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敬斋古今黈 [book_author]李冶 [book_date]元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学术杂记,笔记,完结 [book_length]116961 [book_dec]元李冶撰。原为四十卷,后散佚,今传本仅八卷,分经、史、子、集四类,每类各二卷。“黈”即“不外听”之意。是书为考订经史子集而作,遇有疑义,一一详辨,以考证佐议论,词锋骏利,博辩不穷。其说经,自汉唐以来诸儒传疏,以至程朱绪论,皆折衷会通,无所党附。其论子史,于司马迁、班固、范晔、司马彪、欧阳修等史学家记录之非,杨倞、李轨、宋咸、成玄英、王冰等注释之误,都加以剖析纠正。其评诗文,于训诂之异同、体制之正变,抉摘亦极为精审。该书长于考证,所论多可取之处,在宋元笔记中堪称上乘之作,足为治国学传统学术者参考。今本从《永乐大典》中辑出,有《四库全书》本、武英殿聚珍版书本、《海山仙馆丛书》本、《畿辅丛书》本等。清人陆心源又辑有《敬斋古今黈拾遗》五卷,有武英殿聚珍版书本、《潜园总集》本和《丛书集成初编》本,可供参考。(《四库全书》本为残本,今以繆荃孫十二卷本替) [book_img]Z_12579.jpg [book_title]提要 《敬斋古今黈》八卷,元李冶撰。冶有《测圆海镜》,已著录。此书原目凡四十卷。其以黈名者,案《汉书·东方朔传》,黈纟广充耳,所以塞聪。颜师古注曰:示不外听。冶殆以专精覃思,穿穴古今,以成是书,故有取於不外听之义欤。《元史》本传、邵经邦《宏简录》、黄虞稷《千顷堂书目》俱作《古今难》,当因字形相似,传写致讹。《文渊阁书目》题作宋人,则并其时代亦误矣。其书皆订正旧文。以考证佐其议论,词锋骏利,博辨不穷。其说《毛诗》草虫阜螽一条云,师说相承,五经大抵如此,学者止可以意求之,胶者不卓,不胶则卓矣,是其著书之大旨也。其中如谓蚩尤之名,取义於蚩蚩之尤。谓内则一篇卑鄙烦猥,大类世所传食纂。谓《中庸》素隐行怪乃素餐之素,谓《孟子》兄戴盖为一句,禄万锺为一句,戴盖即乘轩之义,或不免於好为僻论,横生别解。又如淳化阁帖汉章帝书《千字文》,米芾《书史》、黄伯思《法帖刊误》、秦观《淮海集》,俱以为伪帖,而冶据以驳《千字文》非周兴嗣作。《太平广记》载徐浦盐官李伯禽戏侮庙神,其事在贞元中,具有年月,而冶即以为李白之子伯禽,亦偶或失考。然如《辨史》记微子面缚,左牵羊,右把茅,乃其从者牵之把之,司马迁所记不谬,孔颖达书《正义》所驳为非;辨郑语收经入行姟极,谓经即京,姟即垓,韦昭不当注经为常;辨《论语》五十以学《易》,谓《论语》为未学《易》时语,《史记》所载,则作《十翼后语》,不必改五十字作卒;辨《孟子》龙断即《列子》所谓冀之南汉之北无陇断焉;辨《史记》自叙瓯、骆相攻,谓当为闽、越相攻;辨张耒书《邹阳传》后,谓韩安国实两见长公主,《汉书》不误,而耒误;辨《卫青传》三千一十七级,谓级字蒙上斩字,颜师古误蒙;上捕字,遂以生获为级;辨魏志穿方负土,谓即《算经》之立方定率;辨《吴志》孙权告天文,谓不当呼上帝为尔;辨《通鉴》握槊不辍,谓胡三省误以长行局为长矛;以及辨古者私家及官衙皆可称朝,引《后汉书》刘宠、成瑨及《左传》伯有事为证;辨佝偻丈人承蜩所以供食,引《内则》郑玄注、《荀子》杨倞注为证;辨《吴都赋》犭军子长啸当是常笑,引《山海经》为证。皆具有根据,要异乎虚骋浮词,徒凭臆断者矣。至於所引《战国策》蔡圣侯因是已君王之事,因是已二已字今本并作以,而证以李善注阮籍咏怀诗所引,实作已字。足以考订古本。又《大学》絜矩,今本章句作絜度也,冶所见本则作絜围束也。苏轼《赤壁赋》,今本作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冶所见本则作共食,而驳一本作共乐之非。亦足以广异闻。有元一代之说部,固未有过之者也。虽原本久佚,今采掇於《永乐大典》者不及十之四五,然菁华具在,犹可见其崖略。谨以经、史、子、集,依类分辑,各为二卷,以备考证之资焉。 [book_title]卷之一 晉書天文志儀象云。洛書甄曜度、春秋考異郵皆言。周天一百七萬一千里。陸續云。天東南西北徑三十五萬七千里。此言周三徑一也。攷之徑一不啻周三。率周百四十二而徑四十五。則天徑三十二萬九千四百一里一百二十二步二尺二寸一分七十一分分之十。又引周禮地中之說。以土圭句股法入之。得天徑十六萬二千七百八十八里六十一步四尺七寸二分。以減于甄曜度、考異郵之數。餘一十六萬六千六百一十三里有奇。或以問李子曰。以土圭法校之甄曜度、考異郵。其數曾不及半。是何二說相懸如是之賒邪。曰。此蓋甄曜度、考異郵之數。自天之極際言之。土圭之數。自黃道言之。天包地外。地處天中。日月又居天地兩閒。故其數當半天徑也。而猶有不合者。不容不合。特算家大率言之。易曰。日月麗乎天。百穀草木麗乎土。說者謂麗為附。然日月之麗乎天。非若百穀草木之麗乎土也。亦本乎天者親上云耳。故邵康節解離麗之麗。不取舊說。但謂文彩著見之義。 又晉書天文志云。傳說一星。在尾後。主章祝巫官。傳、從人從專。音直攣反。說、讀如字。而莊子云。傅說得之。以騎箕尾。則傅、從人從尃。說、讀如說音。是為殷相之名。而不取傳說之義。然晉志言此星在尾後。則實當箕、尾之閒。而復云主章祝巫官。何也。豈莊周之言。與此各自為說。不相本耶。博聞君子。當有以辨之。 呂氏春秋。荊有佽飛。得寶劍於于越。高誘註云。吴邑也。荀子勸學篇。于越、夷貊之子。生而同聲。長而異俗。教使之然也。楊倞注云。于越猶言吴越。且引高誘為據。予按春秋定公五年。於越入吴。杜預曰。於、發聲也。孔穎達以為越是南夷。夷言有此發聲。史官或正其名。或從其俗。史異辭。無義例。公羊傳則曰。於越者、未能以其名通也。越者、能以其名通也。何休注曰。越人自名於越。君子名之曰越。赤狄以赤進者。狄於北方總名。赤者其別。與越異也。吴新憂。中國士卒罷敝而入之。疾罪重。故謂之於越。范寧曰。舊說於越。夷言也。春秋即其所以自稱者書之。見其不能慕中國。故以本俗名自通。攷數家之說。雖有小異。然皆以於越與越同為一國。呂氏及荀卿子所言于越。正指於越耳。于於二字。音聲小別。義理無殊。自不得以于為一國、越為一國也。今高誘乃以于越為吴邑。楊倞又以于越為兩國。何陋如之。誘誤走者也。若倞者。真類夫隨人誤走。而又呼他人使隨己而東西也。大抵于越與句吴本皆夷語。即漸就簡而入于華耳。此亦豈有難曉之理哉。于越之說。錯謬已如此。市本荀子書。又以于字作干。魚魯虛虎之舛。晚生後進。何所適從。 前漢西域傳云。玉門、陽關出西域有兩道。從鄯善傍南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車。為南道。自車師前王庭隨北山。波河西行至疏勒。為北道。師古曰。波河、循河也。音彼義反。黈曰。此義是而音非。波止當如字讀之。波之為言。自有循順之意。今人言循河而行者。皆謂之邊河。波河之語與邊河政同。又云。出陽關。自近者始。曰婼羌。去長安六千三百里。辟在西南。不當孔道。師古曰。孔道者、穿山險而為道。猶今言穴徑耳。此又誤矣。孔道止謂大道也。前言辟在西南。故後言不當大道。若言不當穴徑。是何說之怪耶。故其下又言西北至鄯善。則知鄯善正當大道耳。 古詩三百五篇。皆可聲之琴瑟。口詠其辭。而以琴瑟和之。所謂弦歌也。古人讀詩者皆然。使今學者。能仿佛於古人。則人心近正。庶幾詩樂之猶可復也。鄉聞東平一士人家蓄琴譜一編。四詩悉備。兵燼以來。不知存否。愚嘗有意試擬補一二編。顧不深解音律。故又不敢妄為之。晦庵有言。古人言必引詩。蓋取於嗟歎詠歌。優游厭飫。有以感發人之善心。非徒取彼之文證此之義而已。又曰。反覆詠歌之閒。意味深長。義理通暢。使人心融神會。有不知手舞而足蹈者。是則引詩之助與為多焉。晦庵言引詩者猶當嗟歎詠歌之。況讀之者乎。 石林過庭錄經史辨疑云。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牆所以扞外。正牆面而立。謂其背治內之道。反而面乎外也。治曰。此說非是。牆面祇謂無所見耳。又何限乎內外之閒哉。 晉郗超之郗。則讀如綌音。郄詵之郄。則讀如絺音。今人不復別白。皆從綺逆反。大謬也。予兒時讀李翰蒙求。先生傳授。皆讀郗作郤。長大來始悟其錯。俗又讀郗作客。可笑。 莊子齊物論。夫隨其成心而師之。誰獨且無師乎。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之。愚者與有焉。治曰。知、讀從智。代、交也。而、汝也。謂人人各自有師。何必智交于汝心。然後自取而始有之。故雖愚蒙之人亦有成心。可隨而師之也。成心者、呂惠卿所謂吾所受于天而無所虧者也。 李益鸛雀樓詩。事去千年猶恨速。愁來一日即知長。魯直初至葉縣詩云。千年往事如飛鳥。一日傾愁對夕陽。全用李句。然其意不逮李遠矣。 東坡謂梁昭明不取淵明閒情賦。以為小兒強解事。閒情一賦。雖可以見淵明所寓。然昭明不取。亦未足以損淵明之高致。東坡以昭明為強解事。予以東坡為強生事。 楊誠齋詩。句句入理。予尤愛其送子一聯云。好官難得忙不得。好人難做須著力。著力處政是聖賢階級。若夫淺丈夫少有異于人。必責十百之效于外。一不我應。悻悻然以舉世為不知己。方扼腕之不暇。顧肯著力于仁矣乎。故終身不能為好人。 世俗有孤負之語。孤謂無以酬對。負謂有所虧欠。而俚俗變孤為辜。辜自訓罪。乃以同孤負之孤。大無義理。 郭璞客傲云。不塵不冥。不驪不騂。驪當作犁。然莊子有牝馬驪牛三之語。則驪字亦通。又左芬離思賦。親辰尋因。同押。古文雖不拘於聲病。然上平之親、下平之侵未有協用者。尋當作循。 左傳。莊公七年。夜。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杜氏解如為而。晉書禮志載成帝納皇后杜氏。舉晏桓子語。夫婦所生若如人。然左氏實作若而人。因知而如二字。古語相通。俗謂如今又謂而今。亦當本古語云然。 五福六極。皆指人事言之。晉五行志說凶短折。則謂人殤曰凶。禽獸曰短。草木曰折。推原箕子之意。寧復有此。若福極之事。兼飛走草木而言之。則夫五福之中。若富與攸好德。六極之中。若憂與貧。豈飛走草木。亦有是耶。 東坡有老饕賦。前後皆說飲食。按左傳文十八年云。縉雲氏有不才子。貪于飲食。冒于貨賄。天下之民謂之饕餐。說者皆曰。貪財為饕。貪食為餮。然則東坡此賦當云老餮。不當云老饕。 劉歆說三統曆術。配合易與春秋。此所謂言及于數。吾無取焉。夫易載天地萬物之變。以明著吉凶悔吝之象。春秋褒善貶惡。代天子賞罰。以垂法于後世。至于章蔀發斂之術。則羲和氏實掌之。而歆乃一一相偶。是亦好異者矣。且易有卦有爻。其二篇之策。當期之日。猶得以強論之。夫所謂春秋者。屬辭比事之書。與數學了不相干。而亦胡為妄取曆算。一一而偶之哉。班固不明此理。不敢削去。千古而下。又無為辨之者。深可恨也。 后稷、摯、堯、契四人。同為帝嚳高辛氏之子。契則十三葉而得湯。稷則十四葉而得文王。然夏之世。歷四五百年。而商之世。又歷五六百年。計千餘年而文王始生。若以代數較之。文王之于湯。但不及一葉耳。是則殷之先一何夭。周之先一何壽乎。此為甚可疑者。前志必有脫誤。 鍾言撞。鼓亦得言撞。見前漢西域傳。龜茲王絳賓。樂漢制度。歸其國。出入傳呼。撞鍾鼓。 五經中。詩最難讀。以音釋參糅故也。教讀者當專從毛。不得已當從鄭。何者。師傳以來皆曰毛詩。不曰鄭詩。蓋康成本用毛說。毛義有不安者。以己見改易。或毛氏不為傳。則以箋明之。今之人一不從毛。一不從鄭。但視陸德明釋文易曉者雜讀之。所以前後鉏鋙。無所統紀。而義益暗。惟舍一而取一。則無是患矣。予之為此說也。不謂毛氏純是而鄭氏純非也。要知兩家之說。必從其一焉耳。 唐邢注王弼周易略例。其自序云。孔邱三絕。未臻區奧。劉安九師。尚迷宗旨。以劉安而齒孔子。邢子可謂不知類矣。 沈田子殺王鎮惡。而王脩執田子。數以專戮。斬之。通鑑小浙本載之義熙十三年。而大字本作十四年。此本為正。 爽之一字。既為明又為昏。所以精爽為魂魄之主。介之一字。既為大又為小。所以儐介成賓主之歡。貴介公子。則介為大。憂悔吝者存乎介。則介為小。亂臣十人。則亂為治。亂邦不居。則亂為危。飲酒溫克。則克為良。克伐怨欲。則克為狠。擾兆民。則擾為安。庸人擾之。則擾為煩。必有忍其乃有濟。則忍為恕。忍人殘忍。則忍為暴。媚茲一人。則媚為忠。取媚于上。則媚為佞。父母昆弟。則昆為長。垂裕後昆。則昆為後。皇極。則極為大中至正之道。六極。則極為貧病夭惡之稱。 鮑昭有井謎。世傳東坡有賀資謎。又黃庭堅有粥謎、象棋謎。近者伶官劉子才。蓄才人隱語數十卷。謎固小技倆。然其諷詠比興。固與詩人同義。而在士大夫事中。亦談笑一助也。嘗聞用字謎。既久。止記一二句。今為足成之云。三山自三山。山山皆倒懸。一月復一月。月月還相連。左右排雙羽。縱橫列二川。闔家都六口。兩口不團圓。嘗擬作井謎云。四十零。八箇頭。一頭還對一脚。中閒全無肚腸。外面許多棱角。此末聯亦借前人語也。又聞墨斗謎云。我有一張琴。琴絃藏在腹。莫笑墨如鴉。正盡人閒曲。染物瑕頭謎云。在染何曾染。無生得獨生。有人來解結。見姓自分明。 僕射職主僕御弓矢之事。故稱僕射。射舊音夜。楊倞注荀子云。射干藥名。且引陶弘景注本草云。射干花白莖長。如射人之執干。倞既引陶說如此。而音射干之射復從夜音。據射人之射。自當音麝。而射干復從夜音者。當是射御之射。或音麝。或音夜。兩俱得通。但今世俗流傳止從麝音耳。若僕射與射干猶是從舊俗。呼之為夜音也。 李義山詩。古木含風久。凡兩用。搖落對云。疏螢怯露深。戲贈張書記對云。平蕪盡日閒。其優劣大不相侔。覽者自當見之。詠槿花云。月裏寧無姊。雲中亦有君。又詠李花云。月裏誰無姊。雲中亦有君。月姊雲君用之於槿花雖新奇。固不若用之於李花之為高潔也。然誰無姊。語太徑庭。誰字止宜作寧。 王直方詩話云。酴醾。本酒名也。花新開以顏色似之。故取名。黈曰。花之色類酴醾者甚多。皆不以為名。獨取此花。理不應爾。蓋兼以風韻芳馨名之。不專取色而已。 根非生下土。葉不墜秋風。因尋樵子徑。誤到葛洪家。自不害為佳句。而後人論詩者。以為此皆假對。意謂下土與秋風。樵子與葛洪。不相偶屬。故借下為春夏之夏。子為朱紫之紫。塵俗哉。 六一翁茶歌云。手持心愛不欲碾。有類弄印幾成窊。謂印刓則可。謂印窊則不可。 素問。上古天真論。歧伯曰。上古之人。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今時之人不然也。今時之人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使其心逆于生藥。起居無節。故半百而衰也。啟玄子王砅之注。取數固多。然其所不合者。亦不少也。歧伯此言。以為今人逐末喪本塞華。遺失天理之大全。則是以妄為常。今砅以為寡於誠信。失其旨遠矣。醉以入房。以欲竭其情。以耗散其真。止言情Q欲Y之伐其生。今注云。輕用曰耗。意雖相近。質以文理。耗散二字實相連屬耳。逆於生藥。謂迎逆平生之樂。注謂逆養生之樂。亦未可馮也。 又素問。四氣調神大論云。春為發陳。夜臥早起。廣步於庭。夏為蕃秀。夜臥早起。無厭於日。秋為容平。早臥早起。與雞俱興。冬為閉藏。早臥晚起。必行日光。黈曰。人禀陰陽之氣以生。而陽則為德。陰則為刑。刑則主殺。德則主生。故其情性常喜陽而惡陰。冬為閉藏之時。早臥晚起者。所以逃陰氣於慘酷之夜也。夏為蕃秀之時。夜臥早起者。所以順陽氣於未明之晝也。是固宜其然矣。然其春三月發陳之時。自當早臥早起。以順陽氣於開煦之旦。而今稱夜臥早起。與夏三月無別。則真誤矣。夫陰陽寒暑。均布四時。若今春夏同科耶。秋冬亦當一體。則何以為四時也哉。故春之早起不必置論。但其夜臥二字。必早臥之舛也。又其秋三月容平之時。自當晚臥晚起。以謝陰氣於肅殺之曉。而今稱早臥早起。是又誤之甚者。不可不辨也。夫秋氣之嚴。莫嚴於霜降之辰。萬物凋落。攝養之家。最為深懼。而使人早起。與雞俱興。則是作意犯冒。與霜亢也。無乃乖全生之理乎。王砅求其說而不得。乃云。懼中寒露。故早臥。欲使安寧。故早起。以常情度之。人亦豈有畏寒露之霑裳衣而不畏肅霜之戛肌骨乎。此妄說也。惟早晚之文一政。則其下錯繆。與雞俱興之類。皆可得而正之矣。蓋素問一書。脫誤贅複。如是者居十七。遇不可通者。不可強為之辭。政當以意會之耳。 韓退之自謂窺陳編以盜竊。柳子厚自謂好剽取古人文句以自娛樂。歐陽永叔亦自謂好取古人文字。攷尋前世以來。聖君子之所為。時亦穿蠹盜取。飾為文辭。以自欣喜。三先生自謂之盜者。所謂齊之國氏也。不過點注前言往行。以為我用耳。而世之不善為文者。莫不手目所及。輒自探討。其身為穿窬之子。而寧死莫肯承服。強自揜蓋。強自粉澤。將以欺天下。而卒不能以欺一人。是所謂宋之向氏也歟。 世以祕監為奎府。御書為奎畫。謂奎宿主文章也。故宋有奎文閣、寶奎樓之稱。又薛奎字伯藝。吴奎字長文。悉以文藝配奎為言。予攷之晉書天文志。則云奎十六星。在西方。天之武庫也。一曰天豕。亦曰封豕。主以兵禁暴。又主溝瀆。其象與圖書文章等全不相干。而東壁二星在北方。實主文章。蓋為天下圖書之祕府。其星明。王者興。道術行。國多君子。其星失色。大小不同。王者好武。經士不用圖書。是則圖書文章。皆當取象東壁。於義為愜。然世之言文章者。不取東壁而獨取奎者。豈奎宿森羅錯綜有象於文而東壁無之耶。或前人誤用而後人承之邪。抑別有所出。而吾未之見也。 古詩。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涕泣淚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閒。脈脈不得語。呂延濟曰。牽牛、織女星。夫婦道也。常阻河漢。不得相親。此以夫喻君。婦喻臣。言臣有才能。不得事君。而為讒邪所隔。故後人用牛女事及詠七夕等。皆以為牽牛織女。案。織女三星。在天紀東端。織女、天女孫也。天紀九星。乃在貫索東。距牽牛甚遠。然則牛女之女。非織女。乃須女也。須女四星。天之少府也。須、賤妾之稱。婦職之卑者也。牽牛、亦賤役也。故須女與牽牛相媲。又同列于二十八宿之中。密相附麗。但隔天漢。詩人以是有盈盈脈脈之語。若以為織女。則天女牛郎非其偶也。或者引大東之詩云。維天有漢。監亦有光。跂彼織女。終日七襄。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皖彼牽牛。不以服箱。此自以牽牛織女為類。延濟之注。於何繆戾。曰。大東義取有名無實而已。呂說義取伉儷。難以彼此相證也。 詩。無羊。三十維物。爾牲則具。毛傳云。異毛色者三十也。而疏家乃謂每色之物皆有三十。誤矣。詩意本主所牧之多。謂毛色有三十等。亦大率言之。今云每色各有三十。則計其所牧。能有幾何。而當時之人詠之詩耶。若又以為每色色別三十種。則為色大繁。反更難通。毛言異毛色者三十。政謂總括諸色。至有三十等耳。其義甚為明白。不勞異說。 乾。陽物也。稚于七而老于九。坤。陰物也。反是。稚于八而老於六。聞之北方人。相馬之老稚。不於其齒而於其目。人與目對視已之身。自首見腰。則二三歲之交。自首見腹。則五六歲之交。自首見胞。則七八歲之交。止見其首。則此馬十歲矣。過是以往。又加以溟涬焉。則不可得而年矣。 古人文字有極致之辭。若以不敢為敢。以敢為不敢。以不顯為顯。以無念為念。以無寧為寧。皆極致之辭也。世俗以可愛為可憎。以無賴為賴。以病差為愈。亦極致之辭。 通鑑。唐高宗顯慶元年。來濟引管子齊國老人語曰。君不奪農時。則一國之人皆有餘食矣。不奪蠶要。則一國之人皆有餘衣矣。注曰。蠶要者、以蠶事為要。非也。上農時。則蠶要者亦謂切要之時也。故濟又云。人君之養人。在省其征役而已。 石勒救洛陽。詭道兼行。出於鞏、訾之閒。詭、不正也。詭道猶言邪徑也。此蓋猶捷徑而往。或言此二字乃兵法所謂兵行詭道。大段不識文勢。 夫子與夷齊而不與衛君。公羊子與輒而不與蒯瞶。質此一事。足明公羊全書之妄。君子不可以一事妄全書。以一事而妄全書。甚之也。甚之奈何。甚此一事之妄也。 石曼卿詩贈孫可久云。閉戶斷蛛網。折花移鳥聲。或云。閉字不若作開。予以為不然。戶開而有蛛網。閉則斷之。見其無人往來也。若云開戶斷蛛網。則是閉門時有蛛網。而開則斷之。又何足以盡幽閒之趣。 草可以為木。荀子曰。西方有木焉。名曰射干。莖長四寸。射干、草也。獸可以為禽。易屯之六三。象曰。即鹿無虞。以從禽也。鹿自獸耳。酒可以為饌。論語。有酒食先生饌。饌、食也。佛可以為僊。故其書稱忍辱僊人及金僊。 莊子徐無鬼。心之于殉也殆。凡能其于府也殆。殆之成也不給改。禍之長也茲萃。不給改者。不疾改也。疾改則禍不至矣。惟其不速改。是以其禍滋多。故其下文云。其反也緣功。其果也待久。而人以為己寶。不亦悲乎。其反也緣功。謂一與道相戾。緣以危殆為功能。其果也待久。謂果于迷繆。其所由來非一日。而人以此為己寶。為可悲也。此皆覆說殆之成禍之萃也。呂解不給改。以為不暇給。則其禍之長也茲萃一句贅矣。茲、滋古字通。 天下篇。以禁攻寢兵為外。以情Q欲Y寡淡為內。其小大精粗。其行適至是而止。此數句。郭解以下屬彭蒙、田駢、慎到。呂解以上屬宋鈃尹文。郭說為失。呂說為得。 鐔字。尋淫二音。廣韻以為劍鼻。莊子注為劍口。呂吉甫曰。鐔者、劍之所以為本也。又曰。所植者也。又鋏音頰。莊子注云。把也。呂曰。附鐔者也。蓋所持而行之者也。鋏既為把。則鐔乃俗所謂隔手者也。又姓音蟾。 文出升平世。禾生大有年。四充今日月。六合古山川。反朴次三五。古文丁一千。王功因各定。大作不相沿。主化布于下。人心孚自天。上方求士切。公亦立仁先。才行苟并至。位名尤兩全。末由弓冶手。安比父兄肩。幸及布衣仕。宜希守令先。尺刀元並用。丹白具同研。去吏多甘老。休兵生力田。干戈包已久。永十本支延。歐陽永叔戲為也。小兒初作字。點畫稍多。即難措筆。必簡易則易為力。故小學有上士由山水。中人坐竹林之語。歐公此詩。當亦為兒輩設也。 柳子論四維為二維。以為廉與恥。皆義之小節也。不得與義抗而為維。究而觀之。柳子之辨。凡數百言。祇是是解釋孟子羞惡之心。義之端也八字。 東坡詩云。口業向詩猶小小。眼花因酒尚紛紛。又云。口業不停詩有債。眼花亂墜酒生風。若眼花則或然或否。若口業則信有之。 晉書段匹磾贊曰。匹磾勁烈。隕身全節。點實凶殘。自貽罪戾。戾字協韻。讀從入聲。 又荀崧傳。崧鎮宛。為賊杜曾所圍。石覽時為襄城太守。崧使其小女灌求救於覽。而其列女傳載崧為襄城太守。為杜曾所圍。食盡。欲求救於故吏平陽將軍石覽。計無從出。崧小女灌時年十三。突圍夜出。自詣覽乞師。先謂覽為襄城守。後謂崧為襄城守。二說不同。必有一誤。 法帖載梁侍中蕭子雲所書列子之說。宋之向氏遂踰垣鑿室。手目所及。亡不探也。目字作自。意謂自手所及。又三年大穰。穰字作壤。古字或通用。 小說中載宮人詩云。朝來自覺承恩最。笑倩傍人認繡毬。一本云。承恩醉殊害義理。又杜荀鶴春宮怨落句云。年年越溪女。相憶采芙蓉。一本云相伴。則上下支離不成語矣。 魏文帝誅丁儀、丁廙等。魚豢以人心窺望。勢使之然。因論曰。諺言貧不學儉。卑不學恭。非人性分殊也。勢使然耳。予謂周官位不期驕。祿不期侈。政好對前兩句。蓋不期驕而驕。不期侈而侈。亦是事勢使然。 人文盡于六經。今禮部韻略中俚俗字備載。而六經中字遺闕者甚多。此非有司之失。自是我輩之過。 農家者流。往往呼粟麥可食之類以為物事。此甚有理。蓋物乃實物。謂非此無以生也。事乃實事。謂非此無以成也。此其言。可與粒我烝民。莫匪爾極。烝民乃粒。萬邦作乂之語相為表裏。 晦菴語錄論周易。多說占得此爻。為君子之行則吉。為小人之行則凶。是有近於兒童之說。易三百八十四爻。何者不然。繫辭所謂吉凶者。貞勝者也。又云。懼以始終。其要無咎。豈有為小人之行而獲吉者耶。晦菴議論。必不出此。此等直傳聞之誤。 東坡聚星堂雪詩。禁體物語。而有欲浮大白追餘賞。幸有迴風驚落屑之句。或以為落屑亦體物語。或者之言非也。蓋此用陶侃竹頭木屑事耳。 東坡詩。妻孥真敝屣。脫去何足惜。注云。史記封禪書。漢武帝曰。嗟乎。吾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耳。按廣韻。屣同音所綺切。而屣乃不躡跟也。乃步也。二字皆無敝意。然史記云爾者。此本用孟子語也。孟子曰。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說者曰。蹝、草履也。草履而可蹝者也。音與前二字正同。詳坡詩意。孟子、史記兩俱用之。史記不云蹝而云者。古人用字不類今體。其聲相近者猶許借用。其音切正同者。為相通無疑也。 [book_title]卷之二 史記貨殖傳。富無經業。則貨無常主。能者輻輳。不肖者瓦解。則字衍文。 尉佗傳。犁旦。皆降伏波。徐廣曰。呂靜曰。犁、結也。音力奚反。結猶連及逮至也。治曰。犁、開也。取耕懇之意。或以昏明分色雜言之亦得。今釋為結意。甚無謂。遍討傳注。初無以犁訓結者。又云結猶連及逮至。則益又穿鑿矣。漢書作遲旦。遲讀如緻。待也。犁旦或作黎明。又或作〈辶黎〉明。〈辶黎〉明遲也。書傳中又有詰朝質明之語。詰朝猶問人曰明未。亦遲旦之意。質明、實明也。又或為交質之義。 晉文帝崩。武帝遵漢魏之典。既葬除喪。猶深衣素冠。降席徹膳。太宰司馬孚等奏請改坐復膳。韶曰。每感念幽冥。而不得終其苴絰於草土。以存此痛。況當食稻衣錦。誠詭然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可試省孔子答宰我之言。無事紛紛。言及悲殺。奈何。奈何。此悲殺之殺。從去聲讀。甚之之辭也。殺即衰減之義。而謂之甚者。蓋物極則反。哀痛之極。理當稍減也。故今人言甚者。皆謂之殺。武帝第二詔文又曰。重覽奏議。益以悲剝。不能自勝。不能自勝。其意與殺無以異也。或曰。殺、損也。悲殺如言悲剝。 退之進學解云。障百川而東之。迴狂瀾於既倒。此有類於晉書孝武帝紀史臣論云。靜河海於既泄。補穹圓於已紊。此史臣語又有類於陸機文賦。謝朝華於已披。啟夕秀於未振。 難經說。老人寤而不寐。少壯寐而不寤。以謂少壯者血氣盛。榮衛之行。不失其常。故晝日精。夜不寤也。老人血氣衰。榮衛之道濇。故晝日不能精。夜不得寐也。以予思之。不特如此。大抵晝作夜息。人之常也。是在晝則當有經營之事。在夜則當無繫滯之慮。精神資禀。雖各不同。然用之得其常。則于其不用之時亦得其常。苟用之不得其常。則一切反是矣。衰老之人。經事既多。遭變不少。筋骸尪骳。目耗耳重。一毫之營。若負泰華。度前揣後于利害之表。商是榷非于與奪之閒。憂未眹而己憂。患已銷而猶患。众人皆息。己獨勿休。所以正晝昏昏。夜反無寐。此蓋精神用反其常。而寤寐亦反其常也。而年少之人。志剛氣銳。神壯膽觕。斗力則膂力有餘。角智則智思無倦。劃然而動。屹然而止。事之未至也。利害無所撓其慮。事之既往也。是非無所留其懷。眾休而休。眾作而作。所以晝日常精。夜則常寐。此蓋精神用得其常。而寤寐亦得其常也。故男女十四五以下。纔得枕即穩睡。亦以其無情Q欲Y也。白樂天、司馬君實皆明哲過人。而樂天有詩云。年衰自無寐。不是守庚申。溫公有詩云。蘇秦六國印。力取鴻毛輕。白圭黃金產。運智立可營。如何五更睡。百方終不成。此二公亦當是精神疲敝而然。若夫子元圖爽。臥內酣寐。忠愍扞賊。省中安寢。軒轅畢詠。倚牆熟睡。涪翁削官。投床鼻鼾。閎通照徹。遇物了了。又不當以老少論也。予過五十來。昔昔每苦無寐。或者教以數息。倣而行之。竟亦不能寐也。近得閒閒公一說。名速睡法。云。但于當睡之時。帖枕擁衾。置身安穩。然後平心定慮。存真氣如黃金細線。發兩踵。自後而上。過腰合而為一。衝脊上頂。至前髮際。卻散而為二。繞黃庭聽會橫行。相交于人中。環口。貫下齦。復合為一。下咽喉。徑入太倉。留之不動。勃然出氣四道。當如火熱。青者入肝。紅者入心。白者入肺。黑者入腎。四氣俱滿。然後真氣下臍。入少府陰交。復散而為二。下膝。下臁。下趺。前裹中指尖。順行度湧泉。復至踵。謂之一匝。存想至五七匝。已溟涬然入睡鄉矣。大段無睡之人。行之不過十數匝。亦自得睡。或用銅人脈絡法。兼達兩手指更佳。予按之。其效一如所云。閒閒公又云。此法乃金丹下手處也。金丹大藥。予未敢議。但使昔昔得好睡眼。則其神通變化。與夫所謂金丹大藥者。復何擇哉。 東坡跋晁補之所藏與可畫竹云。莊子世無有。誰知此疑神。四注本載東坡自說云。孔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自予少時。見前輩皆不敢輕改書。故蜀本大字書皆善本。莊子曰。用志不分。乃疑于神。此與易陰疑于陽必戰。禮使人疑汝于夫子同。今四方本皆作凝。又濁醪有妙理賦云。失憂心于昨夢。信妙理之疑神。四注本據此說。一斷以為疑神。又酒賦云。游物初而神凝兮。反實際而形開。則注家無所說。治曰。四注所援東坡之說。吾恐非蘇子之言也。信如蘇子之言。則蘇子之見厥亦偏矣。所謂先輩不敢改書。是固有理。若斷凝神以為疑神。則吾不知其說也。莊子謂用志不分。乃凝于神。正如繫辭所謂精義入神。以致用也。今東坡以為與陰疑于陽。使人疑汝于夫子同。殆非也。何者。陰疑于陽。乃見疑于陽。使人疑汝于夫子。乃見疑于人。此用志不分。亦見疑于神乎。凡人之心。以先入者為主。東坡蜀人。先見蜀本。因目生心。承文立義。皦如星日。牢如膠漆。久之又久。心與理化。忽覽別本。如睹怪物。矛前盾後。能無改乎。東坡以蜀本為善本。而四方本皆後人所改。又安知四方本不為善本。而蜀本獨非前人之誤乎。 予初學東坡先生字。閒有教予以臥筆取媚者。當時不悟。謂坡公心畫之妙盡於是矣。今而老大。轉覺字畫骫骳不成。雖折指拗腕。力自改悔。竟莫能奪去舊習。且學小技。一言之誤。為累終身。況心術之微。運動無方。易放難收。後生輩得不早近大人君子之門。以端其本而證其源耶。 漢書陳涉傳曰。藉第令無斬。而戍死者固什六七。注引服虔曰。藉猶借也。第、使也。與史記服注不同。史記服注曰。藉、假也。第、次第也。應劭曰。籍、吏士名籍也。蘇林曰。第、且也。治曰。服說藉假。蘇說第且。是也。應說名籍。服說次第。非也。第本訓但。但亦且意。此言藉第令無斬。猶云假且使不殺。 前輩論楚辭。蕙肴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及韓退之羅池廟碑。春與猿吟兮秋鶴與飛。謂欲相錯成文。則語勢矯健。又論韓詩。淮之水舒舒。楚山直叢叢。謂之避對格。然予攷諸古文。則不獨錯綜于對屬之閒。至于散語亦多有之。若荀子勸學篇云。青出之藍。而青于藍。冰水為之。而寒于水。莊子徐無鬼篇。市南宜僚弄丸。而兩家之難解。孫叔敖甘寢秉羽。而郢人投兵之類。皆是也。又凡經史中辭倒者。其義悉與此相近。 納紙投名媿已深。更教門外久沈吟。事窮計急燒牛尾。不是田單素有心。此詩竟不知何人所作。投謁固可恥。然士當窮困。搖尾乞憐于人。亦可愍也。前輩又有云。門前久立處。席上欲言時。此真所謂不經此境。不能道此語者。 離騷經。宋玉招魂云。娛酒不廢。沈耽日夜些。蘭膏明燭。華鐙錯些。王逸注。鐙錠盡雕琢錯飾。設以禽獸。有英華也。案。玉篇。鐙、都滕切。說文云。錠也。廣韻曰。燈也。又都鄧切。鞍鐙也。錠、徒徑切。錫屬。說文。錠、鐙也。廣韻。又丁定切。豆有足曰鐙。無足曰鐙。(去聲。)錠又堂練切。燈有足也。然則燈錠二字。各自有三義也。 素問金匱真言論曰。春善病鼽衅。夏善病洞泄寒中。秋善病風瘧。冬善病痺厥。故冬不按蹻。春不鼽衅。春不病頸項。仲夏不病胸脅。長夏不病洞泄寒中。秋不病風瘧。冬不病痺厥。餐泄而汗出也。啟玄子王砅注云。按謂按摩。蹻謂如蹻捷者之舉動手足。是所謂導引也。然擾動筋骨。則陽氣不藏。春陽氣上升。重熱熏肺。肺通于鼻。病則形之。故冬不按蹻。春不鼽衅。鼽謂鼻中水出。衅謂鼻中血出。又于冬不病痺厥下注云。此上五句。並為冬月按蹻之所致也。治曰。王砅謂按蹻為導引。則然謂四時諸病皆由冬月按蹻所致。則不然。冬不按蹻下必多有脫誤。第後人弗思耳。且上文春善病鼽衅。至冬善病痺厥。所謂善病者、謂每一時。多有此證也。繼云。冬不按蹻。春不鼽衅。至冬不病痺厥。文勢全不相屬。而據謂四時之病。皆由冬月按蹻而得。無此理也。夫按蹻之術。以常人推之。能知者百一。其能行者又百一。果按蹻而病。蓋萬一而有此病也。在萬人之中。其九千九百九十有九由不解按蹻。悉獲安康。其一人獨以按蹻之故。遂得四時諸病。則按蹻者。非吉祥之道。乃殺人之具也。何為古先賢達傳之天下後世耶。夫戶樞之不朽。以旦夕之開闔也。流水之不腐。以混混而常新也。詘信俛仰以利形。進退步趨以實下。不云動作按摩有以傷生也。故道家者流。多說熊經鳥伸龍攫虎搏之效。而華佗常以五禽之戲。為將攝之方。初無冬夏之別也。又隋世巢氏作病源數十卷。每論一證。必處以導引一術。亦未嘗以冬不按蹻為主也。按本經血氣形志篇曰。形苦志樂。病生于筋。治之以熨引。形數驚恐。病生于不仁。治之以按摩。又奇病論曰。息積不可灸刺。積須導引服藥。藥物不能獨治。此皆詳明按蹻之益。亦不說冬三月不得為之也。王砅作注。輒立此說者。必以為本經四時調神大論有曰。冬三月是謂閉藏。水冰地坼。無擾乎陽。去寒就溫。無泄皮膚。使氣亟奪。既據此說。復見冬不按蹻。春不鼽衅之文。故云。擾動筋骨。則陽氣不藏。春陽上升。重熱熏肺。肺通于鼻。病則形之。此真誤矣。且鼽衅之證。猶得以強言之。若其下文春病頸項。夏病胸脅洞泄寒中。秋病風瘧。冬病痺厥。豈盡為重熱熏肺而然乎。而砅一主于冬月按蹻所致。是決不可信者也。按本經生氣通天論云。春傷于風。夏乃洞泄。夏傷于暑。秋為咳瘧。秋傷于溼。冬為痿厥。冬傷于寒。春必病瘟。由是而言。春夏秋冬。無論啟閉。政宜隨時導引。以開通利導之。但勿發泄。使至于汗出耳。竊疑本經當云。冬不按蹻。春不鼽衅。或病頸項。春不按蹻。仲夏必病胸胁。長夏必痛洞泄寒中。夏不按蹻。秋必風瘧。秋不按蹻。冬必痺厥。其飧泄而汗出也一句。飧字當析之為勿令二字。如此則辭旨俱暢。可為通論矣。大抵導引。四時皆可為之。惟不得勞頓。至于汗出而已。苟勞頓至于汗出。則非徒無益。或反以致他疾。不特于閉藏之時為不可。雖春夏發生長育之時亦不可。王太僕不悟本經舛漏。堅主冬不按蹻。謂按蹻則四時俱病。蓋為紙上語所牽。而肆為臆說也。利害所繫甚重。予于是乎有辨。 通鑑。魏明帝使女尚書六人典省外奏事。處當畫可。處當畫可皆從已字也。晉食貨志。咸寧三年。詔曰。今年霖雨過差。又有蟲災。潁川、襄城略不下種。深以為慮。主者何以為百姓計。促處當之。而杜預書疏中。又有都督度支其處當之語。此處當字。即處置句當之義。與通鑑不同。 荀子。蘭槐之根是為芷。其漸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質非不美也。所漸者然也。楊倞注云。蘭槐、香草也。其根是為芷也。本草。白芷一名白茝。陶弘景云。離騷所謂蘭茝。蓋苗名蘭芷。根名茝也。蘭槐當是蘭茝別名。故云蘭槐之根是為芷也。滫、溺也。倞說如此。而史記三王世家引傳曰。蘭根與白芷。漸之滫中。君子不近。庶人不服。所以漸然也。然則如馬遷所載。則蘭根也。白芷也。斷然其二物也。荀子謂蘭槐之根是為芷。則蘭槐自為白芷苗矣。又徐廣史記注云。滫者。淅米汁也。據荀子及史記。皆云君子不近。庶人不服。是指其可惡之狀。今投蘭芷於淅米汁中。則其芳香大壞。已自可惡。楊倞謂滫為溺。未必乃爾。案韻。滫、息友反。又泔也。當從徐廣說。 草與木異種。故邵堯夫以飛走草木為四物。晉五行志以桃李華非其時。梨根血出。大樹自折。桑生東宮。桑樹有聲。茱萸相樛。枯樹復生。木如人面。楊柳生松。木仆反立。皆為草妖。不知何謂。此桃李華非其時。正為華孽。餘皆木妖耳。若草木之妖可以互稱。則交阯之稗化而為稻。鬼目、苦藚生於江東。宮牆馳道悉生蒺藜之類。亦得指以為木妖也。而又可乎。是知草當云草。木當云木。為宜矣。然則所謂木妖者。又非木不曲直。惟金沴木之謂。木不曲直。惟金沴木者。乃城門自壞。屋梁躍出。牙竿不正之類是也。 近世御史大夫張文正公。諱行蘭。字敬夫。文集十卷。雜論有云。孔毅夫雜說。言今之與夷狄。最多者纔百萬。不若漢所遺之多。漢給南單于費直。岁一億九十餘萬。西域七千四百八十萬。余謂漢以文計。今以貫計。十貫乃一萬也。七千四百八十萬。即七萬四千八百貫耳。一億九十萬。亦纔十萬九百貫也。而宋岁與契丹五十萬兩。匹直一百萬貫。視漢孰為多哉。足明孔說之誤。集中又有蠟梅詩云。池邊乍想漸臺帽。堂下遙驚虢國衫。用事亦新奇。又樂章有教坊腔子三十五首。內道調近一中五遠六。中呂近十二中三遠八。攷諸詞曲中。正見名近者。不知所謂中與遠者何等聲也。異日當求知音者問之。 史記尉佗傳。太史公曰。甌駱相攻。南越動搖。漢兵臨境。嬰齊入朝。李子曰。此誤也。當云。東閩興兵。南越動搖。按傳云。初。佗以兵威邊。財物賂遺閩越、西甌、駱。役屬焉。又佗為書謝漢曰。南方卑溼。蠻夷中閒。其東閩越千人众號稱王。其西甌駱裸國亦稱王。又云。建元四年佗卒。其孫胡為南越王。此時閩越王郢興兵擊南越。胡上書曰。兩越俱為藩臣。毋得擅興兵相攻擊。今閩越興兵侵臣。臣不敢興兵。惟天子詔之。于是天子多南越義。守職約。為興師。遣兩將軍往討閩越。兵未踰嶺。閩越王弟餘善殺郢以降。于是罷兵。天子使莊助往諭意。南越王頓首曰。天子乃為臣興兵討閩越。死無以報德。因遣太子嬰齊入宿卫。據此則其相攻者、閩越與南越。非甌駱也。其後呂嘉敗。越桂林監居翁始諭甌駱屬漢。跡甌駱始終未嘗與諸國相攻擊。何得云甌駱相攻也。又閩越未攻南越時。嘗發兵圍東甌。則是甌閩相攻。亦不得為甌駱相攻也。甌駱相攻乃在數年之前。了無與于南越。而嬰齊何為而入朝乎。或曰。南越也、東甌也、西甌也。皆甌駱之屬。故云甌駱相攻耳。審如此說。義亦未宏。東閩乃大禹之後也。南越乃趙佗之孫也。各自割據。何得併為甌駱之屬乎。或者又曰。東閩、南越皆甌駱之地。二國雖殊。亦可謂之甌駱相攻也。此亦未為通論。借使壤地相接。得以通稱。而相攻之說。亦無從發。若東越先攻南越。南越亦復報伐。謂之相攻可矣。今東越舉兵擅擊南越。南越束手。禀命天子。謂之相攻。不亦悖乎。 莊子齊物論。喜怒哀樂。慮歎變慹。姚佚啟態。舊說茲十有二者。皆情性之異。其理甚乖。蓋慮歎則怒哀之類。或以變其常。姚佚則喜樂之類。或以作其態。故其下繼之曰。樂出虛。蒸成菌。謂聲響出于虛寂。菌蕈出于薰蒸。亦猶喜怒哀樂。一出天機之自然爾。故其下又繼之曰。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慹字。成玄英謂為屈伏不伸。陸德明音釋云。之涉反。且曰司馬云不動貌。按玉篇。此字凡五音二解。其之涉切者。引司馬彪莊子注云不動貌。其奴協切者。義亦同上。其之入泰入涉立三切者。怖也。彪解之為不動者。亦對變而言之。蓋與成玄英所謂屈伏不伸為性情十二之一者。正同非也。若依玉篇作怖。謂慮歎之甚。則必變而為憂怖。其說雖通。其意甚狹。今亦不用。竊以為此字從執從心。當讀如執音。蓋人心之所主。謂其常情焉耳。以慮歎而變其常。豈止怖畏而已哉。將為狂為癡。而無所不至矣。又德充符云。肫子食於其死母者。少焉眴若皆棄之而走。不見已焉爾。不得類焉爾。食字。或音嗣。或音飲。邑錦反。皆非也。食本如字讀。食于其死母。猶言就食于其死母。就食則就乳也。不煩更發他音。又智北游云。大馬之捶鉤者。年八十矣。而不失毫芒。大馬曰。子巧與。有道也。曰。臣有守也。臣之年二十而好捶鉤。於物無視也。非鉤無察也。郭注云。玷捶鉤之輕重。而無毫芒之差。故捶字數音。郭則音丁果反。徐則音箠。李則音墜。其玷捶之玷。陸德明音丁恬反。然詳上下文意。正當從隨音為勝。捶即鍛也。猶今世俗所謂打也。今人凡有修治者。悉謂之打。此其理甚易曉。而郭注以為玷錘之輕重。繆矣。 東坡先生。神仙中人也。其篇什歌詠。沖融浩瀚。庸何敢議為。然其才大氣壯。語太峻快。故中閒時時有少隉杌者。如牏厕厕牏之倒。滹沱河蕪蔞亭之誤。皆是也。今聊疏其一二。可以為峻健者之戒。和劉貢父云。數奇逢惡岁。計拙集枯梧。按晉語優施歌曰。暇豫之吾吾。不如鳥烏。人皆集于菀。己獨集于枯。東坡此詩意。全用晉語事。而押韻處便加梧字。豈非太峻快耶。次韻秦少章云。山圍故國城空在。潮打西陵意未平。此則全用劉禹錫石頭城詩。但改其下三五字耳。亦是太峻快也。桓魋墓云。縱令司馬能鑱石。奈有中郎解摸金。按陳琳為袁紹檄曹操云。曹又特置發邱中郎將。摸金校尉。則摸金乃校尉。非中郎也。病起云。何妨一笑千痾散。絕勝倉公飲上池。按史記。長桑君出藥與扁鵲。飲以上池之水。曰。三十日當知物矣。坡則以為倉公。倉公、淳于意也。送陳六云。去年持節發倉廪。到處賣刀收繭栗。按王制。祭天地之牛角繭栗。宗廟之牛角握。賓客之牛角尺。此用繭栗。不得便為牛。次韻張秉道云。憐君嗜好更迂闊。得我新詩喜折屐。按晉書。折者屐齒。而非屐也。若云得我新詩齒折屐。則其為喜。不言可知。石鼓歌云。上蔡公子牽黃狗。本譽李斯善作篆。而復引黃犬事。殆似勉強。次韻周長官見寄云。罔罔可憐真喪狗。時時相觸是虛舟。喪家之狗。而止用兩字。似不甚妥。又送客云。鍾乳金釵十二行。樂天詩云。鍾乳三千兩。金釵十二行。今便配合為一句。恐非後輩楷式。觀歐陽鈐轄刀劍戰袍云。書生只肯坐帷幄。談笑毫端弄生殺。叫呼擊鼓催上竿。猛士應憐小兒黠。此語雖有激而出。然使不知道者觀之。能無失倫之嫌乎。 宇文叔通濟陽雜記云。徐凝為廬山瀑布詩云。千古長如白練垂。一條界破青山色。東坡笑之。謂之惡詩。及坡自題。則曰。擘開蒼玉峽。飛出兩白龍。予謂東坡之擘開。與徐凝之界破。其惡一也。治近讀坡集。其游灊山詩又云。擘開翠峽出雲雷。裁破奔崖作潭洞。然則坡之峽。凡兩度擘開矣。 養生家有胎息之說。息、氣也。息之為義大矣哉。脈訣以一呼一吸謂之一息者。出入之義也。俗以音問相通謂之消息者。往來之義也。以稱貸取贏謂之利息者。增羡之義也。以舍勞從逸謂之止息者。停憩之義也。人有嗣續謂之子息者。生滋之義也。人而物故謂之休息者。了絕之義也。息既得謂之生。而又得謂之死。則息之為義。不既大矣乎。濂溪通書稱無極而太極。晦菴云。無極而太極。祇是艮卦而已。晦菴以艮卦當太極者。政以終萬物。始萬物。莫盈乎艮者也。艮、止也。止、息也。止息之地。萬物之所終也。誰知色色而形形者。盡于止息中來乎。且艮之為卦也。位則處丑寅之閒。時則當十二月正月之交。此非萬物終始而何。晦菴因之復論云。息便是百穀之實。初聞此語。睯不能省。徐徐以思。乃大朗徹。實既為種。種復成實。種實相仍。種種無窮。則云乎息者。非百穀之種而何。觀穀實之新新。究萬物之芸芸。吾然後知胎息之不妄也。夫息之為文。從鼻從心。說者又謂自心為息。胎息之驗。觀文又可見矣。自昔老子發谷神之機。莊周啟踵息之鑰。玉匱則敷陳上假。黃庭則演說琴心。是皆奪造化之權。而抉天地之祕者也。道大事重。悠悠莫知。世之高亮之士。雖有能言之者。或隱之太深。或衍之太漫。誇張詭怪。無從致詰。惟晁承旨明遠、強太保安道、蘇端明子瞻、黃太史魯直。此四君子。遂能曲盡要妙。明著其說。晁則立合和之論。張則出清微之語。蘇則談隨住之訣。黃則述蓮燭之頌。晁公之言曰。心息相依。息調心靜。靜調久久。可成勝定。神氣相合。氣和神清。清和久久。可致長生。張公之言曰。身如蓮華及虛空。中有習習清微風。若存道乃通。一來一往終無窮。來無轍跡去無蹤。散入八萬四千毛竅中。蘇公之言曰。數息數百。此心寂然。此身兀然。與虛空等。又有一法。其名曰隨。與息俱出。復與俱入。隨之不已。一息自往。或覺此息。從毛竅中。雲蒸霧散。病除瘴滅。自然明悟。黃公之言曰。蓮華合裏燭一寸。牝馬海中燒百川。糞掃堆頭親拾得。道人云是玄中玄。此四君子之言。亦可謂知言之選者也。予少小多疾。故常求所以攝養之方。雖不得升堂嚌胾。亦麤得近其藩籬。曏寓崞山之同川。嘗與李鼎之和論及于此。之和邃于性命者也。似有印可意。予因贈之以詩云。立牝機關不死根。自消自息自氤氤。暖于燄燄九微火。輕似飄飄三素雲。白玉池心流曉潤。紫金鑪口褭餘熏。未知與道相應否。試作新詩一問君。之和拊掌大笑曰。子得之矣。不可以語非其人。 晁迥明遠說。心息相依。神氣相合。張方平安道說。身如蓮華及虛空。中有習習清微風。此達摩胎息法也。近世萬松和尚。著從容錄。以為達摩無胎息法。人謂達摩行胎息者。是其說出于曲學小智。予謂萬松之說非也。佛乘雖深密。要不出性命二字。故知胎息法。祇是以性命為一致。若謂胎息等皆妄。則凡鐙史所載機緣語句。獨非繫驢橛耶。胎息雖不足以盡至理。亦至理之所依也。今一切去之。則正所謂性外求命。命外求性耳。性外求命。命外求性。便是不識性命。 莊子天地篇漢陰丈人章下。孔子曰。彼假修渾沌氏之術者也。識其一。不知其二。治其內。而不治其外。夫明白入素。無為復樸。體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閒者。汝將固驚耶。且渾沌氏之術。予與汝何足以識之哉。舊解及呂解。皆以漢陰丈人。背今向古。不知因時任物之易。為非真修渾沌氏之術者。故孔子有假修之語。而且有不知其二、不治其外之機。以予觀之。理或不然。顧前後問答。皆深與漢陰之意。初無奪之之辭。蓋渾沌氏之術。無得而修。漢陰丈人特假之耳。亦猶直寄焉。與夫寓諸庸之謂也。識其一。抱一之謂。不知其二。無所于雜之謂。治其內。立乎本原之謂。不治其外。無所事事之謂。豈以不知其二便謂不通。不治其外便謂偏枯耶。古人之文。不必以勢拘。所貴以情得。語似相戾。而意實相貫。詩書中類此者。不可以概舉也。讀者承上假修之語。遂并其下文而誤認之。甚無謂也。夫所謂明白入素。(至)以游世俗之閒者。正所謂識其一不知其二。治其內而不治其外也。夫所謂汝將固驚者。正所謂渾沌氏之術。予與汝何足以識之也。若別以明白入素。(至)以游于世俗之閒者。以為真修。則前所謂全德之人。果謂誰哉。治嘗謂世之讀書者。往往用意太過。而治莊老者為猶甚。何者。為其說說而無窮也。使說說而有窮。夫又何足以謂之道。惟說說而無窮。故終日言而未嘗言。終日不言而有若雷霆之虩虩也。其知者由是而之。其不知者亦由是而之。此道之所以難明也。彼以漢陰為假而非真者。必以為一與二俱舉。內與外並行。天人無際。動靜兩遂。始可謂之真修也。漢陰丈人僅能得其一而盡迷其二。僅能得其內而盡忘其外。是烏足以為渾沌氏之術乎。曰。乃若所論。益以知漢陰之為至人矣。夫天人之無際。動靜之兩遂。謂之混同無閒。以併包內外聖王之道。固也。亦盍以此章前後之旨明之。此章本旨。大率不過以機械、機事、機心為非道。以德全、形全、神全為至道。條條井井。無他蹊徑之難睹也。今而強為誇大之說。無可為而為不可為之為。無可言而言不可言之言。鑿之又鑿。鑽之又鑽。勞筋苦骨。必待胸喘膚汗。四體不能運掉。而後謂之得也。不亦狂惑哉。又況天人之無際。非以其機械、機事、機心屬之人也。曰人者。直對天而命之人耳。動靜之兩遂。非以其機械、機事、機心屬之動也。曰動者。直對靜而命之動耳。乃今混而一之。謂之為天者。必參以機械、機事、機心之人。謂之為靜者。必參以機械、機事、機心之動。始名真修。則亦異夫混同無閒。以併包內聖外王之道者矣。 [book_title]卷之三 禮記禮器云。禮有擯詔。樂有相步。溫之至也。溫止謂習熟耳。而鄭云。皆為溫藉重禮也。擯詔。告道賓主者也。相步。扶工者也。詔或為紹。釋文。溫、紆運反。疏云。皇氏云。溫謂承藉。凡玉以物縕裹承藉。君子亦以威儀擯相。自為承藉。又內則。問所欲而敬進之。柔色以溫之。溫止謂和洽耳。而鄭又云。溫、藉也。承尊者必和顏色。釋文。溫、於運反。疏云。藉者。所以承藉於物。言子承父母。當和柔顏色。承藉父母。若藻藉承玉然。鄭、孔全以藉解溫。恐未盡善。蓋韞者、櫝也。所以覆藏。藉者、薦也。所以承託。韞藉乃涵養重厚。不露圭角之意。故前史謂有局量。不令人窺見淺深。而風流閑雅者為韞藉。唐明皇陳樂於勤政樓下。垂簾觀之。兵部侍郎盧絢謂上已起。垂鞭按轡。橫過樓下。絢風標清粹。上目送之。深歎其韞藉。又德宗好文雅韞藉。而柳渾質直輕脫無威儀。上不說。以是罷相。韞藉之說如此。今乃以薦藉解韞櫝。於義何安乎。輕改音切。理既支離。指溫為藉。益又可疑。前人信之不敢譏。後人畏之不敢違。其誰知千古之是非。 作文叙事為最難。搜抉辭旨。兩須允愜。杼思過當。多遺目前。龐統傳云。龐少時樸鈍。未有識者。潁川司馬徽有知人鑒。統弱冠往見徽。徽採桑于樹上。坐統在樹下。共語自晝至夜。徽甚異之。此坐統樹下時。尚未識統。既共與語。必有以中徽心者。徽雖高年。便當下與統接。而止據樹上。自晝至夜。略無主客之禮。為統者固樸鈍。而為徽者無乃樸鈍甚耶。以人情度之。殆為乖戾。吾以為共語之下宜云。徽頗驚賞。因延揖再與談論。自晝至夜。徽甚異之。若是則其言意始兩足矣。或謂徽與統齒相懸。不可以苛禮責徽。曰。此不然。昔盛孝章為臺郎。路逢童子。容貌非常。孝章怪而問之。答曰。魯國孔融。時年十餘岁。孝章以為異。乃載歸。與之言。知其奇才。便結為兄弟。夫融之遇孝章之時。纔十餘岁兒耳。而孝章與之為雁行。統之見徽時。蓋已成人矣。徽年雖高。苟有知人之鑒。則自不當倨傲如此。故予疑以為史家激昂太過云然也。 牛僧孺守在四夷論曰。夏捨淑德而嬖妹喜。是色攻而亡也。商捨德音而耽愔愔。是聲攻而亡也。按左傳子革誦祁招之詩曰。祁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杜預曰。愔愔、安和貌。又韻書愔字訓靖。施之德音。則誠然也。故嵇康琴賦其辭曰。愔愔琴德。不可測兮。體清心遠。邈難極兮。李周翰注云。愔愔、靜深也。李善又引劉向雅琴賦云。游予心以廣觀兮。聽德樂之愔愔。然則愔愔者。所以形容德音之美也。子政、叔夜皆以此美琴德。而僧孺乃謂商耽愔愔而亡。則是以愔愔同之靡靡也。亦大誤矣。 薄太后以冒絮提帝。又文帝時。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殺之。提、擲也。投也。撞也。與提耳之提異。 李華寄趙七詩云。丹邱忽聚散。素壁相奔衝。出於老杜泰山忽破碎。涇渭不可求。 吴陸遜傳。權欲遣偏師取夷州及珠崖。皆以諮遜。遜上疏曰。今兵興歷年。見众損減。又云。今江東見眾。自足圖事。遜之一疏之中。其言僅盈二百。前云見眾損減。而後云見眾足以圖事。首尾相違。自為水火。何耶。此非獨遜之誤。亦史筆去取之不精也。 薦、席也。草亦得以言薦。莊子齊物論。麋鹿食薦。薦即草也。趙充國傳云。今虜亡美地薦草。此薦字意與莊子稍別。薦草對美地為言。則薦者特以見其草之茂盛云耳。謂草之盛。一如所坐薦然。 月令。仲夏。鹿角解。仲冬。麋角解。皆蟹音。孟春。東風解凍。無音。則當讀如字。為佳買反。蓋角解之解。自解也。解凍之解。有物為之解也。 封燕然山銘。謂竇憲夤亮聖皇。登翼王室。納于大麓。維清緝熙。納于大麓。則堯、舜內禪之事也。維清緝熙。則文王受命之詩也。而固也施之于憲。雖文人造次之辭。亦不倫矣。 應璩休璉百一詩云。文章不經國。筐篋無尺書。善曰。新序。孫叔敖曰府庫之藏金玉。筐篋之橐简書。善誠是。然筐篋二字。寔用賈誼語也。誼政事書云。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 天地之氣。陰陽相半。曰暘曰雨。各以其時。則謂之和平。一有所偏。則謂之隔并。隔并者。謂陰陽有所閉隔。則或枯或潦。有所兼并也。安帝延光元年。陳忠上疏云。今天心未得。隔并屢臻。青、冀之域。或淫雨漏河。徐、岱之濱。海水盈溢。兗、豫則蝗蝝滋生。荊、揚則稻收斂薄。又順帝陽嘉二年。郎顗上書云。若令雨可請降。水可攘止。則岁無隔并。太平可待。夫忠、顗所言。皆謂旱乾水溢之偏也。 予至東平。得一算經。大概多明如積之術。以十九字志其上下層數。曰。仙、明、霄、漢、壘、層、高、上、天、人、地、下、低、減、落、逝、泉、暗、鬼。此蓋以人為太極。而以天地各自為元而陟降之。其說雖若膚淺。而其理頗為易曉。予遍觀諸家如積圖式。皆以天元在上。乘則升之。除則降之。獨太原彭澤彥材法。立天元在下。凡今之印本復軌等書。俱下置天元者。悉踵習彥材法耳。彥材在數學中。亦入域之賢也。而立法與古相反者。其意以為天本在上。動則不可復上。而必置於下。動則徐上。亦猶易卦。乾在在下。坤在在上。二氣相交而為太也。故以乘則降之。除則升之。求地元則反是。 楊倞解荀子。非綦文理、綦之而亡食、五綦之具之類。其綦字皆訓為極。又于五綦之下云。綦或為甚。其說固近。然綦正當作期。古文音同者。其義悉通。期為要結止宿之處。固為人所同欲也。亦猶孟子所謂天下期于師曠。期于子都。期于易牙。無煩改字。 梁周興嗣千字文。說者謂上得王羲之故書。皆斷爛脫絕。前後倒複。不可讀。令興嗣次之。一夕書成。而髮盡白。然今法帖漢章帝所書已有千字文中百餘字。何哉。豈梁世所傳得羲之故書已先書漢章帝之書乎。 漢宣帝朝。同時有杜延年、田延年、嚴延年。 三國志劉焉傳注。陳壽益都耆舊傳曰。董扶發辭抗論。益都少雙。故號曰致止。言人莫能當。所至而談止也。然則當號至止。不當號致止。而今云致止者。得非以扶所至士大夫畏服。遂致止談論與。耆舊傳恐誤。 又潘濬傳注。襄陽記曰。襄陽習溫為荊州太公平。太公平。今之州都。濬子秘過辭于溫。問曰。先君昔因君侯當為州里議主。今果如其言。不審州里誰當復相代者。溫曰。無過於君也。後秘為尚書僕射。代溫為公平。甚得州里之譽。昔因之因錯。定是目字。 邸閣者、乃軍屯蹊要儲蓄資糧之所。此二字他書無有。見于漢末及三國志。其所明著者凡十一。董卓傳注。獻帝紀曰。帝出雜繒二萬匹。與所賣厩馬百餘匹。宣賜公卿以下及貧民不能自存者。李傕曰。我邸閣儲偫少。乃悉載置其營。又張既傳。酒泉蘇衡反。既擊破之。遂上疏請治左城。築障塞。置烽燧邸閣以備胡。西羌恐。率眾二萬餘落降。又王基擊吴。別襲步協于夷陵。協閉門自守。基示以攻形。而實分兵取雄父邸閣。收米三十餘萬斛。又毋邱儉、文欽作亂。王基與司馬景王會于許昌。基謂宜速進據南頓。南頓有大邸閣。計足軍人四十日糧。又蜀後主建興十一年冬。諸葛亮使諸軍運米集于斜谷口邸閣。又魏延傳注。夏侯楙鎮長安。諸葛亮于南鄭計議。延曰云云。橫門邸閣與散民之穀足周食也。又鄧芝傳。先生定益州。芝為郫邸閣督。先主出至郫。與語大奇之。擢為郫令。又孫策傳注。江表傳曰。策渡江攻劉繇牛渚營。盡得邸閣糧穀戰具。是岁興平二年也。又孫權傳。赤烏四年夏。遣卫將軍全琮略淮南。決芍陂。燒安城邸閣。收其人民。又赤烏八年。遣校尉陳勳將屯田兵及作士三萬人鑿句容中道。自小其至雲陽西城。通會市。作邸閣。又周魴傳。譎曹休牋曰。東主遣從弟孫奐治安陸城。修立邸閣。輦貲運糧。以為軍儲。 孫休傳。永安五年。休欲與韋曜、盛沖講論道藝。張布忌二人切直。因飾說以遏之。休答云。孤之涉學。群書略遍。所見不少。今曜等入。但欲講書。不為從曜等始受學也。又恐布疑懼。竟如布意。廢其講業。不復使沖等入。史言休銳意於典籍。欲畢覽百家之言。觀其所答張布語。非真好學者。徒因事以自衒耳。果能以進脩為樂。雖百布拒遏。必不肯終至廢輟。傳曰。好善和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是言好惡之真也。如休所為。豈得謂之真好學者耶。 越世家載。陶朱公中男殺人當死。公之長男救其弟。之楚。進千金于莊生。莊生非有意受之也。欲以成事後復歸之以為信耳。故金至。謂其婦曰。此朱公之金。有如病不宿誡。後復歸。勿動。而朱公長男不知其意。以為殊無短長也。自有如至勿動一十一字。其意曖昧。讀者多不能諭。然究上下文。其脈絡自相貫通。初不難曉。蓋莊生指所得之金而語其婦云。此金非吾家所有。一如病患之來。不可使宿。因又誡其婦云。待事成後即復歸之。宜勿動也。 左傳。昭二十四年冬十月癸酉。王子朝用成周之寶珪于河。甲戌。津人得諸河上。陰不佞以溫人南侵。拘得玉者。取其玉。將賣之。則為石。事定而獻之。與之東訾。此有數說。曾子者。謂陰不佞不應賣玉。蓋拘得玉者將取之。則詐之曰。此為石也。賣欺紿也。不佞以此得玉。劉子者。謂此倒简。當是將賣之則為石六字。在津人得之河上之下。津人不識寶珪。雖欲賣之。而自謂此石耳。所得能幾。遂不賣。張子者。謂不佞拘津人取其玉。意欲得玉而賣之。其津人不肯與。則曰祇是石耳。故不佞不復取。及王定。津人獻之玉。王與之東訾。蓋喜子朝之寶珪復歸於己也。當以取其玉將賣之為一句。高子者。謂成周之寶珪既沈之河矣。翌日復自出外。明神物之有所歸也。故不佞將賣之。化之而為石焉。已而復為玉。因得以獻。李子曰。以上四說。皆非也。只是不佞將賣玉。而買者不識。則以為石耳。事定。不佞獻王。王喜。與之東訾。 李白瀑布詩云。海風吹不斷。江月照還空。而陸蟾詠瀑布云。嶽色染不得。神功裁亦難。可謂天冠地履矣。樂天詠草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狄燠詠柳云。翠色折不盡。離情生更多。蓋皆模寫李白體。而蜀妓贈陳希夷則云。帝王師不得。日月老應難。是又其變也。 杜詩。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此以意對耳。故前人謂之十四字句。或者說子美詩無一字浪發者。人止知以意對。不知七十與尋常為切對也。蓋八尺曰尋。倍尋曰常。尋常亦數也。故對得七十。或者之言非是。如秦州雜詩云。近接西南境。長懷十九泉。西南非數也。此詩西南字雖非其數。而預四方之名。與數相近準。或者之言。猶得借用。如杜位宅守岁云。四十明朝過。飛騰暮景斜。豈飛騰亦為四方之名耶。或者之說不可信。 東坡九衢人散月紛紛。出於老杜陪鄭廣文游何將軍山林。詩云。絺衣挂蘿薜。涼月白紛紛。 齊武帝孫鬱林王昭業。太子長懋之子也。武帝永明十一年七月立。明年七月。西昌侯鸞廢之。鸞即明帝也。鬱林立者凡一年。雖淫昏不道。而正君臣之位者亦已期矣。通鑑以前半年為永明。後半年為建武。沒不見鬱林之號。恐未為得。前半年屬之永明。固也。後半年沒而不舉。何哉。鸞既廢昭業。復立其弟昭文。而鸞又自改封宣城王。冬十月鸞又廢昭文為海陵王。海陵王即位历四月。于十一月。鸞又廢之而自立。跡齊明之廢立。在此一年。以此年稱為建武元年者。蓋鸞志耳。然概諸予奪之權。若此等類。自當分其年為上下。但使紀年雙舉。行事並列。雖繫諸建武之元。亦無傷也。今一徇鸞志。而置踰年之君于無人之地。寧不為史筆之累哉。 堯舜稱帝。三代稱王。帝王皆天子也。春秋之世。吴楚僭王。吾夫子故又以天子為天王。既王矣。而又以天之。非故為是誇大而華美之也。直以為吴楚之嫌耳。是則夫子之為萬世慮也深矣。然而後世猶敢以僭言之。通鑑。齊明帝建武元年。載西昌侯鸞。徙雍州刺史晉安王子懋為江州刺史。仍令留部曲助鎮襄陽。單將白直、俠谷自隨。陳顯達過襄陽。子懋謂曰。朝廷令身單身而反。身是天王。豈可過爾輕率。今猶欲將二三千人自隨。公意何如。又此年冬十月。鸞殺諸王事下載。永明中。巴東王子響殺劉寅等。世祖曰。子響遂反。戴僧靜大言曰。諸王都自應反。豈惟巴東。上問其故。對曰。天王無罪。而一時被囚。取一挺藕、一杯漿。皆諮籤帥。籤帥不在。則竟日忍渴。諸州惟聞有籤帥。不聞有刺史。何得不反。戴僧靜對世祖稱諸王為天王。猶謂諸王皆天系。似有說也。而子懋自以為天王。是其意以王與皇帝等爾。故自稱之為天王也。當是時。西昌侯鸞方圖弒立。綱紀蕩然。豈子懋以名為不足校而遽爾耶。不然。名數階級。古今所最重者。何子懋一切不顧。敢以自與。如是其輕也。是故知為國者。禮為重。知為禮者。名為重。齊之世。禮既壞亂。名又盡廢。尚為國乎哉。 兼山郭先生說。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六之則三十六。又四之則九也。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六之則二十四。又四之則六也。故曰。九六乾坤之策。此其言六者。卦別六爻也。所得則每爻之正策也。言四者。策以四揲也。所得則老陽老陰之正數也。義固然矣。然兼山先言大數。而次言六之四之者。皆非也。正當云。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如卦別六爻而一。則得三十六。又以四揲而一。則得九。是謂老陽。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如卦別六爻而一。則得二十四。又以四揲而一。則得六。是謂老陰。如此則為相應耳。蓋算術凡言幾之者。皆為相乘。非相除也。 陰陽相配之物。而老少又必相當。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老陽也。坤之策。百四十有四。老陰也。老陰老陽相得為三百六十。則周期之日也。乾之策。一百六十有八。少陽也。坤之策。一百九十有二。少陰也。少陰少陽相得為三百六十。亦周期之日也。借使老陽少陰為耦。則得四百單八。課於周期之日。為多四十有八。使少陽老陰為耦。則得三百一十有二。課於周期之日。為少四十有八。多亦不能成岁功。少亦不能成岁功。蓋陰陽不相當也。然其過與不及。皆適均於四十八者。陰陽老少之數。皆相隔者二。而乾坤每爻之策皆二十四。二之二十四。計得四十八也。以是推之。老陽多於老陰之策七十二。則陰不及陽者二爻也。少陽少於少陰之策二十四。則是陽反不及陰者一爻也。陰不可太過。陽不可不及。故於乾坤之策。不取少陽少陰。而專取老陽老陰。三百八十四爻。不取七八。而獨取九六也。 國語。楚觀射父為昭王言祭祀云。祀加於舉。且曰。百姓、千品、萬官、億醜。兆民經入數以奉之。又鄭史伯為桓公說。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云。合十數以訓百體。出千品。具萬方。計億事。材兆物。收經入。行女亥極。韋昭注云。計、算也。材、裁也。賈、唐說。皆以萬萬為億。後鄭司農云。十萬曰億。十億曰兆。從古數也。經、常也。女亥、備也。數極於女亥。萬萬兆曰女亥。自十等至千品萬方。轉相生。故有億事兆物。王收其常入。舉九垓之數也。李子曰。以定名論數。宜從古率。以攷數論數。宜從今率。蓋億萬之數。今率必盈萬萬。而古率祇以十之宜已。十之者、一進位也。是其循前後之名則順。而其為數則局促而易窮。謂盈萬萬者所進之位。又有二等。一則萬之後億之前。四進位而一改名。一則凡億之後。須八進位而一改名。是其於前後之名。或若參差不齊。而其為數則廣大。而為用則不可以遽窮焉。蓋數有通率。有進率、退率。不可一概論也。自一二三四而至十。此數之通率也。自一十百千而至於萬。此數之進率也。自分釐毫絲而至於忽。此數之退率也。其進數無窮。而退數亦無窮。今且以進數言之。自一至十為通率。固不必論。自十至百、自千至萬之類。為十進亦可。為一進亦可。夫一與十。不曰始終之極歟。不曰相懸之甚歟。然得為一進。而又得以為十進者。為有進率而又有通率也。然通率猶子。而進率則猶父焉。父統子業。故取一進位而不取夫十進位也。自十至百。猶不拘於通率。而況自萬以上乎。故自萬以前。每進改名。自萬以後。雖用進率。而其名或改或不改。是以有古今之別也。自萬至億。一進而改名者。古率也。四進而改名者。今率也。自億至兆以上。又與此不同矣。自億以上。依古率則一進而改名。依今率則至八進位然後得改名也。故今之算數。自一至億。凡八進位。自億至兆。亦八進位。等而上之。至於京垓稊壤溝涧正載。皆若是而已矣。韋昭注。前已著賈、唐之說。後雖復引鄭司農古數之語。而卒言萬萬兆曰女亥。則昭之意實用賈、唐說耳。史伯論數云。十百千萬億兆經女亥。觀射父論數云。百千萬億兆經。女亥、古字通用。今作垓。亦作陔。皆同。經、亦數也。今算術大數曰億兆經垓。邵堯夫皇極數于億兆之後。即繼之為京。求之音義。經正為京耳。而韋昭注云。經、常也。經固訓常。而非史伯、觀射父之意也。詳國語本旨。自十百而上。皆進一位以命數。昭不及此。而遺經誤解。已為背戾。乃復云。萬萬兆曰女亥。則是於古今之數。兩俱不得其說也。為韋注者奚自而宜。宜云。萬萬兆曰經。萬萬經曰女亥。則得其正矣。 書。高宗肜日。乃曰其如台。西伯戡黎。今王其如台。今王其如台此一句。蓋重高宗肜日中語也。孔安國皆以台為祖已、祖伊自言其身。三山林氏。以台為紂自言之。案書言台者。多是帝王自舉。猶稱朕云耳。不必求上下義。只以一字論之。林為優。 西伯戡黎。奔告于受。孔安國傳云。受、紂也。音相亂。然黎則今之黎城。史記作耆。何也。豈亦以音相亂乎。皆不可必也。 定風波曲凡有五。唐歐陽炯定風波首云。暖日閒窗映碧紗。小池春水浸殘霞者。詩句定風波也。至今詞手多為之。此不可以備錄。近世趙獻可作詞。有曰。芳心事事可可者。定風波慢也。俚俗又有定風波者。所謂宮調者也。又本事曲子載范文正公自前二府鎮穰下。營百花洲。親製定風波五詞。其第一首云。羅綺滿城春欲暮。百花洲上尋芳去。浦映花。花映浦。無盡處。恍然身入桃源路。莫怪山翁聊逸豫。功名得喪歸時數。鶯解新聲蜨解舞。天賦與。爭教我輩無懽緒。尋其聲律。乃與漁家傲正同。又賀方回東山樂府別集。有定風波異名醉瓊枝者云。檻外雨波新漲。門前煙柳渾青。寂寞文園淹臥久。推枕援琴涕自零。無人著意聽。緒緒風披雲幌。駸駸月到萱庭。長記合懽東館夜。與解香羅掩翠屏。瓊枝半醉醒。尋其聲律。乃與破陣子正同。右五曲中。前三腔固常聞之。其後二腔。未有人歌者。不知此二曲真為漁家傲、破陣子。而但為改名定風波乎。或別有聲調也。予以為但改其名耳。不然。何為舉世無人歌之。而又遍攷諸樂府中。無有詞語類此而名之為定風波者也。 東坡贈勝之減字木蘭花有云。要賭休癡。六隻骰兒六點兒。東坡意以為六隻皆六點。此色乃沒賽也。然此一句中閒。少皆字意。卻便是六隻骰兒都計六點而已。纔得俗所課六丁神。乃色之最少者耳。只欠一字。辭理俱詘。 詩史云。梅聖俞河豚詩。春洲生荻芽。春岸飛楊花。河豚於此時。貴不數魚蝦。歐陽永叔謂河豚食楊花則肥。韓偓詩云。柳絮覆溪魚正肥。大抵魚食楊花則肥。不必河豚。治又以為不然。魚未必食楊花而肥。蓋此時魚之所食之物皆豐美。故魚自肥也。今驗魚廣之處。當其盛時。莫不肥好。豈必其地悉有楊花耶。 杜詩。宴楊使君東樓云。座從歌妓密。樂任主人為。此為字。乃用論語不圖為樂之至於斯。及三年不為樂之為。或讀樂作洛者非。 前人論三古各別者。從所見者言之。故不同。然以吾身從今日觀之。則洪荒太極也。不得以古今命名。大抵自羲、農至堯、舜為上古。三代之世為中古。自戰國至于今日以前皆下古也。蓋吾目之所睹者今也。古今相對為辭。自非吾身之所接莫非古矣。不待千載之上始得謂之古也。 俗以優伶為無過蠱。此亦有所出。晉語曰。驪姬告優施曰。君既許我殺太子而立夷齊矣。吾難里克。奈何。優施曰。吾來里克。一日而已。為我具特羊之羹。吾以從之飲酒。我優也。言無郵。 檀弓上。子路弗除姊喪。子曰。先王制禮。行道之人。皆弗忍也。注云。行道猶行人義。非是。行道之人。猶云塗人。先王制禮。自不可過。若謂不忍。可除而猶不除。塗之人皆有此心。安在其為先王之禮乎。故子路聞而除之。 孟子曰。逃墨必歸於楊。(至)既入其苙。又從而招之。李子曰。天下萬事之不同。必歸於至正。天下萬理之不同。必歸於至當。苟以是而來歸。如之何其拒人也。祇有受之而已。然當孟子時。楊、墨塞路。孟子不以辭而闢之。聖人之道息矣。因自云。今吾之所以與楊、墨辨者。如追放逸之豚。雖已入其闌苙。猶恐防閑之不密。或奔走而之他。故又須時時從而招呼之。蓋病異端之甚。 杜詩。醉中往往愛逃禪。或者云。逃禪之逃。即逃楊逃墨之逃。逃、畔也。杜詩此言謂逃禪而醉也。或者之論非是。逃固畔也。而謂此詩為畔然而醉。則誤矣。逃禪者、大抵言破戒也。子美意謂蘇晉尋常齋于繡佛之前。及其既醉。則往往盡破前日之戒。蓋逃禪者。又是醉後事耳。若謂畔禪而醉。何得先言醉中乎。又有人說云。逃禪者、逃于禪。謂竄投于禪也。如其說。則大與孟子逃楊逃墨之逃異矣。 荀子。青出於藍。青于藍。此語明白。無可疑者。而東坡以此為無異夢中語。原坡意。必以青藍二者皆色。不應色出於色。而疑為夢語也。坡公寧不知青自其色。而藍自其作色之物耶。東坡不喜荀、揚學。故凡二子之言。纖介之病。攟摭者無不至。 史記載陶朱公中男殺人。囚于楚。長男往救之。既進金于莊生。俄而聞赦。以為赦則弟固當出。重千金虛棄。復見莊生取之。辭去。莊生羞為兒子所賣。乃見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言欲以脩德報之。今臣出。道路皆言。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賂王左右。故有赦。楚王大怒。遂殺朱公子。其長男持弟喪歸。朱公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治謂此事不可信。驗之史。蓋朱公初欲使少男往。長男以己家督不使。慚欲自殺。朱公不得已。遣長男行。且遺書所善莊生。曰。至則千金聽其所為。莊生素以廉直聞于國。自楚王以下皆師尊之。乃以星變說王下赦令。夫以陶朱公之智。在父子閒有性命之急。審知少男可使。長男固殺弟。乃因長男奮激之故。更無一語以解譬之。便爾捨棄中男。是豈有父子之情哉。此其不可信者也。莊生以廉直名一國。脫不廉直。朱公必不與善。國人必不師。廉直如此。而以孺子取金之故。遽生褊心。橫出詭辭。以殺所善之兒。則為莊生者。亦不仁矣。且莊生誠愛人之金否乎。誡婦勿動。則誠不愛人之金也。誠不欲殺人否乎。勸王脩德。則誠欲救人之死也。誠不愛金。誠欲救人之死。雖無所受書于朱公。無所得金于長男。猶將匍匐而前。而今也有可以活人之術。因金去已。而致人于死。又深負朱公所以付託之心。是烏足以語廉直哉。此又不可以信者也。有不可信者二。而讀史者皆信之。以事奪理。以辭奪事而已。學者毋以事奪理。毋以辭奪事。則其是非信否。雖在百世之上。當自有以見之。 肉薄攻城。或以肉薄為裸袒。或以肉薄為逼之使若魚肉。然皆非是。肉薄。大抵謂士卒身相币。如肉相迫也。 齊澣言於明皇曰。王毛仲小人。寵過生姦。願陛下密之。已而因餞麻察。道禁中諫語。察遽奏之。下制。澣、察交構將相。離閒君臣。俱貶。澣戒上令密。而自洩其語。坐此謫降。臣不密則失身。宜矣。而為察者。言之無所益。不言無所損。亟以澣語奏白。浮躁傾險。賣友要君。吁。可畏哉。事在開元十七年。 [book_title]卷之四 王摩詰送元安西詩云。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其後送別者。多以此詩附腔。作小秦王唱之。亦名古陽關。予在廣寧時。學唱此曲于一老樂工某乙云。渭城朝雨(和刺里離賴。)浥輕塵。客舍青青(和刺里離賴。)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不和。)西出陽關(和剌里來離來。)無故人。當時予以為樂天詩有聽唱陽關第四聲。必指西出陽關無故人一句耳。又誤以所和剌里離賴等聲。便謂之叠。舊稱陽關三叠。今此曲前後三和。是叠與和一也。後讀樂天集。詩中自注云。第四聲謂勸君更盡一杯酒。又東坡志林亦辨此云。以樂天自注驗之。則一句不叠為審。然則勸君更盡一杯酒前兩句中。果有一句不叠。此句及落句皆叠。又叠者不指和聲。乃重其全句而歌之。予始悟曏日某乙所教者未得其正也。因博訪諸譜。或有取古今詞話中所載。叠為十數句者。或又有叠作八句而歌之者。予謂詞話所載。其辭麤鄙重複。既不足采。而叠作八句。雖若近似。而句句皆叠。非三叠本體。且有違于白注。蘇志亦不足徵。乃與知音者再譜之。為定其第一聲云。渭城朝雨浥輕塵。依某乙中和而不叠。第二聲云。客舍青青柳色新。直舉不和。第三聲云。客舍青青柳色新。依某乙中和之。第四聲云。勸君更盡一杯酒。直舉不和。第五聲云。勸君更盡一杯酒。依某乙中和之。第六聲云。西出陽關無故人。及第七聲云。西出陽關無故人。皆依某乙中和之。止為七句。然後聲諧意圓。所謂三叠者。與樂天之注合矣。 俗語有心避謗還招謗。無意求名卻得名。此孟子語也。孟子云。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毀。俗語有任真省氣力。弄巧費功夫。此周官語也。周官云。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 蕭望之傳。鄭朋楚志怨恨。張晏曰。朋、會稽人。會稽并屬楚。蘇林曰。楚人脃急也。治謂二說皆非。楚志、猶痛心也。楚者謂若捶楚然。 後漢臧洪傳。洪年十五。以父功拜童子郎。注云。漢法。孝廉試經者拜為郎。續漢書曰。左雄奏徵海內名儒為博士。使公卿子弟為諸生。有志操者加其俸祿。及汝南謝廉、河南趙建年始十二。各能通經。雄並奏拜童子郎。於是負書來學者。雲集于京師。案。范史左雄傳備錄此事。然雄前此嘗上言。請孝廉年不滿四十。不得察舉。若有茂材異行。自可不拘年齒。帝從之。班下郡國。明年。有廣陵孝廉徐淑。年未及舉。臺郎疑而詰之。對曰。詔書曰。有如顏子、子奇。不拘年齒。是故本郡以臣充選。郎不能屈。雄詰之曰。昔顏回聞一知十。孝廉聞一知幾。淑無以對。乃遣卻郡。雄之始為四十之請。所以求合往古強仕之制。且恐白面少年之亂政。繼之過抑徐淑。深加詰呰者。欲以自行其言。不少假借也。而身忽自舉謝、趙二兒為郎。何耶。豈初志太銳。迤邐至此而忘之耶。抑謝、趙二兒,聞一知十。果與顏氏等耶。何其所言所行。前後自相違戾。若是其甚也。蓋雄之意。始上言時。惟患天子之不我聽也。已而班下郡國矣。猶患天下之不我喜也。故因徐淑之舉。深詰而卻絕之。及其所請之盛行也。珍材奇璞。亦頗沈鬱於下。雄始洒然自悟嚮者之請。有近於苛。乃奏徵鴻碩居博士職。且使公卿子弟為諸生。又見物議無他。於是汲引廉、建。奏之天子。而拜為郎焉。凡以自開而自闔之。自奪而自與之。初無一髮為己私計。上之為公是。中之正士風。下之合輿情。但其幾甚微。權甚密。有似於繳繞耳。史籍具在。載究載復。則舉主之得失。與夫所舉者之當否。又得而言焉。三子未必有優劣。雄意未必有厚薄。始終之時異。逆順之情遷。首低所以生末昂。舊詰所以激新奏也。 史記扁鵲傳。扁鵲者。渤海郡鄭人也。(徐廣曰。當為鄭。)姓秦氏。名越人。而不著扁鵲為官爵為諡若字。以為官爵。則前未始聞。以為諡。則尤非其體。若以為字。則史家無言。首標其字。而續書姓名者。閒有之矣。必在他傳附見。或以字行者。亦皆以姓冠其首。此單稱扁鵲。則斷非其字也。又禮經言。古人始生命名。既冠而後有配名之字。五十而後有伯仲之字。夫扁鵲之稱。既不與越人相干。又略無伯仲等意。意者其為越人之號歟。書傳不著。又不敢以自必。每每問人。人無知者。頃讀道藏經、軒轅本記。乃始知扁鵲已為前世名醫。案本紀云。得岐伯。帝乃作內外經。又有雷公炮製方。又有扁鵲、俞附二臣定脈經。然則軒轅時已有此號。今為越人之藝。獨冠當代。故亦以此號之。初非越人之自稱也。 天體正圓如彈丸。地體未必正方。令地正方。則天之四游之處。定相窒礙。竊謂地體大率雖方。而其實周币亦當圓渾如天。但差小耳。又地體凝然不動。顯著直方之德。亦得謂之方也。故乾卦不言天圓。而說卦則云為天為圓。說卦不言地方。而坤卦則云直方大。 法華經說五欲。曰淫慾。曰睡眠。曰飲食。曰自恣。曰貪欲。由此五欲遂生一切煩惱。故維摩詰云。汝等已發道意。有法樂可以自娛。不應復樂五欲。此言五欲可厭。正法可樂。雖則云然。終不能免愛著之病。故佛說世閒五欲樂。或復諸天樂。比之愛盡樂。萬分不及一。一切愛盡。雖復正法。亦不足樂。況諸天樂乎。況世閒五欲樂乎。 東坡書韓幹二馬云。赤髯碧眼老鮮卑。迴策如縈獨善騎。按晉書。王湛乘其姪濟馬。姿容既妙。迴策如縈。善騎者無以過之。此善騎之騎。自合作去聲讀之。書傳中言善騎射者多矣。今押作平聲。定誤。 老杜詩。文思憶帝堯。杜牧之詩。文思天子復河湟。東坡詩。文思天子師文母。皆用堯典聰明文思語。思字舊兩音。實作平聲用為優。 賈島詩云。長江風送客。孤館雨留人。此固無可取者。然倒其三二字云。孤館留人雨。長江送客風。則便入詩家閫域矣。又俚俗壁閒語。風吹前院竹。雨灑後庭花。其鄙猥甚者也。若倒云。後庭花灑雨。前院竹吹風。雖不能佳。亦粗可道也。乃知作詩鍊句為先。 小說載明皇游月宮聽樂事。人多疑之。以跡即心。此固無可疑者。明皇喜仙而嗜樂。性習體服。與物合而為一。彼其霄漢之舉。絲竹之音。雖不寘想於一時。而方寸之所固有者。己去來於夢寐之中也。然先夢月宮而後夢聲樂者。神仙之事固在於有無之閒。而聲樂者。乃其平昔所好。所謂淪於肌膚。藏於骨髓。而不能自已者也。當其始夢之時。於其疑似之念。乍萌於靈府。故忽然神交於望舒之庭。及其心適意暢之極。則胸中固有之物。不覺自至。故卒聞杳眇之音焉。此事概可推見。而世俗悠悠者。因之附以怪誕之說。則繆矣。 近世李致美作白雲亭詩云。白雲亭上白雲秋。桂棹蘭槳記昔游。往事已隨流水去。青山空對夕陽愁。案廣韻。槳、楫屬。即兩切。更無他音。而李今作平聲用。誤也。東坡赤壁賦云。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泝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李必以槳、方、光皆叶。不容有別韻。遽認作平聲讀之耳。 太史公載。宰我與田常作亂。以夷其族。而李斯上書二世云。田常因取齊國。殺宰予于庭。是宜蘇子擿遷之妄也。史筆承疑。一時誤錄。容或有之。然孔子弟子傳與李斯傳。所繫者大。非若游俠、貨殖之比。自可審擇而詳攷之。而于一人之身。既以為叛臣。又以為節士。使後人何所取信哉。 老泉既破揚雄太玄。以為無得於心而侈於外。又以為樂天為之名。以僥倖於聖人而已。是謂雄之玄。無一而可取也。然老泉乃復作太玄總例。何哉。玄既不取。則總例亦不作可也。今作為總例。而無取於玄。是疑其父而信於子也。可乎。老泉之意。豈不以太玄實贅於易。其書當廢。而雄既立例矣。又不可以盡廢之。惟其總例必如此而後可耳。噫。言廢則廢。言舉則舉。既欲廢之。又欲舉之。吾不知其說也。 痀僂丈人之承蜩也。自謂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墜。則失之者錙銖。累三而不墜。則失之者十一。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見莊子達生篇。)郭象謂累三而不墜。則失之者十一。為所失愈多。非也。此乃謂所失愈少耳。前累丸二而不墜。則失之者錙銖。失者錙銖。謂其取蟬常失於錙銖之閒。習之漸久。累三不墜。則承蜩之失。十僅有一。至於累五與物化。則承蜩之時。恆若掇取。此所謂用志不分。乃凝於神也。郭既誤以錙銖為少。故反以此十一為多。 列禦寇為伯昏無人射。引之盈貫。措杯水其肘上。發之。適矢復沓。方矢復寓。注云。適、去也。箭適去。復歃沓也。方、方去也。箭方去未至的。復寄杯於肘上。言其敏疾之妙。疏云。適、往也。沓、重也。寓、寄也。弦發矢往。復重沓前箭。所謂辟甘(作臂)括而大者。箭方適垛。未至於的。復寄杯水。李子曰。注疏前後俱通。惟方矢復寓此一句不通。蓋適矢已往之矢也。方矢將發之矢也。去矢復沓前括。而後矢之括。已寓諸其弦上矣。今郭謂方矢為方去未至於的。義既詭激。而且云復寄杯水於肘上。則元所措之杯。果在何處乎。(見田子方篇。) 胥易伎係。於應帝王疏則云。胥徒勞苦。改易形容。於天地篇疏則云。以是非更相易奪。皆不得其說。蓋胥易者、以才智妄易是非。伎係者、以伎藝自為拘係。故其下文繼以為勞形怵心者也。胥、上聲。 歐陽公不信周易繫辭。而於序卦則未嘗置論。豈於十翼舉皆不信。略摘其一二而言之歟。將各有其說。或閒有可否於其中也。夫六十四卦。固有伏見翻置者。亦有彼此對待者。必以為聖人一一而次第之。則殆有牽強之累。必以為後人所述。特託孔子之名。以取信於世。則是輕以誣聖牘也。與其誣之。毋寧信之。此蓋孔子見古之易書。其諸卦前後相聯。悉已如是。因而次第之。以為目錄云耳。初非大易之極致也。或者欲以此為羲文之深旨。則謬矣。 老杜寄高適岑參詩云。高岑殊緩步。沈鮑得同行。(休明、文遠。)意愜關飛動。篇終接混茫。舉天悲富駱。(富嘉谟。)近代惜盧王。似爾官仍貴。前賢命可傷。以此詩證戲為等篇。則此老未嘗鄙四傑也。 葛洪稚川。自號抱朴子。著內篇二十卷。外篇數十卷。內篇則多述仙人丹藥神變之事。外篇則文字雜著而已。唐藝文志錄內篇於道家。而神仙類闕之。其外篇正宜歸之道家。而列於雜家類中。蓋皆攷之不精也。 柳子厚為伯祖妣李夫人墓志銘。末云。艮之山。兌之水。靈之車。當返此。子孫百代承麟趾。誰之言者青烏子。青烏子、葬書也。李夫人葬時。未必專據此書。但文勢至此。因而用之耳。然柳之抒意。亦或用翟方進傳。陂當復、兩黃鵠語乎。案地理新書云。孫李邕撰葬範。引呂才葬書所論偽濫者一百二十家。奏請停廢。自爾無傳。且具列偽書名件。而青烏子葬經亦在其閒。則知子厚時。此書復行於世也。 楚潘尪之黨與養由基蹲甲而射之。徹七札焉。札、甲葉也。射貫七札。言其能陷堅也。晉呂錡射楚共王。中目。王召養由基。與之兩矢。以一矢復。言其射必中也。事俱見左傳成十六年。然養字前後無音。則自合如字讀之。而世俗皆從去聲。其必有所本乎。不爾則妄作者也。 旅卦。九三。上九。□□旅之時。各以陽剛居物之上。俱遭焚毀。故九三之象則云。以旅與下。其義喪也。上九之象則曰。以旅在上。其義焚也。謂三上兩爻。義當如是耳。王輔嗣曰。三居下體之上。與二相得。以寄旅之身。而為施下之道。與萌侵權主之所疑。故次焚僕喪而身危也。王說雖近。而說不明。與者相與為親比也。三居旅泊之時。以孤子之陽。下比二陰。喪亡之義也。今止謂思及於二。則王之說褊矣。 周顗歎重桓彝云。茂倫嶔崎歷落。可笑人也。渭上老人以為古人語倒。治以為不然。蓋顗謂彝為人不群。世多忽之。所以見笑於人耳。此正言其美。非語倒也。 張祜詠薔薇花云。曉風抹盡燕支顆。夜雨催成蜀錦機。當晝開時正明媚。故鄉疑是買臣歸。薔薇花正黃。而此詩專言紅。蓋此花故有紅黃二種。今則以黃者為薔薇。紅紫者為玫瑰云。 嚴武巴嶺答杜二見憶云。可但步兵偏愛酒。也知光祿最能詩。步兵謂顏延年。非阮籍也。沈約宋書曰。顏延年領步兵。好酒疏誕。不能斟酌當時。劉湛言於彭城王。出為永嘉太守。光祿則謝莊希逸也。仕至光祿大夫。 詩序。國史明乎(至)以風其上。疏曰。明曉得失之迹。哀傷而詠性情者。詩人也。非史官也。民勞、常武。公卿之作。黃鳥、碩人。國人之風。然則凡是臣民。皆得風刺。不必要其國史所為。此文特言國史者。鄭答張逸云。國史采眾詩時。明其好惡。令瞽矇歌之。其無作主。皆國史主之。令可歌。如此言。是由國史掌書故託文史也。苟能制作文章。亦可謂之為史。不必要作史官。史官自有作詩者。不盡是史官為之也。言明其好惡。令瞽矇歌之。是國史選取善者。始付樂官也。言其無作主。國史主之耳。其有作主。亦國史主之耳。李子曰。凡詩之去取。皆關乎國史之手。序因論變風變雅。故下文復言風雅皆本於人之情性。風雅無正無變。雖皆出於人之情性。亦由國史明乎得失之迹。知作者之志。所傷者人倫之廢也。所哀者刑政之苛也。吟詠情性。將以風上也。又知作詩者。近能達於事變。遠能懷其舊俗。是以詩之去取。無一之不當焉。故曰。發乎情。止乎禮義。夫其始也。一出於人情。而其終也。常止乎禮義。非洞達作者之旨。何以及此哉。子夏所以不推作者之功。而於風雅之體。禮義所止。一歸諸其國史也。言詩若子夏者。抑可謂深於詩者矣。今鄭氏乃謂詩無作主。皆國史主之。令可歌。故讀稱國史。孔氏又謂凡人苟能制作文章。亦可謂之為史。不必要作史官。是何言歟。 又鄭答張逸曰。國史採眾詩時。明其好惡。令瞽矇歌之。李子曰。鄭說誠有據。然未審令瞽矇歌時。先已有其聲耶。悉使之創其聲耶。只如鄭說。則是初得詩時。略無其聲。國史去留既定。而後樂工造作新聲。以配其辭也。竊以為不必皆然。觀今所傳三百五篇。雖其辭之多寡不同。而章句大率相類。不容併以所得之篇遍付瞽矇。令隨其辭而為之歌也。蓋採詩者初得辭時。或有有其聲者。亦或有無其聲者。其辭之去留。則在乎史官。其美者錄之。惡者棄之。其聲之去留。則在乎樂工。視其合者因之。其不合者改之。或因或改。皆求合其正聲而已。若夫元無其聲。或失其聲者。則樂工始創為聲調。以配其辭耳。 六義疏曰。周禮太史言六詩。彼注云。風、言聖賢治道之遺化。賦之言鋪。直鋪陳今之政教善惡。比、見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類以言之。興、見今之美。嫌於媚諛。取善事以勸諭之。雅者、正也。言今之正者以為後世法。頌之言誦也。容也。誦今之德。廣以美之。彼雖各解其名。以詩有正變。故互見其意。疏又云。其實美刺俱有比興。又云。既見賦比興於風之下。明雅頌亦同之。又云。凡詩文直陳其事不譬諭者。皆賦辭也。又云。鄭司農云。比者、比方於物。諸言如者。皆比辭也。司農又云。興者、託事於物。則興者起也。取譬引類。起發己心。詩文諸舉鳥獸草木以見意者。皆興辭也。李子曰。比興之為譬諭等耳。論語。詩可以興。孔安國云。可以引譬連類。引譬連類。非比而何。比興雖等為譬諭。中閒自有小別。亦不敢直為一等也。但前說主以比為刺。興為美。則乖矣。孔疏概言其實美刺俱有比興。蓋有見於此也。然則前說亦胡為專以善惡為言乎。故鄭司農以比為比方。以興為興起己心意。此誠得子夏之旨也。穎達明悟前說不暢。因復辨云。比顯而興隱。故比居興先。尋穎達此語。特解駮鄭司農意耳。校之兩說。後說為優。但興字乃有兩讀。讀從去聲。則為興起之情。讀從平聲。只為興起己意。 四始正為國風大小雅及三頌耳。鄭云。始者。王道興衰之所由。是也。詩緯汎歷樞云。大明在亥。水始也。四牡在寅。木始也。嘉魚在巳。火始也。鴻雁在申。金始也。此圖讖家語。顧何足信乎。故鄭解四始。專以人事言之。不以詩緯為據。誠得之矣。及作六藝論。引春秋緯演孔圖說。詩含五際。則復以汎歷樞推云。午亥之際為革命。卯酉之際為改正。辰在天門。出入候聽。是何耶。 乖角猶言乖張。蓋俗語也。然唐人詩有之。獨孤及酬于逖畢曜問病云。救物智所昧。學仙願未從。行藏兩乖角。蹭蹬風波中。 蜀志。馬良與諸葛亮書曰。此乃管弦之至。牙、曠之調也。雖非鍾期。敢不擊節。晉書。謝尚作鸜鵒舞。王導令坐者撫掌擊節。尚俯仰其中。旁若無人。又樂志云。魏晉之世。有孫氏善彈舊曲。宋識善擊節唱和。蓋節者、節奏句讀也。擊節猶今節樂拍手及用拍版也。故樂家以拍版為樂句。馬良書稱敢不擊節。謂敢不賞音也。吴諸葛恪乞佃廬江、皖口。襲舒。以圖壽春。孫權以為不可。赤烏中。魏司馬宣王謀欲攻恪。權方發兵應之。望氣者以為不利。於是徙屯於柴桑。恪與丞相陸遜書曰。楊敬叔傳述清論。方今人物凋盡。守德業者不能復幾。宜相左右。更為輔車。上熙國事。下相珍惜。又疾世俗好相謗毀。使已成之器。中有損累。將進之徒。意不歡笑。聞此喟然。誠獨擊節。恪意以楊所論述切中時病。既聞此語。使己喟歎。然當時之人。誠無知者。己獨擊節以稱賞之耳。 皮日休七愛詩房杜二相國云。骯髒無敵才。磊落不世遇。美矣名公卿。魁然真宰輔。黃閤三十年。清風一萬古。案魏晉舊制。三公黃閣廳事始得置鴟尾。陳後主以蕭摩訶為侍中。特詔開黃閣廳事寢室並置鴟尾。然則黃閣鴟尾皆宰相所居之制也。自唐以來亡之矣。今人舉皮詩。往往以黃閣作黃閤。遍攷書傳。宰相無有黃閤故事。 李太白送李女真(至)叠。叠然也。凡叠、嵬、纏(去聲)、會、平、匾、凹、尖、口、掌、腦、團、固、陀、坞、汊。皆取其地勢而名之。 內則。馬黑瘠而般(音班。)臂漏。鄭注云。漏當為螻。如螻蛄臭也。螻蛄之臭。大抵為土氣也。居土者多以此為名。故以蛙為螻蟈。蟻為螻蟻。 洛言洛下。稷言稷下。相言相下。敖倉言敖下。吴郡言吴下。又今人言都下縣下。言稱下者。猶言在此處也。 句當二字。自唐有之。德宗時。神策軍又特置監句當以寵宦者。貞元十二年。改監句當為護軍中尉。以命竇文場、霍仙鳴。至炎宋過江後。以避諱改句當為幹當。則幾於喫口令矣。 黃霸為潁川太守。宣布詔令。令民咸知上意。使郵亭鄉官皆畜雞豚。以贍鰥寡貧窮者。然後為條教。置父老師師佐長。班行之於民閒。勸以為善防姦之意。及務耕桑。節用殖材。種樹畜養。去食穀馬。米鹽靡密。初若煩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聰明識事。吏民不知所出。咸稱神明。姦人去入他郡。盜賊日少。霸力行教化而後誅罰。務在成就全安長吏。治為天下第一。前後八年。郡中愈治。鳳皇神爵數集郡國。潁川尤多。天子下詔稱揚。以為田者讓畔。道不拾遺。吏民嚮於教化。興于行誼。可謂賢人君子矣。其賜爵關內侯。黃金百斤。及代丙吉為丞相。總綱紀。功名損於治郡。時張敞舍鶡雀飛集丞相府。霸以為神爵。議欲以聞。敞奏霸。以為挾詐干名。霸又薦史高可太尉。天子使尚書召問。且令受丞相對。霸自是後不敢復有所請。李子曰。聖賢不能違時而能順時。苟非其時而強為之。不仆必顛。觀霸之始為潁川也。其用志亦遠矣。既為丞相。蓋將使天下之廣為一潁川之治也。而宣帝之心則有異于是焉。宣帝為政。務欲使天下之人。雖一毫髮之細。蔑敢有欺于我。生殺予奪。惟我所欲。是則宣帝之心也。霸乃欲班布教化。一如潁川時。則所謂東南兕而西北矢也。庸烏得而合乎。若張敞之刻峭。則真與宣帝同之。故出一言以劾霸。而霸不復振。亦理勢之常也。敞舍鶡雀飛集丞相府。霸以為神爵。欲以聞。而敞遽奏之。帝遽信之。而霸以是疏。何帝之不諦如是甚耶。夫霸之神鶡雀也。此亦微瑕細纇。初不足咎。況欲以聞之而實未以聞乎。帝乃以此罪霸。至召上計吏。使侍中臨飭。如敞指意。則宣帝之于大臣。恩亦薄矣。蓋宣帝之心與霸本殊。雖以一時之譽而相之。其論議大事。必多有以忤意。特無以為名誚之耳。一聞敞言。則謂霸之所為。皆無事實。張皇布濩。祇以虛名撼我。今又以鶡雀自為治政美應。則其佹僪欺君。其來審矣。可不黜之乎。此所以疏霸而無疑也。噫。常人之情。與己少同則親。與己少異則疏。自古及今。其孰不然。何獨漢宣帝一人而已哉。吾姑借霸行事。以明夫人情同異之別云。 世之勸人以學者。動必誘之以道德之精微。此可為上性言之。非所以語中下者也。上性者常少。中下者常多。其誘之也非其所。則彼之昧者日愈惑。頑者日愈媮。是其所以益之者。乃所以損之也。大抵今之學非古之學也。今之學不過為利而勤為名而修爾。因其所為(去聲。)而引之。則吾之勸之者易以入。而聽之者易以進也。求之前賢。蓋得二說焉。齊顏之推家訓云。自荒亂以來。諸見俘虜。雖百世小人。知讀論語、孝經者。尚為人師。雖千載冠冕。不曉書記者。莫不耕田養馬。以此觀之。安可不自勉耶。若能常保數百卷書。終不為小人也。諺曰。積財千萬。不如薄技在身。則今人所謂良田千頃。不如薄藝隨身者也。韓退之為其姪符作讀書城南詩云。金璧雖重寶。費用難貯儲。學問藏之身。身在即有餘。則今世俗所謂一字直千金者也。古今勸學者多矣。是二說者。最得其要。為人父兄者。蓋不可以不知也。 [book_title]卷之五 離卦。六五。象曰。六五之吉。離王公也。疏謂進王而言公。取其便文以合韻。本經未必有此意。王公亦一體也。王公階級雖殊。然五等之爵。以公為最貴。公侯不嫌為君。但俾為王耳。又疏以離為附著。釋文離字音作去聲。必當與麗同之。 大壯。上六。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注云。有應於三。故不能退。懼於剛長。故不能遂。疏云。退謂退避。遂謂進往。觀注疏大意。當謂外卦以向上為退。向下為進。又象曰。不詳也。疏以詳為祥。云。祥者、善也。注及釋文俱無所發。經疏詳祥不別。豈古字通用乎。然伊川易傳解此爻云。六以陰處震終而當壯極。其過可知。如羝角之觸藩籬。進則礎身。退則妨角。進退不能。是其自處之不詳慎也。此說為優。 文章兩字之學。兩字之體。變變不已。遂至於無窮。然用沈存中括局法求之。亦自可盡。沈謂局之多。非世閒名數可紀。但連書萬字五十二。即是局之大率。彼局路止於三百六十一。而其變動已無名數可紀。況數字之多乎。今謂其數可盡者。世閒字書。固有限量。其變雖多。亦不容以無盡也。常試以一二字約之。其數遂無所逃。一二字既已得之。則雖多至百千萬。皆可以得之矣。且以一字為主。而欲括盡世閒多言之變者。以一字乘舉世所有之字而倍之。復虛減元數畀一是也。所以盡乘字數而倍之者。既立一字為主。別得一字。則主客之中一正一倒也。所以虛減元數羃者。正倒之外。又有所重也。 長發。受小球大球。為下國綴旒。荷天之休。傳云。球、玉。綴、表。旒、章。箋云。綴、猶結也。旒、旌旗之垂者也。小玉、尺二寸。圭也。大玉、珽也。執圭搢珽。以與諸侯會同。結定其心。如旌旗之旒縿著。擔負天之美譽。為众所歸鄉。疏云。毛以為湯受二玉。以作天子。為下國諸侯之表章。鄭以為湯受二玉。與諸侯會同。而諸侯心繫天子。如旌旗之旒。綴著於縿。又云。春秋襄十六年。公羊傳云。君若綴旒然。言諸侯反繫屬於大夫也。此言綴旒。文與彼同。明以旌旗為諭。故易傳以猶結也。秋官大行人及攷工記說旌旗之事。皆云九旒七旒。爾雅說旌旗之練旒九。是旌旗垂者名為旒也。李子曰。案襄公十六年。公羊傳云公會(云云)于溴梁。戊寅。大夫盟。諸侯皆在是。其言大夫盟何。信在大夫也。何言乎信在大夫。遍刺天下之大夫也。曷為遍刺天下之大夫。君若贅旒然。何休曰。旒旗旒贅。繫屬之辭。若今俗名就婿為贅婿矣。以旗旒諭者為下所執持東西旒者其數名。禮記玉藻。天子旂十有二旒。諸侯九。卿大夫七。士五。據公羊傳與毛鄭二說。其實三家俱各不同。而詩疏援引公羊之語者。以綴贅同音。強為說耳。世之為文之士不復用古詩說。凡言人主之危難便言綴旒。甚失義理。釋文。綴、陟劣反。又張卫反。縿、所銜切。絳帛。韻又史炎切。旗幅為繆。今孔疏依鄭說云。如旌旗之旒。綴著於縿。則縿正當從史炎切讀之。而釋文止音所銜反。計兩音義必不殊。 臣工篇。命我众人。庤乃錢鎛。奄觀銍艾。注。庤、具。錢、銚。鎛、鎒。銍、穫。箋云。奄、久。觀、多也。教我庶民。具女田器。終久必多銍艾觀之也。疏。釋文云。錢銚、古田器。世本云。垂作銚。宋仲子注云。銚、刈也。然則銚。刈物之器也。鎛、鉏類。或云鋤也。銍、穫禾短鐮也。疏又引管子云。一農之事。必有一銍一鎒一銚。然後成農。疏又云。鄭讀爾雅以淹為奄。故云久也。王肅云。奄、同也。李子曰。鎛、鋤類。銍、穫禾鐮。此二物無疑。惟錢銚為刈物之器。其義頗昧。說文止言古田器。不言所用。而宋仲子注云。銚、刈也。疏因宋注。遂以銚為刈物之器。以詩意求之。銚必開墾之器。或種蒔所用。決非刈物之器也。何者。農事耕穫。悉有次第。必先耕種。然後鋤耨。既堅既好。然後收穫。故錢也。鎛也。銍也。詩人以次言之。若以銚為刈物之器。銍又為穫禾之器。刈即穫也。穫即刈也。兩句之內。前後重復。而復雜言鎛耨。此詩不亦太猥亂乎。乃知銚為耕墾所須。但古今器用不同。名號隨時屢改。不可攷耳。奄觀字。鄭氏讀奄為淹。以淹為久。既不可從。又以觀為多。亦不可曉。王肅解奄為同。孔安國注書。亦以奄為同。則奄字當從同義。觀者止是觀漁觀稼之觀。此詩盖謂命我众農。具女錢鎛等物以趨事。候秋成時。同汝共觀。見其銚刈之功也。 前李廣傳。廣將四千騎出右北平。張騫將萬騎。與廣異道。匈奴將四萬騎圍廣。漢兵死者過半。廣以大黃射其裨將。殺數人。明日。復力戰。而博望侯軍亦至。匈奴乃解去。歸。漢法。博望侯後期。當死。贖為庶人。廣軍自當。亡賞。師古曰。自當。謂為虜所勝。又能勝虜。功過相當也。顏說非是。先言漢兵死者過半。明日。復力戰。不言勝負。何得為虜所勝。又能勝虜乎。盖廣敗衅當誅。以騫失期。後至。而廣獨與虜戰。其功過相補。此謂自當亡賞。 又李陵傳。搏戰。如淳曰。手對戰也。黈曰。搏戰。若鳥獸之攫搏而戰也。如淳言手對戰。自何言歟。戰自相對。 又吾士氣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軍中豈有女子乎。師古曰。繫鼓進士而士氣不起也。一曰。士卒以有妻婦。故聞鼓音而不時起也。李子曰。謂士氣不起。及士身不時起。皆非。正謂鼓音不起耳。不起、不振起也。李賀詩云。霜重鼓寒聲不起。盖用此語。 又人持二升糒。一半冰。如淳曰。半讀曰片。或曰五升曰半。師古曰。半讀曰判。判、大片也。時冬寒有冰。持之以備渴。黈曰。倉卒之際。人各持冰一片以備渴。若曰人須五升。此甚無理。顏以半為判。謂判為大片。亦太繳繞。半字從片音讀為是。 又田蚡傳。蚡為人貌侵。生貴甚。服虔曰。侵、短小也。師古曰。生貴甚。謂自尊高示貴寵也。黈曰。侵與寢同。古字通用。寢、不揚也。服說短小非。生猶身也。貴甚、貴重之地。生貴甚。言身居丞相之位也。不與上文為人相屬。顏說自尊高示貴寵非。 又蚡以肺附為相。非痛折節以禮屈之。天下不肅。師古曰。舊解云。肺附。如肝肺之相附著也。一說。肺、折木札也。喻其輕薄附著大材也。痛猶甚也。言以尊貴臨之。皆令其屈節而下己也。肺附二說。以上下文斷之。其後說為優。肺附二字。此一卷凡三見。此與灌夫傳。天下幸而安樂無事。蚡得為肺附。又韓安國謂田蚡曰。君當免冠解印綬歸。曰臣以肺附幸得待罪。固非其任。披尋語意。皆是過自卑抑。若以肝肺為解。卻見親密之甚。其下非痛折節(至)天下不肅數語。顏說頗乖。此謂非痛自折節。以禮屈下於人。則天下不敬重己。故下文云。薦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是上禮屈於人之一端也。其上文亦云。蚡新用事。卑下賓客。進名士家居者貴之。此其前後之意極明白也。師古解以禮屈之。翻謂屈己為屈人。是何說邪。師古意必以為其下文有坐其兄北鄉。自坐東鄉事。而此言折節以禮屈之。當是使人屈節以下己也。殊不知蚡始則折節下士耶。漸權移人主。其終驕恣。至於如此耳。 灌夫傳。太后怒。不食。曰。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令我百歲後。皆魚肉之乎。且帝寧能為石人耶。此特帝在。即碌碌。設百歲後。是屬寧有可信者乎。師古曰。石人徒有人形耳。不知好惡也。一曰。石人者、謂常存而不死也。碌碌者、循众也。石人二說。當從後說。碌碌言循众。非也。碌碌。苟且意。此之一字。指田蚡也。是屬即汲黯、鄭當時之屬。太后既自言百歲後。人皆魚肉吾弟。故又言景帝寧能為石人而不死邪。此田蚡特以帝在。即得碌碌苟活。設爾百歲後。是汲、鄭之屬。寧有可信者乎。師古以碌碌為循众。則指言景帝。汝在尚循众也。其說雖通。殊為牽強。 又田蚡怒韓安國曰。與長孺共一禿翁。何為首鼠兩端。服虔曰。禿翁。言嬰無官位版授。張晏曰。嬰年老。又嗜酒。頭禿。言當共治一禿翁也。師古曰。服說是。黈曰。服說非。張說是。張說雖是。亦頗鑿。禿翁祇謂年老髮少耳。不必言嗜酒而禿也。 又劾嬰瀆矯先帝詔害。罪當棄市。鄭氏曰。矯詔有害不害也。黈曰。矯先帝詔書。以為國家害也。 東坡大全集所載漁樵閒話凡十一事。萬回言明皇五十年太平天子。一也。李蟜真才子。二也。霓裳曲誕妄惑人。三也。妃子竊吹寧王玉笛。四也。田承嗣殺舞馬。五也。李忠化虎。六也。王轂玉樹曲。七也。聶隱娘為劍俠。八也。長慶中人見倀鬼。九也。李尚書以皮城守五原死求德政碑。十也。李義山賦三怪物。十一也。其言論頗涉粗淺。恐非坡筆。縱是坡筆。決其少作。然獨記倀鬼一說。為能曲盡小人之所為。雖百世不可廢也。又載艾子雜說。凡四十一事。雖俱俳優俚俗之語。而所託諷。大有切中於時病者。卻應真出坡手。 又坡集中。有詩評兩卷。引據叢雜。殊可鄙笑。盖中閒既有坡說。而復有後人論坡者。一切以坡語概之。不知其纂集者誰也。 地理新書載三字姓。宮音曰步六孤。商音曰可足渾。角音曰侯莫陳。羽音曰赤小豆、郁久閭。此等已不可攷。而又載三字闕五音者。曰。破六韓、阿逸多等。凡六十姓。前步六孤等皆有音。而此悉闕之。豈前步六孤等五姓可配以五音。而此六十姓俱無所屬乎。夫有是姓則有是言。有是言則有是音。而此六十姓無音者。當是昔人以五音姓氏相配時。未始知之耳。且三字姓其無音者尚如此之多。況自死獨膊、井強六斤等。以四字為姓者耶。以是知音姓相屬。真同戲論。 用爽厥師。則爽為明。女也不爽。則爽為昧。父母昆弟。則昆為長。垂裕後昆。則昆為後。驩虞如也。則虞為喜。閒於憂虞。則虞為懼。貴介公子。則介為大。憂悔吝者存平介。則介為小。亂臣十人。則亂為治。亂邦不居。則亂為危。媚茲一人。則媚為忠。取媚於上。則媚為佞。秉心塞淵。則塞為實。茅塞子心。則塞為蔽。飲酒溫克。則克為良。克伐怨欲。則克為很。降之百祥。則祥為吉。毫有祥桑。則祥為凶。汩作。則汩為治。汩陳五行。則汩為亂。擾兆民。則擾為安。庸人擾之。則擾為煩。必有忍其乃有濟。則忍為恕。忍人殘忍。則忍為暴。皇極。則極為大中至正之道。六極。則極為貧窮大惡之稱。因知古人文字。字無定論。惟所從言之異。(案此條見卷一。第少釋虞塞祥汩五字。) 今人以有書借人。借書還人為二癡。此出於殷芸小說。云。杜預書告兒。古詩。有書借人為可嗤。借書送還亦可嗤。雖癡嗤兩字不同。而意則同之。 李白寄遠云。一日望花光。往來成白道。注云。一作日日采蘼蕪。上山成白道。小本云。百里望花光。往來成白道。三聯意各不同。予謂前聯為勝。 東坡詩。安得道人殷七七。不論時節使花開。按古今詩話云。韋七七每醉歌云。解醞逡巡酒。能開頃刻花。又詩史載殷七七事云。七七有異術。嘗與客飲。云。某有藝成賓主歡。即顧屏上畫婦人曰。可唱陽春曲。婦人應聲隨歌曰。愁見唱陽春。令人離腸結。郎去未歸家。柳自飄香雪。如此者十餘曲。然則使花開者乃韋七七。非殷七七也。東坡此詩。誤以韋為殷耳。不然。二事所載。果有一誤也。 淵明責子詩云。雖有五男兒。總不好紙筆。又云。天命苟如此。且進杯中物。而杜子美以為陶潛避俗翁。未必能達道。黃魯直書淵明責子詩後乃云。觀淵明之詩。想其為人。豈弟慈祥。戲謔可觀也。俗人便謂淵明諸子皆不肖。而淵明愁歎於詩。可謂痴人前說不得夢也。如魯直此言。則子美為俗人。淵明而果未達道乎。子美而果俗人乎。乃知子美之言。亦戲言耳。陶、杜兩公之詩。本皆出於一時之戲。誠不可以輕議也。當為知者言之。 周天十二次二十八宿。有以兩宿為一次者。有以三宿為一次者。或者謂四正之位。其所據不得不大。故占三宿。其餘各居一偏。故止二焉。此果有定論否。前律曆志云。東方七十五度。北方九十八度。西方八十度。南方一百一十二度。東方七宿至少較南方少三十七度。又逐宿較之。觜宿不及井宿者三十二度。雖其測望之時。遠近疏密之不同。上下旁側之有異。亦不應相懸如是之甚也。月令。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按天文志。弧星在輿鬼南。建星在斗上。今不取鬼、斗而取弧、建者。孔穎達云。弧星近井。建星近斗。以井斗度多。其星體廣。不可的指昏星之中。故舉弧、建定為中也。審如孔說。則星有相近於正中者。皆得與于四七之列也。夫古先聖哲以天體本無可驗。于是但視諸星運轉。即謂之天。凡十二舍、二十八宿、三百六十五度及九道之類。率皆強名之。故謂其術為綴術。所謂綴者。非實有物。但以數強綴輯之。使相聯絡。可以求得其處所而已。故星之近乎赤道。當乎正中。取易見而可以指名者。而強名之曰。此二十八宿也。不如是。無以考七緯。殷四時。亦既名之為宿矣。又從而分配四方為鳥獸之象焉。此所以各占之度。或以甚多。而或以甚少也。是則天體可以強占。天星可以強分。其于二十八宿之內。亦可以減之。而其外。亦可以增之也。設令今人有自我作古者出。分周天為二十四宿。方別居六。定之為九十度有奇。次別居二。定之為三十度有奇。其誰曰不可。若然。則次舍乃更易分。中星乃更易見。弧、建之類。皆可以為列宿。而列宿之度數。亦必不至於多寡之懸絕也。然而聖人不為是截然易曉之術。而反立參糅難明之數。何者。盖其妙達無方。以神道設教。奇耦錯綜。中有深意。于其測望之時。略取其易見者而強名之。以韶後世耳。 月令。日在營室。疏。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辰有三十度。總三百六十度。餘有五度四分度之一。度別為九十六分。總五度有四百八十分。又四分度之一。為二十四分。并之為五百四分。十二辰分之。辰各得四十二分。則是每辰有三十度九十六分度之四十二。計之日月實行。一會惟二十九分過半。若通均一歲會數。則每會有三十度九十六分度之四十二。李子曰。度不別為一百分而別為九十六者。取分下之全數耳。若以一度為一百分。則五度四分度之一。通分內得五百二十五。卻以十二辰分之。則辰各得四十三分七釐五毫。亦為四十三分四分分之三也。曆法雖有小分小杪。然此四分度之一。本以零數難計。故分割之時。欲得全分。今於分下又帶零數。則無再分。必欲再分。則其數轉煩。所以度別為九十六分。而於除之時。每辰之下。各得其全數也。 屈原傳。原勸楚懷王殺張儀。其事纖悉備盡。楚世家載勸殺張儀者。乃謂昭睢。而屈原沒不復見。若以為简冊繁多。要使姓名互著。則在左氏春秋傳有之。在遷史故無此例。若以為昭睢本主此事。原特副之。則屈原傳略無昭睢一言。而原之事跡明白乃爾。兩者皆無所據。何耶。此盖舊史去取失當。馬遷筆削時。不暇前後照顧。隨其所載。各自記之。遂使世家與列傳異辭。 乘輿之乘。經史音釋俱去聲讀。老杜詩巴山云。巴山遇中使。云自陝城來。盜賊還奔突。乘輿恐未迴。而乘字作平聲用之。似誤。 詩采芑篇。伐鼓淵淵。振旅闐闐。淵淵自為鼓聲。闐闐自為軍旅众多之狀。闐闐猶俗所謂駢闐也。而鄭氏以為戰止將歸。又振旅伐鼓闐闐然。詩意恐不其然。 雨無正篇。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鄭以巧言為善言。謂以事類風切凱微之言。非也。此乃巧言篇所謂巧言如簧。顏之厚矣之巧言也。巧言中。蛇蛇碩言。出自口矣。此乃當篇所謂往來行言。心焉數之之行言也。而毛以蛇蛇為淺意。鄭以碩言為言不顧行。皆非也。 信南山。疆埸翼翼。自是疆畔比次整齊之意。毛以翼翼為讓畔。疏又以為所生百穀之處。其農人理之。使疆埸之上翼翼然開整讓畔。然則下文黍稷彧彧。亦當云黍稷所生之地。其農人皆彧彧然有文禮也。尋文觀義。寧有如是之理乎。 角弓。無教猱升木。如塗塗附。君子有徽猷。小人與屬。猱之性善登。教之登木。則登必高。塗之性善附。以之附物。則附必固。以喻小人之性喜讒佞。而幽王好之。則讒佞必愈甚。故詩人曉之曰。王其勿教猿猱之升木也。若教之升木。是猶以塗塗物。豈有不附著者乎。言小人不可昵近。惟當信任君子耳。今王不知其然。於其九族之中。號為君子。有徽美之道者。可親而不親。乃於讒諂邪佞之小人與之連屬也。鄭氏箋以為人心皆有仁義。教之則進。又謂君子得聲譽。小人樂與連屬。實所未喻。 白華篇。嘯歌傷懷。念彼碩人。實勞我心。正指申后為碩人。如碩人其頎。衣錦絅衣。皆指美者而言。理明白而辭婉順。無一毫可疑。而說者乃以為褒姒。一何所見之偏耶。 詩大明篇。會朝清明。毛云。會、甲也。疏謂會值甲子之朝。不終此一朝。而伐殺虐紂。天下乃大清明。無復濁亂之政。毛云會甲者。非訓會為甲。以會朝為會甲也。以會朝為會甲者。謂共會于甲子之朝也。泰誓曰。惟十有三年春。大會於孟津。又曰。群后以師畢會。皆會集之明文也。會朝清明。言所會甲子之朝。不待前徒倒戈。已翦殷殺紂。天下翕然。變濁亂而為清明也。疏謂甲子之朝。則誠是。而云會值。則與毛傳悖矣。 生民。或簸或蹂。毛云。或簸糠者。或蹂黍者。箋云。蹂之言潤也。舂而杵出之。簸之又潤溼之。將復舂之。趨於鑿也。疏。孫毓云。詩之叙事。率以其次。既簸糠矣。而傳以蹂為蹂黍。當先蹂乃得舂。不得先舂而後蹂也。既蹂即釋之烝之。是其次也。箋義為長。李子曰。孫毓之言非也。蹂者、挼挱之也。今之舂者。既已簸去其糠矣。必須重為蹂挼。然後復投臼中而舂之。先蹂後蹂。自為次第。然今蹂字次簸而言。則是未簸以前。將舂之際。蹂雖不舉。其蹂自明。又既簸且蹂。必將復舂。再蹂舂。足以見趨鑿之意矣。孫取鄭說為長。則必以蹂為潤溼當之。以蹂為潤。匪治攸聞。 既醉篇。威儀孔時。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匱。永錫爾類。李子曰。群臣助祭之時。更相攝歛。濟濟然威儀其是。可謂人有士君子之行矣。群臣所以皆然者。豈非君子之成王。有孝子之行。以感動之乎。成王之有孝子之行也。無有匱竭。常能錫予汝之族類。德教所漸。天下成風。故使群臣化之。威儀如此。今鄭氏以為王之群臣。威儀甚得其宜。皆為君子之人。皆有孝子之行。則此說失之矣。其實經中君子皆斥王而言。鄭祇以序稱人有士君子之行。遂誤箋此句。直指群臣。若必謂之群臣。則下云其類維何。室家之壺。君子萬年。永錫祚胤。果何屬歟。疏家既申毛說。復與鄭同。又以謂群臣有此孝行。不有匱竭。能以此道轉相教化。則天長賜予汝王以善道。意謂臣行大孝。天錫人君。以理推之。一何乖異。盖天子之孝。莫大於使天下太平。以此錫類。則宜乎當世人有士君子之行。此詩之本意也。 愆、過、尤。皆甚之之辭。故愆從衍從心。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不愆、非揠苗也。不忘、非舍田也。茲成王所以為令德也夫。 卷阿篇。似先公酋矣。鄭云。嗣先君之功而終成之。說者曰。成王之所繼嗣者先王也。而云先公。公是君之別名。說者之言非也。士、事也。公、功也。先達例有此解。盖先公即是先王之功。 揚子重黎篇。或問淳于越。曰。伎曲。請問。曰。始皇方虎列而梟磔。噬士猶腊肉也。越與抗眉。終無橈辭。可謂伎矣。仕無妄之國。食無妄之粟。分無妄之橈。自令之閒而不違。可謂曲矣。黈曰。始皇之世。是古非今者族。而越請之事。援古證今。可謂有才技矣。然而君子之出也。必仕無妄之國。食無妄之粟。則然後可以分無妄之橈也。令、美也。閒、際也。違、去也。始皇自謂德兼三皇。功備五帝。所謂自美者也。於此之際。越不違去之。則亦不直矣。自令舊注。李軌謂越自令與始皇并以為無道。宋咸謂秦無道如是。越自使令之閒。不能違去於秦。皆非。 桓帝時。渤海王悝多不法。史弼上書事曰。陛下隆於友于。不忍遏絕。恐鄭滋蔓。為害彌大。據隆於友于一句。似不成語。今詞賦家用此等。謂之透字。俚俗人道此等。謂之歇後。是皆破碎之極。輕佻之甚。固非為文者之所貴也。況君臣相與都俞之際。可如是之俳乎。史筆此章。若曰隆友于之情。則猶為典雅也。 東坡贈王子直詩首云。萬里雲山一破裘。杖端閒挂百錢游。其第三聯云。水底笙歌蛙兩部。山中奴婢橘千頭。晉阮修字宣子。常步行。百錢挂杖頭。至酒店。便獨酣暢而飲。今改云杖端。盖避下句橘千頭之頭也。孔稚圭門庭之內。草萊不翦。中有蛙鳴。或問之。曰。欲為陳蕃乎。稚圭曰。我以此當兩部鼓吹。何必效蕃耶。鼓吹者。所謂鹵簿之鼓吹也。稚圭自以蛙鳴為鼓吹。今以蛙鳴為笙歌。亦似與本事不類。 相於、相為也。俚俗語耳。而老杜詩兩用之。贈李八祕書云。此行雖不濟。良友昔相於。奉贈盧五丈參謀云。老矣逢迎拙。相於契託饒。 馬援傳。乘下澤車。注云。周禮曰。車人為車。行澤者為短轂。行山者欲長轂。短轂則利。長轂則安也。然則短轂則狹車也。下澤車。言低且狹也。又御款段馬。注云。款猶緩也。言形段遲緩也。注非是。款段盖連語。猶今世俗言骨董云耳。 五星聚。非吉祥。乃兵象。故高祖入關。五星聚于東井。則為秦亡之應。攷之書傳。五星之聚。不獨漢世有之。在唐世為尤多。武德元年七月。鎮星、太白、辰星聚于東井。二年三月復然。是年關中分裂。天寶九載八月。五星聚于箕尾。燕分也。占曰。無德則殃。至德二載四月。 岁星、熒惑、太白、辰星聚于鶉首。元和十年六月。四星復合于東井。皆占中外相連以兵。乾元元年四月。熒惑、鎮星、太白聚于營室。太史南宮沛奏其地戰不勝。營室、卫地。大曆三年七月壬申。五星並出東方。占曰。中國利。中國利則四夷被兵也。貞元四年五月。歲星、熒惑、鎮星聚于營室。占曰。其國亡。地在卫分。元和十一年十二月。鎮星、太白、辰星聚于危。危、齊分。又十四年八月。歲星、太白、辰星聚于軫。軫、楚分。占曰。兵喪。開成四年正月。熒惑、太白、辰星聚于南斗。推曆度在燕分。占曰。內外兵喪。改立王公。咸通中。熒惑、鎮星、太白、辰星聚于畢、昴。在趙魏之分。詔鎮州王景崇被袞冕。軍府稱臣以厭之。文德元年八月。歲星、鎮星、太白聚于張。張、周分。占曰。內外有兵。為河內、河東地。大約星聚少則其用兵少。星聚多則其用兵多。天變人事有若符契焉。或曰。星變偶然耳。隨變隨應未必然也。或者之言非也。姑以唐事驗之。其大者有徵。則其餘概可見矣。太宗貞觀年中。天下太平。不聞有星聚之異。天寶九年。五星聚燕。後數歲。安史煽禍。中國塗炭。至累世不息。是何得為偶然哉。 [book_title]卷之六 渭上翁公論史記子政說云。邯鄲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期音基。大期者。周歲十二月也。太史公傳特著此者。所以證諸侯之史之妄。世傳之非。李子曰。大期之期。止當如字讀。不當音基。期謂生產時限耳。今音基而解作十二月。甚與本文相戾。渭上翁長于史學者也。所著公論。誠公不誣。但此段可削去。 晉書。王獻之為謝安長史。太極殿新修成。欲使獻之題其牓。難言之。試謂曰。魏時凌雲殿牓未題。而匠者誤釘之。乃使韋仲將懸橙書之。比訖。鬚髮盡白。裁餘氣息。還語子弟。宜絕此法。獻之揣知其旨。正色曰。仲將。魏之大臣。寧有此事。使其若此。有以知魏德之不長也。書法錄云。魏明帝淩雲臺初成。令韋誕題牓。高下異好。就點正之。因危懼。以戒子孫。無為大字楷法。王僧虔名書錄云。魏明帝起淩雲臺。誤先釘牓。而未之題。籠盛韋誕。鹿盧引上書之。去地二十五丈。誕甚危懼。乃戒子孫絕此楷法。李子曰。魏明帝之為人。人主中俊健者也。興工造事。必不孟浪。況淩雲殿非小小營構。其為匠氏者。必極天下之工。其為將作者。亦必極當時之選。樓觀題牓。以人情度之。宜必先定。豈有大殿已成。而使匠石輩遽挂白牓哉。誤釘後書之說。萬無此理。而名書錄載之。晉史又載之。是皆好事者之過也。名書錄又謂去地二十五丈。以籠盛誕。鹿盧引上書之。事果可信耶。晉書雖引此事。而復著獻之語。謂寧有此事。則亦自不信也。書法錄言高下異好。令就點定。誕因危懼。以戒子孫。則此說其或有之。晉書又稱誕書比訖。鬚髮盡白。此尤不可信者。前人記周興嗣一夕次千文成。鬚髮變白。已屬繆妄。而誕之書牓。特茶頃耳。危懼雖甚。安能遽白乎。 世本云。奚仲作車。或謂虞書云。車服以庸。奚仲。夏之車正。乃在唐、虞之後。何以謂之始作車乎。予以為不然。盖奚仲以前雖已有車。殆皆椎輪制。至奚仲則加改而新之。亦得謂之作也。 八音曰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若金、石、竹、匏、土、革、木七音。乃世閒自有之物。惟絲不然。必蠶於桑者之手而後成焉。世本及桓譚、許慎皆云神農作琴。而蔡伯喈琴操云。伏羲作琴。夫有琴則必有弦。有弦則必有絲。絲之為用。當不專於弦索。盖以織縑帛。製衣服。而為之主也。易曰。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說者曰。軒轅以前衣皮。其制短小。今衣絲麻布帛。所作衣裳。其制長大。故云垂衣裳也。然則羲、農之世。其無絲也審矣。此時無絲。又焉得以為弦索者乎。吾謂蔡邕及世本諸家之說皆妄也。弦索之音。必自夫黃帝時有之。或者難予曰。羲、農之世果無絲。則易胡云乎庖羲氏作結繩而為網罟。曰。邃古悠遠。是之與非。非我輩所能悉。大概曩之所為繩。非若今之所為繩也。菅蒯之類皆得為之。豈可以網罟而擬弦索哉。 相如上林賦曰。丹水更其南。紫淵徑其北。終始灞滻。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餘逶迆。經營乎其內。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然後灝溔潢漾。安翔徐回。翯乎滈滈。東注太湖。衍溢陂池。李善曰。太湖在吴縣。尚書所謂震澤也。沈存中駁之曰。按八水皆入大河。如何得入震澤。渭上老人蕭公復為辨云。此自賦客誇大之辭。廣張瑰瑋奇怪之說。以動蕩人心。然後列其諫諷之言耳。固非法度之言也。安可以圖經地志。責其物產所生成、山川所終始哉。沈存中獨譏相如。亦自強解事也。李子曰。沈存中雖似強作解事。相如亦自強為文。蕭公亦與強出理。文人誇誕。固其常態。然要不可以悖理。賦雖主于華掞。何至使秦川之水。曲折行數千里。以入東南之震澤乎。存中以正譏之。而蕭公以權直之。吾見直者之私而譏者之公也。 滹南王先生病淵明歸去來辭樂琴書以消憂。謂既云樂琴書矣。復何憂之可消乎。王先生亦過論矣。論語述而篇。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孔子自言樂以忘憂。自謂樂道以忘憂也。孔子樂道以忘憂。淵明樂琴書以消憂惡乎不可。 為政篇。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疏云。众星共尊之。故釋文共音去聲。鄭玄作拱。俱勇反。鄭說實優。故學者皆讀從上聲。 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孔曰。疾小人多言。而行之不周。疏曰。君子先行其言。而後以行從之。治曰。孔注是。邢疏非。此盖謂先德行而後言語也。先行斷句。其言而後從之者。猶云而後其言從之。邢乃謂先行其言。而後以行從之。殊無義理。 奚其為為政。疏云。此外有何事其為為政乎。依疏此說。是二為字俱平音也。予謂不然。奚其為為政者。此言孝友便是為政之實。何必為人復為政乎。上為字于偽反。 述而篇。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此言當時貴文章而賤德行。文。莫吾猶人也。猶言文章。吾不能如當時之人。身行君子之道者。則吾未之有得也。未之有得。猶言未之見也。 史記。伊尹處士。湯迎之。五反。然後往從。湯以為相。李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然則必有道而不肯以輕出者。謂之處士可也。中無所有。而尸處士之名者。索隱而行怪者也。故杜牧之送薛處士序云。處士之名何哉。潛山隱市。皆處士也。其在山也。非頑如木石也。其在市也。亦非愚如市人也。盖有大智不得大用。故羞恥不出。寧與市人木石為伍也。國有大智之人。不能大用。是國病也。故處士之名。自負也。謗國也。非大君子其孰能當之。論人若牧之。則所謂不失名實者矣。而今也。畫工鑷師。人人得而稱之。人人得而與之。彼其畫工鑷師。果皆伊尹之徒哉。 前人辨開元通寶錢。為高祖時鑄。歐陽詢書。後來無再鑄者。此攷覈之不精也。案唐食貨志云。武德四年。鑄開元通寶錢。其文以八分、篆、隸三體。又云。乾封元年。改鑄乾封泉寶錢。徑寸。重二銖六分。以一當舊錢之十。踰年而舊錢多廢。明年以商賈不通。復行開元通寶錢。天下皆鑄之。又云。開元二十六年。宣、潤等州。初置錢監。兩京用錢稍善。米價益下。其後錢又漸惡。詔出銅所在置監。鑄開元通寶錢。京師庫藏皆滿。是則高祖時已置此錢。高宗時又鑄之。玄宗時又鑄之。不得獨云高祖時鑄此錢也。錢又舊有三等。曰八分。曰篆。曰隸。不得獨云歐陽詢書之也。今所存。止見詢書者。盖為分、篆二體者甚少耳。 漢書李廣傳。元狩四年。大將軍等大擊匈奴。廣為前將軍。大將軍出塞。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廣并於右將軍軍。出東道。東道回遠。少水草。廣辭曰。臣部為前將軍。臣願居前。先死單于。大將軍陰受上指。毋令廣當單于。廣固辭。大將軍勿聽。令長史封書與廣之莫府。曰。急詣部。如書。廣不謝大將軍而起行。意象慍怒。又廣與右將軍食其合軍出東道。惑失道。後大將軍。大將軍還。使長史持醪遺廣。因問其失道狀。廣未對。長史急責廣之莫府上簿。廣曰。諸校尉亡罪。乃廣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莫府。謂麾下曰。廣結髮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徙廣部行回遠。又迷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餘。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矣。遂引刀自剄。之莫府三字。凡兩見。顏師古注曰。之、往也。莫府。卫青行軍府。顏說非也。之語佐。此廣之莫府。謂李廣之莫府也。若以之為往。以莫府為卫青莫府。則何為曰急詣部如書也。其下文長史急責廣之莫府上簿。其意與此不殊。廣以長史責其莫府上簿。因拒之曰。諸校尉亡罪。乃自我失道。吾今自上簿。已而廣身至己莫府中。乃謂其麾下云云。前以廣不從。故令急詣部。後以廣失道。故令急上簿。長史之責廣者。此二事耳。俱非使廣親往大將軍府也。莫府雖將軍所居。其下諸校尉并參佐等皆得言之。上文莫府省文書是也。 卫青父鄭季。以縣吏給事平陽侯家。平陽侯曹壽尚武帝姊陽信長公主。季與主家僮卫媼通。生青。青有同母兄卫長君及姊子夫。子夫自平陽公主家得幸武帝。卫媼長女君孺。次女少兒。次女則子夫。霍去病。青姊少兒子也。其父霍仲孺先與少兒通。生去病。及卫皇后尊。少兒更為詹事陳掌妻。史又云 。子夫幸。有身。少兒故與陳掌通。上召貴掌。李子曰。卫、霍皆淫婦人所生。夤緣中宮為侍中。至封侯。乃知功名之來。初無分于君子小人。而恒在夫逢與不逢之閒。世之人有少才力。輒抗志自負。必期一日攫取富貴于霄漢之表。以致敗衅者多矣。寧知運有通塞。數有奇偶者乎。故孟堅備錄二子始終之事云。青為平陽侯家人。少時歸其父。父使牧羊。先母之子皆奴畜之。嘗至甘泉居室。一鉗徒相青曰。貴人也。官至封侯。去病所將常選。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軍亦天幸。未嘗困絕。觀史筆所著。則二子之所遭遇。概可見矣。 卫青傳。斬輕銳之卒。捕伏聽者三千一十七級。師古曰。本以斬敵一首。拜爵一級。故謂一首為一級。因復名生獲一人為一級。治曰。生獲不當言級。此顧上斬字為文。而顏顧捕字為解。誤也。既言斬。復言捕者。先捕得而後斬耳。 霍去病傳。為票姚校尉。服虔曰。音飄搖。師古曰。票音頻妙反。姚音羊召反。票姚、勁疾之貌也。荀悅漢紀作票鷂字。去病後為票騎將軍。尚取票姚之字耳。今讀者音飄遙。則不當其義也。師古雖破服音。然依服音讀。其義亦通。而顏直不取者。正用荀紀文耳。此二字集韻亦皆收入去聲。盖與顏意同也。老杜詩悉作平聲。則實用服注也。驃騎之驃。今世皆作去聲讀。又不作飄音。而直作票音。則又異于服音矣。 又捕斬首虜過當。師古曰。言計其所將人數。則捕首虜為多。過於所當也。一曰漢軍失亡者少。而殺獲匈奴數多。故曰過當也。師古兩說俱通。然當字不著音切。後人無所適從。據當字亦有兩音。平聲讀者。謂其過相當之數。則師古之後說也。去聲讀者。猶今世俗言其太甚者。則師古之前說也。又下文殺傷太當。師古曰。各大相殺傷。治以為不然。殺傷太當。止是殺傷大率相當。此當字乃從平聲讀。 捷首虜八千九百六十級。收休屠祭天金人。師率減十七。師古曰。祭天金人。今之佛像是也。屠音儲。師率減十七者。言其破敵。故匈奴之師十減其七也。一曰漢兵失亡之數。黈曰。捷、捷報也。首虜言級者。言虜得而斬之。師率減十七。言漢兵少而匈奴兵多也。去病能以少勝众。故嘉之。師古謂師為匈奴之師。史法匈奴兵。不得言師。又謂所減為漢兵失亡之數。武帝此語本欲褒賞去病之功。不宜復言漢兵有失亡也。二說俱不安。 渾邪王等謀歸漢。使人先要道邊。師古曰。道猶言也。先為要約來言之於邊界。黈曰。道音導。使人先要約。令漢軍導引入邊界。 薄暮。單于遂乘六臝。壯騎可數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師古曰。臝者。驢種馬子。堅忍。單于自乘善走臝。而壯騎隨之也。治曰。今回紇人善畜騾。騾有日行七八百里。不必驢種馬子。乃自有騾種耳。其騾生時。須剖母腹。亦有不剖而生者。然其力不及殺母者。單于所乘必此輩也。以騾堅耐。馬易乏。故不乘馬而但乘騾也。臝字。按韻作赢。或者臝。與裸字同音。臝、赢聲又相近。故借用之。不爾乃印本之誤。 右王迺去單于之號。師古曰。去、除也。音邱呂反。以是推之。去病之去。亦應上聲讀。而音發不著。盖闕。 約經齎。絕大幕。治曰。絕字。李廣傳。南絕幕。師古曰。絕、渡也。 去病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去病尚穿穴鞠也。服虔曰。穿地築鞠室也。師古曰。鞠。以皮為之。實以毛。蹙而戲也。音徒臘反。鞠音鉅六反。黈曰。鞠今之氣毬也。古質朴不解著氣。故但實之以毛。穿穴鞠者。穿地築作場穴。蹴毛毬其中。盖古軍中之戲。非若今世築毬之巧也。 師古曰。最亦凡也。此說不通。下連言大將軍青凡七出。則最不得為凡。最者、功最之最。言功之最大者也。上文曰。詔青尚平陽主。與主合葬。起冢象廬山云。師古于此云字下發注。又以最字獨為一句。恐不合班固意。愚以為云字當下屬。不當上屬。云最者、云功之最大者也。故前最最大將軍。後最最票騎將軍。 隋志云。晉自過江。凡貨賣奴婢馬牛田宅。有文券。率錢萬。輸估四百入官。賣者三百。買者一百。盖西晉未有此法也。于南渡後始有之。今世定稅錢。則每三十分中取一。與古不同。隋志云萬錢估四百。是三萬錢估一千二百也。據今法。三萬止取錢千。是今輕於古六分之一也。隋志又云。賣者三百。買者一百。今法亦與此不同。今則應有市易而漏稅者。有契坐買主。無契坐賣主。則今之法課之於古。大為緻密而詳盡也。盖古法意謂賣者得錢。故輸多。買者已費錢。故輸少。殊不知賣者為不足。且無所事券劑。故不當輸。而買者為有餘。且文契須在手。故當輸。至其買賣而無文契書。匿物不稅。則自是賣者之罪。此豈不為緻密而詳盡于古乎。 揚子雲謂餘、耳光初。竇、灌凶終。此語頗不類。子雲所謂光初者。謂有昧於卒也。所謂凶終者。則必謂有吉於始也。皆指交友之難而言之。餘、耳初相與為刎頸交。可不先為光乎。其後迭相魚肉。是於卒甚昧昧也。若王孫、仲孺則有異為是矣。始嬰欲倚夫引繩排根生平慕之後棄者。夫亦得嬰通列侯宗室為名高。兩人相為引重。其游如父子。是其始相得甚驩也。厥後夫為嬰故。遂怒武安侯蚡。骂臨汝侯賢。(灌賢。)至眾辱程將軍。(不識。)夫既繫居室。蚡遣吏分曹逐諸灌氏。嬰媿。為資使賓客請。嬰之夫人諫嬰毋銳救夫。恐併得罪。嬰曰。終不令灌仲孺獨死。嬰獨生。迺匿其家。竊出上書。盛推夫善。且言蚡短。卒與俱棄市。是二人始終之閒。交友之分。無一毫之不盡也。若嬰之不知時變。夫之無術不遜。取禍之道。甚於自戕。則子雲謂之凶終亦宜矣。然是言也。特以答或者之問交也。不主為修身慎行而發。前既言餘、耳。則後不當以竇、灌承之。竊謂竇、灌之問。當為田、竇之問。則其言有緒可抽矣。盖嬰為大將軍。方盛。蚡纔為諸曹郎。往來侍酒嬰所。跪起如子姓。丞相綰病。議置丞相、太尉。蚡又從籍福之說。讓魏其為相。而己為太尉。又俱好儒術。推轂趙綰、王臧迎魯申公。欲設明堂。以禮為服制。以興一太平。此其始吉也。已而嬰一斥不復。墨墨不得意。蚡起為丞相。驕橫日甚。而灌夫粗疏。忿激其閒。及夫得罪。嬰之東朝。盛推夫善。言其醉飽得過。迺丞相以它事誣之。復因言丞相短。武安迺言魏其、灌夫日夜招聚豪傑壯士與論議。腹誹心謗。不仰視天。則俯畫地。辟睨兩宮閒。幸天下有變。欲有大功。而嬰竟以蒙顯戮。蚡竟以被鬼誅。此所謂田、竇之凶終也。雄著書以竇、灌比餘、耳。誤矣。 素問說精食氣。則謂精從氣中來。道家言精生氣。則謂氣從精中來。究竟論之。精氣自是一物。正因變化不常。遂復判而為二。有能練是二者。復歸於一本。非古真人而何。 道家三一說。上一。中一。下一。是謂三丹田。達道者能使三復為一。一復為三。盖三丹田。精氣神之舍也。曰下丹田。關元精之舍。中丹田。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