乎哉。” 潮州十里外有栖凤亭,云昔时有凤栖于此。林武陵守潮时题云:“十里江亭,昔日鳄鱼今去尽;千重云树,当年凤鸟复来仪。” “阙下晓云笼树起,城头秋月过江来。”衡州府署联也。“江声回石鼓,日影上花砖。”衡州词林堂联也。“座间只可谈风月,诗里偏能耐瘦寒。”吕黍士《赠钱鉴涛掌选堂联》也。 黔之人物,尹珍已上无论已。明以理学文章气节行谊著者,如孙应鳌、李渭、陈尚象以及王训、詹英、黄绂、秦禺、蒋宗鲁、徐节、田秋、徐卿伯、熊文灿、易楚诚、张梦弼、许奇、申、吴淮、邱禾实、潘润民、王祚远、蒋劝善,而文恭为之最。黔之名宦,庄乔、唐蒙以前无论已。明之清操惠政武功赫奕者,如郭子章、朱燮元、江东之、应朝卿、王重光,以及尤安礼、吴讷、萧象烈、成务、胡宥、刘大直、王象乾、吴国伦、冯晋卿、陈士奇、王三善、李云、刘锡玄、郭成、胡从仪,皆今日所尸祝俎豆之者也。 黔苗之先,有际际火者,随武侯讨孟获,所在有功,云即安氏之祖也。黔人祀侯,必塑际际火之象侍立于旁。 东海所属淮安海州,去岸三十里。其地居人,皆以鱼骨为掾柱桌椅等物。 彭夏琴《咏台湾七律》四首,其一云:“台湾绝域贡降笺,举族归朝尽内迁。历授尧封千载后,地开禹贡九州前。人民半与鱼龙杂,郡县全依岛屿偏。四十年来空倔强,至今始得罢戈船。”其二云:“当年犀甲下扶余,衔璧谁怜轵道车。西市赭衣魂已渺,南朝紫盖事终虚。帆来日本通商近,邑改天兴置吏初。一自孙恩分战舰,烽烟边海几丘墟。”其三云:“高华遗屿自隋朝,营垒依然识旧标。淡水鸡笼虽竟渡,飓风蜃市岂全消。乘桴何意真浮海,叱石无能远驾桥。抽调可怜诸将士,不教辛苦说征辽。”其四云:“穷岛军需飞檄催,蔗霜兼买鹿皮来。生番穰(一本作禳)社三冬集,互市洋船六月开。浪峤山形随地尽,夏门风信逐潮回。荷兰故土非瓯脱,窥伺将毋隐祸胎。” 朱媚儿,秦淮倡也,归耿章光。章光,山东人,明季进士。投诚寓金陵,后受秦王孙可望札,与通谋。事觉,被﹃,以尸归,其妻妾环而哭之,媚儿止之曰:“此非哭泣时也。国法,叛人妻孥,收入官,发满州为奴。此时不早为计,则耻辱狼籍,更为死者羞。”力劝其主母并女媳妾媵等投井死。媚儿独后,更坚闭前后门,从容入井死。呜呼!媚儿,倡也,不惟能死其主,且能全主母一家之节,何见之明而行之决也!明末士大夫,愧此倡者多矣。 滇南亻罗亻罗俗无文书,官征其赋,先与官刻木为符,以一画当一数,百十两钱分,以长短为差。画讫,中分之,官执其半,届期持而征之,符合不少迟欠也。此亦足想结绳之制矣。 六盘山,在平凉之西,虎山原在平凉之北。虎山高临城中,而六盘则转输之途也。图海围平凉,先取虎山,以窥城中;次断六盘之饷道,而平凉不守矣。 陈福,宁夏人,屠人子也,后为宁夏总兵。王辅臣反,尽有平凉,福以兵围固原,八阅月不克。辅臣之子吉贞,自平凉来援,内外夹攻,福大败。归宁夏,将更练兵,以图再举。兵变,为其下所杀。嗟乎!辅臣于斯时,不能北联宁夏之叛卒,以断河西之声援,而坐守平凉以待毙,此实不可解也。 伪周授王辅臣陕西东路总管平远大将军,授张勇陕西西路总管平远大将军。 广东韶州府乳源县,有地曰梅花,潦水峻险,不与外通。居人数百千家,有张邓二老为之主,皆听其指挥。二老,明季诸生。鼎革后,不发,据险自守,官不得入,而租赋输纳不缺。追呼者,山下遥呼之,缒租而下,如数不少欠。平西之变,胡国柱过乳源,二老以野服见。事定后,二老已死矣。众以地归朝廷,朝廷以其地建置花县,属广州府。今人所谓梅花洞者,即其地矣,产良马。 简尔泰,南诸生。李定国入滇,阉为内侍。后入吴三桂宫中,以能鉴古得幸。南平,取入京,今亦为上所用。 弘光元年郑鸿逵守镇江时,北兵将至淮扬,瓜埠士民舟载家口将渡江避难者甚众。鸿逵以巨炮碎其舟,露布中外以告捷。 六科在朝内,六部皆用平行手本,红印,盖紫粉印不可行之于朝内也,其体统尊严如此。此明时之制也,未知今日何如耳。 吴、李、解、魏,为兴化四大族。 兴化士人,凡应举者,必醵分延道众,诵经礼忏以为祈祷,亦可笑也。 彭秋水在禄劝时,猎人以虎献。剖之,有胎胞形如藕,而三节,剖视有三子焉。方二寸许,尾与身等,眉目诸形皆未具,而爪牙先生。其威之所在,有独异也。 秋水云:有一土巡检,人言其常变形为驴入山,已复为人。秋水曾见其人,痴呆不了了云。 马子腾云:鹌鹑,皆虾蟆所化也。 台湾知县某,闽闱聘之入帘,过海为风飘至香山,广人送之还闽,盖庚午科也。 自桂林至思恩府归顺州交趾路程:桂林府陆路西南行五十里,至思桥上船,西南永丰县,又西南容县、牛摆、象州,从此正西,则坌河上柳州。若自象州南,则为黄龙江,至白沙,起旱南行,经武缘、上林、迁江三县地,至宾州,又南至思恩府。自思恩府而南,经田州、向武、泰康,上应果化、归顺,又南二百里,即交趾界。自思恩府西南行,为泗城州路。 自上林县转东南,经困龙关,为南宁路。 归顺土州,东界镇安,西界泗城,北界果化,南界交趾。 彭秋水堂联云:“向平婚嫁贫中毕,庾信文章老更成。”亦佳集也。 黄仲霖参马士英,召对归署,以白纸大书于门曰:“得罪权奸,命在旦夕。”诸客赐顾,门官一概禀辞。 黄斌卿,闽之漳州人。崇祯十七年,破家募兵勤王,行至山东,闻北都已陷。至南京,锡以镇南将军印,镇芜湖。后方国安至,马士英欲夺其印以与国安,以关防易之。斌卿上表送印于朝,散其众而归。 马锡,士英之子也,为禁军提督。大兵渡江,枭其首于市。 留都六部,以大司马为第一班,在冢宰上。西班首领魏国公,独出一席领班。魏国公前,有小羊角灯一盏,校尉执之,以为兴拜之节。兴则灯起,拜则灯下,不独鸿胪寺呜赞之胪唱也,想北都亦应尔矣。北都领班,则朱成国云。 留都拜牌,在礼部堂上,故宗伯堂署独大,百官皆由后门入。烈皇帝发丧举哀,亦在礼部。 由衡州至广西桂林府旱路:衡州南九十里排沙,南九十里祁阳县,南一百一十里永州府,西南九十里黄沙河,西南全州,西南界牌,再南兴安县,再南三十里盐官,再南临州,再南六十里即桂林府。由衡州之广西桂林府水路:衡州府南,由松柏司、八枋、河洲、归阳、黄杨司、冷水滩、木瓜埠、湘口,转而西南,由石站、江口(东安县在北)、余塘、全州、界牌(分水塘过斗)、兴安县、大沿江、临川县,正南即桂林府也。由桂林而南,为平乐府,又东南为梧州府,又东南即广东界。自湘口正南,经永州府、道州、江华县、永明县,至广西界。 何光显,金陵诸生,何遵之后也。遵有专祠,曰“廉直”。光显平日与马士英有隙,弘光即位,光显知不免,即上疏劾奏士英,枷示于市,以瓦<缶本>合头而死。 常开平之后,世袭定远侯。明季常某奉烈皇帝旨,册封海外某国王,及归复命,则弘光帝已即位于南都矣。未几,即上疏特参马士英,免为庶人。国朝兵至,以此得免于北,即以南门外常家庄庵中,发为僧,人独呼为常太爷云,开平可谓有孙矣。庵在太平途中,当访其名暨法号。 弘光帝至南京,即位于内官监,盖大内诸宫殿虽存,而颓败不可居。即位后,始建武英殿。上所居曰兴宁宫,太后所居曰慈熙宫。其额,皆王孟津所书。 弘光时,提督禁军太监李国辅,秉笔司礼太监韩赞周也。 永宁府已为西夷攘去久矣,而铨部尚注选人同知,无任可到,驻北胜州以待升调。 袁九叙抚滇时,丁外艰归,轿围用白毡。或曰:“昔某公遭艰归,于轿顶之中,为一小龛,奉纸位一,载而行。”九叙将用之,一友曰:“公非宗子。神所依之主在六完老先生所,若公复奉一主,是神有二矣。此礼,惟长房长子得行,公奔走可也。”九叙拜而谢之。 南武定府城西北,有师子山,形如师子,即蒙氏五岳之东岳也。武定城正员,当师项下,形家目之曰“师子系金铃”。山有寺曰正续,相传建文帝驻锡处也。彭秋水牧禄劝时,林武陵亦官河曲,同游正续。彭有诗四章,林和焉,皆一时绝作也。彭一联云:“蒙岳千年传帝释,孝陵坏土忆王孙。”林一联云:“岂是勾吴披发去,翻令同泰舍身来。”只此一联,妙绝千古矣。 潮州总制刘进忠,号刘猴儿。甲寅之变,进忠纳款郑氏,封平□将军。尚之信伐之,为其所败。后漳州府同知林学杭往招降之,林以此升潮州知府。 贵州章尔佩,故相马士英之婿也,字灵药。起家孝廉,为江太守,以循良称。平西问曰:“尔有何善政得此于民哉?”对曰:“岂有他异,不过与民相安耳。州县之吏,亲民事,催科听断,安能悉孚人意?即有善政,得誉亦难。太守稍远于民,苟无大害于民,易于见惠,与民相安,人即循良目之矣。”平西语人曰:“此长者之言也,其后必昌。”未几,其子萃冠贵省军。尔佩尝谓人曰:“弘光时,身在南京,忽思家而归,以此得免。若北兵至时,犹在白门,必为百姓之所菹醢矣。” 陕西固原之北,宁夏之南,有灰盐堡,井中出盐。筑地为池,方一二丈,筑而平之,四围筑土为小堤,挽井水灌池中,经夜放去<卤兼>水,池中盐皆成白牙。有盈尺者,味佳美,不待煎也。有盐茶厅董其务。 秦州盐,出山溪泥淖中,民取煎之。 南琅井在昆阳州,白盐井在姚州,黑盐井在楚雄,皆有提举司井。皆在万山中最下处溪河之中,咸水冲突而起,如济南之趵(案,趵原作跑)突泉然。即其处石为井,缭之以栏,覆之以亭,构桥以通来往。环溪数千家,皆灶户也。每担咸水,税若干,有司出入者,烙桶以印而稽之。又有硝井水,煎之,皆硝,亻罗々饮此水以下饭。 川北盐水,民所开也,深数百丈。堪舆指示其处,捐数千金以从事,井径三尺许耳。若不得,则倾家矣;百丈而及泉,犹幸甚也。用辘轳牛转,取之亦甚难。川东盐井,取之较易,且有火井以助煎熬。贵州所食者,皆川东之盐也。 襄阳府至陕西商南县:襄阳府水路九十里半扎店,一百四十里小江口湾船处,名沙陀营;西北由汉江一百二十里至均州,又一百八十里至郧阳府,北行入小江,即淅水也;六十里至李官店,八十里淅川县,一百二十里荆子关,二十里梳洗楼,陕西界矣;一百里徐家店,一百一十里竹林关,一百里龙驹寨。 淅川县南至李官桥八十里,北至梳洗楼一百二十里,边河为县,河西皆楚地。从间道至郧阳府一百二三十里,至均州一百二十里,均州至郧阳亦一百二十里。均州至武当山顶一百二十里。淅川县西南行六十里至火龙观,六十里至均州;又一路,四十里至稻田坪,四十里过赛岭至青塘,四十里至均州,路稍宽大;又一路,九十里至李官桥,三十里至党子口,六十里至均州,乃大路也。 襄阳府西北九十里太山庙,九十里近邓州。州在平陆,其西百余里皆山,河路崎岖难行。西北乃入内乡,过土岭,犹宽平可行车;又径路西北行九十里至韦散集,九十里至淅川县,不必由内乡县。自邓州西北一百二十里为内乡县,六十里丹水,五十里巡检司,一百二十里魁门关,六十里花园关。东北去九十里黄沙,九十里滩河脑,九十里庐氏县,九十里永宁县。自花园关西北六十里商南县,徐家店在县西四十里。商南县北五十里武关,山路崎岖,一百二十里龙驹寨;西北一百六十里雒南县;北九十里商州。 茹紫庭曰:“余癸酉泛舟之役,在邓。问华阳人孟姓逃荒,自潼关西十里铜峪,由老君川至雒南县来雒河。由雒南、卢氏、永宁、伊阳、洛阳,至黑石河,入黄河,小船载四五十石。由府城西上七八十里至伊阳县。水长时,洛南山中木排下汴梁。意汉川龙首渠,自征引洛至商颜下,岸善崩,乃凿井,于井下行水,即此地。而龙驹,即龙渠之误也。但征为今城澄县,远隔渭水,俟再考。” 襄阳府至均州所属小江口二百八十里,大江直西往郧阳府路万山茶等共二十七滩。去小江口不远,南为城,北为光化县。船长三丈,阔六尺,可载百石,春水涨可用百五十石船。小江口淅川县南渡河一百六十里,内太白、官方、殷家别、堰子、白兔滩为险。端工等四十四滩,自小江口数至蜂儿岩,为第七滩,系内乡县界,有界河;又九滩为杨家,系浙川县界;又至南马蹬,有板桥,河水自东北注之,去淅川三十里。 淅川县至荆子关一百零五里,至梳洗楼二十里,有月儿岩,系商南县界。虎窝等六十二滩,自虎窝滩数至滔河口,为第十五滩;又十九名黄河滩,为小黄河,平浅多淤沙。浙川至荆子关所用扒河船,长二丈余,宽三尺,每船载米十五石,夏秋二十石。 荆子关至陕西商南县所属徐家店一百一十五里,有王家浅等八十二滩。有大连滩、厢沟、长乐、猴儿石、背阴滩、猪槽滩、五龙滩、炭沟、侯家算、白石、草长、八龙、龙虎诸滩,俱最险。徐家店西北数里,有香油河,水自洛南刘坪沟流入此处,每船载米十石,春夏可十五石。 徐家店至商州龙驹寨二百二十里,有大涧宿沟等一百七十五滩。内大贾、峪沟、大柳树湾一连五滩,大桑园一连七滩,小鹰石五滩,大鹰石四滩,屹答岭五滩,共有三十余滩,石大滩险难行。自大宿涧数至武关河口,共四十四滩,有武关河水从洛南乱庄流入;又过二十滩,至背峪河大周滩,有背峪河水从商州八里陂流入;又经开峪河四滩,有开峪河水从商州乔家陂流入;又过四滩,至稻田河滩,有稻田河水从木札沟流入;又过六滩,至桃花缵滩,为商州交界;又过九滩,至银花河龙嘴四滩,为竹林关,有银花河;又过四滩,为大桑园七滩。以上总计百滩。又七十五滩为龙驹寨,此处船上载七石,春夏水大可十石。徐家店至龙驹寨,有师婆滩、瓦滩、屹答滩、周家滩、朱泥沟、王家堑、皮脖子、大象园、孤山、苏沟口、鹰石滩、骨尸峡、湘子滩、长滩、毛家别、张家别、曹口滩、鸡儿关为最险难行。 淅川县至荆子关,有三里桥、石门滩、老人仓、官滩、滔河口、罗山嘴、背漏滩、鄢家曲、清风岭、娘娘庙、摩民湾、货家坡、老虎滩、即钅咸田寺、乱石滩、邵市沟、百神庙、黄河滩、黄河湾、八龙庙、蓼儿滩、石羊滩、吴村滩、龙泡滩为有名。 [book_title]●卷二 马绍先,山东长山县长白山人。其尊人马负图,字希文,甲午举人。绍先尝患病,夜不得寐,医皆不效,乃自以其意,为园圃十余亩,亲操耒耜,学为圃于其间,久之疾愈,是亦可为善治疾者矣。 壬申春日,于茹司马署中,与虞臣卧地看《楚地全图》。图纵横皆丈余,不可张挂,而细如毫发。余既短视,立则茫无所见,遂铺图于地,而身卧其上,俯而视之,楚地全局,见其梗概矣。命虞臣执笔于侧,书身所经历诸水道,所恨者无界画则里至不能详尽耳。自晋作《准望》(当作晋裴),为地图之宗,惜其不传于世。至宋朱思本,纵横界画,以五十里为一方,即《准望》之遗意也。今之《职方图记》,即用此法,非此则方向里至皆模糊不可稽考。然其事甚难,至十里一方,则竟无从著手。四至八到,方方凑合,求其毛发不爽,难矣。今之舆图,奉旨所写,如此已足。彼若为界画,是自穷之术也。 王而农先生,住查江,在衡州府西南约九十余里。而农讳夫之,衡阳县人,壬午举人,与兄介之,弟参之,皆为时所推重。先生之父王修侯先生,讳朝聘,一定逸生,性笃孝友,衡守李公焘嘉其行,为表其父茔以旌之。少从伍学父先生游。学父讳定相,一字玉铉,衡州人,与李若愚、魏说为文字友。游讲席,得二王、罗、李之要,博综天文、地纪、人官、物曲、兵农、水利之学,皆淹贯。早岁喜吟咏,因选汉魏以来十一代诗文,各成一部,为诗文二垒。尝谓诗文古今未有合一者,合诗于文,则文不宜理;合文于诗,则诗不达情。以贡入南雍。间盱衡中土,见庙谟颠倒,上《安民定乱十三策》,奉旨存部。天启三年疾革,呼修侯先生曰:“丈夫不死于妇人之手。子,丈夫也,吾死子手矣。”遂逝。著有《风雅集》。刘继庄曰:伍学父疾革时,独呼修侯先生而托死焉。予观其意,讵止目其妻妾为妇人哉。王氏父子末年行径,果丈夫也,则学父为知人矣。修侯先生既得其学,已而走安成亭州,以广其识力。比归,而邹东郭泗山先生讲学于南岳,遂受业焉。天启辛酉闱试,主考缪昌期识之,语触副主考,不得俊,遂置副榜,因以贡游北雍。会乌程秉均选郎,承意旨索赂,遂投袂归。闭户潜修,乡人化之,州县长闻风造请,皆以疾辞不见。所授生徒,咸知名士,同郡谭允都、欧阳珠、周应诏、欧阳瑾、夏汝弼、文之勇、刘近鲁及泸州马之训,其最著也。后卧病南岳莲花峰,临终戒其子介之、夫之曰“吾幸全首领,固愿从先人墓下。而时命如此,不欲以遗骨经城市,得葬此峰下。片石于墓道,题曰‘明处士某人之墓’,足矣。”遂卒,如遗命葬之。其仲子参之先殁。参之字立三,性至孝。壬午,将就乡试,以父母春秋高,不行。癸未,流贼陷衡,走匿山中,不就伪试。伪吏呈不顺者,以参之为首,几不测,会贼去,乃免。为文婉折有风度,受知于督学芝田周公学。乙酉恩选,未仕卒。而农先生于壬申岁已八十矣,隐居山中,未尝入城市。其学无所不窥,于六经皆有发明。洞庭之南,天地元气,圣贤学脉,仅此一线耳。 余闻张献忠来衡州,不戮一人,以问娄圣功,则果然也。 杨于两为余言台湾赐姓公之贤,以为诸葛忠武、郭汾阳、岳武穆后之一人也。赐姓少时,思文帝绝爱之。其父芝龙怀逆谋,赐姓屡谏以尊朝廷,恢复中原,遭其父之怒骂。后芝龙、鸿逵皆提兵出关。思文诏赐姓谋,赐姓劝思文出关。思文曰:“芝龙、鸿逵,朕将谁依?”赐姓曰:“臣父臣叔,皆怀不测,陛下宜自为计。”与帝相持痛哭。帝曰:“汝能从我行乎?”赐姓曰:“臣从陛下行亦何能为。臣愿捐躯别图以报陛下,此头此血,总之已许陛下矣。”思文出关,赐姓遂入海,聚众至数万,据厦门、金门,而芝龙已降本朝矣。思文至邵武,知大势已去,有二宫人缢死,敕取三棺,皆钉之而出,则皇后曾氏亦在其内也。呜呼!思文皇后之死在行在,烈皇后之死在宫中,永明皇后之死在系虏,虽先后不同,其成仁取义则一也。思文后此不知所之。赐姓之妻董氏,其父讳先,号沙筑,晋江人也,先朝进士,于两之表叔。于两与赐姓幼同笔研,赐姓既据厦门,沙筑住金门,后于两以贫困往干沙筑,赐姓知之,召至厦门,遂留之。表奏永明,授以兵部车驾司郎中,以其未曾蓄发,遣之往来京师。永明以延平王爵封赐姓,而赐姓不敢受也;清使往招抚之,而赐姓不屈也。曰:“和则可矣,奈何曰‘抚’?大国若存此弹丸之地于海外,以延有明之一线,请从安南、朝鲜之例,不废贡职。大国苟不以为然也,则亦惟命耳。”上知抚之不就也,召芝龙温语曰:“汝子有书至乎?汝知厦门抚议之就乎?”芝龙曰:“臣不知也,亦无书来。”上曰:“汝子诚反矣,汝无罪也,已往不究。今后汝子使人来,汝即以闻。”芝龙得旨未两日,而于两适至都门,祸几不测。幸芝龙以方得旨而遽有人至,恐上见疑,遂命于两走,得脱。后为人告发,发遣芝龙于关东。后遣大兵征厦门,赐姓命居人迁徙,空其地以诱清兵,舟楫之费,皆赐姓任。于两不知,以为赐姓弃厦门也,事则败矣,遂徙其家人于内地,而身送之。既渡海,肩舆行,与清兵遇。远望见,亟取田塍间间道以走,清兵追之,马辄陷,其道非土人不知也。走匿村中,田夫则于两之故仆,少焉,已发兵围而搜之。于两发以免,而置敝箧故靴于海滨渡口,若由此以济者然,清兵信之。清兵渡海而败,于两从此亦不得复归厦门,然以其兄同苏立在广东,不敢出投诚。赐姓军法,凡有一人投诚,则其宗族皆在必诛故也。苏立与许隆、杨文广,皆广东尚王之客,为尚王行商海上,颇跋扈,尚王患之。鸩杀文广,苏立、许隆自此与厦门结连,不可杀。后苏立乃为一游兵所杀,其事杨符五曾为余言之,尚未详其颠末,更当留心。文广之子,今候补同知。昨从湖南北上,留于两处,一宿而去。赐姓之死也,面目皆爪破,曰:“吾无面目见先帝及思文帝也。”余曰:“赐姓提一旅之师,伸大义于天下,取台湾,存有明正朔于海外者,将四十年。事虽不成,近古以来未曾有也,贤于文信国远矣。然赐姓既死,无人继起,则其当日成就人材者,必不得其道矣,亦未闻有非常之人为之辅也。”于两曰:“恶,是何言也!吾闽向为文胜之邦,今一变而为用武之国,居方镇,握重兵,十之八九皆闽人也。姑以我晋江一县言,则一公二侯二伯,其余任将帅之职居八座者,共十有八人。若通八闽计之,指亦不胜屈矣。前此阿罗斯之捷,昨岁阿鲁特之退,皆敝亲家林兴珠之功也。兴珠今老,然持藤牌而舞,辟易万夫,前跃八尺,后退一丈,不可敌也。诸如此者,实繁有徒。濒海之地,风土柔弱,一变至道,伊谁之力?凡此皆赐姓之余勇也。其成就人材,为何如耶!”余闻此言,爽然若失。虽然,武勇之士,为他人所贾,多至富贵;忠义之士,则从未之闻矣。慨然曰:“黄金用尽教歌舞,留与他人乐少年。”遂投箸而起。 黄石斋先生被执,拘禁中,洪承畴往视之,先生闭目不视。洪既出,先生举笔疾书一联,曰:“史笔流芳,虽未成名终可法;洪恩浩荡,不得报国反成仇。”盖成仇与承畴同音也。杨于两云。 衡山县城外康王祠内,有阁临潇湘上,扁曰“水月林”。高爽轩豁,东南向,望月为最。中奉义勇武安王,颜曰“云拂潭空”。柱联曰:“楼外山川,知是何年图画;槛前烟雨,须看此日天工。”中尊三韩孙维震题也。 湖南多异术,凡肢体折伤,以符水禁咒治之,立刻可愈。前向禹门见余伤臂,殷勤言之;又作字与向亦周,必令此辈一看,若犹可治,何惮而不为。余不敢辞,故至衡山。时亦周与术士二人偕来,视予臂,言伤已老,须使之脱,而后符水可施。必也频频举动,力不胜任,则再肿痛,然后可为也。余此臂已安之如命,且亦无大碍,不废作字揖让,亦何苦而必欲为此?遂笑谢之。 南岳紫盖峰下,有罗克生者,豪杰士也。隐居不仕,以诗酒自放,以朋友为性命。四方之客至南岳者,必延过其家,尽宾主之礼,款宴连日夜,陪游山林,朝夕不倦。故户外之屦恒满,尊中之酒不空,过衡山,未有不识克生者。且熟谙南岳典故,问无不知。惜于丁未之秋去世,今山中无复人矣。 衡山县正当南岳之东,自县治西南三十里为岳庙,南岳之都会也。九仙观则在岳庙之北十里。余考南岳山形正西北向,湘乡县乃其正南,衡山岳庙反在其背。周回八百里,回雁为首,岳麓为足,游者非经年不能尽。五峰以祝融为最,崔巍云中,非极晴朗不见其顶,登此则诸峰皆在目前矣。游岳不登祝融,犹入朝不见天子,会灵山不睹释迦也。 祝融峰之东南,有福严寺,乃思大禅师飞锡所定之福地,三生骨塔皆在焉。而怀让大师最胜轮垣,与马祖之磨镜台,皆在其侧。石头希迁之见相宝塔,去亦不远。李邺侯之祠即在寺左。夫思大乃天台智者,本师亲受三种止观,而怀让、希迁,又五宗鼻祖。然则若宗若教,皆发原于南岳,地灵人杰,信有然矣。 衡山舆夫,矫健冠天下,走及奔马。上峻阪,走独木危桥,舆在肩侧,其足逡巡,二分在外,舆平如衡,无少欹仄。吁!亦异矣。 九仙观有坛,曰“九仙坛”,在南斗注生殿前西阶下。一巨石与地乎而稍高,如我苏虎丘之千人石,差小,特四分之一耳。坛面镌六字,字大如屋,曰“九仙飞升之坛”,作两行东西向,遒媚藏锋,法颜鲁公《麻姑仙坛》体,化极小而为极巨,气势逼人。旁有款识,尽凿去,不知何故。案,九仙皆晋、宋、齐、梁间人,《云笈七签》详载其事,其飞升皆有年月。 南岳五峰,皆环拱祝融,惟祝融是向。独紫盖一峰,直走东北,别为一支。杜少陵《望岳》诗所谓“紫盖独不朝,争长并相望”也。 南岳水帘洞,即所谓朱陵洞,有石刻“朱陵大虚”四字,为道书第三洞天。山上有泉,至洞门如垂帘状。洞口有石,方正,可坐可眠,在水中,上刻“冲退醉石”四大字。九仙云:此洞与罗浮相通。彭禹峰云:字镌瀑水石上,为水所激溅,不知若干年矣,字形模楷,固无恙也。 岳庙前乃四通之衢,百物辐凑,列肆而居者数百家,无异五都市。中岳坊刻“天下南岳”四字,相传为宋徽宗笔,柔媚如妇人,无天子气,且与南岳不相称。南岳不在天下,得无倒挂天上耶? 韩公祠,即所谓“云开台”也。祠门西向,堂中奉韩文公木主,悬之梁际,亦剥落不堪。折而北,有堂南向,中供观音大士像,守祠僧所居在焉。嗟乎!今天下之书院祠祀,十之八九皆守之以僧,名不正,言不顺,莫此为甚。儒有书院,而无主持其事之人;僧则不居兰若,而为俗士守祠,是何异飞者入池,而棺椁异处也。且昌黎平生以辟佛为事,今乃与佛同处,而奉事香火者皆僧,僧岂皆大颠哉?无怪其烟寒火冷,木主倾欹也。衡生乃起而争之,以取僧贿,不亦悲哉。 祝融距岳三十里,虽高插云汉,而路称平坦,石磴逶迤,可骑可舆,为南岳之一胜。但舆须二人以布兜之,拽之前行,俗呼纤夫,犹舟之逆风以牵百丈者也。 余案蔡九峰言:岷山之支为衡岳,尽于洞庭之西,绵亘八百里。山列七十二峰、十洞、十五岩、三十八泉、二十五溪、九潭、九井。山之最大者五,曰祝融、紫盖、天柱、夫容、石廪。祝融高九千七百三十丈,余皆高四千五百丈。从天柱峰起祖脉,历师子、烟霞,过南天门,番身一支,尽于祝融峰。直下一支,递至朱明峰,首结岳庙。昔陈、隋间,思大禅师登祝融峰,与岳神会,神曰:“师何来此?”师曰:“求檀越一坐其地。”神曰:“诺。”即飞锡以定其地,今福严寺是也。神曰:“师已占福地,弟子当何居?”师即转一石鼓,下逢平地而止,今岳庙前一石是,此岳定基之始也。庙制规模宏阔,直拟皇居,历唐至念,祀弗替。韩昌黎诗所谓“粉墙丹柱动光彩,鬼神图画填青红。”当年庙貌,亦可想见矣。宋范致能有《骖鸾记》,记庙制甚详。淳熙二年庙灾,令有司给钱五千缗,粟三千斛,复新之。元以谶文有“朱明”字,乃于朱明峰下,截断龙脉,引水过庙后,又建黑神祠以卫赤帝。不知太祖以朱氏起兵灭元,国号有明,应实在彼而不在此也。此与亡秦者胡,事绝相类。元复有虞世魁《重修南岳庙记》,岁久颓毁。正统壬戌,楚之藩臬檄长沙衡州共建,其高弗及旧五尺,忽风雷交作,白昼晦冥。霁视其柱,已徙去半里许矣。官民畏悚谢过,复崇制如初,久之复圮。至成化庚寅,知府乐平郑冕、给事中郡人刘昊相继题请,巡抚繁昌吴琛任其事,出公帑三千金,命衡州卫指挥同知王纲往市川江巨木,得楠四十五章,以充栋梁之用,余木取之近地,凡四年观厥成,商辂记焉。至嘉靖壬寅,前门暨两廊圮废殆尽,正殿穿漏,阶除鞠为茂草。分守藩司宁夏潘九龄请上重修,得荒银一千七百余两,乃估买故雍藩废府房七十间。府在衡州,后桂王府,即其地也。别驾杨公美冕修完东廊四十八间,西廊三十五间;后副都御史金公灿委郡丞王道补完西廊一十三间,凡五载落成,刘黻记焉。正殿七十二楹,案七十二峰之数;正坐子午向,案《石氏星经》云:“南宫赤帝,其精朱鸟,司夏司火。”南岳姓崇名[D162],即神农为赤帝治南方者。黄帝定五岳,以潜霍为衡之副。汉武帝南巡狩,以衡山辽远,徙南岳之祭于庐江潜县之霍山,然不过一时事耳,非古今不易之定位也。正殿后为谨身殿,圣像高二丈八尺,象天二十八宿,圭长七尺二寸。自唐虞三代,举望祀之典,秩视三公。唐天宝中,加王爵。宋真宗易以帝号,至明太祖始去之,惟曰“南岳衡山之神,为百王不易之正典。”洪武四年,赐金合一,重一斤,祭则奉香以献,铜香炉巨不可围,今皆亡矣。铁钟二,烘约三千斤,一以司晨昏,一遇朝使大祭,声先振焉。颜曰“百王秩礼”,星沙吉藩笔也。台东静瓶以注水,西炉以藏火,中香炉磴高丈余,桂藩所筑。磴下御祭台、五凤楼,东西演乐亭,东西北廊房,共九十六间。东廊铨德观,又名宰牲墀,西廊□。忠靖王赵葵,宋学士也,其父梦岳神降生,后立大功,为祭祀监牲神。再下为南台寺,次嘉应门七间。谨身殿后为广生殿,崇祯壬午暮春,有龙出水涨,洗去其殿,神像亦顺流而下,至龙隐港而止(案,止原作至,依《畿辅丛书》本改),梦报住持,迎归之,右辖神庙。神有殊勋于岳,姓陈名尚,时享祀。左有老万寿宫、新注生殿。后宫奉圣父圣母,适地生石笋如二人形,雕镂成之;右列太子像。又其后为接龙桥,即元人凿断龙脉之地。有朱明亭,凡游观者,皆宴乐于此。管大勋有碑记其事曰:嘉靖壬午,上以震位方虚,遣官祝名山。大司徒刘凝斋曰:“衡岳旧水道,由东北直绕庙前而西南以会于湘。自元凿庙后,引水以断龙脉,而太祖龙飞,已应‘朱明’之谶;世宗降生于郢,皆其兆也。兹者皇嗣未广,心窃念之。”大勋于是上其议于两台,出藏金若干两,命知县车鸣銮经理之。运河土以填后龙,使新涧由集福碑右,历万寿宫,左跨东街以归于桥,堤甫成而皇子生。呜呼!亦奇矣。此南岳庙未毁以前之规模梗概也,邑人吴士寅有小引详记之。至戊子冬,为顺治五年,溃兵经过,四出掳掠。衡沙二郡富商大贾,皆避入南岳,争以财赂布帛贮岳庙复板上。板距地数十丈,其道以神像为梯,履神之身手肩臂以及头目颠顶而上,藏货财数十万。无何,溃兵至,缚庙祝肆加拷打,不胜痛楚,告其处,引而登焉。复板之上不通光,遂持炬而登,遗火延烧布帛,不可扑灭,殿毁。火半月不熄,并谨身殿后宫荡无存矣,惟中门以外不及于火。越二年,定藩内书院黄惟,改门楼为殿,权设帝座,像称殿,高丈有六,稍如旧制。辛丑夏,衡宰官士民又从而广之,太守刘公进礼复新之。衡岳庙废兴之大概如此。 衡山朝岳门佛子坳,有子抱母树,如孩提之童,依依膝下,见之令人动孺慕之悲。后为愚民所斧,今不可得见矣。 余闻普陀法门,以唱韵为小悟门,其中必有玄奥,与余所悟四字无迥异者。然求之二十年,吴楚燕齐之僧,无能言其学者,抑又何也? 衡山水月林主僧静音,馈余<门身>林茶一包,菜一瓶。<门才>,则安切,音钻,平声,衡人俗字也。此茶出石罅中,乃鸟衔茶子堕罅中而生者,极不易得,衡岳之上品也,最能消胀。,土音坎,字书音罕,曰其味辛,与黄豆同煮,以器罨之,而沃之以腊醋,久之辣极,与京师之辣菜味同,而鲜美过之。以芥为之(以上疑脱“辣菜”二字),而亦芥类也。二物虽皆土产,然佳妙。杜少陵诗曰:“深藏供老宿,取用及吾身。自顾转无趣,交情何尚新。”今日之谓矣。 长沙小西门外,望两岸居人,虽竹篱茅屋,皆清雅淡远,绝无烟火气。远近舟楫,上者下者,饱张帆者,泊者,理楫者,大者小者,无不入画,天下绝佳处也。 梁质人留心边事已久。辽人王定山,讳燕赞,为河西靖逆侯张勇中军,与质老相与甚深,质人因之遍历河西地。河西番夷杂沓,靖逆以足病,诸事皆中军主之,故得悉其山川险要部落游牧,暨其强弱多寡离合之情,皆洞如观火矣。著为一书,凡数十卷,曰《西陲今略》。历六年之久,寒暑无间,其书始成。前在都中,余见其稿,果有用之奇书也。方舆之学,自有专家,近时若顾景范之《方舆纪要》,亦为千古绝作,然详于古而略于今,以之读史,固大资识力;而求今日之情形,尚须历炼也。此书虽止西北一隅,然今日之要务,孰有更过于此者?在都门衮衮,无片刻之暇,不得录一通为恨。盖其书规模虽定,尚未脱稿,涂乙改窜满纸,须余自录,不可假手他人也。地北天南,会合莫必,每与宗夏言而恨之。壬申之春,余与质人遇于星沙,狭路相逢,而其书在簏。别来一载有半,质人亦鹿鹿道途,未尝改订一字。余留星沙尚有旬余,趁此光阴,夜以继日,了此一愿,则河西五郡,即为我囊中物矣。书凡五册,册各百余纸,共计五百余纸。思欲节其繁文,撮其纲要,然不敢太略,亦不下四百余纸。乃缩为蝇头小草,草草成形,一纸可括其三四纸,不过百余纸耳。遂奋然下笔,与日竞先后,夜焚膏以继之。经始于辛未二月初一日,至二十二日,近疆夷地暨诸夷小传皆录毕矣。尚有一册,乃西域诸远国及筹边方略,皆质人未定稿也,此则俟之异日。纵有余力,亦不必写,而余书已成全璧,乐何如之。始悟天下事得寸即寸,得尺即尺,不可因循过日,若前者以为日无多,不发勇想,则此书便当面错过。始而九卫大局已定,继而边堡内地已周,终而边疆诸夷,全书已竟,无处不可住笔。此即《金唱经。六才子中》所谓挪展法也,今已亲证之矣。 长沙府二月初间,已桃李盛开,绿杨如线,较吴下气候约差三四十日,较燕都约差五六十日。五岭而南,又不知何如矣。 袁尧文盛言湖南之妙,宜卜筑于此,为读书讲学地。柴米食物庐舍田园之值,较江浙几四分之一。前紫庭亦有此言,将为余买田置舍于衡山之阴,以待四方之来学者。而质人甚非之,以湖南无半人堪对语者,以柴米之贱,而老此身于荒陋之地,非夫也。乃口占一联云:“只图柴米贱,不顾子孙愚。”袁、梁议论,从此参差矣。 长沙有李氏女,其母尼也。年将二十,已许字人矣,忽变为男子,往退婚。夫家以为诈,讼之官,官令稳婆验之,果男子矣。遂发留辫,解足缠,易男子装,学头取耳以为业。今三年余矣,列肆于市。质人使人招之头,不来。盖闻其为当道,寓中人客杂沓,羞赧不前耳。虞臣同紫华尔声往其肆,令其发,归言其声音相貌,举止意态,犹俨然是一女子。因细询其原委,果然也。余忆泰西人身之说,言女变为男,只内肾脱出便是;若男变为女则决无此理矣。说在《脉络图说》中,可检也。 长沙至江西路程:自长沙至湘潭县九十里,至渌口九十里,至醴县三十里,至湘东一百里;起旱至萍乡县三十里,至虑镇九十里;觅舟至宣风五十里,至袁州府五十里;又觅舟至分宜县九十里,至新喻县九十里,新喻属临江,至黄土镇七十里,至临江府五十里,至樟树镇三十里,至丰城县八十里,至市叉镇到江西省城南昌府,共一千零四十里。 自衡州由南昌下湖口水路:自衡州府三十里至樟木市,十五里至七里滩,十里至大浦,十五里至杜光埠,十五里至川州,八里至螺师滩,十七里至斗米洲,五里至大严滩,二十里进小河至吴集,一百四十里至攸县,一百二十里至茶陵州,九十里至高垄,若从陆止六十里。起旱六十里至潞江,十五里至楮塘李田黄梅树下,共六十里至永新县,三十里至容江。自容江历方邬桥而(案,而原作面)上马吉坪、上周垣、枕石头、敖城、刘江、正阳渡、白水狼、湖兰村,共一百六十里至水阳市。自永阳历三挑、石山头、高沙,共一百里至吉塘桥,十里至神冈山,十里至吉安府。雇张家渡渔船往赣州,水程四百五十里。吉安甚难搭船,至此停舟问访。自吉安历峡江、樟树、丰城县、河泊所,至江西省停舟。由广润门至吴城,共一百八十里,由吴城一百八十里出湖口县。 符天乙以《写算四例》见示,其除法则泰西新式也。泰西除法,始见于《算旨前编》,发挥于《西镜录》,此新式大约创自南敦伯。旧法自上而下,逐层以法除实,每商一数,必一一勾抹;新法自下而上,惟记除余而已,颇为简便。 仲逊述李天生之言曰:“人若一日不食二三升米饭,四五斤肥肉,如何可以读得书?”壮哉斯言!精神可想见矣。 仲逊又言长安故城,汉唐之所都,皆在高阜。今省城,元至正中建也,移于洼下矣。若壅八水,则西安之人可使为鱼鳖。当更考之。 王智侯苦心五十年,白首无成,以其心得著书三部。一《攻守心法》,凡二册,若干卷,大约以戚南塘《纪效新书》为主,附以诸家之说,参以心得,皆可见诸施行者,奇书也。其一名《兵机类要》,凡六册,若干卷,皆采之《通鉴》、二十一史,以类相从,各有题目,亦粲然可观。其一尚未成书,则治平诸大要也。 高邮舟中,值晚晴,日色远帆上,皆作杏红色;春草映之,皆成绀绿。眼色为缘,生于眼识,光色与相参相值,而识生焉。吾又乌乎知其所在哉。 杭人欧阳君宠,精相术,人称其“重瞳子”。余向疑古之所谓重瞳者,皆别有故,若果尔,则示一物必成两物。恨不与虞舜、项羽智者同时,以求其故。今问之君宠,乃一黑翳如瞳也。归与宗夏言之,一笑,向曾与之论及故尔。 杜移年早岁曾识王孟津,述其言曰:“书法之始也难以入帖,继也难以出帖。”可谓入理深谈矣,然诗文又何独不然耶! 张岫民出其近作一卷,中有与泛日本者谈海沟之异。序曰:“去西岸东行,帆过海沟,程居其半,其水黝黑,约三百里,奔流剽急,自北而南,海为之陷,有若沟然,故因其状以名之。又有糠洋,亦日本必由之路,有物浮于海面,其状如糠,几数百里,风涛激逐,凝聚不散,盖水脉有以限之也。” 维扬精忠庙,乃梁昭明太子文选楼故址,其殿额“大雄之殿”,乃唐颜鲁公所书。尚有诸天牌位,皆出鲁公手,今为王阮亭易去,惟存殿额耳。后为岳武穆王改建,报忠也。其楼联云:“一代忠臣寺,千秋帝子祠。” 张岫民出其所藏霹雳斧二,竹叶符四,皆妙丽瑰异。霹雳斧,其一上下相等,下薄如刃,稍具斧形。其一上狭而厚,下阔而薄,底钅舌利,俨然斧也。中有一空若受柄者,去首十分之三,去底十分之七,外大可容拇指,中小不能穿小指,而反覆背面皆然,则又示人以决不可施柄也。吁!寰宇之内,莫奇于雷矣。竹叶符,长可六七寸,阔七八百分,右偏淡黄色,有自然符篆文,出粤东罗浮山。人传昔有刘仙栖岩石中,投竹符以驱木魅,竹遂为林。叶符篆,亦异物也。 张岫民之《丁卯编》,乃纪是年所见之古人书画名迹也。书则论其笔法,画则列其图状,凡宋、元、明名人题跋诗歌,悉载于后,而殿之以顾维岳之品目次第,前后附之以诗,奇书也。晋王右军《气力帖》卷一,晋王右军《二谢帖》卷二,褚河南临黄素本《兰亭序》卷三,唐碑宋拓《化度碑》卷四,唐周《春宵秘戏图》卷五,宋林和靖《诗帖》卷六,米敷文司马端衡合璧卷七,赵彝斋《花卉》卷八,赵松雪《饮马图》卷九,赵文敏蕙石管仲姬《竹枝合璧》卷十,梅花道人水墨山水大轴十一,梅道人《风竹》长幅十二,元释雪窗《兰蕙》卷十三,元胡廷晖山水小长幅十四,曹云西《贞松白雪轩图》卷十五,沈石田《夜雨止宿图》轴十六,沈石田《设色自寿图》轴十七,唐子畏《折枝墨梅》长幅十八,仇实父《青绿采芝图》轴十九,无名氏《独舞翠盘图》二十,籀史二十一,太原所藏书画归南中者目二十二,书籍目二十三,共为一册。盖是年枝安顾维岳延岫民于家校订经史时,出其所藏,共为欣赏焉。维岳吴中第一收藏家,故所见之博如此。 维扬禹王庙中,有巨石一块埋土中,名曰“浮山”。相传神禹以此石镇海眼者,可发一噱。 隆云师言天台诸师,地无赋税,皆刀耕火种。以刀茅草,焚之成灰,以萝卜子下于灰内,灰犹温也。他物不可种,野兽率取而食之矣。 天下钱谷总数,每岁所进,通共三千四百八十四万四千九百七十五两,遇闰加一十七万七千二百八十二两。内地丁银二千九百六万八千六十二两,遇闰加二十万四千六百七两一钱。杂税银七十二万八千三百九十两,增减不一。盐课三百六十六万八千七百三十四两六钱零,遇闰加一万二千一百五十一两六钱。关税银一百三十七万九千七百八十八两三钱。各布政司细数列后:一北直地丁银二百四十四万五千一十两七钱,当杂税银三万二千二百三十八两一钱,共二百四十七万七千二百四十八两八钱。一山东地丁银三百二十九万六千九百六两,当杂税银五万八百八十七两八钱,共三百三十四万七千七百九十三两八钱。一河南地丁银二百七十二万三千八百九十五两一钱,遇闰加三万四千三百四十五两三钱零,当杂税银一万二千四百六十七两二分,共二百七十三万六千三百六十二两一钱二分。一山西地丁银三百一万八千九百四十六两八钱三分,遇闰加二千三百六十三两六钱,当杂税银二万八千九百七十八两八钱六分,共三百四万七千九百二十五两六钱九分。一陕西地丁银一百五十八万九千五百九十四两三钱,遇闰加二万三千五百二十七两六钱零,当杂税银四万三千九百六十五两三钱九分,共一百六十三万三千五百五十三两九钱。一甘肃地丁银二十八万三千七十两七钱九分,当杂税银一万八千二百五十六两七钱,共三十万一千三百二十七两四钱九分。一安徽地丁银一百六十九万八千九百六十两四钱,遇闰加四百一十八两三钱,当杂税银五万九十九两七钱,芦课银四万一千八百九两八钱一分,共一百七十九万八百六十九两九钱。一江苏地丁银三百九十九万六千一百七十六两三钱六分,遇闰加二万六千五百九十三两四分,当杂税银一十二万九千三百八十两八钱,又钱二万一千六百文,芦课银一十一万七百五十四两九钱,共四百二十三万六千三百三十三两。一江西地丁银二百二万八千二百八十九两七钱三分,遇闰加一万九千八百六十六两四钱七分,当杂税银四千三百二十六两八钱一分,芦课银五千四百一十七两三分,共二百三万八千三十三两五钱七分。一浙江地丁银二百九十三万九千八百八十二两九钱七分,遇闰加二万二千五百九十六两七钱,当杂税银一万一千六十一两九钱,共二百九十五万九百四十四两八钱。一湖北地丁银一百一十二万七千九百六十六两六钱,当杂税银二万一千五百八十四两八钱,芦课银五千一百一十六两六钱六分,共一百一十五万四千六百六十八两一钱。一湖南地丁银七十九万三千四百二十九两七钱五分,当杂税银一千六百九十二两五钱一分,芦课银六百八十七两五钱九分,共七十九万五千八百九两八钱五分。一福建地丁银一百二十四万八千三百四十四两三钱,关税银一万四千五百六十六两六钱六分,当杂税银一万二百一十八两九钱,共一百二十七万三千一百二十九两九钱。一广东地丁银一百二十七万二千五百一十九两一钱,遇闰加一万六千六百三十一两一钱,当杂税银三千四百八十两,共一百二十七万五千九百九十九两二钱。一广西地丁银三十三万八千六百七两一钱五分,遇闰加一万一千四百二两五钱一分,当杂税银二万五千八百六十八两七钱二分,遇闰加一千五百七十一两二钱七分,共三十六万四千四百七十五两八钱七分。一四川地丁银六万三千三百三十七两六钱九分,遇闰加一千八百三十四两九钱,当杂税银一万七千七百七十一两一钱六分,遇闰加七百五十七两一钱五分,共八万一千一百八两八钱五分。一南地丁银八万四千八百三十五两八钱八分,杂税银三万一千一百三十六两四钱八分,共一十一万五千九百七十二两三钱六分。一贵州地丁银六万三千五百三十三两一钱,遇闰加四百八十六两四钱,杂税银一万二千七百八十五两四钱,遇闰加八百五十两六钱,共七万六千三百一十八两五钱。一关税银一百三十七万九千七百八十八两三钱。一盐课银三百六十三万八千八百九十四两八钱,遇闰加四万一千九百四十两九钱。 京省需用俸饷总数:在京俸各色共七百八十万二千五百八十三两零;各省存留俸饷驿站修河颜料漕项共七百四十一万五千六百七十六两;各省驻防及绿旗官兵俸饷共一千三百四十九万二千七百五十五两。细数分列于后。 一在京需用列后:王以下满洲官员两季俸银一百一十二万一千九百三十五两七钱五分八厘;汉宫两季俸银三万七千九十四两一钱;蒙古王俸银五万九千九百二十七两五钱;各部院杂项一百一十七万三千三百一十二两二钱;各部院公费银六万一千五百一两七钱。 一在京每岁需用兵饷列后:盛京俸饷银八十五万二千六百四十八两八钱;八旗月粮四百一十四万五千七百三十二两三钱;八旗拴马银一十五万九千一十一两五钱;八旗前锋护军披甲喂马银一十八万五千六百二十二两;八旗牛种银五千八百五两七钱五分。 一各省每岁需用存留列后:北直每岁存留银七十三万八千七百八十五两一钱;山东每岁存留驿站河道俸银六十八万五千九十四两;河南每岁存留驿站颜料河工银四十四万七千四百九十两八钱;山西每岁存留颜料绸价银三十三万九百六十一两九钱;陕西每岁存留驿站等银二十一万八千二百三十二两;甘肃每岁存留驿站等银九万三千三百九十八两九钱;安徽每岁存留漕河驿站等银七十六万四千六百六十七两;江苏每岁存留漕河驿站俸工等银一百二十九万四千五百二十九两;江西每岁存留驿站轻赍本折颜料银四十七万八千四十六两五分;浙江每岁存留各项银八十三万二千四百四十五两零;湖北每岁存留俸工驿站漕项茶价三十一万八千七百四十七两三钱;湖南每岁存留俸驿站漕项银一十七万六千八百二十七两九分;福建每岁存留俸食银二十一万七百五十六两六钱零;广东每岁存留俸食改征米银四十五万五千五百五十八两;广西每岁存留颜料俸工银八万七千七百九两六钱零;四川每岁存留俸食驿站银四万二千四百二十二两五钱;南每岁存留银九万一千七百九十七两三钱;贵州每岁存留银六万四千九百六十六两六钱。 钞关每岁存留办铜缎匹颜料貂皮共银四十二万九千四百四十两。 一各省岁需兵饷列后:直隶岁需兵饷银八十二万八百一两一钱八分;山东岁需兵饷银三十五万五千七百七十四两零,遇闰加二万七千六百三十六两;河南岁需兵饷银一十九万八千三百五十九两四钱,遇闰加一万五千九百七十两四钱;山西岁需兵饷银四十八万二千六百八十三两八钱,遇闰加二万八千五百九十二两九钱;陕西岁需兵饷银一百五十六万五千七百四十九两,遇闰加一十五万三千一百一十六两八钱;甘肃岁需兵饷银一百四十八万七千九百二十四两;安徽岁需兵饷银五十二万八千八百八十七两七钱九分,遇闰加六千四百六十二两三钱;江苏岁需兵饷银七十四万六千四百七十三两九钱一分,遇闰加一万三千九百两八钱三分;江西岁需兵饷银二十五万八千一百四十二两零,遇闰加二万二百七十两六钱;浙江岁需兵饷银九十七万五千四百三十四两九钱,遇闰加一十万七千二百四十二两三钱;湖北岁需兵饷银六十万八千四百六十五两四钱七分,遇闰加三万七千四百八十两五钱三分;湖南岁需兵饷银三十五万一千四百二十七两三钱,遇闰加三万二千四百五十二两四钱八分;福建岁需兵饷银一百三十九万五千五百五两八钱七分,遇闰加一十一万九十五两六钱;广东岁需兵饷银一百三十五万八千六百九十四两五分,遇闰加一十二万五百八十四两一钱七分;广西岁需兵饷银三十四万六千五百二十两八钱,遇闰加二万八千六百六十两;四川岁需兵饷银六十八万六千九百六十两六钱,遇闰加六万二千五百五十八两一钱;南岁需兵饷银八十万五千九十五两三钱九分,遇闰加六万五千四百二十七两三钱;贵州岁需兵饷银三十七万七千一百七十一两,遇闰加二万九千九百三十八两六钱。 关税内岁拨兵饷银二十九万二千四百二十五两五钱。 天下钱粮出进存剩总数列后:每岁进银三千四百八十四万四千九百七十五两,加闰在外。每岁出银二千七百三十八万八千五百八十八两,加闰在外。每岁存剩银七百四十五万六千三百八十七两。 案天下之饷,合满汉之兵,岁需者不过一千三百五十万而止耳。明天启郑宗周疏云:“嘉靖十年,兵饷共六百八十万。至万历四十年后,顿增至四千余万。”则今之兵饷尚不及万历年间三分之一耳。 吴三桂据湖南,兵驻松滋久。乙丙之间,和硕安亲王统大兵自江西袁州直趋湖南,兵至长沙之东。三桂闻穆将军为战将,不敢轻敌,丙子二月,自松滋退军长沙距战。梁质人自江西为韩非有求援,三桂之意先败安王而后援吉安,订于三月初一日合围,留质人曰:“汝于壁上观吾军容。归以语东方诸豪杰也。”官山在长沙东南,与浏阳相值。安亲王军长沙东,官山之后;三桂军长沙西,连营岳麓山,亘数十里,军容之盛,近古未有也。三桂欲自与安亲王决战,诸将苦谏而止,皆誓死以战。三桂坐浏阳门楼,质人以三桂命立城上。安亲王发兵十九路,自城北铁佛寺后布阵至城之西南,长数十里;三桂亦发兵十九路以应之。将军王绪先陷阵,清兵合围之数重,旗帜尽偃,金鼓无声,城上人尽失色,以为此军全没矣。少顷,闻交枪连发如急鼓,清兵纷纷堕骑,王绪军冲突无前,莫有撄其锋者,深入敌境,获全胜而返。伪将军吴应贵者,三桂之侄也,搏战为流矢所中,贯腮堕马,夏国相力战,救之而归。穆将军追至城下,三桂于近城设伏以防,巨象伏冈下,敌至,起而冲之,清兵披靡而走。交锋者凡三路,马宝军大捷,余杀伤略相当,呼声动天地。血战至日中,天忽大雨,交枪不得开,各敛军而退。三桂初意气吞官山,先发十九路,余军驻岳麓,留为更番地,不胜则后军继之,必平官山而后已。及见应贵伤,复值大雨,为之夺气。曰:“天意不测。”遂入城而守,清兵亦掘濠不复出。未几,应贵死。 吉王见浚,英宗第五子,天顺丁丑,封于长沙。六传至宪王子由栋,天启辛酉袭位。后流贼犯湖南,王与桂王同舟奔粤西而死。今其府基为官仓,当年规模,犹可想见焉。 明初,太祖第八子潭王梓,封长沙,后以妃家坐事国除。太祖第十七子谷王穗,初封宣府,永乐中徙封长沙,后以事国除。仁宗第五子襄王善,宣德己酉,封长沙;正统元年,徙封襄阳。 武夷茶佳甚。天下茶品,当以阳羡老庙后为第一,武夷次之,他不入格矣。 江西有行水碗卦术者,至人家以碗贮水,投白米数粒于中,立能知其家事。凡祖先之姓字相貌年寿,一一不爽;间有一二字讹者,亦必字异音同,如之为知,朱为猪之类,似有人告之者。然必有一同行人立门外,强执途人而与之言,刺刺不休;而室中之人,其言如见,否则一无所知矣。此理之最不可晓者。 长沙万福禅林主僧素默,以藏字画一束求售。董元宰临《二王帖》一卷,破门石浪和上临智永《千字文》,陈正言水墨花鸟一卷,魏国公徐瞻草书大幅一纸。董字极佳,真迹无疑。破门石浪住南岳飞来船下,深入晋、唐阃奥,绝无近人蹊径,黄慎轩而后,不可多得。陈正言,近时湖南人,笔墨有士夫气,非工匠手所能。徐瞻不知魏国公第几世子,亦雄伟可观。此皆铁目和上所遗以镇山门者。素师索价过高,余不能酬也,遽返之。又有石浪草书,其自作山居诗二十二首,别为一体,佳绝,乃为俗僧借去临摹。数日而还,则于每字之旁,皆以恶札书楷字以释之,如杨升庵之释岣嵝禹字碑者然,见之令人骇绝、笑绝、恨绝,此罪当加于焚琴煮鹤数等。昔有人以方竹杖赠一僧,后问之,则已规而漆之矣。古今蠢人,未尝无对也。《山居即事诗》,自写性灵,不落体格,绝无烟火气,今录其十八首:“一间茅屋不堪夸,不是云埋雾便遮。幸得老来无个事,扫些竹叶煮松花。”(一)“门径深深路又荒,草头多露月来光。其中亦有忘年者,日日焚香坐草堂。”(二)“年来无事可当心,一把锄头斫古今。翻转溪云睡去好,长留明月伴松阴。”(三)“山中日日有云飞,飞的飞来归的归。惟有这些归不得,留为山寺补僧衣。”(四)“小桥流水入山幽,一径松阴脚底收。处处白云堆谷口,家家黄叶堕枝头。”(五)“一村深树一村烟,村树深烟断欲连。不断不连分野色,浓浓淡淡夕阳边。”(六)“昨来相送出柴扉,冷雾寒烟湿我衣。一路脚尖深冻里,溪声踏作雪声归。”(七)“十年无梦到乡关,为个蒲团债未还。幸有月来常问问,不知身在几重山。”(八)“幸得为僧不甚贫,东来西去皆云屯。其中滋味无端的,手指青山一故人。”(九)“山中有事不寻常,云满溪来月满床。处处花枝皆梵字,山山鸟语说文章。”(十)“一间茅屋住山湾,烟雾层层石上斑。几日欲消消不得,看来身在米家山。”(十一)“红霞远散夕阳残,日暮还家鸟雀寒。茅屋半间云外出,梅花一树月中看。”(十二)“沿门竹外种芭蕉,嫩绿分阴过小桥。乍得一番新雨后,明朝色亦胜今朝。”(十三)“一山黄叶唤秋风,阵阵飞来诗眼中。不是老僧吟不得,溪声送出曲无穷。”(十四)“春到春山草木齐,清泉白石燕衔泥。有时步出溪头看,片片春云挂树枝。”(十五)“踏断云根问路忙,春风阵阵野花香。无心石上看流水,不觉穿云到草堂。”(十六)“山中十月正飞寒,打煞梅花雪一团。不及故园青竹子,枝枝叶叶好相看。”(十七)“日日山窗梦不惊,床头书卷半公卿。山僧未醒禽先醒,过我篱边三两声。”(十八) 文墨师说湖南义象事。吴三桂之来湖南,有象军焉,有四十五只,曾一用之,故长沙人多曾见之。象各有一奴守之,与奴最有情。奴死,人为之制棺讫,象必来亲殓,以鼻卷奴尸置棺中而盖之,不下钉。人先于旷野中掘地为坎,告象以其处,则以鼻卷棺而来,自置坎,复为掩土,徘徊留恋,垂涕而去。一二日后必复来,去土开棺,谛视其尸,重为掩盖。嗣后或一日来,或三五日一来,必待其尸腐烂,人形脱尽而后已。凡象之于奴皆然也。有一奴牧象,私与一妇戏,偕入草屋中。象见之怒,以鼻扃其门。奴恐,逾垣而出,象以鼻掷奴掷之,颠扑而下,复以牙触奴糜烂而死。象忽自杀其奴,乃从来未有之事,官司拘象而问之。象忽奔逸而去,人皆披靡,以为其逃也。少焉,卷一妇人来,置之官前,而自跪其官,以鼻触妇人使言。妇人战悸失音,久之始吐其实。官义之,贷其罪,别选奴以牧之。余谓此象可以为刑官,可以为律师,世人目乱男女之伦者曰禽兽,象独非兽耶?胡可以之而詈人也?叹息者久之。 偶与紫庭谈及河州、西宁、凉、甘、肃等沿边地方,太祖不设州郡而置卫者,盖以边远重地,提此线索于五军都督府也。紫庭为之击节,因诵李天生《潼关诗》云:“圣主垂裳西顾深,前星已兆翠华临。风雷卜鼎浑非故,朔漠开基遂至今。万里自天提锁钥,三王同日贡球琳。终怜战骨崤函左,雪暗春迟白草吟。”第五句亦即此意也。 质人云:今堂子中所祀邓将军,讳子龙,江西南昌丰城之间人。少饶膂力,家贫,事母至孝。常遇贼,负母而走,贼追及之,将军曰:“吾将避汝,汝来寻我,是当死也。”遂与贼战,数十人莫撄其锋,人始知其勇。后入行伍,以功得官。归有联云:“百战归来,剩得鬓边白发;千金散尽,惟留江上青山。”风度亦可想见矣。后起为辽东游骑将军,死王事云。向在洞庭山,华亭李如山曾言之,今益得其详矣。 质人言江西建昌有广济上人,大方师之徒也。立关募造建昌之太平桥,三年而桥成,皈依者甚众。有兵家子,逸其姓及贯,投师披剃为弟子。忽有悟,一日于师前作礼曰:“师父,我们去罢。”师问其故,沙弥取草一束,手执两端,而穹其中,如桥状,以火烧之,作礼而去。至十里外旷野中,露地坐化。广济师闻之,三日后,积薪于野,辞别大众,趺坐于上,举火自焚。火已及脐,犹端坐不动,举数珠掷火外,万众环视,唱佛号,声振四野。师化数日,而太平桥忽为火毁,众始悟前沙弥之焚草,盖其象也。此事建昌人多有见者。 质人少时犹识大方。后病热昏,梦走荒山旷野中,忽遇大方,偕行数武。私自念言彼出家人也,我儒者,奈何与之同行?遂驻步看大方远去,复取别道而走。又遇二人偕行,久之亦失伴。行乱石草莽中,虎迹纵横,甚可畏怖,遂自悔曰:“适同大方走,或跟定后二人,皆不至此。今将奈何?”忽见一茅屋,有一人出,曰:“汝死矣,来此汝欲何所为?”答曰:“平生所愿,惟清勤二字耳。”其人走入屋,持索而出,曰:“恁麽则作牛去。”遂失声大叫,狂走而觉。此梦亦奇,先生当深思之。 镇江钱邦芑,字开少,后出家,号大错。其弟字驭少,能诗。质人诵其《居庸关诗》:“居庸千尺蓟门间,旧是中原第一关。属国久通高丽使,边墙直界朵颜山。天无私警兵才息,统有专归戍自闲。只羡庐龙田子泰,炳然高节迈尘寰。”其二云:“髫髻生当战伐年,南军正戍白狼烟。饷输沧海千艘粟,门接医闾万仞天。将略何人雄虎豹,庙谟终岁辇金钱。一从解甲投戈后,博得中原日宴眠。”此诗共三首,今逸其一矣。 明成祖,非马后子也。其母瓮氏,蒙古人,以其为元顺帝之妃,故隐其事。宫中别有庙,藏神主,世世祀之,不关宗伯,有司礼太监为彭恭庵言之。余少每闻燕之故老为此说,今始信焉。 躬庵于燕都曾见一箧,中藏乌思藏欢喜佛像二躯,作男女交构状,非金非石非木,俨然血肉也,须发皆真,不知其为何物。 邓子喻,江西人,在郴州助紫庭丈量田地,偶来谈及何督师腾蛟,死潭州,埋沙港,其地已为人筑室于上矣。康熙中见梦于其子,并一老仆,言其地,且令扶归。其子来中湘,如言得之,颜色如生,遂以棺敛,扶之而归。 萧山县人来度,官滇中,尝睡去,于冥中列坐审判世间事,亦有千古未结之案。后语人曰:“余不久矣,今将实授也。”未几果死,其生时尝亲为尧文言之。 上因修《一统志》,令天下皆具舆地图册,以考疆域道理之远近,皆聚于统志馆中。余向虽曾泛览,然未及钞写,将以俟之异日也。 萧孟,太和县人,富可敌国,然能应接四方之士,躬庵先生每过其家。后因韩大任在吉安,应接其粮饷,上问及之,而老于囹圄焉。 泉州同安县人林时山,字楼船,在台湾以功封伯。后因保举施良,良叛,遭杖削职。其子前在都,忘其名字矣,有书十数卷,曰《明季纪事》。自隆武二年起,癸亥郑氏国亡止,皆台湾事也。文笔虽不能矫健,而纪载详明,杨于两在都门曾见之。 刘益其言:吉安乌兜人陈箕南,字狂奴。其弟陈遘,字二止。鼎革后不发。狂奴死于甲午;二止隐山中,惟一奴供炊汲,子弟外不见一人。后因山贼之乱,诸郡县发兵剿除,兵过其居,见其有发,以为贼也,执之以归县。乡人皆知其贤,谋劫之途,二止曰:“无以我一人故,累及一乡。立谕众散,使归报吾子弟,可舆棺一具来县前,吾将死矣。”时知县萧恒夜鞫之,曰:“吾不忍先朝,逃深山穷谷中,以全吾发,为圣世之夷、齐,一奴外无他人往来,室无寸铁,予将何为?”知县审其非贼,谕令发,曰:“是不能矣,惟有一死,已令子弟具棺于外矣。”令益贤之,详录其口供而上之于郡守。郡守谕之再四,坚执如前。守大奇之,曰:“是非贼。”纵之使归,全发山中,数年后始死。 康姓,本江西吉安府福县人。其始祖姓匡,讳恂,宋艺祖时,与梁灏同榜。因姓犯帝讳,请易之,帝书王康姜三字,令其自择,定康姓焉。 长沙四十八愿,门临清池,地当山麓,境颇幽折。开山之祖,为秀白大师教下座主也。今堂头师别韵卞山下人为余言,石头希迁之见相宝塔,乃衣钵塔也,其肉身塔在兜率寺。寺在衡山衡阳之间,临湘水。言出师口,未敢即信,存之以备考订可耳。 饶卿云:丰润县南二十五里,有车轴山,上建无量阁,尼甯氏居。甯氏年五十余,一日告众坐化曰:“三年后启龛,吾复活矣。”遂泊然而逝,众以全身封龛中。届期,众数千人启龛,颜色如生。以手指案其肉,颤动而血不凝,以针刺之,血出如注。然竟不复活,遂封龛而建塔焉。 杨涵斋述建义侯林兴珠阿克萨之捷甚详。建义本江西南安副将,后升辰州协镇,平西兵至,降于周。后在湘潭,涵斋劝之投诚,伪周平,封建义侯。甲子之冬,上在景山召见,语良久。论及火器之利,因问所以御之者,曰:“惟滚被为第一。”上问滚被为何物,侯曰:“即人家所用之棉被也。”上笑曰:“是何能为?”侯曰:“柔能制刚耳。”因详言其进退滚闪之法,上颔之。又问曰:“滚被之外,更有何法?”曰:“有滚牌,臣家有其器。”上立命取至。曰:“汝家有能用此牌之人否?”曰:“有数人耳。”遽召六人来,于上前舞跳。上命善射者数人,以雹头射之,数发皆不能中,矢未发已滚至面前,疾于飞鸟。上大喜,问能用滚牌之人,何方可以召募,得人几何,可以成一旅?曰:“多则一千,少或五百,可以用矣。惟臣乡漳泉之人,多善此者,须于闽募之。”上曰:“此去闽远,往还非数月不可。今直隶、山东、河南多台湾投诚垦种者,皆闽人,召用之,五百可得也。”侯曰:“诚如上谕。”遂召募教演,未几而成,亦未知上之将何用也。至乙丑春夏间,上命往征罗刹国阿克萨城。罗刹国在极西,绝荒远,幅员极广。阿克萨,其极东之边界也,在乌龙江侧,与梭伦邻。栅木为城,一将守之,兵不满千。其人猛如虎豹,而火器尤利,发无不中,梭伦时被其害,子女参貂,抢掳殆尽。梭伦之貂,为天下最,以罗刹故,不得时贡,且数以罗刹之过上诉。上既平三藩,未尝一日忘罗刹也,乃命彭椿公领铁骑三千,为陆路将军;林兴珠领滚牌五百,为水路将军,往征之,水陆并进。上曰:“阿克萨城,吾得其地,众少不能守,多则馈饷难。吾非欲其地,特以梭伦时来哀诉,吾不忍其侵暴,命汝往讨其罪,汝彭椿体朕此意。林兴珠老将知兵,宜听其方略,以时进取。边地早寒,不宜久驻,林侯南人且老,不能寒,城克令其先归;汝彭椿抚其众,欲归罗刹者放之归,有降者与偕来。毁其城栅,践其土地,蹂躏之使不可复耕牧,则自外四十八旗扬兵而归。若五六月间不克,亦即罢归,待来岁再计之。”兵进,五月间至其地,以梭伦人为向导。初,罗刹屡得志,二十年无一骑至其地者,城既狭小,则皆散处于外,备益弛。梭伦人导吾众,走深山中,亦不深谙迳路,略识方向耳。见有人烟,趣围之,数家聚耳,屋皆以桦皮,甚坚致。执其人问之,则去阿克萨不远矣。有一人逸而走,林侯曰:“宜亟进矣,掩其不备而围之,令其在外者不得入,在内者不得出。少迟众合,不可当也,无待舟师。”彭椿公遂以铁骑三千进,比其人至,兵已迫城下矣。城中人不多,众散处不得合,内外隔绝。城四门皆有巨炮,猛烈不可当。然司炮者皆隔于城外,无能施放者,遂困之,而城坚不能骤下。城有守将,其父亦守一城,相距七百里,城传烽燧,其父率众五百,自上流乘木筏顺流而下。五月二十三日围阿克萨,二十五日,救兵已至,侦知之。林侯曰:“是兵自水来,若使登岸,则不可当。吾以水军往迎之,皆毙之于江中,大军之围不可撤也。”则皆令众裸而入水,冒藤牌于顶,持扌扁刀以进。罗刹众见之,惊所未见,呼曰“大帽鞑子”。众皆在水,火器无所施,而藤牌蔽其首,枪矢不能入,以长刃掠牌上,折其胫,皆踣江中,杀伤大半,余奔溃而逸。兴珠不丧一人,复围城。兴珠曰:“此幸胜。城若不克,大军至,无噍类矣。”令三千五百人,人取草一束,堆城下;不下,即火之。城中呼号,请降而出。纵其守将归,有降者置军中,坚守之。三日而城下,侯遂先归。侯之众在沈阳坠骑而死者一人,病死于途者三五人耳,未尝亡一夫于敌也。陛见,上大喜曰:“林侯之功,史册所未有也。”下部议赏,不酹其劳,上命更议。彭椿公既平其地,甫归报,而罗刹已于其地复建城,比前愈巨,益其众,耕牧如故,掠梭伦益甚。上怒彭椿公践踏其地之不力也,以前功折其罪,并侯之功亦不叙焉。林兴珠虽老,不能一日无妇人。清制惟王行师可携妇人,贝勒、贝子、公皆有定数,公以下不得有。林以女子髡其顶,诈为男子装,置帐中。兴珠不能交结诸当事,更不善事上之左右。初,上命侍卫佛宝、关宝随师东,兴珠以帐有妇人,不令二人坐,来则坐之帐外烈日中,二人以此怨之。归谮之于上曰:“兴珠固善战,然轻佻不持重,无大臣体,且私携妇人。”上曰:“彼老非妇人不适,可无问也。”然以此少之。 子霖在秦,欲游太白。李雪木曰:“兄气弱,不宜往。地高,寒冷侵人,且多雹。有片云起,雹即落,有大如屋者。路见云色异,即疾走匿山岩下以免;若行迟或不谙径,多为雹伤。故谚云:穷不游武当,富不登太白。” 饶卿言:有马医子病癖,脊间有块碍手。病日甚,百药不效,死矣。其父恨之,取刀刮其脊,有物如筋状,韧甚,取出,刀斧不能割断。其物既出,而子之鼻间栩栩然,抚其胸前微温,遂缝刀割处,置之于地,久之渐苏。经一昼夜能言,索汤水,竟生矣,调理久之而愈。此事虽怪诞,然有至理,华陀之方,皆从此入想,惜其学不传耳。聪明而能深思者,当于此别开一路。 李棠,字绍林,桂林府临桂县人,以御史降广东雷州知府。三桂变后,槛车逮至常德。棠在朝曾特疏纠三桂,故欲得而甘心焉。至则以其人望宥之,以为中书舍人,来衡即位,升大理寺丞,后投诚于韩抚军世琦。棠昔亦尝论韩,韩不以介意,厚遇之。入朝,上怒其反覆,谪戍辽左。仲翔在常德,尝主其家。 在衡时,三月中闻蟋蟀声,虞臣以为异。非曾曰:“吾乡四时常鸣也。”又有喜蛛堕于前,色烂然如白银,此亦中原及东南所未见者。 偶阅《正杨》二册,乃汝南陈耀文之所著,以正杨升者也。升之书,固多谬戾,而陈氏正之,亦十得二三耳。闻更有《正正杨》一书,尚未得见。正正杨与非非国语,千古奇对也。 紫庭言:西洋有制南铅法,每铅一石,追出银四两铜六斤,余皆变为黑铅,亦厚利也。余向以黑铅置南铅,则南铅皆变为黑铅,然为时颇久,若不多折耗,则利亦可倍。 杨升云:《史记》:“旁罗日月星辰。”《文选。陆佐公新刻漏铭》:“俯察旁罗,升台登库。”《尚书。考灵曜》云:“冬至十月,在牵牛一度。求昏中者取六项,加三旁蠡,顺除之(除,朱笔改作却,依郑注也)。”郑玄注曰:“尽行十二项,中正而分之,左右各六项也。蠡,犹罗也。昏中在日前,故言顺数也;明中在日后,故言却也。”据此则旁罗乃测天之器,如今之日晷地罗也。十二项者,十二时分为十二方也,此可补《史记注》之遗。此说有据,而晦伯非之。傍罗为测器,即不可以证《史记》,而今人名向盘曰罗经,则确本之此也。余谓十二项,即十二向也。 杨云:唐诗“暮云生岭上,积雪在嚣间。”山凹之地堪为墟市者曰嚣。《周礼》曰:“禁其斗嚣。”注:“斗以力争,嚣以口争。交市之地必多争,故禁之。”此亦可以证嚣之为市,其义所从来远矣。后世市谓之墟,归市曰趁墟,言有人则嚣,无人则墟也。蜀谓之场,滇谓之街,岭南谓之务,河北谓之集,此解唐诗嚣字甚可。而陈力非之,亦太过矣。 考得汉高祖起沛时,年四十八,崩时年六十三。 与紫庭谈诸葛孔明之出祁山,屯兵五丈原之失;叹陈寿之论孔明,分寸不失。观场矮人,未可与论古今也。紫庭见解超卓,迥出伦类,天下不多见也。 衡岳集贤书院在集贤峰下,祀李邺侯、韩昌黎、赵清献、周濂溪、罗洪先五先生。明太常夏良卿谪守茶陵时,同编修张治、知县彭簪所议建者。后因朱晦庵、张南轩二祠毁于方广,郡人曾凤仪重修是院,遂以朱、张二子之主附之,春秋合祀焉,今亦以僧守之。书院地基颇宽敞,屋宇皆修整,守祠者有数僧,差觉不寂寞。环院皆松篁,左数武为退子头,胡文定公专祠在焉。又半里为湛甘泉书院,院旁紫云洞,左上有陈白沙先生祠。甘泉少承白沙之学,以白沙尝寤寐衡岳,卒于是,构祠于此。院左有甘泉坐石,有端默石,有甘泉洞。 南岳规模宏阔,过于岱宗,无论嵩华。初陟山麓,即觉气象迥别。群峰罗列,层层浮出,各极奇秀,而雄浑博大,绝无峻岩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