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广阳杂记选 [book_author]刘献廷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学术杂记,文集,完结 [book_length]30234 [book_dec]本书(一册八二面四九、二○○字)以选自刘献廷「广阳杂记」九十馀则为主,而另选王士禛「池北偶谈」十则、「香祖笔记」六则、钮琇「觚賸」十六则及题花村看行侍者「谈往」一则为附。要之,係就上述清初各种笔记中选集有关明季及清初台湾若干遗事。「广阳杂记」作者刘献廷,字继庄,一字君贤,用号广阳子;顺天大兴人。生于清顺治五年,以布衣游名公间。博览,负大志;万斯同尤心折之,引参明史馆事。所著「广阳杂记」中关于南明与郑氏若干遗事,每多得自口碑。今选录者,如「郑克塽奏缴册印」、「赐姓与杨于两」、「林兴珠阿克萨之捷」、「洪复」、「小国姓」、「鲁世子垦田」、「黄梧平海五策」、「黄性震」等各则,史料价值极高。「池北偶谈」与「香祖笔记」作者王士禛,字子真,一字贻上,号阮亭,别号渔洋山人;山东新城人。清顺治十二年,成进士。由扬州推官,累官至刑部尚书。所选上述两笔记中关台事者,均属清代早期文献。「觚賸」作者钮琇,字玉樵;江苏吴县人,贡生。康熙时,知高明县。所著「觚賸」记明末清初杂事,多可补正史之阙。选录十馀则,尽为南明及台湾掌故。「谈往」(旧题「花村看行侍者偶录」)作者花村看行侍者,不知何许人;据「四库全书」存目:『盖明之遗民遁迹为僧者也』。所记凡二十七则,选录「飞黄始末」一则係述郑芝龙事。 [book_img]Z_12475.jpg [book_title]弁言 清康熙间,大兴刘献廷(继庄)著有「广阳杂记」五卷;所记关于南明与郑氏的一些遗事,每多得自口碑。盖时当明郑亡后不久,颇有人犹能就记忆所及为之道出也。今稍广其范围,就中选录九十馀则,辑为「广阳杂记选」一种,列于「文丛」刊印。书末,另选新城王士禛(贻上)所著「池北偶谈」十则及「香祖笔记」六则,分作附录一、二;吴江钮琇(玉樵)所著「觚賸」十六则,作为附录三;并录署名花村看行侍者著「谈往」一则,作为附录四。内除「池北偶谈」、「觚賸」以及「谈往」各题系属原有者以外,本书正文及「香祖笔记」各则的题目,均为选辑时所拟加。(吴幅员) [book_title]广阳杂记选 刘献廷 撰 ·缅国 彭秋水闻人言:云南西面为缅国;至此地,皆平坦无复高山大泽矣。 ·傅宏烈 傅宏烈,字竹君;江西进贤人。永曆时,为迁江知县;于王国光麾下投诚,诡云中书,授韶州府同知,陞庆阳府知府。上书论平西,上知其忠,密敕广西梧州安置。 ·吴应期 吴应期,岳州失守,退至交水,郭壮图绞杀之,以其失陷封疆也;壮图与应期有宿憾焉。应期,字维周。 ·清旂官 清世爵:一品精奇尼哈哈番,二品阿思尼哈哈番,三品阿达哈哈番,四品摆他喇哈哈番,五品拖沙喇哈哈番。 东四旗,镶黄、正白、镶白、正蓝;西四旂,正黄、正红、镶红、镶蓝。 正黄、镶黄、正白为上三旂,无王,但有都统(即固山额巾)、副都统(即梅勒章京)。每旂,满洲、蒙古、汉军各掌印都统一员、副都统二员。 每八旂,满洲有纛章京一员,职与都统等;止管摆呀喇,掌龙纛。 每旂,喀把什虾二员,职与副都统等。 又,东西四旗各有喀喇昂邦一员,职与都统等;俱单管喀巴什。 每旗甲喇章京满洲六员、蒙古二员、汉军五员,职俱三品。 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共牛彔章京一千员,职四品。每牛彔下有分得拨什库一员,职六品;小拨库六名。小拨什库轮班管事,不分人数。每牛彔下马甲三十名。内有工匠一名、喀把什二名、郭吃喝摆呀喇二名、跟王爷大摆呀喇十七名;另有壮大一名,管辖摆呀喇十七名。步甲二十名,无马,不出兵,止守城、当差,无帐房。内有步兵拨什库二名。 每牛彔,铁匠一名、鞍匠一名。 每马甲一名,帐房一顶。私自备用者,或二、三、四人合一顶,听便。 马甲箭五十条,弓、刀各一。 马甲明盔暗甲,大摆呀喇明甲。 每都统与摆呀喇、纛章京有织金龙纛,蒙古、满洲无月,汉军有月。 王子三尖龙纛,三稜火炎,银顶后有蜈蚣旗二。 都统黑缨,正边方旗。 摆呀喇红缨,火炎边旗。 梅勒章京无纛,止有标四杆;旗长二尺。 甲喇章京本色纛,无蟒。 牛彔在家,有官纛二杆,汉京(疑当作「军」)一杆;出兵,加甲喇章京衔,有纛。 分得拨什库遇出战分兵之时,外加甲喇章京衔,有纛。 加甲喇章京出兵为夸兰大,有纛。 小拨什库背旗一杆,方二尺,黑缨。 喀把什先锋营壮大头带翎,有飞虎;背旗方二尺,狐尾。 摆呀喇壮大斜尖本色旗,红缨。 甲喇章京俸银一百三十(一本下有「一」字)两。白米一百三十斛(计六十五石)。出兵有行粮:每月银六两,每日米八合三勺;马草二束,料五升。 牛彔章京俸银一百零五两,米一百零五斛。出兵每日加米八合三勺,每月银六两。 分得拨什库每年银六十两、米六十斛。出兵每月加银四两。 小拨什库每年银四十八两、米四十八斛。出兵每日加小米八合三勺,每月银二两。 壮大喀把什与分得拨什库同,摆呀喇壮大亦与分得拨什库同。 加兰大每年银八十五两、米八十五斛。出兵行粮与拨什库同。 马甲每年银三十六两、米四十六斛。出兵行粮与拨什库同。 步甲每年银十八两、米二十二斛。 铁匠、鞍匠每年银十二两、米二十二斛。出兵有口粮、月粮。 摆呀喇每年银四十八两、米四十八斛。 步甲拨什库每年银二十四两、米二十二斛。 当日原圈地每人六赏(一赏六亩),共地三十六亩。如家有壮丁二名,该地七十亩;人多者,照数加增。当差照人算数。 东西四旗共乌可勒一员,即九门提督。 东西四旗各喀喇大一员,职与梅勒同。 乌可勒、喀喇大皆管步兵兼管九门。把门马甲,每门满洲、蒙古共二十名。每门有章京二名,食俸八十五两;马夫二名。 每甲喇章京管牛彔或十三、十四、十五不等。各甲喇下管加兰大四名,单管步兵;职五品。步军满洲、蒙古、汉军各固山大一员,职与甲喇章京同;俸亦同。 ·何腾蛟赠谥 何督师腾蛟长沙被害,相传永曆中赠中湘王。万季野述吴汉槎言,乃忠襄王,中湘误也;督师黎平人,赠黎平王,谥「忠襄」。汉槎,吴江人;尊人名晋锡,曾为湖广巡抚,故知之甚悉。及检「劫灰录」,乃云赠中湘王,谥「忠烈」云。 ·南明诸王名讳与终地 隆武讳聿键,终于福建;绍武讳聿■〈金粤〉,终于粤西;永曆讳由榔,终于夜郎;鲁监国讳以海,终于海外:绝奇(万季野云)! ·劫灰录」著者 「劫灰录」乃冯甦所著。甦字再来。 ·四将军 张献忠在蜀,置平东、定西、安南、抚北四将军,以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人为之;又以孙可望为前军先锋。 ·安龙行在古井 永曆之走安龙,孙可望将图不轨。行在所有古井压以巨石,上书符篆。可望询之,土人云:『井有孽龙,昔张三丰锁之于此;不可开也』!可望恃有天命,强发之;水忽涌上。可望惊走,水已及可望膝。土人呼曰:『此龙来朝王;王命「免朝」,则水退矣』。可望且走且呼,连曰『免朝!免朝』!而水来益甚,且及帝居。众又呼曰:『此龙来朝万岁;以万岁命「免朝」,水其退乎』!遂闻之于帝。众传呼『万岁免朝』!水应声而退,复归于井矣;遂更以石压之。可望自是知天命不在也,其谋始顿息。 ·永曆遇瘴 又,永曆在滇中,驻跸一山。土人云:『此地瘴气最厉;外人住此,无不死者。万岁不宜留此』!帝曰:『吾居之,何瘴之有』。自此瘴气全消,兹山至今无瘴。 ·一堵牆 流贼中有号「一堵牆」者,即孙可望也。 ·明军制 明初军制,彷彿汉之南、北军。锦衣等十二卫卫宫禁者,南军也;京营等四十八卫巡徼京□者,北军也。而所谓「春秋班换兵」独取山东、河南、中都、大宁者,则又汉调三辅之意也。然太祖以卫兵分隶五府,独称五军营。自成祖聚兵北伐归,结营团操,始设五军、三干、神机三大营。时有胜兵四十万,以勳臣二人提督之。至己巳之变,于忠肃选饶骑十五万分为十营,名曰团营;而其馀者曰老家营。仍用勳臣提督,属大司马。天顺初,革团营;八年而复。成化初,再革;二年而复。又增为十二营,曰奋武、耀武、练武、显武、敢勇、果勇、鼓勇、傚勇、立威、伸威、扬威、振威;用中贵人监之,曰监枪。正德间,又简精锐六千人分隶东、西官厅,为听征。嘉靖庚戌,罢营团东、西厅,复设三大营,而改三干营为神枢营;特设提督勳臣一人,又时命文臣协理之,号曰戎政府。崇祯间,外有龙骧左、龙骧右、武骧左、武骧右四卫为天子禁旅,名勇卫营。后又选京卫幼官应袭舍人六千充护卫,名选练营;而可用者,独有勇卫营而已。 ·台湾郑氏起讫 台湾延平王郑氏起于明天启四年(甲子),至清康熙二十二年(癸亥)福建提督施烺逼降之。 ·郑氏四传 郑芝龙子成功、成功子锦、锦子克塽凡四传,计六十年。 ·施烺入台 施烺于康熙二十二年六月十九日破澎湖,七月十三日自澎湖进兵,十九日至鹿耳门,入台湾。二十二日,延平王郑克塽奉故明鲁王第八子朱柏、朱慈爌、侯刘国轩、伯冯锡蕃等奉表归降。荆南宁静王朱术桂一门八口,即日自尽。 ·永曆钱 清康熙二十二年,明永曆三十五年也。钱大于「康熙钱」,重一钱六分,以红铜为之;每千文作银二两(三十五年,当作三十七年。时距永曆亡已二十一年,郑氏铸「永曆钱」)。 ·台湾郡县 台湾郑克塽投诚后,设台湾一府,台湾、凤山、诸罗三县;而以台湾厦门巡道统之。 ·台湾明宗室安插豫鲁垦荒 明宗室同郑克塽降者九人:鲁王第八子朱柏、舒城王孙朱慈■〈火著〉、荆州府宁静王子朱俨轸、建昌府益王孙朱镐、宗室朱镐、南昌府乐安王孙朱浚、荆州巴东王孙朱江、建昌府奉南王孙朱逵、原封建昌永曆改住广东泸溪王朱慈爌。后朱江、朱柏、朱逵、朱俨轸安插河南垦荒,朱慈逵、朱浚、朱慈■〈火著〉、朱镐安插山东垦荒。 ·郑克塽奏缴册印 郑克塽降日,奏缴延平王册一付、延平王印一颗、招讨大将军正印一颗、副印一颗(盖副印用以随带军前者),又郑成功受明御营御武副中军勋戚关防一颗、御营协理行在宗人府关防一颗、御营御武副中军总统御营军务印一颗、忠孝伯印一颗。 ·福建藤牌手征罗刹国 康熙二十四年八月,建义侯林兴珠、提督刘兆麟率福建藤牌手征罗刹国,胜之。 ·蓝理 有叩阍人蓝理自言:破澎湖时洞腹出肠,力战不已;上授以副将。未几,迁总兵。 案前古纳肠而战者三人:晋却克、齐彭乐、唐郭琪也;今得蓝理而四矣。 ·张煌言「甬东道上」诗 张司马煌言「甬东道上」诗:『国破家亡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惭将赤手分三席,特为丹心借一枝。他日素车东浙路,怒涛岂必是鸱夷』! ·祁班孙 祁班孙,字奕喜;山阴之梅市人。父彪佳,崇祯时巡按南京;弘光时,又为巡抚:俱有清节。国变,衣冠正笏,坐荷花池沉死。 班孙不应试,肆力为诗、古文;好结客。康熙元年,以与魏耕交,流宁古塔。至则赂其督帅,弛约束。四年,脱身归。匿梅市一年,颇为人知;守、令以下物色之。乃下髮,为尧峰僧某弟子,号曰咒林明。主常州马鞍山寺,喜谈议古今而恶讲佛法;缙绅先生多疑之,而莫有知其姓名者。言明末事,辄掩面恸哭。十二年十一月十一日,忽沐浴曳杖,绕室大呼曰:『我欲西归,有缘者随我』!如是者终日。观者如堵,骇不敢近。入暮,跏趺垂眉;忽张目曰:『动一念矣』!遂卒去。 ·明边总督 明设蓟辽总督,辖顺天、永平二巡抚;宣大总督,辖宣府、大同、山西三巡抚;三边总督,辖延绥、甘肃、宁夏三巡抚。 ·明设六科 明之内阁,中书省也;六部,尚书省也;惟无门下省耳。然六科之设,即所以补之。 ·阁拟 阁拟上,或改票、或依拟;司礼秉笔票朱发下锦衣卫直房,分送六科,六科然后发部。阁票分送诸辅,其权则在中书。 ·锦衣卫 锦衣卫职掌有四:护卫,一也;缉访,二也;形名,三也;直房司,四也。 ·参赞军务与提督军务 明制:诸镇先有总兵、后添设巡抚,其署衔则曰「参赞军务」;其无总兵官及后设总兵者,则曰「提督军务」。 ·明边总督驻地 明蓟辽总督驻密云,三边总督驻固原,宣大总督驻□□。甘肃、宁夏、延绥曰三边;后以总督驻固原,改曰四镇。 ·荷兰贡物 丙寅年,荷兰噶喽吧王耀汉连氏甘勃氏差使者宾先巴芝、通事林奇逢等进贡方物四十种:大珊瑚珠一串(计六十八颗)、照身大镜二面、奇秀琥珀二十四块、哆罗绒十五匹(内黄色一匹、白色二匹、乌色四匹、朱红色二匹、葡萄色一匹)、中哆罗绒十匹(内红色二匹、乌色八匹)、织金大绒毯四领、乌羽缎四匹、绿倭缎一匹、新哔叽缎八匹、中哔叽缎十二匹、织金花缎五匹、白色杂样细软布共二百一十九匹、大自鸣钟一座、大琉璃镫一员、聚耀烛台一悬、琉璃盏异式计五百八十一块、丁香三十担、冰片三十二斤、蜜甜肉豆蔻四瓮、镶金小箱一隻(内丁香油一罐、蔷薇花油一罐、檀香油一罐、桂花油一罐)、葡萄酒二桶、大象牙五枚、镶金鸟铳二十把、镶金马铳二十把(连彩色皮袋二十佩)、精细马铳十把(连绣彩皮袋十佩)、精细小马铳二十把、短小马铳二十把(连火石一袋)、精细鸟铳十把、镶金佩刀十把、起花佩刀二十把、双利刃剑十把、起金花单利刃剑六把、照星月水镜一执、照江河水镜二执、雕制夹板三隻。 ·何堵史之字 中湘王何腾蛟,字云从;镇国公堵荫锡,字牧游;阁部史可法,字宪之。 ·天下第一堂皇 明三边总制驻固原,军门为天下第一堂皇如王者。其照牆画麒麟一、凤凰三、虎九、以象一总制、三巡抚、九总镇也。河西巡抚驻蓟州、河东巡抚驻花马池、陝西巡抚驻西安,甘、凉、肃、西、宁夏、延绥、神道岭、兴安、固原各一总兵。 ·黄鼎妻 霍山黄鼎,字玉耳;霍山诸生也。鼎革时起义,后降;洪经略授以总兵,使居江南。其妻独不降,拥众数万盘踞山中,与官兵抗,屡为其败。总督马国柱谓鼎:『独不能招汝妻使降乎』?鼎曰:『不能也。然其子在此;使往,或有济乎』!国柱遂使其子招之。鼎妻曰:『大厦将倾,非一木所能支;然志士不屈其志。吾必得总督来庐一面,约吾解众,喻令剃髮;然吾仍居山中以遂吾志,不能若吾夫调居他处也』。其子覆命,国柱自来庐州。鼎妻率众出见,贯甲铁兜鍪,凛凛如伟丈夫,如总戎见制台礼,遂降;终不出山。 黄鼎居江南久,后屡与郑氏通;郎总督时事败,服毒死。 ·丁国祥 永曆时,有女总兵丁国祥,骁勇善战,能于马上打弩。其夫姓杨,亦总兵。秦王出降后,丁亦投诚;住贵州,常男妆与士夫交接。 ·史太夫人史夫人 道邻史阁部死难,太夫人、夫人皆在南京,总督马国柱岁给银、米。后即为例,给之终身。 ·翟天葵 金陵人翟天葵,出身行伍。道邻拔为都司,以「好汉」目之;出示曰:『将以为「好汉」榜样也』。道邻死后,天葵即住其家门首,为之守门终身:此义士足传也。 ·洪太夫人 洪经略入都后,其太夫人犹在也;自闽迎入京。太夫人见经略,大怒骂,以杖击之,数其「不死」之罪;曰:『汝迎我来,将使我为旗下老婢耶?我打汝死,为天下除害』!经略疾走,得免。太夫人即买舟南归。 ·黄熙绩 赐姓之围金陵也,分兵掠上流。安庆守土之官皆逃,惟司理黄公熙绩不去;非不去,不能去也。兵至城下,闻金陵兵败,即解围去;熙绩以此行取入科而世袭拖沙刺哈番。熙绩,福建泉州晋江人也。 ·马党 弘光时兵部职方司刘泌、户部新饷司王燧(字子京),皆马党也。又有王重,字有三;士英将用以掌选,为高杰所参而止。疏中目重为狡童;藩镇骄横至此,从来所未有也。 ·彭夏琴「咏台湾」诗 彭夏琴咏台湾七律四首。其一云:『台湾绝域贡降笺,举族归朝尽内迁;历授尧封千载后,地开禹贡九州前。人民半与鱼龙杂,郡县全依岛屿偏;四十年来空倔强,至今始得罢戈船』。其二云:『当年犀甲下扶馀,衔璧谁怜轵道车!西市赭衣魂已渺,南朝紫盖事终虚。帆来日本通商近,邑改「天兴」置吏初;一自孙恩分战舰,烽烟边海几邱墟』!其三云:『高华遗屿自隋朝,营垒依然识旧标;淡水、鸡笼虽竟渡,飓风蜃市岂全消!乘桴何意真浮海,叱石无能远驾桥。抽调可怜诸将士,不教辛苦说「征辽」』。其四云:『穷岛军需飞檄催,蔗霜兼买鹿皮来;生番穰(一本作「禳」)社三冬集,互 ·郑鸿逵守镇江 弘光元年,郑鸿逵守镇江。时北兵将至,淮扬瓜埠士民舟载家口,将渡江避难者甚众;鸿逵以巨砲碎其舟,露布中外以告捷。 ·台湾知县某 台湾知县某,闽闱聘之入帘;过海为风飘至香山,广人送之还闽。盖庚午科也。 ·黄斌卿 黄斌卿,闽之漳州人。崇祯十七年,破家募兵勤王。行至山东,闻北都已陷;至南锡以「镇南将军」印,镇芜湖。后方国安至,马士英欲夺其印以与国安,以关防易斌卿上表送印于朝,散其众而归。 ·马锡 马锡,士英之子也;为禁军提督。大兵渡江,枭其首于市。 ·何光显之死 何光显,金陵诸生何遵之后也;遵有专祠曰「廉直」。光显平日与马士英有隙,弘光即位,光显知不免,即上疏劾奏;士英枷示于市,以瓦钵合头而死。 ·定远侯常某 常开平之后,世袭定远侯。明季,常某奉烈皇帝旨册封海外某国王;及归复命,则弘光帝已即位于南都矣。未几,即上疏特参马士英;免为庶人。国朝兵至,以此得免于北;即以南门外常家庄菴中薙髮为僧人,独呼为常太爷云。开平可谓有孙矣!菴在太平途中,当访其名暨法号。 ·弘光帝即位内官监 弘光帝至南京,即位于内官监。盖大内诸宫殿虽存而颓败,不可居。即位后,始建武英殿;上所居曰「兴宁宫」、太后所居曰「慈熙宫」,其额皆王孟津所书。 ·李韩两太监 弘光时,提督禁军太监李国辅,秉笔司礼太监韩赞周也。 ·刘进忠 潮州总制刘进忠,号刘猴儿。甲寅之变,进忠纳款郑氏,封平□将军;尚之信伐之,为其所败。后漳州府同知林学杭往招,降之;林以此升潮州知府。 ——以上选自「广阳杂记」卷一。 ·赐姓与杨于两 杨于两为余言:台湾赐姓公之贤,以为诸葛忠武、郭汾阳、岳武穆后之一人也。赐姓少时,思文帝绝爱之。其父芝龙怀逆谋,赐姓屡谏以尊朝廷、恢复中原,遭其父之怒骂。后芝龙、鸿逵皆提兵出关,思文诏赐姓谋,赐姓劝思文出关。思文曰:『芝龙、鸿逵,朕将谁依』?赐姓曰:『臣父、臣叔皆怀不测,陛下宜自为计』!与帝相持痛哭。帝曰:『汝能从我行乎』?赐姓曰:『臣从陛下行,亦何能为!臣愿捐躯,别图以报陛下。此头此血,总之已许陛下矣』!思文出关,赐姓遂入海聚众至数万,据厦门、金门;而芝龙已降本朝矣。思文至邵武,知大势已去;有二宫人缢死,敕取三棺,皆钉之而出,则皇后曾氏亦在其内也。呜呼!思文皇后之死在行在、烈皇后之死在宫中、永明皇后之死在系虏,虽先后不同,其成仁取义则一也。思文从此不知所之。 赐姓之妻董氏,其父讳颺先,号沙筑;晋江人也。先朝进士,于两之表叔。于两与赐姓幼同笔研,赐姓既据厦门,沙筑住金门。后于两以贫困往干沙筑,赐姓知之,召至厦门,遂留之;表奏永明,授以兵部车驾司郎中。以其未曾蓄髮,遣之往来京师。永明以延平王爵封赐姓,而赐姓不敢受也。清使往招抚之,而赐姓不屈也;曰:『和则可矣,奈何曰「抚」!大国若存此弹丸地于海外以延有明之一线,请从安南、朝鲜之例,不废贡职。大国苟不以为然也,则亦惟命耳』。上知抚之不就也,召芝龙温语曰:『汝子有书至乎?汝知厦门抚议之就乎』?芝龙曰:『臣不知也,亦无书来』。上曰:『汝子诚反矣,汝无罪也。已往不究;今后汝子使人来,汝即以闻』!芝龙得旨,未两日而于两适至都门,祸几不测。幸芝龙以方得旨而遽有人至,恐上见疑,遂命于两走,得脱。后为人告发,发遣芝龙于关东。后遣大兵征厦门,赐姓命居人迁徙,空其地,以诱清兵;舟楫之费,皆赐姓任。于两不知,以为赐姓弃厦门也,事则败矣;遂徙其家人于内地而身送之。既渡海,肩舆行,与清兵遇;远望见,亟取田塍间间道以走。清兵追之,马辄陷,其道非土人不知也。走匿村中,田夫则于两之故僕。少焉,已发兵围而搜之,于两剃髮以免,而置敝箧、故靴于海滨渡口,若由此以济者然;清兵信之。清兵渡海而败,于两从此亦不得复归厦门。然以其兄同苏立在广东,不敢出投诚;赐姓军法:凡有一人投诚,则其宗族皆在必诛故也。苏立与许隆、杨文广皆广东尚王之客,为尚王行商海上,颇跋扈;尚王患之,酖杀文广、苏立。许隆自此与厦门结连,不可杀。后苏立乃为一游兵所杀。其事杨符五曾为余言之,尚未详其颠末,更当留心。文广之子,今候补同知;昨从湖南北上,留于两处,一宿而去。 赐姓之死也,面目皆爪破;曰:『吾无面目见先帝及思文帝也』!余曰:『赐姓提一旅之师伸大义于天下,取台湾存有明正朔于海外者将四十年,事虽不成,近古以来未曾有也,贤于文信国远矣!然赐姓既死,无人继起;则其当日成就人材者,必不得其道矣,亦未闻有非常之人为辅也』。于两曰:『恶,是何言也!。吾闽向为文胜之邦,今一变而为用武之国,居方镇、握重兵,十之八、九皆闽人也。姑以我晋江一县言,则一公、二侯、二伯,其馀任将帅之职居八座者共十有八人;若通八闽计之,指亦不胜屈矣!前此阿罗斯之捷、昨岁阿鲁特之退,皆敝亲家林兴珠之功也。兴珠今老,然持藤牌而舞,辟易万夫;前跃八尺、后退一丈,不可敌也。诸如此者,实繁有徒。濒海之地,风土柔弱;一变至道,伊谁之力!凡此,皆赐姓之馀勇也;其成就人材为何如耶』!余闻此言,爽然若失。虽然,武勇之士为他人所贾,多至富贵;忠义之士,则从未之闻矣!慨然曰:『黄金用尽教歌舞,留与他人乐少年』!遂投箸而起。 ·黄石斋联 黄石斋先生被执拘禁中,洪承畴往视之,先生闭目不视。洪既出,先生举笔疾书一联曰:『史笔流芳,虽不成名终可法;洪恩浩荡,不能报国反成仇』。盖「成仇」与「承畴」同音也(杨于两云)。 ·海沟糠洋 张岫民出其近作一卷,中有与泛日本者谈海沟之异。序曰:去西岸东行,帆过海沟,程居其半;其水黝黑约三百里,奔流剽急自北而南,海为之陷,有若沟然,故因其状以名之。又有糠洋,亦日本必由之路;有物浮于海面,其状如糠,几数百里。风涛激逐,凝聚不散;盖水脉有以限之也。 ·吉王之后 吉王见浚,英宗第五子;天顺丁丑,封于长沙。六传至宪王子由栋,天启辛酉袭位。后流贼犯湖南,王与桂王同舟奔粤西而死。今其府基为官仓,当年规模犹可想见焉。 ·钱邦芑弟诗 镇江钱邦芑,字开少;后出家,号大错。其弟字驭少。能诗,(梁)质人诵其「居庸关」诗:『居庸千尺蓟门间,旧是中原第一关。属国久通高丽使,边牆直界朵颜山。天无私警兵纔息,统有专归戍自閒。只羡卢龙田子泰,炳然高节迈尘寰』。其二云:『髫髻生当战伐年,南军正戍白狼烟。饷输沧海千艘粟,门接医闾万仞天。将略何人雄虎豹,庙谟终岁辇金钱。一从解甲投戈后,博得中原日宴眠』。此诗共三首,今逸其一矣。 ·何腾蛟棺敛 邓子喻,江西人。在彬州,助(茹)紫庭丈量田地。偶来谈及何督师腾蛟死潭州埋沙港,其地已为人筑室于上矣。康熙中,见梦于其子并一老僕;言其地,且令扶归。其子来中湘,如言得之,颜色如生;遂以棺敛,扶之而归。 ·林时山 泉州同安县人林时山,字楼船;在台湾,以功封伯。后因保举施烺叛,遭杖,削职。其子前在都,忘其名字矣。有书十数卷,曰「明季纪事」;自隆武二年起、癸亥郑氏国亡止,皆台湾事也。文笔虽不能矫健,而纪载详明;杨于两在都门曾见之。 ·林兴珠阿克萨之捷 杨涵斋述建义侯林兴珠阿克萨之捷甚详: 建义,本江西南安副将,后陞辰州协镇。平西兵至,降于周。后在湘潭,涵斋劝之投诚;伪周平,封建义侯。 甲子之冬,上在景山召见,语良久。论及火器之利,因问所以御之者;曰:『惟滚被为第一』。上问:『滚被为何物』?侯曰:『即人家所用之棉被也』。上笑曰:『是何为』?侯曰:『柔能制刚耳』;因详言其进退滚闪之法。上颔之;又问曰:『滚被之外,更有何法』?曰:『有滚牌;臣家有其器』。上立命取至;曰:『汝家有能用此牌之人否』?曰:『有数人耳』。遽召六人来,于上前舞跳。上命善射者数人以雹头射之数发,皆不中;矢未发,已滚至面前,疾于飞鸟。上大喜,问:『能用滚牌之人,何方可以召募?得人几何可以成一旅』?曰:『多则一千、少或五百,可以用矣。惟臣乡漳、泉之人多善此者,须于闽募之』。上曰:『此去闽远,往还非数月不可。今直隶、山东、河南多台湾投诚垦种者,皆闽人;召用之,五百可得也』。侯曰:『诚如上谕』。遂召募教演,未几而成;亦未知上之将何用也。 至乙丑春、夏间,上命往征罗刹国阿克萨城。罗刹国在极西,绝荒远,幅员极广。阿克萨,其极东之边界也;在乌龙江侧,与梭伦邻。栅木为城,一将守之,兵不满千。其人猛如虎豹;而火器尤利,发无不中。梭伦时被其害,子女、参、貂抢掳殆尽。梭伦之貂为天下最,以罗刹故,不得时贡;且数以罗刹之过上诉。上既平三藩,未尝一日忘罗刹也;乃命彭椿公领铁骑三千为陆路将军、林兴珠领滚牌五百为水路将军往征之,水陆并进。上曰:『阿克萨城,吾得其地,众少不能守,多则餽饷难;吾非欲其地,特以梭伦时来哀诉,吾不忍其侵暴,命汝往讨其罪。汝彭椿体朕此意!林兴珠老将知兵,宜听其方略,以时进取。边地早寒,不能久驻。林侯南人且老,不能寒;城克,令其先归。汝彭椿抚其众,欲归罗刹者放之归,有降者与偕来;燬其城栅、践其土地蹂躏之,使不可复耕牧,则自外四十八旗扬兵而归。若五、六月间不克,亦即罢归,待来岁再计之』。兵进,五月间至其地,以梭伦人为向导。初,罗刹屡得志,二十年无一骑至其地者;城既狭小,则皆散处于外,备益弛。梭伦人导吾众走深山中,亦不深谙迳路,略识方向耳。见有人烟,趣围之,数家聚耳;屋皆以桦皮,甚坚緻。执其人问之,则去阿克萨不远矣。有一人逸而走;林侯曰:『宜亟进矣!掩其不备而围之,令其在外者不得入、在内者不得出。少迟众合,不可当也』!无待舟师,彭椿公遂以铁骑三千进。比其人至,兵已迫城下矣。城中人不多,众散处不得合,内外隔绝。城四门皆有巨砲,猛烈不可当;然司砲者皆隔于城外,无能施放者。遂困之,而城坚不能骤下。城有守将,其父亦守一城相距七百里;城传烽燧,其父率众五百自上流椉木筏顺流而下。五月二十三日围阿克萨城,二十五日救兵已至。侦知之,林候曰:『是兵自水来,若使登岸,则不可当。吾以水军往迎之,皆毙之于江中。大军之围,不可撤也;则皆令众裸而入水,冒藤牌于顶,持揙刀以进』。罗刹众见之,惊所未见,呼曰「大帽鞑子」!众皆在水,火器无所施;而藤牌蔽其首,枪矢不能入。以长刃掠牌上折其硜,皆踣江中;杀伤大半,馀奔溃而逸。兴珠不丧一人,复围其城。兴珠曰:『此倖胜;城若不克,大军至,无噍类矣』!令三千五百人人取草一束,堆城下;不下,即火之。城中呼号,请降而出;纵其守将归,有降者置军中。坚守之三日而城下,侯遂先归。侯之众,在渖阳坠骑而死者一人,病死于途者三五人耳;未尝亡一夫于敌也。陛见,上大喜;曰:『林侯之功,史册所未有也』!下部议赏,不酹其劳;上命更议。彭椿公既平其地,甫归报而罗刹已于其地复建城,比前愈巨;益其众,耕牧如故,掠梭伦益甚。上怒彭椿公践踏其地之不力也,以前功折其罪,并侯之功亦不叙焉。 ·赐姓南京之败 赐姓之攻南京,总统余新为梁化凤所愚,约降有日,遂不为备;值其诞日祝寿,开神策门攻之,余新、甘辉、洪复皆成擒,余新跪而请降、甘辉不屈而死、洪复亦骂敌而死。 ·洪复 洪复,泉州同安人。初为优旦,赐姓拔以为将;丰姿娇豔如妇人,而勇冠三军,射能百步穿杨。赐姓尝曰:『观汝才略,可为大将;惜汝之性情、气质柔媚耳』。复曰:『复蒙主恩,今至于此,必为鬼以报主;大将则何敢云』。赐姓曰:『何为也』?复曰:『为将者,阵前、阵后岂能必胜。复效力行间,惟一死以报主恩,复之愿也』!赐姓尝攻漳州,营为敌所劫,披靡而走;思文所赐七印一囊贮之,遗失于营中。复独骑随敌后入营中,挟囊而走;敌始觉,追之。复发三矢,连毙三人,敌不敢追;遂以印反命。后果死江南之难。 ·郑芝龙偶倭妇 郑芝龙幼逃入日本,为人缝纫以餬其口。馀赀三钱缝衣领中失去,旁皇于路以求之,不得而泣。有倭妇新寡,立于门内;见而问之。芝龙告以故;妇曰:『以汝材力,三百万亦如拾芥;三钱何至于是』?盖其妇夜有异梦,如韩蕲王之夫人也;遂以厚赀赠之而与之夜合。芝龙后得志,取以为室;即赐姓之母也。 ·郑鸿逵医疾 郑鸿逵,字羽公。晚年得痿痺之疾,手足废不用;夏月必以油入浴桶,通身浸之。安平之人无敢食油者,皆以供鸿逵之用也。疾后不起,有医曰:『此疾惟人胎可愈』。鸿逵即剖孕妇取胎为药,未几死;赐姓杀医以偿孕妇母子之命。 ·国姓 郑鸿逵之子曰「小国姓」;思文时,亦同成功赐姓。黄夫人之入都也,惟「小国姓」不欲往;曰:『吾入海寻森哥去矣』(赐姓幼名森,字大木)!遂渡海至厦门,未几而死。因失此人,福建通省之官俱坏。 ·泉州安平城 安平城去泉州府城四十里,乃郑芝龙所筑;海舶直至城下。 ·郑鸿逵筑钓浦 郑鸿逵家于白沙。白沙距石井十里,海滨之沙也;潮长不没。水落,有路可通安平;距安平约三十里。鸿逵筑半月城于其上,曰钓浦。后鸿逵驻金门。 ——以上选自「广阳杂记」卷二。 ·觉罗准大 (李)殿公极言觉罗准大之贤。准大,一名朱克,号松崖。随简亲王南征至广西,忽有志于学;与殿公友善。殿公偶与临桂巫山隐者王佐人雨中相遇,见其貌而知其贤;同僧浑融入山访之,留信宿而返。遂请其入城,为松崖讲「论语」。松崖从此识义理,有志于圣贤之学矣。一日郊行,见张别山墓荒芜不修,问知别山为明末死事忠臣,遂大恸归。出橐中金并毁金、银酒器共得百馀两,大修别山墓道;立碑碣,置田若干亩,招农夫一家六人为之守冢。事竣,招诸宾设祭;礼毕,自拜守冢者,又以银六两并礼物赠之,涕泣而去。呜呼!「仁心为质、慕义无穷」,松崖有焉。 ·僧浑融 僧浑融者,督师何云从之部曲也。何督师亡后,遂披剃为僧。 ·吴三桂之弑永曆帝 吉坦然,江宁人;流寓衡阳。其尊人扈从永曆帝上云南,坦然时尚少,亦随之往;甲午开科,中式,授大理府云龙州知州,后改授姚安府姚州知州。清兵至,投诚;授蒙自县知县。坦然随其父往来于迤东、迤西诸处,知滇事最详。后出滇,流寓粤东,移衡阳焉。 余问以滇中诸事,坦然多目击者。永曆之自缅归也,吴三桂迎入坐辇中;百姓纵观之,无不泣下沾襟。永曆面如满月,须长过脐;日角龙颜,顾盼伟如也。有满洲人见之以为真天子,遂有密谋以图中兴者;事泄,诛四十馀人焉。予曰:『我向闻其人而遗其人之名,先生犹忆得否』?坦然曰:『亦忘之矣!然于法场上见为首者长七尺馀,形如虎豹;皆言其膂力绝人,骑射为满洲之冠。永曆以此,益不得更延时日矣』!予曰:『闻帝崩之日,天有风雷之变;果然否』?曰:『吴三桂既得密旨,请帝于北门库饮奕,遂弑之;百姓初不之知也。是日,天极晴朗,忽有黑云起,风雷交作。城外里许有金汁湖,在归化寺侧;民储水灌田者也。有龙出于中,蜿蜒升天,头、角、爪、牙皆见;众方骇观,忽传帝崩于北门,备梓宫矣』。嗟乎!人心、天象如此而明竟亡,天道果不可测也! ·黄梧与施烺 赐姓公未得台湾也,积蓄皆贮海澄:铁甲十万副,谷可支三十年,藤牌、滚被、铳炮、火药皆以数万计。公时在厦门,梧降本朝,海澄失,公闻之神色不变。本朝封梧为海澄公,世袭四十馀代。 施烺起身行伍,随郑飞虹于隆武时为将;后随赐姓在厦门。取台湾,将不利于赐姓;赐姓觉,烺降本朝,后卒灭台湾云。 ·王化行 紫庭言:襄阳总兵王化行昔于陇州上山攻贼不得上,将退矣;虑敌之尾其后也,先令一半以铳仰攻、一半先退数十步立定仰攻。先攻者退数步仰攻,先退者复退,更番而下。退毕,不失一人。满洲见之,以为诸葛复生云。 ·鲁世子垦田 鲁监国世子,今开垦于许州五女坟。 ·黄庭 涵斋言:黄庭,漳州人。善战、持重,百战不败。赐姓之攻金陵,庭留守厦门。于康熙二年以五千铁甲投诚,封慕义伯;后令其开垦于邓州。 ·黄梧平海五策 涵斋又言:海澄公黄梧既据海澄以降,即条陈平海五策:一、迁徙沿海居民于内地;距海三十里,不令人居住。一、言郑氏祖坟风水甚美,当令人发掘。一、郑氏有五大商在京师、苏杭、山东等处经营财货以济其用,当察出收拿。一、郑氏虽居海中而其田产财贿皆在漳、泉等处,当察出收官。一、造八桨小船数十隻,无风时出海以取厦门;四面环攻,令彼疲于奔命。上然其策,惟「迁海」一条未行。郑氏始祖之茔在泉州之石井,发掘时不得尸;在漳州者,无遗骸矣。 梧,漳州平和县皁隶也,与门役赖玉谋潜通赐姓,杀知县以降。赐姓用二人以为将,使守海澄;而梧之报赐姓也,不遗馀力矣。三藩变后,郑氏攻破海澄,梧已死久矣;发棺而僇其尸。尸用汞殓,肢体犹未僵也。其子投井中,出而剐之;人见其眼胞睫睫不已云。赖玉,为泉州提督标人所僇。 迁海之策,施烺复言之,始行。 ·崇明开基者 吴锦霞言:崇明开基者为王、顾、董、施、宋、陆六家,而王、施二家皆巨族矣。崇邑纵二百里、横五十里,周五百里。数年前,兵万人;台湾平后,裁汰至四千矣。 ·台湾大略 余问涵斋云:『吾闻台湾向为红夷地,郑芝龙得而复失,赐姓公复取之;有诸乎』?涵斋曰:『非也。台湾向为番地;嘉靖中,红毛国人取其一角为诸国贸易之所。盖红毛国人领其主之船隻,于各国占地为市,而岁输租赋;地多而大者,加官焉。台湾口岸故巨,其西则淡水,山石林立,不可泊舟;惟东南有水潆折而下,可通舟楫。红毛人筑城于内,曰赤瞰城。有山对峙如鹿耳,曰鹿耳门;舟必从此入。红毛人于弯环处皆有砲台,设巨砲以守;不可攻也。台湾之名,盖取之此。赐姓公江南之败,复回厦门;念厦门、金门不可守,海澄公黄梧又议无风时出小舟环攻,疲于奔命,遂思东取台湾。本意原欲由澎湖入,而一夜风起涛涨,诸石皆没,前此所未有也;由淡水径至赤瞰城下,鹿耳之险无所用之。使求救于本国,而往返须三年;围城两月,食尽而降。赐姓纵其舟归本国,台湾遂为郑氏有。后红毛国合清兵以巨舟来攻,郑氏以小舟往,而钉小舟于巨舰之旁,人没于水而火其舟;此后不敢复至云。自厦门出洋,七更至澎湖,入师屿泊舟;必待顺风,一日而至台湾,凡八更(而更约六十里)。否则,为海沟急流所漂而东矣。此台湾之大略也』。 ——以上选自「广阳杂记」卷三。 ·何楷与郑氏 何楷,字玄子;思文时,曾弹郑飞虹并及赐姓。玄子归,为盗所伤,截其耳;人云郑氏使人为之。何、郑自此为世仇矣。后赐姓据厦门,有人来闽,玄子必捕之;其第三子常涕泣而谏其父,人皆知之。玄子死,三公子为赐姓所擒,置之狱中;因曾劝其父也,得以不死,勒令造铁甲千二百副而后释之。比校时,曾受刑杖。玄子著有「周易订诂」,奇书也。 ·郑飞虹兄弟 郑飞虹,幼姣好。其父为府吏时,知府蔡善继园有荔支树,飞虹同其弟自牆外以石打荔支,误中善继之头;善继怒,呼其父子至,一见飞虹而怒解。后飞虹烝其后母某氏,其父欲杀之,逃往海盗李旦舟中,有宠于旦。旦死,欲置主,卜之于神;飞虹十卜皆吉,遂立以为主。其弟莽二名之豹,枭勇绝人;遂雄踞海上。弟之彪,后改名鸿逵。 ·杨晋叔夫人 杨晋叔夫人,郭氏也。父名郭羲,与陈秀皆飞虹同时人,鼎足而立者也;后不相能。归诚后,皆世袭精奇尼哈番。夫人因长沙之乱,合家避居于官山。四王兵至搜山,家人皆走;夫人独不去,自缢死。后晋叔于星沙大作佛事,以资冥福;僧以旛往官山招魂,有鸟如燕而长尾,随旛飞至星沙,栖庭树上。每旛绕坛,鸟辄随旛飞转;毕,复栖树上。凡三日夜,佛事既毕,化纸送佛讫,即飞向官山而去。夫人平日事姑、事夫,孝谊备至,宜乎有此灵异也。涵斋尝为之立传。 ·赐姓舟泊羊山 赐姓攻金陵之前,经营海上,舟泊羊山。山在普陀之东(有鸡山、羊山,鸡山一山皆鸡,羊山皆羊也),其地有龙不可泊;赐姓曰:『吾有命在天,龙何能为事?苟有成,自有百灵拥护;不成,死此耳』!舟泊,金鼓作;龙起震荡,见纱帽红袍人揖。赐姓上小舟,风吹小舟上岸,得不死。舟覆甚众,精锐十丧五、六矣。 ·查如龙 (杨)符五云:有查如龙者,下江人;弘光朝,曾为部郎。后流落江湖,未尝一日忘天下也。康熙初年,伪造天下督抚提镇书札,官封、印信、花押、图章一一逼真。书中之意,皆联络声气,共图举事,恢复中原;皆有报书草稿,彙为一册,辞皆俊伟。携之走滇南,寓山中僧舍,去省不远。为血书一通,上平西;言『天下督抚提镇及朝中大臣,皆有同心待王为盟津之会。王、华人也;当年之事,出于不得已。今天下之机杼在王,王若出兵以临中原,天下响应,此千古一时也』。令一童子于王府上之;其意欲露布此书于人,胁王以不得不从之势。童子至王府,不得其门而入;逡巡归。后以假银事败,露于曲靖府。曲靖知府李率祖号素园,向与平西有隙,得此甚喜。见其书稿牵连天下无一遗者,遂取而焚之;唯以上平西血书申督抚闻之于朝,命千总董三纲解之入京。如龙临发时,呼三桂曰:『我死,尔九族之灭亦不远矣』!至京,凌迟处死。朝廷之疑滇,自此愈深矣。 ·江彧 云南永曆朝丁酉科举人江彧,才望士也。洪经略入滇,彧将随公车北上会试。谒见经略,经略不许;云:『崇祯朝举人许会试,永曆朝举人不许会试』!彧曰:『若以大清龙飞之日计之,则自天命元年始;将万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举人皆将不许。若曰崇祯,固中国之主也。永曆,先帝圣子神孙;西南半壁,固大明之江山也。奈何所取之士,有异于崇祯之朝乎?吾知之矣,崇祯先帝曾为公设御祭九坛,固公之恩人;其所取士得为举人,许其会试,所以报也。永曆先帝,公之仇也;所取之士亦仇也,其不许会试宜也』!公怒,命扶出。 ·万彩云 辛未八月朔日,舟泊大通;大风雨,不能开船,听符五谈沙定洲妻万彩云事。 万,江西人。初生时,有彩云覆其屋上;其父见之曰:『若男子,必非常人;惜其女也』!长随父入滇南,家于临安。美而豔,土官普明声见而悦之,娶以为小妻,与其室异地而处;生子曰小普。彩云有机智;未几,普氏之权尽归掌握。明声死,小普嗣,刚很淫乱。而彩云亦多淫行,常蓄美男子数十人,以次入待;小不当意,辄杀之。有沙氏子,土司之后也;彩云悦其魁吾,宠之专房。一日,彩云早起他出,沙子尚卧帐中;小普潜入室内,刺杀之。彩云哭之,如丧伉俪。后又得定洲,宠过前。沙定洲生于贫贱,然有权略,知书;时小普已死,普氏之业遂归定洲。后乘乱逐沐天波而踞滇省,彩云助之也。彩云,亦妖矣! ·黄漳浦著「大涤函书」 黄漳浦之囚于南都也,洪经略门人山东傅觐光为江宁同知(字对扬,与坤五友),奉命监视。漳浦问闽人之在江南者,觐光以坤五对。漳浦索宣纸百幅,草出闽入浙以来之诗文;以半寄坤五、半赠对扬。又画巨松一幅。后人刻其原书于池州,复有彙刻之于浙江者,名「大涤函书」;又合倪鸿宝、刘念台、陈卧子集为一部。 ·路振飞 东山翁式金同一少年来会(陶)子师,曰路同文,名炜;询之,则路文贞之曾孙也。 文贞名振飞,字见白;广平曲周人。明季,总督漕运于淮安。弘光朝,公奉太夫人避居吴,而南都已不守矣,遂卜居洞庭之东山;有家丁三百人,一方赖以保障,乡人至今德之。乙酉,思文即位于福州,召公为左都御史。丙戌三月,驾幸延平;公居守建宁,进太子太师、武英殿大学士。八月,仙霞关陷,上苍皇西幸,命公以文渊阁印视师安关;公趋赴延平,遂与乘舆相失。航海走广州,广州复陷,依国姓于厦门;造「隆武四年曆」,用「文渊」印颁行。戊子六月,永曆御极于端州,手诏召公;公力疾赴命。三年己丑四月,道卒于顺德,享年六十;赠太傅,谥「文贞」,荫一子中书舍人。夫人王氏,守太夫人丧于吴。公之丧至自粤,一恸呕血,逾月遂不起,己亥十一月也;合葬于东山法海坞中。男三人,长中书舍人泽浦,字苏生;次中书舍人泽淳,戊戌省墓,卒;次泽浓,奉思文诏改名太平。孙五人,长玄龄,后改玄鼎,泽浦子也;同文,乃玄鼎之孙云。 ·哇哇城 娄胜功有姪,清初在李定国营中,曾至缅国哇哇城。余问以往事及城中风土;恨其人愚懵,言之不甚了了。地多番僧,精舍满贮梵书贝叶。永明入缅,晋藩兵驻孟坑;其地人居以板为之,上大下小,如桅竿之斗然。 ·交趾与台湾 揭昭仪,曾客交趾。余问以其地之风土;云安南与交趾今分二国,安南王,今交趾之婿也。地产象,以象为阵,善火攻。交枪为天下最,然其人柔弱,不堪用也。 又曰:台湾地向有大肚、礼嘉二种番人。郑芝龙始开其地,后红毛国假于郑氏以开市;国姓以金门、厦门逼近内地,恐不能守,遂复取台湾以建国。余今日始知台湾为芝龙所开,当更政之于杨涵斋也。 ——以上选自「广阳杂记」卷四。 ·黄性震 黄性震,字静庵,漳浦道士;为郑氏百夫长。投诚后为千夫长,在姚总督麾下;以招刘国轩说姚,姚命往探,得其肯綮。顾假□以间之,为致国轩书误遗,台湾遂有疑;因说国轩来投诚。 ·厦门至台湾 自厦门至澎湖七更,自澎湖至台湾五更,凡十有二更。 ·罗盘 海舶上司罗盘者,曰伙长。置一龛,下铺细砂,安盘于上,取平。周回置灯,伙长昼夜视之,较之以刻漏而定方向焉。其水之浅深,泥之颜色、臭味,皆知之;验之,毛髮不爽。一见山,则事在舵工,伙长之任卸矣。 ·台湾土蛮 台湾土蛮男子,皆赘妇家而从其姓氏;故族贵女而贱男。向也男女皆无衣裳,今女亦以布缠身矣。今台湾已立学塾,乡试必举一人。 ·红毛城 台湾惟有一城,乃红毛国所筑者;临海畔,俗呼红毛城,郑氏向居之。今台湾府治,不在此城内。 ·台湾舟飘安南 台湾知府蒋集公家人翁总管于康熙二十三年自台湾归,过澎湖,遭风折舵,急安橹,橹亦折;逐研去其桅,割断篷索,舟中惟本锭四具,以缆沉之海中,随风浪飘泊,任其所之耳。凡二十八日,水久竭矣,舟中二百馀人渴死者四分之一。死者之尸以毡裹之,从水门投海中;巨鱼日俟其下,随取吞之,惨甚矣!后至一处,见竹木葱葱,知有地矣,然未见其人;随放铳炮以惊之。久之,有象四十馀骑自丛篁中出;其人言语不通,画沙为字则可识,盖安南国界也。既登岸,则以兵围之,食以鱼饭,馆之茅屋中;奏闻国王,然后具舟送至琼州界。 ·海舶惯习 人初入海舶,必晕眩、呕吐,久亦安之矣。迨震荡既久,初登平地,反昏瞀摇颤,行则颠仆;甚矣,惯习之能移人也,能不慎哉! ——以上选自「广阳杂记」卷五。 [book_title]附录 附录一 池北偶谈十则王士禛著 台湾府县 荷兰贡物 台湾开科 史阁部 乙将军 任太守 南尚书 刘念台先生 神鱼井 厦门塼刻 ·台湾府县 康熙二十二年台湾平,设府一,曰台湾府,县三,曰台湾、曰凤山、曰诸罗;又设总兵官、分巡厦门道各一员驻焉。幅员之广,古未有也。 ·荷兰贡物 荷兰国自康熙六年入贡,今二十五年。台湾平,设郡县,其王耀汉连氏甘勃氏遣陪臣宾先吧芝复奉表进贡。表词有云:『外邦之丸泥尺土,乃是中国飞埃;异域之勺水蹄涔,原属天家滴露』云云。贡物:大珊瑚珠一串,照身大镜二面,奇秀琥珀二十四块,大哆囉绒十五疋,中哆囉绒十疋,织金大绒毯四领,乌羽缎四疋,绿倭缎一疋,新机哔叽缎八疋,中哔叽缎十二疋,织金花缎五疋,白色杂样细软布二百一十九疋,文采细织布一十五疋,大细布三十疋,白毛里布三十疋,大自鸣钟一座,大琉璃灯一圆,聚耀烛台一悬,琉璃盏异式五百八十一块,丁香三十担,冰片三十二斤,甜肉豆蔻四瓮,厢金小箱一隻(内丁香油、蔷薇花油、檀香油、桂花油各一罐),葡萄酒二桶,大象牙五支,厢金鸟铳二十把,厢金马铳二十把,精细马铳十把,彩色皮带二十佩(厢金马铳中用),绣彩皮带十佩(精细马铳中用),精细小马铳二十把,短小马铳二十把,精细鸟铳十把,厢金佩刀十把,起花佩刀二十把,厢金双利剑十把,双利阔剑十把,起金花单利剑六把,照星月水镜一执,江河照水镜二执,雕制夹板三隻。 ·台湾开科 康熙丁卯夏四月,福建提督张云翼疏请台湾乡试宜照甘肃宁夏例,于闽场另编字号,额中一、二名。礼部覆准:台湾新经归附,文教初开,应将台湾一府三县生员,照甘肃宁夏之例,另编字号,额外取中举人一名;得旨允行。是科五十一名苏峨,凤山县附学生,习「易经」。 ·史阁部 康熙二十年,吴江吴汉槎(兆骞)自宁古塔归京师;驻防将军安某者,老将也,语之曰:『子归可语史馆诸君。昔王师下江南、破扬州时,吾在行间;亲见城破时,一官人戴巾衣氅,骑一驴诣军营,自云我史阁部也。亲王引与坐,劝之降,以洪承畴为比。史但摇首云:「我此来只办一死,但虑死不明白耳」。王百方劝谕,终不从,乃就死。此吾所目击者。史书不可屈却此人云』。 ·乙将军 乙将军邦才,山东青州人;以总兵官随史相守广陵,同日授命。 ·任太守 任民育,山东济宁人,中甲子乙榜,为扬州知府,亦不屈死。志皆轶之。 ·南尚书 工部尚书渭南南公二太(居益)巡抚福建时,红毛番以明月珠、珊瑚树、异香、火马诸珍宝物贿请互市。公绝其使,焚其贡物,口占一诗云:『明月、珊瑚贵莫言,番书字字诳军门。牙前立下焚珠令,不敢持将献至尊』。授部将以方略,讨之;繫其酋高文律。闽人立石平远台,以纪公绩:此崇祯间事也。康熙六年(丁未)五月,荷兰贡使卑独攀呵闰等入贡;时公姪廷铉为主客郎中,与予共事,为述之如此。 ·刘念台先生 刘念台先生居常敝帷穿榻,瓦灶破釜;士大夫饰舆骑而来者,多毁衣以入。偶服紫花布衣,士大夫从而效之,布价顿高。会稽令赵士谔问疾,至榻前,见其单陋,出而叹曰:『岂意今日得睹管幼安』!万曆丁巳京察,韩浚、刘廷元寻怨东林。士谔时为考功,争之曰:『刘大行之清修,人所不堪;此谔所亲见者』。乃止。给事中徐耀使浙,渡江来见,先生辞之。耀曰:『昔人不得见刘元城,以为如过泗洲不得见大圣。耀如徒返,何颜见乡之父老乎』?先生乃见之。其为世所企慕如此。黄少詹石斋祭告禹陵,事竣谒先生,及门者三,先生不见。曰:『际此乱朝,岂大臣徜徉山水之日』!石斋闻之即行。 海宁吴忠节公麟徵初第时,常梦至一古寺,有角巾而书碑者,所书乃文信国零丁洋诗;问之旁人,曰:『山阴刘宗周也』。后二公先后殉国。 ·神鱼井 何腾蛟字云从,明末以都御史抚楚。其先山阴人,戍贵州黎平卫,遂为黎平人。所居有神鱼井,素无鱼。腾蛟生,鱼忽满井,五色巨鳞,大者至尺馀;居人异之。后腾蛟尽节死,井忽无鱼。 ·厦门塼刻 明季崇祯庚辰岁,有闽僧贯一者居鹭门(即今厦门)。夜坐,见篱外坡陀有光;连三夕,怪之。因掘地得古塼,背印两圆花突起,面刻古隶四行;其文曰:「草鸡夜鸣,长耳大尾;干头衔鼠,拍水而起;杀人如麻,血成海水。起年灭年,六甲更始。庚小熙皞,太平千纪」。凡四十字。闽县陈衎盘生明末,著「槎上老舌」一书,备记其语。至今癸亥,四十四年矣。识者曰:鸡,酉字也;加草头、大尾、长耳,郑字也。干头,甲字;鼠,子字也:谓郑芝龙以天启甲子起海中为群盗也。明年甲子,距前甲子六十年矣。庚小熙皞,寓年号也。前年万正色克复金门、厦门,今年施琅克澎湖,郑克塽上表乞降,台湾悉平。六十年海氛,一朝盪涤;此固国家灵长之福,而天数已预定矣。异哉! 附录二 香祖笔记六则王士禛著 台湾沿革 台湾风信 三宝薑 灵箭 吴六奇 刘泽清 ·台湾沿革 台湾古荒服,在福建东南大海中,西界于漳,南邻于粤,北与闽安相直。其水道则东连日本,南邻琉球、暹罗、吕宋、荷兰诸国。其沿革莫得而详也。 明嘉靖四十二年,流寇林道乾作乱,都督俞大猷剿之,追及澎湖;道乾遁入台湾。大猷不敢逼,留偏师驻澎湖岛,时哨鹿耳门外,徐俟其敝。道乾遁往占城。道乾既去,澎湖驻师亦罢。 天启改元,有颜思齐者为日本国甲螺(犹头目也),引倭酋归一王屯台湾,闽人郑芝龙附之,始建安平镇城。既而荷兰国人舟遭飓风至此,爱其地,借居之;遂与倭约:尽有台湾之地,而岁输鹿皮三万。荷兰国人善火器,其居台湾也,以夹板船为犄角;虽兵不满千,南北土酋咸畏之。又建赤嵌城以居。 顺治庚寅,日本甲螺郭怀一谋逐荷兰人事觉,怀一被杀于欧汪(在今凤山县界)。辛丑,郑成功自江南败归,势日蹙,顿军厦门。适日本甲螺何斌与荷兰酋长隙,潜诱成功进取台湾。鹿耳门诘屈回旋,沙浮水浅,猝难飞渡;成功舟至,水忽涨十馀丈,巨舰纵横毕济,遂克台湾。荷兰国人与成功战不利,退保安平镇城,其酋归一王以死拒之。成功力攻不克,乃环山列营以困之。荷兰人势穷,以十馀艘决战。成功用火攻,尽焚之;荷兰人遁归其国。成功既有台湾,以赤嵌城为承天府,改台湾土城为安平镇,总名曰东都。未几,成功死,其子经居鹭江(即今厦门);成功弟世袭阴有窃据意,经攻逐之,世袭渡海来归。经僭立,改东都曰东宁,改县曰州;设安抚司三,南北路、澎湖各一。辛酉,经死,子克塽嗣。 康熙二十一年(壬戌),福建总督姚启圣用间谍阴结傅为霖为内应;事洩,为霖遇害。明年(癸亥),靖海将军施烺奉命率舟师进讨。六月,自铜山抵澎湖八罩湾,连克虎井、桶盘诸屿,誓师戒严。郑克塽奉表降,诏赴京师,隶旗下。于其地设台湾府,统台湾、凤山、诸罗三县,隶福建布政使司云。 ·三宝薑 凤山县有薑名三宝薑,相传明初三宝太监所植,可疗百病。 ·灵箭 诸罗县番首名大眉者,每岁东作时,诸番请其出射。射所及之地,稼辄大熟;号灵箭。 ·吴六奇 海宁孝廉查伊璜(继佐),崇祯中名士也。尝冬雪偶步门外,见一丐避庑下,貌殊异。呼问曰:『闻市井有铁丐者,汝是否』?曰:『是也』。『能饮乎』?曰:『能』。引入,发醅坐而对饮。查已茗艼,而丐殊无酒容。衣以絮衣,不谢径去。 明年,复遇之西湖放鹤亭下,露肘跣行。询其衣,曰:『入春不须此,已付酒家矣』。曰:『曾读书识文字乎』?曰:『不读书识字,何至为丐耶』!查奇其言,为具汤沐而衣履之。询其氏里,曰:『吴姓,六奇名,东粤人』。问何以丐?曰:『少好博进,败其产,故流转江湖。自念叩门乞食,昔贤不免;僕何人,敢以为污』!查遽起捉其臂曰:『吴生海内奇士,我以酒徒目之,失吴生矣!』留与痛饮一月,厚资遣之。 六奇者,家世潮阳,祖明世为观察;以樗蒲故,遂为窭人。既归粤,寄食充驿卒,稔知关河阨塞、形势。会王师入粤,逻者执六奇。六奇曰:『请得见大帅言事』。既见,备陈诸郡形势;因请给游札数十通,散其土豪。所至郡县,壁垒皆下。帅上其功,十年中累官至广东水陆师提督。 孝廉家居久,不复记忆前事。一旦,有粤中牙将叩门请谒,致吴书问,以三千金为寿,邀致入粤。水行三千里,供帐极盛。度梅岭,已遣其子迎候道左。所过,部下将吏皆负籣抱弩矢为前驱。抵惠州,吴躬自出迎,僕从杂沓,拟于侯王。至戟门,则蒲伏泥首。登堂,北面长跪,历叙往事,无所忌讳。入夜,置酒高会,身行酒炙,歌舞妙丽,丝竹迭陈;诸将递起为寿。质明,始罢。自是留止一载,装累钜万。将归,复以三千金为寿,锦绮、珠贝、珊瑚、犀象之属不可訾计。查既归数年,值吴兴私史之狱,牵连及之;吴为之营救,查遂获免于难。 初,查在惠州幕府,一日游后圃,圃有英石一,峰高二丈许;深赏异之。再往,已失此石。问之,则以巨舰载致吴中矣。今石尚存查氏之家。 六奇后卒官,赠少师兼太子太师,谥「顺恪」。 ·刘泽清 南渡时,东平伯刘泽清者,字鹤洲,曹州人;天启中,户部尚书郭允厚家奴也。后充本州捕盗弓手。少无赖,为乡里所恶,徒居曹县。遭离乱,从军,积功至总兵官。金陵立福王,遂为藩伯,开府淮阴。其兄,忘其名,字凤洲,崇祯时亦至总兵官,御敌殁于王事,称名将;非泽清比也。 泽清为人,阴狠惨毒,睚眦必报,曹县士大夫罹其祸者甚众。泽清在江淮县有故居,空无人;一日,诸生十数辈僦饮其宅,或拾一锦鞋于内阁中,传玩之,座中有谑者。泽清知之,使健儿名捕至淮,尽杀之。中表兄某,夙有违言;遣人召之。中表惧,祈哀于泽清之母,为婉转申救。泽清佯许诺,礼待颇厚。既辞归,立遣健儿途中拉杀之。已而大兵渡准,泽清迎降;归于京师,以叛案有连,至芦沟桥伏法,行路快之。不数年,子姓无孑遗,故居为墟。 附录三 「觚賸」十六则钮琇著 布囊焚馀 释氏亲送 益都高义 姜楚兰 延平女子 蒋山佣 雪遘 徙民 濬濠得碑 张将子 五华山故宫 跛金 伪牍谕降 金首 义娘 顷刻酒 ·布囊焚馀 张元著先生起自海中,部落解散,窜身僧寺;杭守臣觇得之,与爱僕杨贯玉、幕友罗自牧同被执。就逮之日,公乌巾葛衣;不言不食者数日,惟啜水而已。临刑,二卒以竹舆舁至江口,先生从舆中出,见江上青山夹岸,始一言曰:『好山色』!因索笔研,作绝命词付行刑者;自牧与贯玉俱从死焉。 所著诗词,贮一布囊,悉为逻卒所焚。其遗在僧寺及民家者,仅数篇。近体三首云:『义帜纵横二十年,岂知闰位在于滇!桐江空繫严光钓,震泽难回范蠡船。生比鸿毛犹负国,死将碧血欲支天!忠贞自是孤臣事,敢望千秋青史传』!又:『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惭将赤手分三席,特为丹心借一枝。他日素车东浙路,怒涛岂必尽鸱夷』!又:『何事孤臣竟息机!鲁戈不复挽斜晖。到来晚节惭松柏,此去清风笑蕨薇。双髩难容五岳往,一帆仍向十洲归。叠山迟死、文山蚤,青史他年任是非』!古风一首会:『苏卿仗汉节,十九岁华迁;管宁客辽阳,亦阅十九年。还朝千古事,归国一身全!余生独不辰,家国两荒烟;飘零近廿载,仰止愧前贤,岂意避秦人,反作楚囚怜!蒙头来故里,城郭尚依然;彷彿丁令威,魂游华表巅。有腼此面目,难为父老言。智者以为辱,愚者笑我顽;或有贤达士,谓此胜锦旋。人生七尺躯,百岁岂复延!所贵一寸丹,可逾金石坚;求仁而得仁,抑又何难焉』! ·释氏亲送 吴易字日生,其母夫人善绣观音,技同针绝,乞绣者一金始得一幅。生易之夕,遥见双灯前导,有帕首少妇引朱衣童入室,倏然不见,而易堕地;盖释氏亲送也。 长而文誉日著,膂力过人。以癸未进士,授兵部职方司。时南都已陷,归举义旗;聚舟师数千,结营长白荡。吴提督兵下吴江,众遂解散,全家俱溺于水。易乘小舴舰遁去,匿嘉善钱氏园中;日夜酣饮痛哭,不发一言。为逻者执送武林军门,谕降不从,竟磔于市。 ·益都高义 顺治十六年海上之变,金坛荐绅罹祸最酷。王公明新名在逆籍,身戮家徒。有妾方孕,行至山东红花浦,产儿旅舍。杨老僕密启曰:『覆巢之下,已无完卵;一线之繫,在兹婴儿。此去冯益都家不远;我主为其门下士,受知极深;驰告求匿,必能纳也』。妾是其言。杨乃襁儿于怀,痛哭夜走,叩益都之门。时冯公在告,嘅然曰:『此,我事也』!疾挥杨去,遂命侍姬乳之;名曰协一,示与己出无二。协一年至弱冠,昆山徐司寇高益都之义,女内姪以字协一;闻者传为美谈。 今协一以益都荫,历仕至广州太守。而金坛王氏之拿复以输金归自塞外,完聚骨肉,仍享膴仕:皆益都存孤之德也。 ——以上录自「觚賸」卷一「吴觚(上)」。 ·姜楚兰 刘东平泽清建阃淮阴,兴屯置榷,兼课渔盐;不赀之富,几亚郿坞。淮浦名倡姜楚兰者,色艺冠时,尤善琵琶。素与某生交驩;生金尽,则每出缠头锦,为生取酒。一日,闻刘巡视浦上,兰特凝妆登临街小楼,鼓数曲,繁音彻外。刘从肩舆中谛听良久,意兹丽曲必成纤手,亟遣从骑索之。得兰大喜,即携至幕府,宠之专房,时以絃歌自娱。居逾月,兰启刘曰:『君侯牙树名邦,绂膺高爵;帷幄之谋、金鼓之役,皆非贱妾所敢预闻。至于披较琴书、品置服玩,窃有微长;妾固不惜纤躯,晨夕于君侯之侧也』。刘掀髯大笑曰:『解语花,亦欲窥我清秘耶』!因命以筦钥之任;金玉锦绣,悉以委焉。 未几,天旅南下,刘惶惧出阅黄河。兰折简致生曰:『资虯髯之帑,济鷫裘之困,未为过也。愿借昆奴,速完邛遇』!生遂泛画舫于城下,綑载宵行。刘归,视兰室么絃在壁,黼帐閴如;抚膺太息而已。鼎革后,东平远窜;兰自越返淮,与生偕老。 ——录自「觚剩」卷三「吴觚(下)」。 ·延平女子 邮亭旅舍,好事者往往赝为巾帼之语,书以媚笔,以资过客传诵,多不足信。 沉公子二闻夜宿垛庄,所见延平女子题壁诗,骑尘未远,墨痕犹新;小记短章,悽惋可诵。惜其依违寡断,阅者不无「夫人少商量」之叹也!序云:『妾闽峤名家,延平著姓。十三织素,在家赋娇女之诗;二八结褵,新妇获参军之配。何异莫愁南国,得嫁阿侯;庶几弄玉秦楼,相逢萧史。方调琴瑟,顿起干戈;夫死于兵,妾乃被掠。含羞辞故里,魂销剑浦之津;掩面强登舆,肠断西陵之路!兹当北上,永隔南天;爰题驿舍数言,聊破愁城百叠。嗟乎!昔年薰香染翰,粉印青编;今日滴血濡毫,绡封红泪。秋坟鬼唱,哀似峡猿三两声;青塚魂归,恨拟胡笳十八拍』。诗云:『野烧猎猎北风哀,细马毡车去不回;紫玉青陵怅已矣,泉台当有望乡台』。『那堪驿舍又黄昏,桦烛三条照泪痕;想像延律沉孤剑,相期青塚一归魂』!『昨夜严亲入梦来,教儿忍死暂徘徊!曹瞒死后交情薄,谁把文姬赎得回』?『不道临时死亦难,强为欢笑泪偷弹;同行女伴新梳裹,皂帕蒙头压绣鞍』。后书「庚申季秋,延平张氏题于沂水县垛庄驿舍」。 ——录自「觚賸」卷四「燕觚」。 ·蒋山佣 顾亭林先生(炎武)行奇学博,负海内重名;玉峰三徐先生,皆其宅相也。有「答监修徐学士书」,以龙门雄健之笔,间作丽词;以商山沉隐之年,深言时事。览其遗编,别为一格;岂谊切渭阳,不觉语之工而思之迫欤!书曰:『幼时侍先祖,自十三、四岁读完「资治通鑑」后,即示之以邸报;泰昌以来,颇窥崖略。然忧患之馀,重以老髦,不谈此事已二十年,都不记忆。而所藏史录、奏状一二千本,悉为亡友借观;中郎被收,琴书俱尽。承吾甥来札捲捲,勉以一代文献,岂非生平至愿!恐衰朽未足副此。然既遇周情,兼叨下问;观书柱史,不为无缘。正未知绦人甲子、郯子云师,可备赵孟、叔孙之对否耳?夫史书之作,鑑往所以训今。忆昔庚辰、辛已之间,国步阽危,方州瓦解;而老臣硕彦品节矫然,下多折槛之陈,上有转圜之听。思贾谊之言,每闻于谕旨;烹弘羊之论,屡见于封章:遗风善政,迄今可想。而昊天不吊,大命忽焉!山岳崩颓,江河日下;三风不警,六逆弥臻。以今所睹,国维人表,祖崇祯之代十不得二、三;而民穷财尽,又倍蓰而无算矣。身当史局,因事纳规,造膝之谋、沃心之告,有急于编摩;固不待汗简奏功,然后为千秋金鑑之献也。关辅荒凉,非复十年以前风景。而鸡肋蚕丛,尚烦武略;飞刍輓粟,岂顾民生!至有六旬老妇、七岁孤儿,挈米八斗,赴营千里;于是强者鹿铤、弱者雉经,阖门而聚哭投河,併村则张旗抗令。此一方之隐忧,而庙堂之上或未之深悉也。吾以望七之龄,客居斯土:饮瀣餐霞,足怡贞性;登岩俯涧,将卜幽栖。恐鹤唳之重惊,即鱼潜之匪乐!是以忘其出位,贡此狂言;请赋「祈招」之诗,以代「麦秋」之祝!不忘百姓,敢自託于鲁儒;维此哲人,庶兴哀于周雅。当事君子,倘亦有闻而太息者乎!东土饥荒,颇传行旅;江南水旱,亦察舆谣:涉青云以远游,驾四牡而靡骋。所望随示以音问!不悉』。 先生在南时,号蒋山佣。中年以后,迹绝故乡,遍游燕、齐、秦、晋间以终。常言生平最憎者舟舆;而炊梁跨卫,乃此身安处也。其持论畸僻,往往类此。 ——录自「觚賸」卷六「秦觚」。 ·雪遘 浙江海宁县查孝廉伊璜,才华丰豔,而风情潇洒。常谓『满眼悠悠,不堪酬对;海内奇杰,非从尘埃中物色,未可得也』。 家居岁暮,命酒独酌。顷之,愁云四合,雪大如掌。因缓步至门,冀有乘兴佳客,相与赏玩。见一丐者避雪庑下,强直而立;孝廉熟视良久,心窃异之。因呼之入坐而问曰:『我闻街市间有手不曳杖、口若啣枚,敝衣枵腹而无饥寒之色,人皆称为铁丐者,是汝耶』?曰:『是也』。问:『能饮乎』?曰:『能』。因令侍童以壶中馀酒倾瓯与饮,丐者举瓯立尽。孝廉大喜,复炽炭发醅,与之约曰:『汝以瓯饮,我以卮酬;竭此醅乃止』。丐尽三十馀瓯无醉容,而孝廉颓卧胡床矣;侍童扶掖入内,丐逡巡出,仍宿庑下。达旦雪霁,孝廉酒醒,谓其家人曰:『我昨与铁丐对饮甚懽;观其衣极蓝缕,何以御此严寒!亟以我絮袍与之』!丐披袍而去,亦不求见致谢。明年,孝廉寄寓杭之长明寺。暮春之初,偕侣携觞,薄游湖上。忽遇前丐于放鹤亭侧,露肘跣足,昂首独行。复挈之归寺,询以旧袍何在?曰:『时当春杪,安用此为!已质钱付酒家矣』。孝廉奇其言,因问曾读书识字否?丐曰:『不读书识字,不至为丐也』!孝廉悚然心动,薰沐而衣履之。徐谂其姓氏、里居;丐曰:『僕系出延陵,心仪曲逆;家居粤海,名曰六奇。祇以早失父兄,性好博游,遂致落拓江湖,流转至此。因念叩门乞食,昔贤不免;僕何人斯,敢以为污!不谓获遘明公,赏于风尘之外,加以推解之恩。僕虽非淮阴少年,然一饭之思,其敢忘乎』!孝廉亟起捉其臂曰:『吴生固海内奇杰也!我以酒友目吴生,失吴生矣』。仍命寺僧沽梨花春一石,相与日夕痛饮。盘桓累月,赠以扉履之资,遣归粤东。 六奇世居潮州,为吴观察道夫之后;略涉诗书,耽游卢雉,失业荡产,寄身邮卒。故于关河孔道、险阻形胜,无不谙熟。维时天下初定,王师由浙入广,舳胪相衔;旌旗钲鼓,喧耀数百里不绝。凡所过都邑,人民避匿村谷间,路无行者;六奇独贸贸然来,逻兵执送麾下。因请见主帅,备陈粤中形势,传檄可定:『奇有义结兄弟三十人,素号雄武;祇以四海无主,拥众据土,弄兵潢池。方今九五当阳、天旅南下,正蒸庶徯苏之会、豪杰效用之秋。苟假奇以游札三十道,先往驰谕,散给群豪;近者迎降,远者响应。不逾月,而破竹之形成矣』。如其言行之,粤地悉平。由是六奇运箸之谋,所投必合;扛鼎之勇,无坚不破:征闽、讨蜀,屡立奇功。数年之间,位至通省水陆提督。 当六奇流落不偶时,自分以污贱终;一遇查孝廉解袍衡门、赠金萧寺,且有「海内奇杰」之誉,遂心喜自负,获以奋迹行伍,进秩元戎。尝言:『天下有一人知己,无若查孝廉者』。康熙初,开府循州,即遣牙将持三千金存其家;另奉书币邀致孝廉来粤,供帐舟舆,俱极腆备。将度梅岭,吴公子已迎候道左,执礼甚恭;楼船箫管,由胥江顺流而南。凡辖下文武僚属,无不愿见查先生,争先馈贻;箧绮囊珠,不可胜纪。去州城二十里,吴躬自出迎;八驺前驰、千兵后拥,导从仪卫,上拟侯王。既迎孝廉至府,则蒲伏泥首,自称『昔年贱丐非遇先生,何有今日!幸先生辱临,糜丐之身,未足酬德』!居一载,军事旁午,凡得查先生一言,无不立应;义取之赀,几至钜万。其归也,复以三千金赠行;曰:『非敢云报,聊以志淮阴少年之感耳』。先是,苕中有富人庄廷钺者,购得朱相国「史概」,博求三吴名士增益修饰,刊行于世;前列参阅姓氏十馀人,以孝廉夙负重名,亦借列焉。未几,私史祸发,凡有事于是书者,论置极典;吴力为孝廉奏辩,得免。 孝廉嗣后益放情诗酒,尽出其橐中装,买美鬟十二,教之歌舞。每于良宵开宴,垂帘张灯;珠声花貌,豔彻帘外:观者醉心。孝廉夫人亦妙解音律,亲为家伎拍板,正其曲误。以此查氏女乐,遂为浙中名部。昔孝廉之在幕府也,园林极胜;中有英石峰一座,高可丈许,嵌空玲珑,若出鬼制。孝廉极所心赏,题曰「绉云」。阅旬往视,忽失此石;则已命载巨舰送至孝廉家矣;涉江逾岭,费亦千缗。今孝廉既没,青蛾老去;林荒池涸,而英石峰岿然尚存。 ·徙民 甲寅春月,续迁番禺、顺德、新会、东莞、香山五县沿海之民。先画一界,而以绳直之。其间多有一宅而半弃者,有一室而中断者;濬以深沟,别为内外。稍逾跬步,死即随之。迁者委居捐产,流离失所;而周、李馀党,乘机剽掠。巡抚王公来任,安插赈济,存活甚众。公以病卒于粤,遗疏极言其状,始得复界,流民乃有宁宇。 ·濬濠得碑 吴逆之乱,潮州镇刘进忠首叛,遥为声援。平藩尚可喜讨之,以次子尚之孝督师,屡出无功;凤凰山一战,挫衄尤甚。乙卯,可喜于粤秀山后濬濠筑垒,为固守计;于土中得一碑。其上有文云:『挖破老龙伤粤秀,八风吹箭入佗城。种柳昔年曾有限,看花今日岂无情!残花已自知零落,折柳何须问废兴!可怜野鬼黄砂碛,直待刘终班马鸣』!其文似诗似谶,未有能解其意者。 ——以上录自「觚剩」卷七「粤觚(上)」。 ·张将子 张孝起,字将子;吴江人。崇祯十三年,特赐进士,任廉州府推官。城陷,被执。永曆元年,始得出狱;从幸梧州,迁兵科给事中兼掌吏科。四年,会十三营自楚战败,入行在,跋扈不法;孝起疏劾其罪,直声大震。有郧国公高必正者,闯贼李自成之妻弟也;骄蹇尤甚。孝起责以大义,卒慑服焉。五年,从幸南宁。孝起出为高、雷、廉、琼四府巡抚;未至,四府已陷,乃入廉州山中依靖氛将军邓耀于龙门岛。后依漳平伯周金汤;金汤败走,孝起仓卒被执,不食七日,死之。 ·五华山故宫 云南五华山,永曆故宫在其上。顺治丁亥,洪承畴督师由贵竹大路取滇,李定国拒战曲靖;吴三桂由广西、四川旁捣其虚,至黄草坝,入省城。永曆遁至阿瓦,三桂重购得之,缢于贵阳府。三桂以功封平西王,遂据山上故宫;增修二十馀载,备极崇丽。康熙癸丑,三桂反,出攻长沙抗命;乙卯,僭尊号。丁已,病死;伪周洪化,其孙也。戊午,诸王贝勒讨贼,驻军曲靖;赖将军平耿精忠,由福建进征西粤,亦由四川黄草坝直薄省城,俘伪洪化斩之,滇南大定。 康熙癸亥,金陵邵子为章赴幕楚雄,访其父老得实,题四截句于壁;一时争相传和。诗曰:『百万雄师睥睨间,先朝一脉绝南蛮;擒人即是人擒路,谁道天公不好还』!『军威南朔敢称雄,转眼兴亡一瞬中;他日龙门成纪传,君臣、父子总无公』!『行营历历草萋萋,铜柱摩崖手自题;虎豹无睛威尚在,老军犹说旧平西』。『岧嶢天半起觚稜,不尽亭台取次登;心力刚枯人事去,秋风谁与哭西陵』!邵子诗笔敏妙,惜有濡头之癖;落魄寡俦,故不甚显于时。 ·跛金 金光字公绚,浙江义乌人;知书,有权略。尚可喜从辽阳入关,得光甚喜,置之幕下;凡有计议,必咨于光而后行。然光颇自负,意不欲屈人下;乘间潜逃。可喜遣健卒追还,抉其足筋,令不可走;而礼爱益加。于是,「跛金」之名遂著。 顺治中,可喜入粤,进爵平南王。其长子俺达公之信,酗酒暴逆。王之宫监适有事于公所,偶值其醉,忽指监曰:『汝腹何大也?此中必有奇宝;我欲开视之』。以匕首刺监腹,应刃而毙。王之堂官王化者,年已六十馀;盛夏苦暑,袒而立于庭。之信憎其老年,笑于化曰:『汝须眉太白,我当黑之』!遂縳曝烈日中,自已至酉;百计求免,始得脱。王大忿恚,呼之信,杖之三十;而专恣益甚。光因乘间言:『俺达公刚而多虐,勇而寡仁;若以嗣位,必不利于社稷。请废而立次子固山』!王深然其说;因循犹豫,终未即行。光窥王无废立意,恐谋洩见疑,遂曲顺之信所为;凡凿山开矿、煮海鬻盐、遣列郡之税使、通外洋之贾舶,无不从光擘画。以是藩府之富几甲天下,而光之富亦拟于王。 丙辰二月,郑锦下东莞、马雄入南海,赵天元、谢厥扶俱以舟师迎降。之信计无所出,乃杀光以辞于敌;谓『向之抗衡上国、久持弗下者,皆此人之为也』!遂纳款伪周。时可喜屏居旧府,闻之,深悔不用光言,以速光之死;流涕太息者累月。不久,亦殁。 ·伪牍谕降 泉州人江几,少年无赖,逾牆窃人妇,堕地伤足而跛,共呼「拐子」;海中郑氏之党也。受伪命为将军,聚众邵武山间,蔓延衢、信。其所领卒,皆裹首露足,轻捷善走;峭壁百丈,攀缘如飞。频出剽掠,官军莫能谁何! 时吴留村公开府八闽,计欲谕降,而以未得通使为忧。江右有翁韬、郭国祚,因相与谋,作吴公伪牍。既成,步行三百馀里,越壑逾岩,抵其帐下。江发书怒,将杀之;伪总兵高茂方谏曰:『将军雄据险要,勒兵数万;水战凫轻、山斗猿捷,而驰骤平原非其长也。况地无千里之饶、粮无千年之积,出则势不能远、守则师无所资;其能久乎?许之,犹不失我富贵』!江是其言,遂释二人归;然纳款之期,犹豫未决。韬与国祚径造吴公辕门请见,言机密事。公命延入,因抵掌陈江几可抚状,且权宜擅假公书,罪应死。公闻之大喜曰:『壮土可用也』!立作手札,择标下之有干略者,偕以行。先是,茂方力劝几,几已心动;至是,遂率其所部伪官百员、众七万馀人出降。吴公奏闻于朝,各与爵赏有差。 康熙辛未,虞山瞿修龄在吴抚军幕,亲见国祚年止二十馀,美如冠玉;乃能深探贼巢、直登宪府,负荆飞之勇、成连贾之功,可谓奇矣! 男蕙卜识曰:庚寅夏五,蕙寓羊城;有持副帅郭公刺,以「觚賸」为请;蕙携谒焉。羽扇风流,令人钦揖;揖蕙而言曰:『予即「粤觚」中所载「伪牍谕降」之郭某也。片纸功名,谬辱先公採拾,幸矣。惜乎!予不及见公,而未得尽为公所知者。予自江贼既抚,成功不居,负勇莫试;改名世耀,应选翘关,委任千夫长。值台湾未靖,师驻泉州;距彭城三十六岛,势阻险要,师不克进。金门总制陈公龙谓予善习流,简率甲士,结阵扬帆,指挥鷁首;不数日而尽擣其穴,台湾以平。靖海将军施公朗题叙战功,加衔都督,推授古北口镇标游府。恭遇銮舆北幸,得邀顾问。时上御日本贡刀,令予跨赤驦以试,深蒙嘉叹;随手授曰:『资尔武备,戮力王家』!越日,载锡龙章,昭示奖劝。寻转参戎,量移副帅;此粤之干城所由寄也。塞雁北征、岭鸿南集,风尘戎马,老我岁华;而英龄锐志,犹若从觚馀,勃勃欲发。请续志之,无负表微之遗意』!蕙窃念先严秉笔时,颇以公不见用为惜;讵公建牙东来而墨庄久闭,已不复有扬其伟烈耶!因录其言于后,庶不虚此乞书之一遇云。 ·金首 厦门(按为「台湾」之误)远在海中,郑氏平后,始拓有其地,置一府三县。通州王孝廉兆升令台湾,其家人归,言县南百馀里,山林蓊翳,獠民居之;盖亦一蛮地也。其俗:男女皆裸,各以方幅布蔽其丑处;并无屋宇,即于深树间屈枝结叶为居。中国人误入其地,缚而杀之;以金涂首,悬于家。有此者,众号强宗;祭则拜而祝曰:『愿汝来世再生为人,仍入吾国,复为吾杀,受吾享祀』!其愚诞如此。 ——以上录自「觚賸」卷八「粤觚(下)」。 ·义娘 泉州府同安之厦门,前朝中左所地也。顺治初,为「海寇」郑锦所据。壬辰,我师进剿,郑寇大掠子女而还。有骑士挟一妇人于马上,过同安东关,妇见道旁有井,绐骑士下马小遗,即跃入井;骑士窥井大怒,连发三矢中妇肩而去。越十日,有村民薛姓者由村入城,行至半途,天甫向晓,忽于烟雾中见一妇人韶年丽容,身衣碧色短襦、腰繫淡黄裙,双趾纤细,文履高屐;迎前泣曰:『妾乃厦门难妇王氏也;夫死于兵而妾被掠,矢志不辱,投身东关道旁之井。闻君夙有高义,幸出我于井,拔箭歛尸,埋棺井侧!妾当随事默佑,以报君德』。薛应曰:『诺』。妇忽不见。是日,薛适有事于县,如意而出;因于东关往求井,妇宛然在焉。偶遇博场,薛欲验妇语,遂入场下采,复获大胜。囊钱还家,与子弟话其事。即以钱买棺,约子弟同至井所;出妇尸,额貌如生,为之拔箭整衣履,殡而埋之。其地去井丈馀,前临大道。又月馀,薛梦妇拜谢而言曰:『妾荷君之义,幸获安葬;妾身虽朽,而妾心之感君者不朽也。阴府悯妾之节,命妾香火于此。君若为妾立尺五之庙,则妾之报君当不止曩昔矣;惟君终始之』!薛觉而惊异。次日,舁运砖土,筑成小庙,并以瓣香酬赛。自后举家安顺,事事获济,远近竞相传说。 不数年,绅士商民各致钱镪,大启神宇,丹碧轮焕,而肖像于中,题其额曰「王义娘庙」。入庙庄诚,有祷辄应;遇衣冠不洁或出秽亵语者,立致谴责。以是土人及往来之客益加敬畏,焚叩骈集,至今不衰。 ——录自「觚賸续编」二卷「人觚」。 ·顷刻酒 台湾所属之澎湖,其对岸皆猺獞部落也。中国有贾于其地者,必设席于家。延之环坐,置盆水席中;主人之妇出採树叶,裹糯米少许,纳口细嚼吐于盆,主人与客共酌。初饮,淡泊无味;顷之,面颊发頳,皆酩酊而散:谓之「顷刻酒」。 ——录自「觚賸续编」卷四「物觚」。 附录四 谈往一则花村看行侍者著 飞黄始末 ·飞黄始末 万曆丁未进士福建翁为枢(号瑶槎),辛酉、壬戌间出守镇江。伊子吉鼎,通材也;与周介生、简臣兄弟为年通家友。后吉鼎恩贡,授琼州教授;日在琼台通惠泉聚谈。彼与郑之龙儿女至戚,言其胆智材略,非懦将债帅所窥一斑者。倘遇张江陵,必为再起之戚继光;惜无人知之。 郑之龙号飞黄,福建漳州府之漳镇人;离城六十里,滨于海。父兄皆府椽。飞黄年十八,因中冓事,为父目击,持棍怒逐,奔海上舡。知父恨笃急,未可归,舡又刻期挂帆,乃恳巨商携往海外。飞黄姣媚妩顺,音律、樗蒲靡不精好。同抵日本,日就岛主宴饮、歌舞。时主室有文君悦之,即国姓成功生母也。再一年,前舰复至,乃附归;所娶、所生,姑留日本。至中途,为海盗劫夺。飞黄隻身随舰货作千金,分与主寨之首领颜振泉。海有十寨,寨各为主;飞黄之主,又主中主也。停半年,主有疾;疾且死,九主为之疗祭。飞黄乃泣求其主曰:『明日祭后必会饮,意欲求众力为我放一洋,获之有无多寡,系我之命;烦缓颊恳之』!主如言,众情允乐。劫得四舡,货物皆自暹逻来,每艘分其半;九主重信义,尽畀之,富逾十主矣。海中以富为尊;主亦就殂,飞黄升为十寨中之一。时则通家耗,辇金还家;置苏、杭、两京细软宝玩,兴贩琉球外国等物。沿海州县抢掠一空,以裕岛中酒米。时崇祯六、七年间事。两广总制熊文灿会同闽、粤两抚密画剿除,以靖海隅;遣巡、守两道洪云蒸、康承祖、参将夏之木、张一杰先驻潮州海角之道山,调集徭徸、蛮黎与土汉军勇入海会擒。不三日,两道、两将为飞黄取下海寨。一督、两抚乃蒙其词,会疏乞抚。飞黄亦且醉道将于洪波巨浸中,恐之、侮之;康以老疾,卒于海。三月有馀,端揆同大司马、司礼、兵垣、方郎俱主招抚,添设漳州参将以安郑之龙。圣谕下颁时,以十万佐之。飞黄挟三道将登崖就职,制台、两抚叙功加衔。飞黄以倭产见贽,各怀惠德。飞黄乃腰金、黄盖;特恩部札,品埒司道、出自钦授,父兄增贵、戚里为荣。漳、潮、泉、汀有司村镇向惊不测之抢犯,今乃荷赖无恐。其在海九寨,首杰为刘香;蹈飞黄故辙,仍为海边患。飞黄知其技力窘乏,视风色之东西、潮头之上下,穷逼追击,几无泊处。香甚恨焉;访飞黄在漳镇,选遣心膂直捣飞黄之室,或杀、或擒,期了局以杜后患。飞黄特见就计,假欢曰:『我自就抚上岸,为贪官污吏束缚;无奈,正欲仍来入伙。今众义来邀,喜不可说』。即遣眷口珍重登所来之舡,并锅铁、器械海中所需必欲取之市者,无不席捲。飞黄曰:『室中酒肉甚多,何不畅饮,啖空而去』!速令治具,取精腆丰美者姿为饱渥;后则数拳高歌,更为碗酒、块肉极量忘怀。海中来党至醉极酩酊矣;醉而酩酊者腰刀快斧挂壁、倒地,或眠、或坐,笑谑罔顾。忽闻鸣锣,门皆反键;铜头、铁额生力勇猛从屋跳下,斫杀支解无幸脱。飞黄仍命舟中取上家口;解脱来人衣甲,家人披挂驾彼来舡,飞黄挺立桅下,开舡迅往。刘香遥望本舡与驾船服饰,再睨舡前独峙果系飞黄,大喜呼曰:『来矣』!飞黄拱手而应曰:『来矣』!立跃上岸,乘其不备,举刀奋斫刘香,既杀精勇之士,隻影无归;馀皆跪降。因席捲香蓄,复来漳镇。其八主,皆为飞黄劲旅。从此,海岛宁靖;通贩洋货,内客、彝商皆用飞黄旗号,无儆无虞如运河。半年往返,商贾有廿倍之利。抚按又为报功,再升漳潮副总。后至崇祯末年,欲得全闽正镇;齎银十万贮京师,大小司马手长胆怯,无敢启齿。弘光朝马士英进之以五等之爵,封靖海侯。至福建隆武朝,倚之为尚父。疏陈有一子郑森在日本;隆武立为己子,赐姓朱、名成功。不久,飞黄亦归投本朝,赴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