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文心雕龙札记
[book_author]黄侃
[book_date]近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学术杂记,学术,完结
[book_length]135264
[book_dec]教授《文心雕龙》的讲义。作者黄侃。中华书局1962年整理出版。书中收有解说《文心雕龙》的札记三十一篇。其中多处涉及文艺心理学。在《神思》篇“神与物游”句下,《札记》指出:“此言内心与外境相接也。内心与外境,非能一往相符会,当其窒塞,则耳目之近,神有不周;及其怡怿,则八极之外,理无不浃。然则以心求境,境足以役心;取境赴心,心难于照境。必令心境相得,见相交融,斯则成连所以移情,庖丁所以满志也。”黄侃所谓“内心与外境相接”即指主客体之间的审美关系。并非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发生审美关系,即“非能一往相符会”。主体须有一种“虚静”的审美态度,才能感知物态而心生“怡怿”。主客体之间审美关系的发生,最重要的是“必令心境相得,见相交融”,既不能单方面被动地接受外物的刺激(“以心求境”),又不能单方面地强迫客观符合主观(“取境赴心”),只有主客默契,心物交融,神与物、心与境融为一体,同一无间,“神与物游”,才能移情。《文心雕龙札记》对《养气》、《体性》等有关创作主体的篇章也有独到的阐发,如“养气之说,正为刻厉之士言,不为逸游者立论也”。“人情万端,文体亦多迁变,拘者或执一文而定人品”,故其说不通。这些见解体现了黄侃对于创作个性和文体风格复杂性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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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题辞及略例
论文之书,鲜有专籍。自桓谭《新论》、王充《论衡》,杂论篇章。继此以降,作者间出,然文或湮阙,有如《流别》、《翰林》之类;语或简括,有如《典论》、《文赋》之侪。其敷陈详核,征证丰多,枝叶扶疏,原流粲然者,惟刘氏《文心》一书耳。虽所引之文,今或亡佚,而三隅之反,政在达材。自唐而下,文人踊多,论文者至有标橥门法,自成部区,然察其善言,无不本之故记。文气、文格、文德诸端,盖皆老生之常谈,而非一家之眇论。若其悟解殊术,持测异方,虽百喙争鸣,而要归无二。世人忽远而崇近,遗实而取名,则夫阳刚阴柔之说,起承转合之谈,吾侪所以为难循,而或者方矜为胜义。夫饮食之道,求其可口,是故咸酸大苦,味异而皆容于舌函;文章之嗜好,亦类是矣,何必尽同?今为讲说计,自宜依用刘氏成书,加之诠释;引申触类,既任学者之自为,曲畅旁推,亦缘版业而散见。如谓刘氏去今已远,不足诵说,则如刘子玄《史通》以后,亦罕嗣音,论史法者,未闻庋阁其作;故知滞于迹者,无向而不滞,通于理者,靡适而不通。自愧迂谨,不敢肆为论文之言,用是依傍旧文,聊资启发,虽无卓尔之美,庶几以弗畔为贤。如其弼违纠缪,以俟雅德君子。
《文心》旧有黄注,其书大抵成于宾客之手,故纰缪弘多,所引书往往为今世所无,展转取载而不著其出处,此是大病。今于黄注遗脱处偶加补苴,亦不能一一征举也。
瑞安孙君《札迻》有校《文心》之语,并皆精美,兹悉取以入录。
今人李详审言,有《黄注补正》,时有善言,间或疏漏,兹亦采取而别白之。
《序志》篇云:选文以定篇。然则诸篇所举旧文,悉是彦和所取以为程式者,惜多有残佚,今凡可见者,并皆缮录,以备稽考。唯除《楚辞》、《文选》、《史记》、《汉书》所载,其未举篇名,但举人名者,亦择其佳篇,随宜迻写。若有彦和所不载,而私意以为可作楷槷者,偶为抄撮,以便讲说,非敢谓愚所去取尽当也。
[book_title]原道第一
原道 《序志》篇云:《文心》之作也,本乎道。案彦和之意,以为文章本由自然生,故篇中数言自然,一则曰: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再则曰:夫岂外饰,盖自然耳。三则曰:谁其尸之,亦神理而已。寻绎其旨,甚为平易。盖人有思心,即有言语,既有言语,即有文章,言语以表思心,文章以代言语,惟圣人为能尽文之妙,所谓道者,如此而已。此与后世言文以载道者截然不同。详淮南王书有《原道》篇,高诱注曰:原,本也。本道根真,包裹天地,以历万物,故曰原道,用以题篇。此则道者,犹佛说之“如”,其运无乎不在,万物之情,人伦之传,孰非道之所寄乎?《韩非子·解老》篇曰: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理者,成物之文也;道者,万物之所以成也。道,公相。理,私相。故曰:道,理之者也。物有理,不可以相薄。物有理不可以相薄,故理之为物之制。万物各异理,而道尽稽万物之理,故不得不化。不得不化,故无常操。无常操,是以死生气禀焉,万智斟酌焉,万事废兴焉。《庄子·天下》篇曰: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曰:无乎不在。案庄、韩之言道,犹言万物之所由然。文章之成,亦由自然,故韩子又言圣人得之以成文章。韩子之言,正彦和所祖也。道者,玄名也,非著名也,玄名故通于万理。而庄子且言道在矢溺。今曰文以载道,则未知所载者即此万物之所由然乎?抑别有所谓一家之道乎?如前之说,本文章之公理,无庸标楬以自殊于人;如后之说,则亦道其所道而已,文章之事,不如此狭隘也。夫堪舆之内,号物之数曰万,其条理纷纭,人鬓蚕丝,犹将不足仿佛,今置一理以为道,而曰文非此不可作,非独昧于语言之本,其亦胶滞而罕通矣。察其表则为谖言,察其里初无胜义,使文章之事,愈痟愈削,寖成为一种枯槁之形,而世之为文者,亦不复撢究学术,研寻真知,而惟此窾言之尚,然则阶之厉者,非文以载道之说而又谁乎?通儒顾宁人生平笃信文以载道之言,至不肯为李二曲之母作志,斯则矫枉之过,而非通方之谈,后来君子,庶无瞢焉。
俯察含章 《易上经·坤六三爻辞》:含章可贞。王弼说为含美而可正,是以美释章。
草木贲华 《易释文》引傅氏云:贲,古斑字,文章皃。王肃符文反。此类隔切,音如虎贲之贲。云:有文饰黄白皃。
和若球锽 《书·皋陶谟》曰:戛击鸣球。球,玉磬也。鍠,《说文》曰:钟声。《广韵》作鐄,云大钟,户盲切。
形立则章成矣,声发则文生矣 故知文章之事,以声采为本。彦和之意,盖谓声采由自然生,其雕琢过甚者,则寖失其本,故宜绝之,非有专隆朴质之语。
肇自太极 《易·系辞上》韩注曰:太极者,无称之称,不可得而名,取有之所极况之太极者也。据韩义,则所谓形气未分以前为太极,而众理之归,言思俱断,亦曰太极,非陈抟半明半昧之太极图。
乾坤两位,独制文言,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 《周易音义》曰:文言,文饰卦下之言也。《正义》引庄氏曰:文谓文饰,以乾坤德大,故皆文饰以为文言。案此二说与彦和意正同。仪征阮君因以推衍为《文言说》,而本师章氏非之。今并陈二说于后,决之以己意。
文言说《揅经室三集》二
古人无笔砚纸墨之便,往往铸金刻石,始传久远;其著之简策者,亦有漆书刀削之劳,非如今人下笔千言,言事甚易也。许氏《说文》:直言曰言,论难曰语;《左传》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此何也?古人以简策传事者少,以口舌传事者多,以目治事者少,以口耳治事者多。故同为一言,转相告语,必有愆误,原注:《说文》:言从口从。,愆也。是必寡其词,协其音,以文其言,使人易于记诵,无能增改;且无方言俗语杂于其间,案此语误。始能达意,始能行远。此孔子于《易》所以著《文言》之篇也。古人歌诗箴铭谚语,凡有韵之文,皆此道也。谨案:音韵与言语并兴,而文字尚在其后。《尔雅释训》主于训蒙,子子孙孙以下,用韵者三十二条,亦此道也。案陈伯弢先生谓:训即大司乐以乐语教国子之道讽诵言语之道,又即道盛德至善之道,此义真精确无伦。孔子于乾坤之言,自名曰文,此千古文章之祖也。为文章者,不务协音以成韵,修词以达远,使人易诵易记,而惟以单行之语,纵横恣肆,动辄千言万字,不知此乃古人所谓直言之言,论难之语,非言之有文者也,案此数言可证阮君此文实具救弊之苦心,惟古人言语亦有音节,亦须润色修饰,故大司乐称以乐语教言语,而仲尼亦曰:言之无文,行而不远也。非孔子之所谓文也。《文言》数百字,几于句句用韵。孔子于此,发明乾坤之蕴,诠释四德之名,几费修辞之意,冀达意外之言。原注:《说文》曰:词,意内言外也。盖词亦言也,非文也。修辞立其诚。《说文》曰:修,饰也,词之饰者,乃得为文,不得以词即文也。案此语亦稍误。言语有修饰,文章亦有修饰,而皆称之文。言曰文,其修饰者,虽言亦文;其不修饰者,虽名曰文,而实非文也。要使远近易诵,古今易传,公卿大夫皆能记诵。以通天地万物,以警国家身心。不但多用韵,抑且多用偶。案此数言诚为精谛。即如乐行、忧违,偶也。长人、合礼,偶也。和义、幹事,偶也。庸言、庸行,偶也。闲邪、善世,偶也。进德、修业,偶也。知至、知终,偶也。上位、下位,偶也。同声、同气,偶也。水湿、火燥,偶也。云龙、风虎,偶也。本天、本地,偶也。无位、无民,偶也。勿用、在田,偶也。潜藏、文明,偶也。道革、位德,偶也。偕极、天则,偶也。隐见、行成,偶也。学聚、问辨,偶也。宽居、仁行,偶也。合德、合明,合序、合吉凶,偶也。先天、后天,偶也。存亡、得丧,偶也。馀庆、馀殃,偶也。直内、方外,偶也。通理、居体,偶也。凡偶皆文也。于物两色相偶而交错之,乃得名曰文,文即象其形也。原注:《考工记》曰:青与白谓之文,赤与黑谓之章。《说文》曰:文,错画也,象交文。然则千古之文,莫大于孔子之言《易》。案此论又信矣。孔子以用韵比偶之法,错综其言,而自名之曰文,何后人必欲反孔子之道,而自命曰文,且尊之曰古也!
案阮君尚有《书梁昭明太子文选序后》,及《与友人论古文书》,皆推阐其说。又其子福有《文笔对》。《文笔对》太长,兹节录二文于(左)〔下〕:并见《揅经室三集》二。
书梁昭明太子文选序后
昭明所选,名之曰文,盖必文而后选也,非文则不选也。经也,史也,子也,皆不可专名之为文也。案此言亦微误,经、史、子亦有文有质,其文者安得不谓之文哉?故昭明《文选序》后三段,特明其不选之故,必沉思翰藻,始名之为文,始以入选也。或曰:昭明必以沉思翰藻为文,于古有征乎?曰:事当求其始,凡以言语著之简策,不必以文为本者,皆经也,史也,子也。案此语亦未谛。韵语不必著简策,又经史皆有文,《尚书·尧典》偶语甚多,《诗》三百篇全为文事,《老子》亦用韵用偶。言必有文,专名之曰文者,自孔子《易·文言》始。案不如用庄陆之说为正,取于文饰以为文言,非文言以前竟无文饰。《传》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故古人言贵有文。孔子《文言》,实为万世文章之祖,此语又不误。此篇奇偶相生,音韵相和,如青白之成文,如咸韶之合节,非清言质说者比也,非振笔纵书者比也,非诘屈涩语者比也。是故昭明以为经也,史也,子也,非可专名之为文也;专名为文,必沉思翰藻而后可也。自齐梁以后,溺于声律,案此语最为分明,骈体之革为古文,以此致之。彦和《雕龙》,渐开四六之体,至唐而四六更卑,然文体不可谓之不卑,而文统不得谓之不正。自唐宋韩苏诸大家以奇偶相生之文为八代之衰而矫之,于是昭明所不选者,反皆为诸家所取,故其所著者,非经即子,非子即史,案以此评八家,攻之反以誉之矣。求其合于昭明所谓文者鲜矣。案以下有数语略之。如必以比偶非文之古者而卑之,则孔子自名其言曰文者,一篇之中,偶句凡四十有八,韵语凡三十有五,岂可以为非文之正体而卑之乎?案已下有数行删去。
与友人论古文书
夫势穷者必变,案此上有数行删去。情弊者务新,文家矫厉,每求相胜,其间转变,实在昌黎。昌黎之文,矫《文选》之流弊而已。案此语亦有疵,文起八代之衰,乃后人以誉昌黎者,昌黎未尝以此自任也。天监以还,文渐浮诡,昌黎所革,只此而已。阮云矫《文选》之流弊,与文起八代之衰,皆非知言。〇案以下尚有数行略去。
案阮氏之言,诚有见于文章之始,而不足以尽文辞之封域。本师章氏驳之,见《国故论衡·文学总略》篇。以为《文选》乃裒次总集,体例适然,非不易之定论;又谓文笔文辞之分,皆足自陷,诚中其失矣。窃谓文辞封略,本可弛张,推而广之,则凡书以文字,著之竹帛者,皆谓之文,非独不论有文饰与无文饰,抑且不论有句读与无句读,此至大之范围也。故《文心·书记》篇,杂文多品,悉可入录。再缩小之,则凡有句读者皆为文,而不论其文饰与否,纯任文饰,固谓之文矣,即朴质简拙,亦不得不谓之文。此类所包,稍小于前,而经传诸子,皆在其笼罩。若夫文章之初,实先韵语;传久行远,实贵偶词;修饰润色,实为文事;敷文摛采,实异质言;则阮氏之言,良有不可废者。即彦和泛论文章,而《神思》篇已下之文,乃专有所属,非泛为著之竹帛者而言,亦不能遍通于经传诸子。然则拓其疆宇,则文无所不包,揆其本原,则文实有专美。特雕饰逾甚,则质日以漓,浅露是崇,则文失其本。又况文辞之事,章采为要,尽去既不可法,太过亦足召讥,必也酌文质之宜而不偏,尽奇偶之变而不滞,复古以定则,裕学以立言,文章之宗,其在此乎?
河图孕乎八卦,洛书韫乎九畴 《汉书·五行志》曰:刘歆以为虙羲氏继天而王,受《河图》,则而画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赐《雒书》,法而陈之,《洪範》是也。又曰:初一曰五行以下,凡此六十五字,皆《雒书》本文。彦和云:《洛书》韫乎九畴。正同此说。纪氏谓彦和用《洛书》配九宫,说同于卢辩,是又不详考之言。
唐虞文章 案彦和以元首载歌益稷陈谟属之文章,则文章不用礼文之广谊。
业峻鸿绩 案业绩同训功,峻鸿皆训大,此句位字,殊违常轨。
剬诗缉颂 李详云:案张守节《史记正义·论字例》云:制字作剬。缘古字少,通共用之。《史》、《汉》本有此古字者,乃为好本。据此则剬即制字,既不可依《说文》训为齐,亦不必辨制剬相似之讹。谨按:李说是也。
观天文以极变 《易贲》彖传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发辉事业 《周易乾音义》曰:发挥,音辉,本亦作辉,义取光辉也。
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 物理无穷,非言不显,非文不传,故所传之道,即万物之情,人伦之传,无小无大,靡不并包。纪氏又傅会载道之言,殊为未谛。
道心惟微 此荀子引道经之言,而梅赜伪古文采以入《大禹谟》,其辩详见太原阎君《尚书古文疏证》。
[book_title]征圣第二
征圣 此篇所谓宗师仲尼以重其言。纪氏谓为装点门面,不悟宣尼赞《易》、序《诗》、制作《春秋》,所以继往开来,唯文是赖。后之人将欲隆文术于既颓,简群言而取正,微孔子复安归乎?且诸夏文辞之古,莫古于《帝典》,文辞之美,莫美于《易传》。一则经宣尼之刊著,一则为宣尼所自修。研论名理,则眇万物而为言;董正史文,则先百王以垂范,此乃九流之宗极,诸史之高曾,求之简编,明证如此。至于微言所寄,及门所传,贵文之辞,尤难悉数。详自古文章之名,所包至广,或以言治化,或以称政典,或以目学艺,或以表辞言,必若局促篇章,乃名文事,则圣言于此为隘,文术有所未宏。周监二代,郁郁乎文,此以文言治化也。文王既没,文不在兹,此以文称政典也。馀力学文,此以文目学艺也。文以足言,此以文表辞言也。论其经略,宏大如此,所以牢笼传记,亭毒百家,譬之溟渤之宽,众流所赴,玑衡之运,七政攸齐,征圣立言,固文章之上业也。近代唯阮君伯元知尊奉文言,以为万世文章之祖,犹不悟经史子集一概皆名为文,无一不本于圣,徒欲援引孔父,以自宠光,求为隆高,先自减削,此固千虑之一失。然持校空言理气,肊论典礼,以为明道,实殊圣心者,贯三光而洞九泉,曾何足以语其高下也!
辞欲巧 郑曰:巧,谓顺而说也。孔疏言辞欲得和顺美巧,不违逆于理,与巧言令色之巧异。案此诗所谓有伦有脊者也。《毛传》:伦,道也。脊,理也。
或简言以达旨四句 文术虽多,要不过繁简隐显而已,故彦和征举圣文,立四者以示例。
丧服举轻以包重 黄注:所谓缌不祭,《曾子问》篇文。小功不税,《檀弓》篇文。郑注曰:日月已过,乃闻丧而服曰税,大功以上然,小功轻不服。《丧服小记注》:税者,丧与服不相当之言。
邠诗联章以积句 《七月》一篇八章,章十一句,此风诗之最长者。
儒行缛说以繁辞 据郑注,则《儒行》所举十有五儒,加以圣人之儒,为十六儒也。
昭晰 孙君云。元本晰作哲,哲为晣之借,晰乃晣之讹。《说文》日部:昭晢,明也,《易》曰:明辩晢也。《释文》云:晢又作哲。后《正纬》、《明诗》、《总术》篇昭晰字,元本皆作哲。按彦和用经字多异于今本,如发挥作发辉是也。
四象 彦和之意,盖与庄氏同,故曰四象精义以曲隐。《正义》引庄氏曰:四象,谓六十四卦之中有实象、有假象、有义象、有用象。
辞尚体要,弗惟好异 伪古文《尚书·毕命》篇:政贵有恒,辞尚体要,不惟好异。梅氏《传》:辞以体实为要,故贵尚之,若异于先王,君子所不尚。
虽精义曲隐 案自《易》称辨物正言,至正言共精义并用,乃承四象二语,以辨隐显之宜,恐人疑圣文明著,无宜有隐晦之言,故申辨之。盖正言者,求辨之正,而渊深之理,适使辨理坚强。体要者,制辞之成,而婉妙之文,益使辞致姱美。非独隐显不相妨碍,惟其能隐,所以为显也。然文章之事,固有宜隐而不宜显者,《易》理邃微,自不能如《诗》、《书》之明菿,《春秋》简约,自不能如传记之周详,必令繁辞称说,乃与体制相乖。圣人为文,亦因其体而异,《易》非典要,故多陈几深之言,史本策书,故简立褒贬之法,必通此意,而后可与谈经;不然,视《易》为卜筮之廋辞,谓《春秋》为断烂之朝报,惑经疑孔之弊,滋多于是矣。
衔华佩实 此彦和《征圣》篇之本意。文章本之圣哲,而后世专尚华辞,则离本浸远,故彦和必以华实兼言。孔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包咸注曰:野如野人,言鄙略也。史者,文多而质少;彬彬者,文质相半之貌。审是,则文多者固孔子所讥,鄙略更非圣人所许,奈之何后人欲去华辞而专崇朴陋哉?如舍人者,可谓得尚于中行者矣。
[book_title]宗经第三
宗经 《汉书·儒林传序》:六艺者,王教之典籍,先王致郅治之成法也。盖古之时,道术未裂,学皆在于王官;王泽既竭,学亦分散,其在于诗书礼乐者,唯宣尼能明之。宗经者,则古昔称先王,而折衷于孔子也。夫六艺所载,政教学艺耳,文章之用,隆之至于能载政教学艺而止。挹其流者,必撢其原,揽其末者,必循其柢。此为文之宜宗经一矣。经体广大,无所不包,其论政治典章,则后世史籍之所从出也;其论学术名理,则后世九流之所从出也;其言技艺度数,则后世术数方技之所从出也。不睹六艺,则无以见古人之全,而识其离合之理。此为文之宜宗经二矣。杂文之类,名称繁穰,循名责实,则皆可得之于古。彦和此篇所列,无过举其大端。纪氏谓强为分析,非是。若夫九能之见于《毛诗》,六辞之见于《周礼》,尤其渊源明白者也。此为文之宜宗经三矣。文以字成,则训故为要;文以义立,则体例居先,此二者又莫备于经,莫精于经。欲得师资,舍经何适?此为文之宜宗经四矣。谨推刘旨,举此四端,至于经训之博厚高明,盖非区区短言所能扬榷也。
皇世三坟至大宝咸耀 此数语用伪孔《尚书序义》。彼文曰:《春秋左氏传》曰:楚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即谓上世帝王遗书也,先君孔子生于周末,睹史籍之烦文,惧览者之不一,遂乃定礼乐,明旧章,删《诗》为三百篇,约史记而修《春秋》、赞《易》道以黜八索,述职方以除九丘。
书标七观 案七观所属之篇,皆在伏生二十九篇内,若信为孔子之语,何以不及百篇?疑此为伏生傅益之言,非今古文之通说也。
诗列四始 《诗序》举风、雅、颂之后,即云是谓四始,诗之至也。郑云:始谓王教兴衰所由。则始即指风、雅、颂,非谓《关雎》为风始等也。《齐诗》四始,尤与《毛诗》四始不同。
旨远辞文二句 《正义》曰。其旨远者,近道此事,远明彼事,是其旨意深远,若龙战于野,近言龙战,乃远明阴阳斗争,圣人变笔,是其旨远也。其辞文者,不直言所论之事,乃以义理明之,是其辞文饰也,若黄裳元吉,不直言得中居职,乃云黄裳,是其辞文也。韩康伯注曰:变化无恒,不可为典要。故其言曲而中也。其事肆而隐者,事显而理微也。
书实记言四句 《艺文志》曰:《书》者,古之号令。号令于众,其言不立具,则听受施行者弗晓。古文读应《尔雅》,故通今语而可知也。
诂训同书 《诗疏》曰:毛以《尔雅》之作,多为释《诗》,而篇有《释诂》、《释训》,故依雅训而为《诗》立传。据此,则《诗》亦须通古今语而可知,故曰诂训同书。
婉章志晦 此左氏义。上文五石六鹢之辞,乃公羊说。其实《春秋》精义并不在此。欲详其说,宜览杜元凯《春秋经传集解序》。
览文如诡 案《尚书》所记,即当时语言,当时固无所谓诡也。彦和此语,稍欠斟酌。然韩退之亦云周《诰》殷《盘》,佶屈聱牙矣。
论说辞序,则易统其首 谓《系辞》、《说卦》、《序卦》诸篇为此数体之原也。寻其实质,则此类皆论理之文。
诏策章奏,则书发其原 谓《书》之记言,非上告下,则下告上也。寻其实质,此类皆论事之文。
赋颂歌赞,则诗立其本 谓《诗》为韵文之总汇。寻其实质,此类皆敷情之文。
铭诔箴祝,则礼总其端 此亦韵文,但以行礼所用,故属《礼》。
纪传铭朱云:当作移。檄,则春秋为根 纪传乃纪事之文,移檄亦论事之文耳。
禀经以制式二句 此二句为《宗经》篇正意。
体有六义 此乃文能宗经之效。六者之中,尤以事信体约二者为要:折衷群言,俟解百世,事信之征也;芟夷烦乱,剪截浮辞,体约之故也。
[book_title]正纬第四
正纬 《说文》曰:谶,验也。案谶之为物,皆执后事以验前文,非由前文以得后事。《老子》所谓前识,《中庸》所谓前知,皆持玄理以推测后事,非能明照方来,若数毛发于盘水也。左氏所载童谣之应,如鸲鹆来巢,火中取虢,咸由后事比合前文,然谣谚始作之时,必不知有鲁、虢之事。盖人事虽繁,皆在思虑之内,文义虽众,皆具因禅之能,展转分合,虽五经常语,未始不可作百代谶词用也。古世人神杂糅,故隆于祥,迄周而旧污未涤,春秋史官所记,尚侈陈豫察之言,要之非圣人所作也。谶纬之隆,始于阴阳家;以明谶之术说经,始于道听涂说之今文学;以谶为纬,淆乱经文,始于哀、平以来曲学阿世之儒。何以明其然也?晚周学派六家,老子言有道之国,其鬼不神。又言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首也。则道家不得有谶。《中庸》言素隐行怪,吾不为之。子不语怪力乱神,夫子言天道不可得闻,则儒家不得有谶。墨子虽尊天明鬼而非命,非命者,事不得前定,则墨家不得有谶。名家检正形名,无譣之言则绝,亦不得有谶。法家出于老子,而旁取名家,施于人事,而贵随时,亦不得有谶。唯独阴阳家本出于司天之官,而末流营于祥,泥于小数。邹衍深观阴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终始·大圣》之篇十余万言,抽巫祝之绪,而下为方士辟利原,瀛海九州之说,令世主甘心至死而不悟;秦时方士入海者,还奏“亡秦者胡”之谶,始皇将死,复有璧遗滈池之讹言,此皆方士之诈,而实滥觞于邹衍矣。南公之谶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南公亦阴阳家也。张苍为秦柱下史,故不得不从时主所好而治阴阳,贾生传之,则五曹官制以著,顾其致用,独在五德终始之说耳。观贾生《赋》之辞曰:命不可说,孰知其极?是知前知之谈,通儒所未笃信也。武皇好神仙,与秦政异世同蔽,董仲舒既以引经治狱授张汤,又身为巫师,作土龙以求雨,彼固工于揣摩人主之情者也。汉主好儒,兼好神仙,儒与神仙虽不合,于阴阳则有可缘饰者,故推阴阳以说《春秋》。今《春秋繁露》有《阴阳位》、《阴阳终始》诸篇,明其以邹子南公之道迻书于儒籍矣。仲舒虽不得志,又以大愚见诮于其徒,然其说则已深入于汉主之心,神仙之福未来,而巫蛊之祸踵起,甲兵兴于阙下,储贰缢于穷阎,则仲舒有以致之也。然盛汉之时,谈阴阳者,其能不过推灾异,淫鬼神,而犹不敢淆乱先王之典籍,故刘向校书,不见有纬。图书秘记之目,此即纬家所谓《河图》、《洛书》本文。廑在天文家。当时颂美朝廷者,其能事亦尽于称说符命。自王莽引经作谶,以“伏戎于莽”为己之应,当世阿谀苟合之士,始欲窜乱圣经以投主好,然五经明白近人事,作伪傅会,其事甚难,由是引旧谶而益新文,变其名曰纬,以为经显纬隐,而皆出自圣人,斯足以营惑观者,通人讨覈,谓纬候起自哀平,此至确之言,案以时事人情而合者也。光武以刘氏苗裔兴,远同少康之光复,本不待纬候以自崇,然亲见王莽假符命四十二章以愚民,故亦欲假符命以明刘氏之当再立,赤伏符之至,适会其时,光武虽心知其伪,而亦不得不端拜以受矣。既以纬兴,即宜尊纬,君信于上,臣和于下,于是纬之力超越于经。西汉之儒说经,不过非圣意,而犹近人情,东汉之儒则直以神道代圣言,以神保待孔子,以图谶目圣经,于是《春秋》为汉制法之说昌,微言大义由此斩矣。虽有骨鲠之士辨论其失,而习俗移人,贤者不免,康成大师,笃信图谶,至于为纬作注。《六艺论》云:六艺皆图所生。凡所注书,征引《易说》、《诗说》,皆纬书也。降及宋孝武世,始禁图谶,然郑学既行,为郑学者不得不兼明图谶,是故图谶之学,在汉则用以趋时,而在六朝则资以考古。刘氏生于齐世,其时纬学犹未尽衰,故不可无以正其失,所献四诤,洵为剀明。自隋焚图纬,此学遂亡,纵有残馀,只供博览,近世今文学者于谶纬亦不能钩潜发微,徒依阿旧说而已。因读刘文,善其精允,复为推论如上。
纬书今存者,有《乾凿度》二卷、《稽览图》二卷、《辨终备》一卷、《通卦验》二卷、《是类谋》一卷、《坤灵图》一卷,皆《易》纬也。明孙瑴辑《古微书》,无河洛纬。清赵在翰辑《七纬》,皆甄录佚文,可备参考。说《易》纬者,张惠言有《易纬略义》。
神龟见而洪範耀 九畴本于《雒书》,故庄子谓之《九雒》。先儒不言龟负,惟《中候》及诸纬言之,《洪範》伪《孔传》乃用其说,刘又用伪孔说也。
孝论 即《孝经》、《论语》。
倍擿千里 孙云:此与下文倍摘字并与適通。《方言》云:適,牾也。倍適,犹背迕矣。
八十一篇,皆托于孔子 据《隋志》,则托于孔子者,只七经纬耳。
或说阴阳,或序灾异 其端皆开自仲舒,观《五行志》及《仲舒传》可见。
桓谭疾其虚伪 《后汉书》载谭论谶事,录之如(左)〔下〕:
是时帝方信谶,多以决定嫌疑。《方术传序》云,光武尤信谶言,士之赴趣时宜者,皆驰骋穿凿争谈之也。故王梁、孙咸,名应图箓,越登槐鼎之任。谭复上疏曰云云。帝省奏,愈不悦。其后有诏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欲谶决之何如?谭默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乃得解。
尹敏戏其深瑕 案戏字不误。《后汉书·儒林传》曰:帝以敏博通经记,令校图谶,使蠲去崔发所为王莽箸录次比。敏对曰:谶书非圣人所作,其中多近鄙别字,颇类世俗之辞,恐疑误后生。帝不纳。敏因其阙文增之曰:君无口,为汉辅。帝见而怪之,召敏问其故。敏对曰:臣见前人增损图书,敢不自量,窃幸万一。帝深非之。此文所谓戏,即增阙事也。
张衡发其僻谬 案平子检核伪迹,至为精当,今录《后汉书》传所序于(左)〔下〕:
初,光武善谶,及显宗、肃宗,因祖述焉。自中兴以后,儒者争学图纬,兼复附以妖言。衡以图纬虚妄,非圣人之法,乃上疏曰云云。
无益经典,而有助文章 此言甚谛。然如《易纬》所说,有足以证明汉师说《易》者,《书纬》亦有可以考古历法者,未可谓于说经毫无所用也。
[book_title]辨骚第五
班固曰:赋者,古诗之流也。自变风终陈夏,而六诗不见采于国史。然歌咏胸怀,本于民性,声诗之作,未遽废颓。寻检左氏内外传文,所载当世讴,不一而足:若南蒯之歌,昭公十二年。莱人之歌,哀公五年。齐人之歌,哀公二十一年。申叔仪之歌,哀公十三年。以及鲁人之讥臧孙,郑人之诵子产,其结言位句,与三百篇固已小殊,而大体无别。是知诗句有时而变通,诗体相承而无革。降及战代,楚国多材,屈子诞生于旧郢,孙卿退老于兰陵,《史记正义》:兰陵县属东海郡。案今山东兖州府峄县东五十里。并为辞人之宗,开赋体之首。观孙卿所作赋及佹诗,是四言为多,而《成相》之辞,则句度长短儳互。屈子《天问》、《大招》及《九章》诸乱辞,亦尽四言,惟《离骚》、《远游》之类,织以长句,而间以语词,后世遂以此体为《楚辞》所独具。检《国语》载晋惠公改葬共世子,臭达于外,国人诵之曰:贞之无报也,孰是人斯而有是臭也!贞为不听,信为不诚,国斯无刑,偷居幸生。不更厥贞,大命其倾!威兮怀兮,各聚尔有,以待所归兮。猗兮违兮,心之哀兮!岁之二七,其靡有征兮。若狄公子,吾是之依兮。镇抚国家,为王妃兮。此先于屈子二百馀年,而其句度已长于旧式。《史记》载优孟歌孙叔敖事,亦先于屈子,又南土之旧音也。然则屈子之作,其意等于《风》、《雅》,《史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而其体沿自讴谣。自承宣尼删订之绪馀,而下作宋、贾、马、扬之矩矱。论其大名,则并之于诗,察其分流,则别称为赋。班固之论,可谓深察名号,推见原流者已。自彦和论文,别骚于赋,盖欲以尊屈子,使《离骚》上继《诗经》,非谓骚赋有二。观《诠赋》篇云:灵均唱骚,始广声貌。是仍以《离骚》为赋矣。《隋书·经籍志》别《楚辞》于总集,意盖亦同舍人。观其序辞云:王逸集屈原以下迄刘向云云,是仍以《楚辞》为总集矣。惟昭明选文,以《楚辞》所录为骚,斯为大失,后之览者,宜悉其违戾焉。《楚辞》是赋,不可别名为骚。《离骚》二字,亦不可截去一字。纪评至谛。
淮南作传 案《国风》好色而不淫已下至与日月争光可也数语,今见《史记·屈原传》。知史公作传,即取《离骚传序》之文。
羿浇二姚,与左氏不合 案班孟坚《序》讥淮南王安作《传》,说羿、浇、少康、二姚、有娀、佚女,皆各以所识,有所增损,非讥屈子用事与左氏不合。彦和此语盖有误。
汉宣嗟叹 见《汉书·王褒传》。
孟坚谓不合传 误如前举。
虽取镕经意,亦自铸伟词 二语最谛。异于经典者,固由自铸其词;同于《风》《雅》者,亦再经镕湅,非徒貌取而已。
招魂招隐 《招隐》宜从《楚辞补注》本作《大招》。
卜居标放言之致 李云:陈星南云:《论语·微子》篇,隐居放言。《集解》引包曰:放,置也,不复言世务。案《卜居》有云:吁嗟默默,谁知吾之廉贞?故彦和以放言美之。侃案:《卜居》命龟之辞,繁多不,故曰放言。放言犹云纵言。陈解未谛。
中巧者猎其艳辞 中巧犹言心巧。
酌奇而不失其真,玩华而不坠其实 彦和论文,必以存真实为主,亦鉴于楚艳汉侈之流弊而立言。其实屈宋之辞,辞华者其表仪,真实者其骨干,学之者遗神取貌,所以有伪体之讥。试取贾生《惜誓》、枚乘《七发》、相如《大人》、扬雄《河东》诸篇细玩之,可以悟摹拟屈宋之法。盖此诸篇,莫不工于变化,非夫沿袭声调,剽剥采藻所敢卬跂也。
彦和以前,论《楚辞》之文,有淮南王《离骚传序》、太史公《屈原传》、《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序》、班孟坚《离骚序》、《离骚赞序》、王逸《楚辞章句序》及诸篇小序、《楚辞章句》十六卷。自屈原赋二十五篇为七卷,其馀为《九辩》、《招魂》、《大招》、《惜誓》、《招隐士》、《七谏》、《哀时命》、《九怀》、《九叹》;附以王逸自作《九思》,为十七卷。宋洪兴祖《补注》最善。朱熹《集注》改易旧章,不为典要。清世惠定宇、戴东原二君并有《屈原赋注》。戴注曾见之,惠注未见。言《楚辞》音者,《隋志》录五家。又云隋时有释道骞善读之,能为楚声,音韵清切,至今传《楚辞》者,皆祖骞公之音。寻《汉书》言九江被公能为《楚辞》,召见诵读。尔则《楚辞》之重楚音,其来旧矣。五家之音虽佚,然劳商遗响,激楚馀声,千载下于方语中得之。
[book_title]明诗第六
古昔篇章,大别之为有韵无韵二类,其有韵者,皆诗之属也。其后因事立名,支庶繁滋,而本宗日以痟削,诗之题号,由此隘矣。彦和析论文体,首以《明诗》,可谓得其统序。然篇中所论,亦但局于雅俗所称为诗者,则时序所拘,虽欲复古而不可得也。品物词人,尽于刘宋之季,自尔迄今,更姓十数,诗体屡变,好尚亦随世而殊,谈诗之书,充盈篇幅,溯观舍人之论,殆无不以为已陈之刍狗者。傍有记室《诗品》,班弟《诗才》,只限梁武之世,所举诸人,今日或不存只字,此与彦和之诗,皆运而往矣。自我观之,诗体有时而变迁,诗道无时而可易,欲求上继风雅,下异讴,革下里之庸音,绍词人之正辙,则固有共循之术焉。曰:本之情性,协之声音,振之以文采,齐之以法度而已矣。历观古今诗人成名者,罔不如此。夫然,故彦和、仲伟之论,虽去今辽邈,而经纬本末,自有其期,年耆者又乌得而废之者哉?诗体众多,源流清浊,诚不可以短言尽。往为《诗品讲疏》,亦未卒业,兹但顺释舍人之文云尔。
诗者,持也 《古微书》引《诗》纬《含神雾》文。
黄帝云门,理不空弦 理不空弦者,以其既得乐名,必有乐词也。
至尧有大唐之歌 唐一作章。《尚书大传》云:报事还归,二年然,乃作《大唐之歌》。郑注曰:《大唐之歌》,美尧之禅也。据此文,是《大唐》乃舜作以美尧,则作大章者为是。《乐记》曰:大章,章之也。郑注曰:尧乐名。
九序惟歌 伪《大禹谟》文。
五子咸怨 伪《五子之歌》文。
顺美匡恶 《诗谱序》:论功颂德,所以将顺其美;刺过讥失,所以匡救其恶。
秦皇灭典,亦造仙诗 《史记·秦始皇本纪》:三十六年,使博士为《仙真人》诗,及行所游天下,传令乐人歌弦之。案上文三十五年卢生说始皇曰: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凌云气,与天地久长。于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
辞人遗翰至五言之冠冕也 往作《诗品讲疏》,于此辨之甚析,兹录如(左)〔下〕:
《文心雕龙·明诗》篇曰。又《古诗》佳丽,或称枚叔。徐陵《玉台新咏》有枚乘诗八首,谓青青河畔草一、西北有高楼二、涉江采夫容三、庭中有奇树四、迢迢牵牛星五、东城高且长六、明月何皎皎七、行行重行行八,此皆在《十九首》中。《玉台》又有兰若生春阳一首,亦云枚乘作。其《孤竹》一篇,则傅毅之辞,《后汉书》:傅毅字武仲,当明章时。《孤竹》,谓十一首中之冉冉孤生竹一篇也。比采而推,两汉之作乎。《文选》李善《注》云:古诗,盖不知作者,或云枚乘,疑不能明也。诗云:驱车上东门,《阮嗣宗咏怀诗注》引《河南郡图经》曰:东有三门,最北头曰上东门。案:此东都城门名也,故疑为东汉人之辞。又云游戏宛与洛,《古诗注》曰:《汉书》南阳郡有宛县。洛,东都也。案张平子《南都赋》注引挚虞曰:南阳郡治宛,在京之南,故曰南都。《南都赋》曰:夫南阳者,真所谓汉之旧都者也。诗以宛洛并言,明在东汉之世。此则兼辞东都,非尽是乘明矣。寻李《注》所言,是古有以《十九首》皆枚乘所作者,故云非尽是乘。孝穆撰诗,但以《十九首》之九首为乘所作,亦因其馀句多与时序不合尔。案明月皎夜光一诗,其称节序,皆是太初未改历以前之言,诗云玉衡指孟冬,而上云促织鸣东壁,下云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是此孟冬正夏正之孟秋,若在改历以还,称节序者不应如此,然则此诗乃汉初之作矣。又凛凛岁云暮一诗,言凉风率已厉,凉风之至,候在孟秋,《月令》:孟秋之月,凉风至。而此云岁暮,是亦太初以前之词也。推而论之,五言之作,在西汉则歌谣乐府为多,而辞人文士犹未肯相率模效,李都尉从戎之士,班婕妤宫女之流,当其感物兴歌,初不殊于谣谚,然风人之旨,感慨之言,竟能擅美当时,垂范来世,推其原始,故亦闾里之声也。按《汉书·艺文志》云: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情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厚薄云。歌诗二十八家中,除诸不系于地者,有吴楚、汝南歌诗,燕代讴,雁门、云中、陇西歌诗,邯郸、河间歌诗,齐郑歌诗,淮南歌诗,左冯翊、秦歌诗,京兆尹、秦歌诗,河东、蒲阪歌诗,洛阳歌诗,河南、周歌诗,河南周歌声曲折。周谣歌诗,周谣歌诗声曲折。周歌诗,南郡歌诗,都凡十馀家,此与陈诗观风初无二致。然则汉世歌谣之有十馀家,无殊于《诗》三百篇之有十五《国风》也。挚仲治《文章流别论》曰:古诗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九言,大率以四言为体,而时有一句二句杂在四言之间,后世演之,遂以为篇。古诗之三言者,振振鹭、鹭于飞之属是也,汉郊庙歌多用之。唐山夫人《安世房中歌》安其所、丰草葽、雷震震诸篇,皆三言。《郊祀歌》练时日、太乙况、天马徕诸篇皆三言。五言者,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之属是也,案当举《郊特牲》伊耆氏《蜡辞》草木归其泽一句,为诗中五言之始见者。于俳谐倡乐多用之。凡非大礼所用者,皆俳谐倡乐,此中兼有乐府所载歌谣。六言者,我姑酌彼金罍之属是也,乐府亦用之。如《悲歌》: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二句。《猛虎行》:饥不从猛虎食,暮不从野雀栖二句。又《上留田行》前四句,皆以六言成句者也。七言者,交交黄鸟止于桑之属是也,案从鸟字断句亦可,宜举昔也日蹙国百里二句。于俳谐倡乐亦用之。乐府中多以七字为句,如鼓吹铙歌中,千秋万岁乐无极、江有香草目以兰。此外不能悉举。古诗之九言者,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之属是也,案此仍从潦字断句,《诗》三百篇实无九言,当举《卜居》之与波上下偷以全吾躯(句末乎字为助声),《九辩》之吾固知其龃龉而难入。不入歌谣之章。按《鸟生》篇:唶我秦氏家有游荡子、及白鹿乃在上林西苑中,皆九言。所谓不入歌谣之章者,盖因其希见尔。以挚氏之言推之,则五言固俳谐倡乐所多有,《艺文志》所列诸方歌谣,皆在俳谐倡乐之内。而《文心雕龙·明诗》篇猥云:成帝品录,三百馀篇,朝章国采,亦云周备,而辞人遗翰,莫见五言。此以当世文士不为五言,并疑乐府歌诗亦无五言也。今考西汉之世为五言有主名者,李都尉班婕妤而外,有虞美人《答项王歌》见《楚汉春秋》、卓文君《白头吟》、李延年歌前四语、苏武诗四首。其无主名者,乐府有《上陵》前数语、《有所思》篇中多五言、《鸡鸣》、《陌上桑》、《长歌行》、《豫章行》、《相逢行》、《长安有狭邪行》、《陇西行》、《步出夏门行》、《艳歌何尝行》、《艳歌行》、《怨歌行》、《上留田》里中有啼儿一首、《古八变歌》、《艳歌》、《古咄唶歌》。此中容有东汉所造,然武帝乐府所录,宜多存者。歌谣有《紫宫谚》、长安为尹赏作歌、无名人诗八首、上山采蘼芜一、四坐且莫喧二、悲与亲友别三、穆穆清风至四、橘柚垂华实五、十五从军征六、新树兰蕙葩七、步出城东门八。以上诸篇,或见《乐府诗集》,或见《诗纪》。古诗八首,五言四句,如采葵莫伤根之类。大抵淳厚清婉,其辞近于《国风》,不杂以赋颂,此乃五言之正轨矣。自建安以来,文人竞作五言,篇章日富,然闾里歌谣,则犹远同汉风,试观所载清商曲辞,五言居其什九,托意造句,皆与汉世乐府共其波澜,以此知五言之体肇于歌谣也。彦和云不见五言,此乃千虑之一失。唯仲伟断为炎汉之制,其鉴审矣。
清典可味 典一作曲。纪云:曲字是,字作婉字解。李详云:梅庆生凌云本并作清曲。《御览》八百九十三引张衡怨诗曰:秋兰,嘉美人也,嘉而不获,故作是诗也。此是诗序,诗与黄引同。
仙诗缓歌 黄引《同声歌》当之,纪氏讥之,是也。
暨建安之初至此其所同也 此节转录《诗品讲疏》释之如(左)〔下〕:
详建安五言,毗于乐府。魏武诸作,慷慨苍凉,所以收束汉音,振发魏响。文帝弟兄所撰乐府最多,虽体有所因,而词贵独创,声不变古,而采自己舒,其馀杂诗,皆崇藻丽,故沈休文曰:至于建安,曹氏基命,三祖陈王,咸蓄盛藻,甫乃以情纬文,以文被质。言自此以上质胜于文也。若其述欢宴,愍乱离,敦友朋,笃匹偶,虽篇题杂沓,而同以苏李古诗为原,文采缤纷,而不能离闾里歌谣之质,故其称景物则不尚雕镂,叙胸情则唯求诚恳,而又缘以雅词,振其英响,斯所以兼笼前美,作范后来者也。自魏文已往,罕以五言见诸品藻,至文帝《与吴质书》,始称公幹五言诗之善者妙绝时人。盖五言始兴,惟乐歌为众,辞人竞效,其风隆自建安,既作者滋多,故工拙之数可得而论矣。
何晏之徒,率多浮浅 晏诗《诗纪》载拟古失题二首。
江左篇制至挺拔而为俊矣 此节转录《诗品讲疏》释之如(左)〔下〕:
《谢灵运传论》曰:在晋中兴,玄风独扇,为学穷于柱下,博物止乎七篇,驰骋文辞,义殚乎此。自建武愍帝年号暨于义熙,安帝年号历载将百,虽比响联辞,波属云委,莫不寄言上德,托意玄珠,遒丽之辞,无闻焉尔。《续晋阳秋》宋永嘉太守檀道鸾撰,书已佚,此见《困学纪闻》及《文选注》引。曰:自司马相如、王褒、扬雄诸贤,世尚赋颂,皆体则诗骚,傍综百家之言。及至建安,而诗章大盛。逮乎西朝之末,潘陆之徒,虽时有质文,而宗归不异也。正始中,王弼、何晏好庄、老玄胜之谈,而俗遂贵焉。至过江,佛理尤盛,故郭璞五言,始会合道家之言而韵之。许询及太原孙绰,转相祖尚,又加以三世之辞,而风骚之体尽矣。询、绰并为一时文宗,自此学者悉化之。据檀道鸾之说。是东晋玄言之诗,景纯实为之前导,特其才气奇肆,遭逢险艰,故能假玄言以写中情,非夫钞录文句者所可拟况。若孙、许之诗,但陈要妙,情既离乎比兴,体有近于伽陀,徒以风会所趋,仿效日众,览《兰亭集》诗,诸篇共恉,所谓琴瑟专一,谁能听之?达志抒情,将复焉赖?谓之风骚道尽,诚不诬也。《文心雕龙·时序》篇曰:自中朝贵玄,江左弥盛,因谈馀气,流成文体,是以世极迍邅,而辞意夷泰,诗必柱下之旨归,赋乃漆园之义疏,故知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原始以要终,虽百世可知也。此乃推明崇尚玄虚之习,成于世道之艰危。盖恬淡之言,谬悠之理,所以排除忧患,消遣年涯,智士以之娱生,文人于焉托好,虽曰无用之用,亦时运为之矣。
又案:袁孙诸诗,传者甚罕,《文选》载有江文通《拟孙廷尉》诗,可以知其大概。
宋初文咏至此近世之所竞也 此节转录《诗品讲疏》释之如(左)〔下〕:
《宋书·谢灵运传》曰:灵运博览群书,文章之美,江左莫逮。论曰:爰逮宋氏,颜谢腾声,灵运之兴会标举,延年之体裁明密,并方轨前秀,垂范后昆。《文心雕龙·明诗》篇曰:宋初文咏,体有因革,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此近世之所竞也。案孙许玄言,其势易尽,故殷谢振以景物,渊明杂以风华,浸欲敻规洛京,上继邺下。康乐以奇才博学,大变诗体,一篇既出,都邑竞传,所以弁冕当时,扢扬雅道。于时俊彦,尚有颜鲍二谢之伦,谢瞻、谢惠连。要皆取法中朝,力辞轻浅,虽偶伤刻饰,亦矫枉之理也。夫极貌写物,有赖于深思,穷力追新,亦资于博学,将欲排除肤语,洗荡庸音,于此假涂,庶无迷路。世人好称汉魏,而以颜谢为繁巧,不悟规摹古调,必须振以新词,若虚响盈篇,徒生厌倦,其为蔽害,与剿绝玄语者政复不殊。以此知颜谢之术,乃五言之正轨矣。
四言正体 五言流调 挚虞《文章流别论》曰:雅音之韵,四言为正,其馀虽备曲折之体,而非音之正也。
诗有恒裁八句 此数语见似肤廓,实则为诗之道已具于此,随性适分四字,已将古今家数派别不同之故包举无遗矣。
离合之发 兹录孔融《离合诗》一首以备考:
离合作郡姓名字诗
渔父屈节,水潜匿方;离鱼字。与时进止,出行施张。离日字。二字合成鲁。吕公矶钓,阖口渭旁;离口字。九域有圣,无土不王。离或字。二字合成国。好是正直,女回于匡;离子字。海外有截,隼逝鹰扬。离乙字。二字合成孔。六翮将奋,羽仪未彰;离鬲字。蛇龙之蛰,俾也可忘。离虫字。二字合成融。玫璇隐耀,美玉韬光。去玉成文,不须合。无名无誉,放言深藏;离与字。按辔安行,谁谓路长。离手字。二字合成举。
回文所兴二句 李详云:《困学纪闻》十八评诗云:《诗苑类格》谓回文出于窦滔妻所作。《文心雕龙》云:又傅咸有回文反复诗,温峤有回文诗,皆在窦妻前。翁元圻注引《四库全书总目》宋桑世昌《回文类聚》四卷,《艺文类聚》载曹植《镜铭》,回环诵之,无不成文,实在苏蕙以前。详案梅庆生音注本云:宋贺道庆作四言回文诗一首,计十一句,四十八言,从尾至首读亦成韵,而道原无可考,恐原为庆字之误。侃案:道庆之前,回文作者已众,不得定原字为庆字之误。
[book_title]乐府第七
古者诗歌不别,览《虞书》、《毛诗序》、《乐记》《乐记》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又曰: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气从之。《正义》曰:先心后志,先志后声,先声后舞,声须合于宫商,舞须应于节奏,乃成于乐,是故然后乐气从之。则可知矣。《汉书·艺文志》亦云:诵其言谓之诗,咏其声谓之歌。《宋书·乐志》云:歌者乐之始,舞又歌之次,歌咏舞蹈,所以宣其喜心,喜而无节,则流淫莫反,故圣人以五声和其性,以八音节其流,而谓之乐。然则乐以节歌,歌以咏诗,诗虽有不歌者,《艺文志》引传曰:不歌而诵谓之赋。而歌未有非诗者也。刘向校书,以诗赋与六艺异略,故其歌诗亦不得不与六艺之诗异类。然观《艺文志》所载,有乐府所采歌谣,吴、楚、汝南歌诗已下,至南郡歌诗。有郊庙所用乐章,《泰一》杂甘泉《寿宫》歌诗十四篇,宗庙歌诗五篇,此即郊祀歌十九首。又有诸神歌诗,送迎灵颂歌诗二家。有歌咏功烈乐章,汉兴以来兵所诛灭歌诗十四篇。有帝者自撰歌诗,高祖歌诗。又出行巡狩及游歌诗,盖武帝作。又李夫人及幸贵人歌诗,疑亦武帝所作。有材人名倡所作歌诗,诏赐中山靖王子哙及孺子妾冰、未央材人歌诗,谓以未央材人所作诗赐哙及冰也。又黄门倡车忠等歌诗十五篇。有杂歌诗,杂各有主名歌诗、杂歌诗,又临江王及愁思节士歌诗。此则凡诗皆以入录。以其可歌,故曰歌诗。刘彦和谓子政品文,诗与歌别。殆未详考也。及后文士撰诗者众,缘事立体,不尽施于乐府,然后诗之与歌始分区界。其号称乐府而不能被管弦者,实与缘事立题者无殊,徒以蒙乐府之名,故亦从之入录。盖诗与乐府者,自其本言之,竟无区别,凡诗无不可歌,则统谓之乐府可也;自其末言之,则惟尝被管弦者谓之乐,其未诏伶人者,远之若曹陆依拟古题之乐府,近之若唐人自撰新题之乐府,皆当归之于诗,不宜与乐府淆溷也。《汉书·礼乐志》惟载《房中歌》、《郊祀歌》,《宋书·乐志》稍广之,自郊庙享宴大射铙歌相和舞曲莫不悉载,然亦限于乐府所用而止。《隋书·经籍志》总集类有《古乐府》八卷,《乐府歌辞钞》一卷,《歌录》十卷,《古歌录钞》二卷,《晋歌章》八卷,《吴声歌辞曲》一卷,《陈郊庙歌辞》三卷,《乐府新歌》十卷,《乐府新歌》二卷,而梁王书复有乐府歌诗以下十馀部,其所收宽狭今不可知,要之以但载乐府所用者为正。其有并载因题拟作,若后之《乐府诗集》者,盖期于博观,而非所以严区画也。郭茂倩曰:凡乐府歌辞,有因声而作歌者,若魏之三调歌诗,因弦管金石造歌以被之,是也。有因歌而造声者,若清商吴声诸曲,始皆徒歌,既而被之弦管,是也。案此本《宋书·乐志》文。有有声有辞者,若郊庙、相和、铙歌、横吹等曲是也。有有辞无声者,若后人之所述作,未必尽被于金石是也。案彦和作《乐府》篇,意主于被弦管之作,然又引及子建士衡之拟作,则事谢丝管者亦附录焉。故知诗乐界画,漫汗难明,适与古初之义相合者已。今略区乐府以为四种:一乐府所用本曲,若汉相和歌辞,江南东光乎之类是也。二依乐府本曲以制辞,而其声亦被弦管者,若魏武依《苦寒行》以制《北上》、魏文依《燕歌行》以制《秋风》,是也。三依乐府题以制辞,而其声不被弦管者,若子建、士衡所作是也。四不依乐府旧题,自创新题以制辞,其声亦不被弦管者,若杜子美《悲陈陶》诸篇、白乐天《新乐府》是也。从诗歌分途之说,则惟前二者得称乐府,后二者虽名乐府,与雅俗之诗无殊。从诗乐同类之说,则前二者为有辞有声之乐府,后二者为有辞无声之乐府,如此复与雅俗之诗无殊。要之乐府四类,惟前二类名实相应,其后二类,但有乐府之名,无被管弦之实,亦视之为雅俗之诗而已矣。
彦和此篇大旨,在于止节淫滥。盖自秦以来,雅音沦丧,汉代常用,皆非雅声。魏晋以来,陵替滋甚,遂使雅郑混淆,钟石斯缪。彦和闵正声之难复,伤郑曲之盛行,故欲归本于正文。以为诗文果正,则郑声无所附丽,古之雅声虽不可复,古之雅咏固可放依。盖欲去郑声,必先为雅曲。至如魏氏三祖所为,犹且谓非正响。推此以观,则简文赋咏,志在桑中,叔宝耽荒,歌高绮艳,隋炀艳篇,辞极淫绮,弥为汉魏之罪人矣。彦和生于齐世,独能抒此正论,以挽浇风,洵可谓卓尔之才矣。然郑声之生,亦本自然,而厌雅憙俗,古今不异,故正论虽陈,听者藐藐,夫惟道古之君子,乃能去奇响以归中和矣。《周礼·大司乐》:凡建国,禁其淫声、过声、凶声、慢声。注曰:淫声,若郑卫也。过声,失哀乐之节。凶声,亡国之声,若桑间濮上。慢声,惰慢不恭。据此,是淫、过、凶、慢之声,历代所有,特以政化清明,故抑而不作耳。及后礼乐崩坏,教化陵夷,则虽君子亦耽俗乐。故魏文侯闻古乐则惟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子夏讥新乐进俯退俯,奸声以滥,溺而不止,及优侏儒、獿杂子女,不知父子。是知乐音之有奇衺,自上世而已然。启子太康之锵呜筦磬,已非正声。在后孔甲好音,殷辛为淫声以变正声,是音之不雅,自古有之矣。雅颂既亡,弥复猖獗,历代虽或规存古乐,而不足以夺时所慕尚者。至于今日,乐器俗,乐声亦俗,而独欲为雅辞,归于正义,此必不可得之数也。君子咏都人士之诗,所以寄怀于出言有章之君子也。
自汉魏有杂曲,至于隋唐,其作渐繁。唐之燕乐,尤称为盛,后遂称其歌词者曰词。宋之燕乐亦杂用唐声调而增广之,于是宋词遂为极多,于乐府外又别立题署,实则词亦乐府之流也。凡填词但依古调为之者,与前世拟乐府无异,盖虽依其平仄,仍未能被诸管弦。正言其体,特长短句之诗耳。以其制篇择辞有殊于雅俗之诗,因而别为区域。然则七言殊于五言,律诗异乎古体,又何不可判画之有?故凡有声之词宜归乐府之条,无声之词宜附近体之列,如此则名实俱当矣。
录古乐府之书,史志以《宋书》为最详最精。其书所录,自晋宋郊庙宴享之诗,及晋世所用相和曲、舞曲、鼓吹、铙歌,莫不备载,《晋书》特依放之耳。《南齐书·乐志》所载乐词,止于郊庙燕享之辞,其馀不录,盖以歌辞至繁,难可尽录乎?总集以宋郭茂倩《乐府诗集》所录为最备,其推考源流,解释题号,又至该洽,求古乐府者,未有能舍是书者也。今先顺释舍人之文,次录《乐府诗集》每类序说于后。古乐府部署变迁,盖可得其较略矣。
涂山歌于候人至西音以兴 此本《吕氏春秋·音初》篇。案观此,则后世依古题以制辞亦昉于古,涂山有候人之歌,其后《曹风》亦有《候人》之篇,则《曹风》依放涂山也。有娀有燕燕之歌,其后《邶风》亦有《燕燕》之篇,则《邶风》依放有娀也。孔甲有《破斧之歌》,其后《豳风》有《破斧》之篇,则《豳风》依放孔甲也。然其制题相同,托意则异。庄子言:《折扬》《皇荂》,入于里耳。寻其本,则《折扬》者,非即《雅诗》之《折柳樊圃》乎?《皇荂》者,非即《雅诗》之《皇皇者华》乎?汉鼓吹铙歌有《朱鹭》,朱鹭,鸟也,而何承天私造乐府曰《朱路》,朱路,车也。汉有《上邪》,邪,语辞也,何承天曰:《上邪》,邪曲也。此则但取声音,不问义旨,用彼旧题,抒我新意,盖其法由来久矣。
情感七始 《汉书·律历志》引《书》曰: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七始咏。古文作在治忽、郑作在治曶。释之曰:七始,天地四时,人之始也。《大传》曰:七始,天统也。郑注曰:七始,谓黄钟、太蔟、大吕、南吕、姑洗、应钟、蕤宾也。案《汉志》以林钟为地始,郑以大吕为地始。盖《汉志》以林钟为地正,而郑以大吕为地统。《隋志》用《汉志》说。《房中歌》七始华始,正用《书》义。此则七音之起,起自虞时。而《国语》说武王克商,于是乎有七律。韦昭曰:七律为音器,用黄钟为宫,太蔟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徵,南吕为羽,应钟变宫,蕤宾变徵也。是二变为武王所加。《左传·昭廿五年疏》云:此二变者,旧乐无之,声或不会,而以律和其声,调和其声,使与五者谐会,谓之七音由此也。武王始加二变,周乐有七音耳,以前未有七。案七始咏为今文异文,未可信,据《国语》说,昭明若此。盖七音实始于武王,《周礼》曰文之以五声,文略故也。
武帝崇礼,始立乐府 此据《汉书·礼乐志》文。《乐府诗集》则云:孝惠时,夏侯宽为乐府令,始以名官,至武帝乃立乐府云。
朱马以骚体制歌 案朱马为字之误。《汉书·礼乐志》云: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多举司马相如等数十人,造为歌赋。《佞幸传》亦云:是时上欲造乐,令司马相如等作诗颂,延年辄承意弦歌所造诗,谓之新声曲。据此,朱马乃司马之误。
桂华杂曲 即目《房中歌》。《房中歌》第七曰《桂华》。
赤雁群篇 即目《郊祀歌》。《郊祀歌·象载瑜》十八。太始三年,行幸东海,获赤雁作。
暨后郊庙四句 案《后汉书·曹褒传》:显宗即位,曹充上言,请制礼乐,帝善之,诏曰:今且改太乐官曰太予乐,诗歌曲操,以俟君子。据此,后汉之乐一仍先汉之旧。《宋书·乐志》:汉明帝初,东平宪王制舞歌一章,荐之光武之庙。案《武德舞歌》诗见《乐府诗集》。又章帝自作食举诗四篇,后汉乐词之可考者仅此。
至于魏之三祖至韶夏之郑曲 《宋书·乐志》载《相和歌辞》。《驾六龙》、当《气出倡》。《厥初生》、当《精列》。《天地间》、当《度关山》。《惟汉二十二世》、当《薤露》。《关东有义士》、当《蒿里行》。《对酒歌太平时》、当《对酒》。《驾虹蜺》,当《陌上桑》。皆武帝作。《登山而远望》、当《十五》。《弃故乡》,当《陌上桑》。皆文帝作。又晋荀勖撰《清商三调》,旧词施用者:《平调》则《周西》、《短歌行》。《对酒》《短歌行》。为武帝词。《秋风》、《燕歌行》。《仰瞻》、《短歌行》。《别日》,《燕歌行》。为文帝词。《清调》则《晨上》、《秋胡行》。《北上》、《苦寒行》。《愿登》《秋胡行》。《蒲生》《塘上行》。为武帝词。《悠悠》,《苦寒行》。为明帝词。《瑟调》则《古公》、《善哉行》。《自惜》,《善哉行》。为武帝词。《朝日》、《善哉行》。《上山》、《善哉行》。《朝游》,《善哉行》。为文帝词。《我徂》《善哉行》、《赫赫》,《善哉行》。为明帝词。此外武帝有《碣石》。《大曲·步出夏门行》。文帝有《西山》、《大曲·折杨柳行》。《园桃》。《大曲·煌煌京洛行》。明帝有《夏门》、《大曲·步出夏门行》。《王者布大化》《大曲·櫂歌行》。诸篇。陈王所作,被于乐者亦十馀篇。盖乐词以曹氏为最富矣。彦和云三调正声者,三调本周《房中曲》之遗声。《隋书》曰:《清乐》其始即《清商三调》是也。并汉来旧曲,乐器形制并歌章古词,与魏三祖所作者,皆被于史籍。平陈后获之。高祖听之,善其节奏,曰:此华夏正声也。然则三调之为正声,其来已久。彦和云三祖所作为郑曲者,盖讥其词之不雅耳。
傅玄晓音三句 案《晋书·乐志》曰:武帝受命,泰始二年,诏郊祀明堂礼乐权用魏仪,但改乐章,使傅玄为之辞,凡十五篇。又傅玄造四厢乐歌三首,晋鼓吹曲二十二首,舞歌二首,宣武舞歌四首,宣文舞歌二首,鼙歌五首。
张华新篇二句 案张华作四厢乐歌十六首,晋凯歌二首,黄注但举舞歌,非也。
然杜夔调律至后人验其铜尺 《魏志·杜夔传》曰:杜夔以知音为雅乐郎,后以世乱奔荆州。荆州平,太祖以夔为军谋祭酒,参太乐事,因令创制雅乐。夔善钟律,聪思过人。时散郎邓静尹商善咏雅乐,歌师尹胡能歌宗庙郊祀之曲,舞师冯肃服养晓知先代诸舞,夔总统研精,远考诸经,近采故事,教习讲肄,备作乐器,绍复先代古乐,皆自夔始也。《晋书·律历志》云:武帝泰始九年,中书监荀勖校太乐,八音不和,始知后汉至魏尺长于古四分有馀,勖乃部著作郎刘恭依周礼制尺,所谓古尺也;依古尺更铸铜律吕,以调声韵,以尺量古器,与本铭尺寸无差。又汲郡盗发六国时魏襄王冢,得古周时玉律及钟磬,与新律声韵暗同。于时郡国或得汉时故钟,吹律命之皆应。勖铭所云此尺者,勖新尺也,今尺者,杜夔尺也。荀勖造新钟律,与古器谐韵,时人称其精密,惟散骑侍郎陈留阮咸讥其声高,声高则悲,非兴国之音,亡国之音哀以思,其人困,今声不合雅,愳非德正至和之音,必古今尺有长短所致也。会咸病卒,武帝以勖律与周汉器合,故施用之。后始平掘地,得古铜尺,岁久欲腐,不知所出何代,果长勖尺四分,时人服咸之妙,而莫能厝意焉。史臣案勖于千载之外,推百代之法,度数既宜,声韵又契,可谓切密,信而有征也,而时人寡识,据无闻之一尺,忽周汉之两器,雷同臧否,何其谬哉!《世说》称有田父于野地中得周时玉尺,便是天下正尺,荀勖试以校己所治金石丝竹,皆短校一米云。《隋书·律历志》云:炎历将终,而天下大乱,乐工散亡,器法湮灭。魏武始获杜夔,使定音律,夔依当时尺度,权备典章。及晋武受命,遵而不革。至泰始十年,光禄大夫荀勖奏造新度,更铸律吕。又云:诸代尺度一十五等,一周尺、《汉志》王莽时刘歆铜斛尺、后汉建武铜尺、晋泰始十年荀勖律尺,为晋前尺、祖冲之所传铜尺。祖冲之所传铜尺,其铭曰:晋泰始十年。中书考古器,揆校今尺,长四分半,所校古法有七品:一曰姑洗玉律,二曰小吕玉律,三曰西京铜望臬,四曰金错望臬,五曰铜斛,六曰古钱,案《宋史·律历志》曰:古物之有分寸,明著史籍者,惟有古钱而已。七曰建武铜尺。姑洗微强,西京望臬微弱,其馀与此尺同。已上皆铭文,凡八十二字。此尺者,勖新尺也,今尺者,杜夔尺也。今以此尺为本,以校诸代尺云。谨案如隋唐《志》言,则勖尺合于周尺,而杜夔尺长于勖尺一尺四分七厘,不合甚明,阮咸讥勖,则《唐志》所谓谬也。荀勖尺不可考。宋王厚之《钟鼎款识》有《古尺铭》曰:周尺、《汉志》镏歆铜尺、后汉建□阮元云:建下一字,戈旁可辨,盖武字也。铜尺、晋前尺并同。此则依放晋前尺而铸者,得以求古律名,信而有征。彦和所言,盖亦《唐志》所云雷同臧否者也。又《隋志》云:晋时始平掘地得古铜尺,实比晋前尺一尺三分七毫。
陈思称李延年闲于增损古辞 按李延年当作左延年。左延年,魏时之擅郑声者,见《魏志·杜夔传》。《晋书·乐志》,增损古辞者,取古辞以入乐,增损以就句度也。是以古乐府有与原本违异者,有不可句度者,或者以古乐府不可句度,遂嗤笑以为不美,此大妄也。
陈思王植七哀诗原文《文选》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馀哀。借问叹者谁?言是客子妻;君行逾十年,贱妾常独栖。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晋乐府所奏楚调怨诗明月篇东阿王词七解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裴回;上有愁思妇,悲叹有馀哀。一解。
借问叹者谁?自云客子妻;夫行逾十载,贱妾常独栖。二解。
念君过于渴,思君剧于饥;君为高山柏,妾为浊水泥。三解。
北风行萧萧,烈烈入我耳;心中念故人,泪堕不能止。四解。
沉浮各异路,会合当何谐?愿作东北风,吹我入君怀。五解。
君怀常不开,贱妾当何依?恩情中道绝,流止任东西。六解。
我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长;今日乐相乐,别后莫相忘。七解。
右古乐府与原本违异者。
齐书乐志载公莫辞《宋志》亦载,而文相连不别,又与此异。
吾不见公莫时。吾何婴公来。婴姥时吾。思君去时。吾何零。子以邪。思君去时。思来婴。吾去时毋那。何去吾。
右一曲,《晋公莫舞》歌,二十章,无定句,前是第一解,后是第十九二十解,杂有三句,并不可晓解。
右古乐不可句度者。
《晋书·乐志》曰:魏《雅乐》四曲,《驺虞》、《伐檀》、《文王》皆左延年改其声。晋武泰始五年,《张华》表曰:按魏《上寿食举》诗,及汉氏所施用,其文句长短不齐,未皆合古。盖以依咏弦节,本有因循,而识乐知音,足以制声度曲,法用率非凡近之所能改。二代三京,袭而不变,虽诗章词异,废兴随时,至其韵逗留曲折,皆系于旧,有由然也。据此,是古乐府韵逗有定,故采诗入乐府者,不得不增损其文,以求合古矣。
子建士衡,并有佳篇 案子建诗用入乐府者,惟《置酒》《大曲·野田黄雀行》、《明月》《楚调·怨诗》及《瞽舞歌》五篇而已,其馀皆无诏伶人。士衡乐府数十篇,悉不被管弦之作也。今案《文选》所载,自陈思王《美女篇》以下至《名都篇》,陆士衡乐府十七首,谢灵运一首,鲍明远八首,谢玄晖《鼓吹曲》,乐府所用。缪熙伯以下三家挽诗,皆非乐府所奏。将以乐音有定,以诗入乐,须有增损。至于当时乐府所歌,又皆体近讴谣,音邻郑卫,故昭明屏不入录乎。
轩岐鼓吹,汉世铙挽 《铙歌》即《鼓吹》,《挽歌》即《相和辞》之《蒿里》。戎丧殊事,谓《铙歌》用之兵戎,《挽歌》以给丧事也。
缪袭所致 按缪袭作魏《鼓吹曲》十二首,又《挽歌》一首。
子政品文二句 此据《艺文志》为言,然《七略》既以诗赋与六艺分略,故以歌诗与诗异类。如令二略不分,则歌诗之附诗,当如《战国策》、《太史公书》之附入《春秋》家矣。此乃为部类所拘,非子政果欲别歌于诗也。《乐府诗集》分十二类,每类皆有叙说原流之辞,极为详赅,兹迻录之略有删节。如(左)〔下〕:
郊庙歌辞
自黄帝已后,至于三代,千有馀年,而其礼乐之备,可以考而知者,唯周而已。两汉已后,世有制作,其所以用于郊庙朝廷以接人神之欢者,其金石之响,歌舞之容,亦各因其功业治乱之所起,而本其风俗之所由。武帝时,诏司马相如等造《郊祀歌诗》十九章,五郊互奏之。又作《安世歌诗》十七章,荐之宗庙,至明帝乃分乐为四品:一曰《大予乐》,典郊庙上陵之乐。郊乐者,《易》所谓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上帝。宗庙乐者,《虞书》所谓琴瑟以咏,祖考来格,《诗》云肃雍和鸣,先祖是听也。二曰《雅颂乐》,典六宗社稷之乐。社稷乐者,《诗》所谓琴瑟击鼓,以御田祖,《礼记》曰:乐施于金石,越于音声,用乎宗庙社稷,事乎山川鬼神是也。永平三年,东平王苍造《光武庙登歌》一章,称述功德,而郊祀同用汉歌。魏歌辞不见,疑亦用汉辞也。武帝始命杜夔创定雅乐,时有邓静尹商善训雅歌,歌师尹胡能习宗庙郊祀之曲,舞师冯肃服养晓知先代诸舞,夔总领之。魏复先代古乐,自夔始也。晋武受命,百度草创,泰始二年,诏郊庙明堂礼乐权用魏仪,遵周室肇称殷礼之义,但使傅玄改其乐章而已。永嘉之乱,旧典不存,贺循为太常,始有《登歌》之乐。明帝太宁末,又诏阮孚增益之。至孝武太元之世,郊祀遂不设乐。宋文帝元嘉中,南郊始设《登歌》,庙舞犹阙,乃诏颜延之造《天地郊庙登歌》三篇。大抵依仿晋曲,是则宋初又仍晋也。南齐梁陈,初皆沿袭,后更创制,以为一代之典,元魏宇文,继有朔漠,宣武已后,雅好胡曲,郊庙之乐,徒有其名。隋文平陈,始获江左旧乐,乃调五音,为《五夏》、《二舞》、《登歌》、《房中》等十四调,宾祭用之。唐高祖受禅,未遑改造;乐府尚用前世旧文。武德九年,乃命祖孝孙修定雅乐,而梁陈尽吴楚之音,周齐杂胡戎之伎,于是斟酌南北,考以古音,作为唐乐,贞观二年奏之。安史作乱,咸镐为墟,五代相承,享国不永,制作之事,盖所未暇,朝廷宗庙典章文物,但按故常,以为程式云。
燕射歌辞
《仪礼·燕礼》曰:工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笙入,奏《南陔》、《白华》、《华黍》。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邱》,歌《南山有台》,笙《由仪》,遂歌《乡乐》,《周南·关雎》、《葛覃》、《卷耳》,《召南·鹊巢》、《采蘩》、《采》。此燕飨之有乐也。《大司乐》曰:大射,王出入,奏《王夏》。及射,令奏《驺虞》。诏诸侯以弓矢舞,乐师、燕射,帅射夫以弓矢舞,大师、大射,帅瞽而歌射节。此大射之有乐也。《王制》曰:天子食举以乐。《大司乐》、王大食、三宥,皆令奏钟鼓。汉鲍业曰:古者天子食饮必顺四时五味,故有食举之乐,所以顺天地,养神明,求福应也。此食举之有乐也。《隋书·乐志》曰:汉明帝时,乐有四品,其二曰《雅颂乐》,辟雍飨射之所用。则《孝经》所谓移风易俗,莫善于乐,《礼记》曰: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三曰《黄门鼓吹》,天子宴群臣之所用,则诗所谓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者也。汉有《殿中御饭食举》七曲,《太乐食举》十三曲。魏有雅乐四曲,皆取周诗《鹿鸣》,晋荀勖以《鹿鸣》燕嘉宾,无取于朝,乃除《鹿鸣》旧歌,更作《行礼诗》四篇,先陈三朝朝宗之义,又为《王公上寿酒食举》乐歌诗十二篇。司律陈颀以为三元肇发,群后奉璧,趋步拜起,莫非行礼,岂容别设一乐,谓之行礼?荀讥《鹿鸣》之失,似悟昔缪,还制四篇,复袭前轨,亦未为得也。终宋齐以来,相承用之。梁陈三朝乐有四十九等,其曲有《相和五引》及《俊雅》等七曲。后魏道武初,正月上日,飨群臣,备列宫县正乐;奏燕赵秦吴之音,五方殊俗之曲,四时飨会亦用之。隋炀帝初,诏秘书省学士定殿前乐,工歌十四曲,终大业之世,每举用焉。其后又因高祖七部乐,乃定以为九部。唐武德初,宴享承隋旧制,用九部乐。贞观中,张文收造宴乐,于是分为十部。后更分宴乐为立坐二部。天宝以后,宴乐西凉龟兹部著录者二百馀曲,而清乐天竺诸部不在焉。
鼓吹曲辞
《鼓吹曲》,一曰《短箫铙歌》。刘定《军礼》云:《鼓吹》,未知其始也,汉班壹雄朔野而有之矣,鸣笳以和箫声,非八音也。骚人曰鸣篪吹竽是也。蔡邕《礼乐志》曰:汉乐四品,其四曰《短箫铙歌》,军乐也。黄帝、岐伯所作,以建威扬德,风敌劝士也。《周礼·大司乐》曰:王师大献,则令奏恺乐。《大司马》曰:师有功,则《恺乐》献于社。郑康成云:兵乐曰恺,献功之乐也。《宋书·乐志》曰:雍门周说孟尝君鼓吹于不测之渊。说者云,鼓自一物,吹自竽籁之属,非箫鼓合奏,别为一乐之名也。然则《短箫铙歌》此时未名《鼓吹》矣。应劭《汉卤簿图》唯有骑执箛。箛即笳,不云鼓吹。而汉世有《黄门鼓吹》。汉《享宴食举乐》十三曲,与魏世鼓吹长箫同。长箫短箫,《伎录》并云丝竹合作,执节者歌。又《建初录》云:《务成》、《黄爵》、《玄云》、《远期》,皆《骑吹曲》,非《鼓吹曲》。此则列于殿庭者名《鼓吹》,今之从行鼓吹为《骑吹》,二曲异也。又孙权观魏武军,作《鼓吹曲》而还,此应是今之《鼓吹》。魏晋世又假诸将帅及牙门曲,盖鼓吹,斯则其时方谓之《鼓吹》矣。按《西京杂记》,汉大驾祠甘泉汾阴,备千乘万骑,有黄门前后部鼓吹,则不独列于殿庭者名《鼓吹》也。汉《远如期》曲辞,有雅乐陈及增寿万年等语,无马上奏乐之意,则《远如期》又非《骑吹曲》也。《晋中兴书》曰:汉武帝时,南越加置交趾、九真、日南、合浦、南海、郁林、苍梧七郡,皆假《鼓吹》。《东观汉记》曰:建初中,班超拜长史,假《鼓吹》麾幢。则《短箫铙歌》,汉时已名《鼓吹》,不自魏晋始也。崔豹《古今注》曰:汉乐有《黄门鼓吹》,天子所以宴乐群臣也。《短箫铙歌》,《鼓吹》之一章尔,亦以赐有功诸侯。然则《黄门鼓吹》、《短箫铙歌》,与《横吹曲》得通名《鼓吹》,但所用异尔。汉有《朱鹭》等二十二曲,列于《鼓吹》,谓之《铙歌》。及魏受命,使缪袭改其十二曲,而《君马黄》、《雉子班》、《圣人出》、《临高台》、《远如期》、《石留》、《务成》、《玄云》、《黄爵》、《钓竿》十曲并仍旧名。是时吴亦使韦昭改制十二曲,其十曲亦因之。而魏吴歌辞存者唯十二曲,馀皆不传。晋武帝受禅,命傅玄制二十二曲,而《玄云》、《钓竿》之名不改旧汉。宋齐并用汉曲,又《充庭》十六曲,梁高祖乃去其四,留其十二,更制新歌,合四时也。北齐二十曲,皆改古名,其《黄爵》、《钓竿》略而不用。后周宣帝革前代鼓吹,制为十五曲,并述功德受命以相代,大抵多言战阵之事。隋制,列鼓吹为四部,唐则又增为五部,部各有曲,唯《羽葆》诸曲,备叙功业,如前代之制,齐武帝时,寿昌殿南阁置《白鹭》、《鼓吹》二曲,以为宴乐。陈后主常遣宫女习北方箫鼓,谓之《代北》,酒酣则奏之,此又施于燕私矣。
横吹曲辞
《横吹曲》,其始亦谓之《鼓吹》,马上奏之,盖军中之乐也。北狄诸国,皆马上作乐,故自汉以来,北狄乐总归鼓吹署。其后分为二部,有箫笳者为鼓吹,用之朝会道路,亦以给赐;汉武帝时,南越七郡皆给《鼓吹》是也。有鼓角者为《横吹》,用之军中,马上所奏者是也。按《周礼》云:以鼖鼓鼓军事。旧说云:蚩尤氏帅魑魅与黄帝战于涿鹿,帝乃始命吹角为龙鸣以御之。其后魏武北征乌丸,越沙漠,而军士思归,于是减为半鸣,尤更悲矣。《横吹》有双角,即胡乐也。汉博望侯张骞入西域,传其法于西京,唯得摩诃兜勒一曲,李延年因胡曲更造新声二十八解,乘舆以为武乐,后汉以给边将。和帝时,万人将军得用之。魏晋以来,二十八解不复具存,而世所用者,有《黄鹄》等十曲,其辞后亡。又有《关山月》等八曲,后世之所加也。后魏之世,有《簸逻回歌》,其曲多可汗之辞,皆燕魏之际鲜卑歌辞,虏音不可晓解,盖《大角曲》也。又《古今乐录》有梁《鼓角横吹曲》,多叙慕容垂及姚泓时战阵之事,其曲有《企喻》等歌三十六曲,总六十六曲,未详时用何篇也。自隋以后,始以《横吹》用之卤簿,与《鼓吹》列为四部,总谓之《鼓吹》:一曰鼓部,二曰铙鼓部,三曰大横吹部,四曰小横吹部。唐制,太常鼓吹令掌鼓吹施用调习之节,以备卤簿之仪,而分五部:一曰鼓吹部,二曰羽葆部,三曰铙吹部,四曰大横吹部,五曰小横吹部。
相和歌辞
《宋书·乐志》曰:《相和》,汉旧曲也。丝竹更相和,执节者歌。本一部,魏明帝分为二:《更递》、《夜宿》。本十七曲,朱生、宋识、列和等复合之为十三曲。其后晋荀勖又采旧辞,施用于世,谓之《清商三调歌》诗,即沈约所谓因管弦金石造歌以被之者也。《唐书·乐志》曰:《平调》、《清调》、《瑟调》,皆周《房中曲》之遗声,汉世谓之三调,又有《楚调》、《侧调》。《楚调》者,汉《房中乐》也。高帝乐楚声,故《房中乐》皆楚声也。《侧调》者,生于《楚调》,与前三调总谓之《相和调》。《晋书·乐志》曰:凡乐章古辞之存者,并汉世街陌讴谣,《江南可采莲》、《乌生十五子》、《白头吟》之属。其后渐被于弦管,即《相和》诸曲是也。魏晋之世,相承用之。永嘉之乱,五都沦覆,中朝旧音,散落江左,后魏孝文、宣武用师淮汉,收其所获南音,谓之《清商乐》,《相和》诸曲亦皆在焉。所谓《清商》、《正声》、《相和五调伎》也。凡诸调歌辞,并以一章为一解。《古今乐录》曰:伧歌以一句为一解。中国以一章为一解。王僧虔启云:古曰章,今曰解。解有多少,当时先诗而后声,诗叙事,声成文,必使志尽于诗,音尽于曲,是以作诗有丰约,制解有多少,犹《诗·君子阳阳》两解、《南山有台》五解之类也。又诸调曲皆有辞有声。而大曲又有艳,有趋,有乱。辞者,其歌诗也。声者,若羊吾夷、伊那何之类也。艳在曲之前,趋与乱在曲之后,亦犹吴声西曲前有和,后有送也。又《大曲》十五曲,沈约并列于《瑟调》,又别叙《大曲》于其后,唯《满歌行》一曲,诸调不载,故附见于《大曲》之下。其曲调先后,亦准《技录》为次云。
清商曲辞
《清商乐》,一曰《清乐》。《清乐》者,九代之遗声,其始即《相和三调》是也。并汉魏以来旧曲。其辞皆古调及魏三祖所作。自晋朝播迁,其音分散。苻坚灭凉得之,传于前后二秦。及宋武定关中,因而入南,不复存于内地。自是已后,南朝文物,号为最盛,民俗国谣,亦世有新声,故王僧虔论《三调歌》曰:今之《清商》,实由《铜雀》,魏氏三祖,风流可怀,京洛相高,江左弥重,而情变听改,稍复零落,十数年间,亡者将半,所以追馀操而长怀,抚遗器而太息者矣。后魏孝文讨淮汉,宣武定寿春,收其声伎,得江左所传中原旧曲,《明君》、《圣主》、《公莫》、《白鸠》之属,及江南吴歌,荆楚西声,总谓之《清商乐》。至于殿庭飨宴,则兼奏之。遭陈梁亡乱,存者盖寡。及隋平陈得之,文帝善其节奏,曰:此华夏正声也。乃微更损益,去其哀怨,考而补之,以新定律吕,更造乐器,因于太常置清商署以管之,谓之《清乐》。开皇初,始置七部乐,《清商伎》其一也。大业中,炀帝乃定《清乐》、《西凉》等为九部,而《清乐》歌曲有《杨伴》,舞曲有《明君》、《并契》,乐器有钟、磬、琴、瑟、击琴、琵琶、箜篌、筑、筝、节鼓、笙、笛、箫、篪、埙等十五种,为一部。唐又增吹叶而无埙。隋室丧乱,日益沦缺,唐贞观中,用十部乐,《清乐》亦在焉。至武后时,犹有六十三曲,其后四十四曲存焉。长安以后,朝廷不重古曲,工伎寖缺,能合于管弦者,惟《明君》、《杨伴》、《晓壶》、《春歌》、《秋歌》、《白雪》、《堂堂》、《春江花月夜》等八曲,自是乐章讹失,与吴音转远。开元中,刘贶以为宜取吴人使之传习,以问歌工李郎子。郎子北人,学于江都人俞才生,时声调已失,唯《雅歌》曲辞,辞典而音雅。后郎子亡去,《清乐》之歌遂阙。自周隋已来,管弦雅曲,将数百曲,多用西凉乐,鼓舞曲多用龟兹乐,唯琴工犹传楚汉旧声,及《清调》蔡邕五弄,《楚调》四弄,谓之九弄,雅声独存。
舞曲歌辞
《通典》曰:乐之在耳者曰声,在目者曰容,声应乎耳,可以听知,容藏于心,难以貌观,故圣人假干戚羽旄以表其容,发扬蹈厉以见其意,声容选和,而后大乐备矣。《诗序》曰: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然乐心内发,感物而动,不觉手之自运,欢之至也,此舞之所由起也。舞亦谓之万。《礼记外传》曰:武王以万人同灭商,故谓舞为万。《商颂》曰:万舞有弈,则殷已谓之万矣。《鲁颂》曰:万舞洋洋;《卫诗》曰:公庭万舞;然则万亦舞之名也。《春秋》鲁隐公五年:考仲子之宫,将万焉。因问羽数于众仲。众仲对曰:天子用八,诸侯六,大夫四,士二,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故自八而下。于是初献六羽,始用六佾也。杜预以为六六三十六人。而沈约非之,曰:八音克谐,然后成乐,故必以八人为列,自天子至士,降杀以两,两者,减其二列尔。预以为一列又减二人,至士止馀四人,岂复成乐?服虔谓:天子八八,诸侯六八,大夫四八,士二八,于义为允也。周有六舞:一曰舞,二曰羽舞,三曰皇舞,四曰旄舞,五曰干舞,六曰人舞。舞者,析五彩缯,若汉灵星舞子所持是也。羽舞者,析羽也。皇舞者,杂五彩羽如凤凰色,持以舞也。旄舞者,氂牛之尾也。干舞者,兵舞,持盾而舞也。人舞者,无所执,以手袖为威仪也。《周官》:舞师掌教兵舞,帅而舞山川之祭祀;教舞,帅而舞社稷之祭祀;教羽舞,帅而舞四方之祭祀;教皇舞,帅而舞旱暵之事。乐师亦掌教国子小舞。自汉以后,乐舞寖盛,故有雅舞,有杂舞。雅舞用之郊庙朝飨,杂舞用之宴会。晋傅玄又有十馀小曲,名为舞曲。故《南齐书》载其辞云:获罪于天,北徙朔方,坟墓谁扫,超若流光。疑非宴乐之辞,未详其所用也。前世乐饮,酒酣必自起舞,《诗》云屡舞僊僊是也。故知宴乐必舞,但不宜屡尔,讥在屡舞,不讥舞也。汉武帝乐饮,长沙定王起舞,是也。自是以后,尤重以舞相属,所属者代起舞,犹世饮酒以杯相属也。灌夫起舞以属田蚡,晋谢安舞以属桓嗣,是也。近世以来,此风绝矣。
琴曲歌辞
琴者,先王所以修身理性禁邪防淫者也,是故君子无故不去其身。《唐书·乐志》曰:琴,禁也,夏至之音,阴气初动,禁物之淫心也。《世本》曰:琴,神农所造。《广雅》曰:伏羲造琴,长七尺二寸而有五弦。扬雄《琴清英》曰:舜弹五弦之琴,而天下化。《琴操》曰:琴长三尺六寸六分,象三百六十日;广六寸,象六合也。其上曰池,池,水也,言其平;下曰滨,滨,宾也,言其服也。前广后狭,尊卑象也。上圆下方,法天地也。五弦,象五行也。文王武王加二弦,以合君臣之恩。《古今乐录》曰:今称二弦为文武弦是也。应劭《风俗通》曰:七弦,法七星也。《三礼图》曰:琴第一弦为宫,次弦为商,次为角,次为羽,次为徵,次为少宫,次为少商。桓谭《新论》曰:今琴四尺五寸,法四时五行也。崔豹《古今注》曰:蔡邕益琴为九弦,二弦大,次三弦小,次四弦尤小。梁元帝《纂要》曰:古琴名有清角,黄帝之琴也。鸣鹿、循况、滥胁、号钟、自鸣、空中,皆齐桓公琴也。绕梁,楚庄王琴也。绿绮,司马相如琴也。焦尾,蔡邕琴也。凤凰,赵飞燕琴也。自伏羲制作之后,有瓠巴、师文、师襄、成连、伯牙、方子春、钟子期皆善鼓琴,而其曲有畅、有操、有引、有弄。《琴论》曰:和乐而作,命之曰畅,言达则兼济天下,而美畅其道也。忧愁而作,命之曰操,言穷则独善其身,而不失其操也。引者,进德修业,申达之名也。弄者,情性和畅,宽泰之名也。其后西汉时有庆安世者,为成帝侍郎,善为《双凤离鸾》之曲,齐人刘道疆能作《单凫寡鹤》之弄,赵飞燕亦善为《归风送远》之操,皆妙绝当时,见称后世。若夫心意感发,声调谐应,大弦宽和而温,小弦清廉而不乱,攫之深,之愉,斯为尽善矣。古琴曲有五曲、九引、十二操。五曲:一曰《鹿鸣》,二曰《伐檀》,三曰《驺虞》,四曰《鹊巢》,五曰《白驹》。九引:一曰《烈女引》,二曰《伯妃引》,三曰《贞女引》,四曰《思归引》,五曰《霹雳引》,六曰《走马引》,七曰《箜篌引》,八曰《琴引》,九曰《楚引》。十二操:一曰《将归操》,二曰《猗兰操》,三曰《龟山操》,四曰《越裳操》,五曰《拘幽操》,六曰《岐山操》,七曰《履霜操》,八曰《朝飞操》,九曰《别鹤操》,十曰《残形操》,十一曰《水仙操》,十二曰《襄陵操》。自是以后,作者相继,而其义与其所起略可考而知,故不复备论。《乐府解题》曰:《琴操》纪事,好与本传相违,存之者,以广异闻也。
杂曲歌辞
《宋书·乐志》曰:古者天子听政,使公卿大夫献诗,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然后被于声。于是有采诗之官。周室下衰,官失其职。汉魏之世,歌咏杂兴,而诗之流乃有八名:曰行,曰引,曰歌,曰谣,曰吟,曰咏,曰怨,曰叹,皆诗人六义之馀也。至其协声律,播金石,而总谓之曲。若夫均奏之高下,音节之缓急,文辞之多少,则系乎作者才思之浅深,与其风俗之薄厚。当是时,如司马相如、曹植之徒,所为文章,深厚尔雅,犹有古之遗风焉。自晋迁江左,下逮隋唐,德泽寖微,风化不竞,去圣逾远,繁音日滋,艳曲兴于南朝,胡音生于北俗,哀淫靡曼之辞,迭作并起,流而忘返,以至陵夷。原其所由,盖不能制雅乐以相变,大抵多溺于郑卫,由是新声炽而雅音废矣。昔晋平公说新声,而师旷知公室之将卑;李延年善为新声变曲,而闻者莫不感动;其后元帝自度曲被声歌,而汉业遂衰;曹妙达等改易新声,而隋文不能救。呜呼,新声之感人如此,是以为世所贵。虽沿情之作,或出一时,而声辞浅迫,少复近古。故萧齐之将亡也,有《伴侣》;高齐之将亡也,有《无愁》;陈之将亡也,有《玉树后庭花》;隋之将亡也,有《泛龙舟》。所谓烦手淫声,争新怨衰,此又新声之弊也。杂曲者,历代有之,或心志之所存,或情思之所感,或宴游欢乐之所发,或忧愁愤怨之所兴,或叙离别悲伤之怀,或言征战行役之苦,或缘于佛老,或出自夷虏,兼收备载,故总谓之杂曲。自秦汉以来,数千百岁,文人才士,作者非一。干戈之后,丧乱之馀,亡失既多,声辞不具,故有名存义亡,不见所起。而有古辞可考者,则若《伤歌行》、《生别离》、《长相思》、《枣下何纂纂》之类是也。复有不见古辞,而后人继有拟述,可以概见其义者,则若《出自蓟北门》、《结客少年场》、《秦女卷衣》、《半渡溪》、《空城雀》、《齐讴》、《吴趋》、《会吟》、《悲哉》之类是也。又如汉阮瑀之《驾出北郭门》,曹植之《惟汉苦思》、《欲游南山》、《事君》、《车已驾》、《桂之树》等行,《盘石》、《驱车》、《浮萍》、《种葛》、《吁嗟》、《 》等篇,傅玄之《云中白子高》、《前有一樽酒》、《鸿雁生塞北行》、《昔思君》、《飞尘》、《车遥遥》篇,陆机之《置酒》,谢惠连之《晨风》,鲍照之《鸿雁》,如此之类,其名甚多。或因意命题,或学古叙事,其辞具在,故不复备论。
近代曲辞
荀子曰:久则论略,近则论详。言世近而易知也。两汉声诗著于史者,唯《郊祀》、《安世》之歌而已。班固以巡狩福应之事,不序郊庙,故馀皆弗论。由是汉之杂曲,所见者少,而《相和铙歌》,或至不可晓解,非无传也,久故也。魏晋以后,讫于梁陈,虽略可考,犹不若隋唐之为详,非独传者加多也,近故也。近代曲者,亦杂曲也,以其出于隋唐之世,故曰近代曲也。隋自开皇初,文帝置七部乐:一曰西凉伎,二曰清商伎,三曰高丽伎,四曰天竺伎,五曰安国伎,六曰龟兹伎,七曰文康伎;至大业中,炀帝乃立清乐,西凉、龟兹、天竺、康国、疏勒、安国、高丽、礼毕,以为九部。乐器工衣,于是大备。唐武德初,因隋旧制,用九部乐。太宗增高昌乐,又造宴乐,而去礼毕曲,其著令者十部:一曰宴乐,二曰清商,三曰西凉,四曰天竺,五曰高丽,六曰龟兹,七曰安国,八曰疏勒,九曰高昌,十曰康国,而总谓之燕乐。声辞繁杂,不可胜纪。凡燕乐诸曲,始于武德贞观,盛于开元天宝。其著录者十四调,二百二十二曲。又有梨园,别教院法,歌乐十一曲,云韶乐二十曲,肃代以降,亦有因造,僖昭之乱,典章亡缺,其所存者,概可见矣。
杂歌谣辞
言者,心之声也,歌者,声之文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夫欲上如抗,下如坠,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连如贯珠,此歌之善也。《宋书·乐志》曰:黄帝、帝尧之世,王化下洽,民乐无事,故因击壤之欢,庆云之瑞,民因以作歌。其后风衰雅缺,而妖淫靡曼之声起。周衰,有秦青者善讴,而薛谈学讴于秦青,未穷青之伎而辞归。青饯之于郊,乃抚节悲歌,声震林木,响遏行云,薛谈遂留不去,以卒其业。又有韩娥者,东之齐,至雍门,匮粮,乃鬻歌假食,既去,馀响绕梁,三日不绝,左右谓其人不去也。过逆旅,人辱之,韩娥因曼声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遽追之,韩娥还,复为曼声长歌,一里老幼喜跃抃舞,不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赠遣之。故雍门之人善歌哭,效韩娥之遗声。卫人王豹处淇川,善讴,河西之民皆化之。齐人绵驹处高唐,善歌,齐之右地亦传其业。前汉有鲁人虞公者,善歌,能令梁上尘起。若斯之类,并徒歌也。《尔雅》曰:徒歌谓之谣。《广雅》曰:声比于琴瑟曰歌。《韩诗章句》曰:有章曲曰歌,无章曲曰谣。梁元帝《纂要》曰:齐歌曰讴,吴歌曰歈,楚歌曰艳,淫歌曰哇,振旅而歌曰凯歌,堂上奏乐而歌曰登歌,亦曰升歌。故歌曲有《阳陵》、《白露》、《朝日》、《鱼丽》、《白水》、《白雪》、《江南》、《阳春》、《淮南》、《驾辩》、《渌水》、《阳阿》、《采菱》、《下里》、《巴人》,又有《长歌》、《短歌》、《雅歌》、《缓歌》、《浩歌》、《放歌》、《怨歌》、《劳歌》等行。汉世有《相和歌》,本出于街陌讴谣,而吴歌杂曲,始亦徒歌。复有《但歌》四曲,亦出自汉世,无弦节作伎,最先一人唱,三人和,魏武帝尤好之。时有宋容华者,清彻好声,善唱此曲,当时特妙。自晋以后不复传,遂绝。凡歌有因地而作者,《京兆邯郸歌》之类是也。有因人而作者,孺子《才人歌》之类是也。有伤时而作者,微子《麦秀歌》之类是也。有寓意而作者,张衡《同声歌》之类是也。宁戚以困而歌,项籍以穷而歌,屈原以愁而歌,卞和以怨而歌,虽所遇不同,至于发乎其情则一也。历世以来,歌谣杂出,今并采录,且以谣谶系其末云。
新乐府辞
乐府之名,起于汉魏,自孝惠帝时夏侯宽为乐府令,始以名官。至武帝乃立乐府,采诗夜诵,有赵代秦楚之讴。则采歌谣被声乐,其来盖亦远矣。凡乐府歌辞,有因声而作歌者,若魏之三调歌诗,因弦管金石造歌以被之是也。有因歌而造声者,若《清商》、《吴声》诸曲,始皆徒歌,既而被之弦管是也。有有声有辞者,若《郊庙》、《相和》、《铙歌》、《横吹》等曲是也。有有辞无声者,若后人之所述作,未必尽被于金石是也。新乐府者,皆唐世之新歌也。以其辞实乐府,而未尝被于声,故曰新乐府也。元微之病后人沿袭古题,唱和重复,谓不如寓意古题,刺美见事,犹有诗人引古以讽之义。近代唯杜甫《悲陈陶》、《哀江头》、《兵车》、《丽人》等歌行,率皆即事名篇,无复倚傍,乃与白乐天李公垂辈谓是为当,遂不复更拟古题。因刘猛李馀赋乐府诗,咸有新意,乃作《出门》等行十馀篇。其有虽用古题,全无古义,则《出门行》不言离别,《将进酒》特书列女。其或颇同古义,全创新词,则《田家》止述军输,《捉捕》请先蝼蚁,如此之类,皆名乐府。由是观之,自风雅之作以至于今,莫非讽兴当时之事,以贻后世之审音者,傥采歌谣以被声乐,则新乐府其庶几焉。
[book_title]诠赋第八
自淮南作《离骚传》以来,论赋之言,略可见者数家。宣帝好《楚辞》,征被公,召见,诵读。帝又云:辞赋大者与古诗同义,小者辩丽可喜,辟如女工有绮縠,音乐有郑卫,今世俗犹以此虞说耳目。辞赋比之,尚有仁义风谕、鸟兽草木多闻之观,贤于倡优博弈远矣。此赞扬辞赋之词最先者。其后刘向、《艺文志》所载诗赋类论语。扬雄、《法言》所载凡数条。桓谭、《新论》有《道赋》篇,其他篇载扬子云论赋语数则。班固、《两都赋序》。王充、《论衡》所载。魏文帝、《典论论文》。陆机、《文赋》。皇甫谧、《三都赋序》。挚虞,《文章流别》。皆有论赋之词,而以虞所论为最明畅综切,可以与舍人之说互证。其言曰:赋者,敷陈之称,古诗之流也。前世为赋者,有孙卿、屈原,尚颇有古诗之义,至宋玉,则多淫浮之病矣。谓《高唐》、《神女》、《登徒子好色》。《楚辞》之赋,赋之善者也,故扬子称赋莫深于《离骚》;贾谊之作,则屈原俦也。又曰:古之作诗者,发乎情,止乎礼义,情之发,因辞以形之,礼义之旨,须事以明之,故有赋焉,所以假象尽辞,敷陈其志。古诗之赋,以情义为主,以事类为佐;今之赋,以事形为主,以义正为助。情义为主,则言省而文有例矣,事形为本,则言当而辞无常矣。文之烦省,辞之险易,盖由于此。夫假象过大,则与类相远;选辞过壮,则与事相违;辩言过理,则与义相失;丽靡过美,则与情相悖。此四过者,所以背大体而害政教。是以司马迁割相如之浮说,扬雄疾辞人之赋丽以淫。观彦和此篇,亦以丽词雅义,符采相胜,风归丽则,辞翦美稗为要,盖与仲治同其意旨。然自魏晋以降,赋体渐趋整练,而齐梁益之以妍华,江鲍徐庾之作,盖已不逮古处。自唐迄宋,以赋取士,创为律赋,用便程式,命题贵巧,选韵贵险,其规矩则有破题颔接之称,其精采限于声律对仗之内,故或谓赋至唐而遂绝,由其体尽变,非复古义也。今之作者,亦惟取法挚刘之言,以合六义之旨斯可矣。
论赋原流,以本师所说为核;评古之作者,以张皋文氏之言为精。兹并录之。
国故论衡辨诗篇一节
《七略》次赋为四家:一曰《屈原赋》,二曰《陆贾赋》,三曰《孙卿赋》,四曰《杂赋》。屈原言情,孙卿效物,《陆贾赋》不可见,其属有朱建、严助、朱买臣诸家,盖纵横之变也。扬雄赋本拟相如,《七略》相如与屈原同次,班生以扬雄赋隶陆贾下,盖误也。然言赋者多本屈原。汉世自贾生《惜誓》上接《楚辞》,《鸟》亦方物《卜居》。而相如《大人赋》,自《远游》流变。枚乘又以《大招》《招魂》散为《七发》。其后汉武帝悼李夫人,班婕妤自悼,外及淮南、东方朔、刘向之伦,未有出屈宋唐景外者也。孙卿五赋,写物效情,《蚕箴》诸篇,与屈原《橘颂》异状。其后《鹦鹉》《焦鹩》,时有方物,及宋世《雪月》、《舞鹤》、《赭白马》诸赋放焉。《洞箫》、《长笛》、《琴笙》之属,宜法孙卿,其辞义咸不类。徐幹有《玄猿》、《漏卮》、《圆扇》、《橘赋》诸篇,杂书征引,时见一端,然勿能得全赋,大抵孙卿之体微矣。陆贾不可得从迹。虽然,纵横者赋之本。古者诵诗三百,足以专对,七国之际,行人胥附,折冲于尊俎间,其说恢张谲宇,绎无穷,解散赋体,易人心志。鱼豢称鲁连、邹阳之徒,援譬引类,以解缔结,诚文辩之隽也。武帝以后,宗室削弱,藩臣无邦交之礼,纵横既黜,然后退为赋家,时有解散。故用之符命,即有《封禅》、《典引》;用之自述,而《答客》、《解嘲》兴,文辞之繁,赋之末流尔也。杂赋有《隐书》者,传曰,谈言微中,亦可以解纷,与纵横稍出入。淳于髠《谏长夜饮》一篇,纯为赋体,优孟诸家顾少耳。东方朔与郭舍人为隐,依以谲谏,世传《灵棋经》诚伪书,然其后渐流为占矣。管辂郭璞为人占皆有韵,斯亦赋之流也。自屈宋以至鲍谢,赋道既极,至于江淹、沈约,稍近凡俗。庾信之作,去古逾远。世多慕《小园》、《哀江南》辈,若以上拟《登楼》、《闲居》、《秋兴》、《芜城》之侪,其靡已甚。赋之亡盖先于诗,继隋而后,李白赋《明堂》,杜甫赋《三大礼》,诚欲为扬雄台隶,犹几弗及,世无作者,二家亦足以殿。自是赋遂泯绝。近世徒有张惠言,区区修补,黄山诸赋虽未至,庶几李杜之伦,承千年之绝业,欲以一朝复之,固难能也。然自诗赋道分,汉世为赋者多无诗,自枚乘外,贾谊、相如、扬雄诸公不见乐府五言,其道与故训相俪,故小学亡而赋不作。
七十家赋钞序
凡赋七十家,二百六篇,通人硕士先代所传奇辞奥旨备于此矣;其离章断句,阙佚不属者,与其文不称词者,皆不与是。论曰:赋乌乎统?曰:统乎志。志乌乎归?曰:归乎正。夫民有感于心,有慨于事,有达于性,有郁于情,故有不得已者而假于言。言,象也,象必有所寓,其在物之变化,天之漻漻,地之嚣嚣,日出月入,一幽一昭,山川之崔蜀杳伏,畏隹林木,振硪溪谷,风云雾霿,霆震寒暑,雨则为雪,霜则为露,生杀之代新而嬗故,鸟兽与鱼,草木之华,虫走螘趋,陵变谷易,震动薄蚀,人事老少,生死倾植,礼乐战斗,号令之纪,悲愁劳苦,忠臣孝子,羁士寡妇,愉佚愕骇,有动于中,久而不去,然后形而为言,于是错综其辞,回牾其理,铿鎗其音,以求理其志。其在六经则为《诗》,《诗》之义六: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六者之体,主于一而用其五,故风有雅颂焉,《七月》是也;雅有颂焉,有风焉,《烝民》、《崧高》是也。周泽衰,礼乐缺,《诗》终三百,文学之统熄,古圣人之美言,规矩之奥趣,郁而不发,则有赵人荀卿,楚人屈原,引词表旨,譬物连类,述三五之道以讥切当世,振尘滓之泽,发方香之鬯,不谋同偁,并名为赋。故知赋者,诗之体也。其后藻丽之士,祖述宪章,厥制益繁,然其能之者为之,愉畅输写,尽其物,和其志,变而不失其宗;其淫宕佚放者为之,则流遁忘反,坏乱而不可纪,谲而不觚,尽而不觳,肆而不衍。此物而不丑,其志洁,其物芳,其道杳冥而有常,此屈平之为也,与风雅为节,涣乎若翔风之运轻赮,洒乎若元泉之出乎蓬莱而注渤澥。及其徒宋玉景差为之,其质也华,然其文也纵而后反,虽然,其与物椎拍宛转,泠汰其义, 于物,芴芴乎古之徒也。刚志决理,断以为纪,内而不污,表而不著,则荀卿之为也,其原出乎《礼经》,朴而饰,不断而节。及孔臧、司马迁为之,章约句制,奡不可理,其辞深而旨文,确乎其不颇者也。其趣不两,其于物无勥,若枝叶之附其根本,则贾谊之为也,其原出于屈平,断以正谊,不由其曼,其气则引。费而不可执,循有枢,执有庐,颉滑而不可居,开决穾,而与万物都,其终也芴莫,而明神为之橐,则司马相如之为也,其原出于宋玉,扬雄恢之,胁入窍出,缘督以及节,其超轶绝尘而莫之控也,其波骇石咢而没乎其无垠也,张衡盱盱,块若有馀,上与造物为友,而下不遗埃墟,虽然,其神也充,其精也苶,及王延寿、张融为之,杰格拮,钩孑菆牾,而俶佹可睹,其于宗也无蜕也。平敞通洞,博厚而中,大而无瓠,孙而无弧,指事类情,必偶其徒,则班固之为也,其原出于相如,而要之使夷,昌之使明,及左思为之,博而不沉,赡而不华,连犿焉而不可止。言无端厓,傲倪以为质,以天下为郛郭,入其中者,眩震而谬悠之,则阮籍之为也,其原出于庄周,虽然,其辞也悲,其韵也迫,而忧患之辞也。涂泽律切,荂纷悦,则曹植之为也,其端自宋玉,而枿其角,摧其牙,离其本而抑其末,浮华之学者相与尸之,率以变古,曹植则可谓才士矣。搰搰乎改绳墨,易规矩,则佞之徒也,不搰于同,不独于异,其来也首首,其往也曳曳,动静与适,而不为固植,则陆机、潘岳之为也,其原出于张衡、曹植,矫矫乎振时之也,以情为里,以物为,镵雕风云,琢削支鄂,其怀永而不可忘也。坌乎其气,煊乎其华,则谢庄、鲍照之为也,江淹为最贤,其原出于屈平《九歌》,其掩抑沉怨,泠泠轻轻,其纵脱浮宕而归大常,鲍照、江淹,其体则非也,其意则是也。逐物而不反,骀荡而驳舛,俗者之囿而古是抗,其言滑滑而不背于涂奥,则庾信之为也,其规步矱骤,则扬雄、班固之所引衔而控辔,惜乎拘于时而不能骋,然而其志达,其思哀,其体之变则穷矣,后之作者,概乎其未之或闻也。
铺采摛文二句 李云:《诗·关雎》正义云:赋者,铺陈今之政教善恶,其言通正变,兼美刺。又云:直陈其事不譬喻者皆赋辞。按彦和铺采二语,特指辞人之赋而言,非六义之本原也。
传云三句 李云:此《毛诗·定之方中》传文。《毛传》登作升。《传》言九能,能赋居第五。
结言韵 即短之讹别字。逢盛碑:命有悠。 悠即修短也。《广韵》上声二十四:缓、短,都管切。同上。(焯案:唐人残写本正作短。)
荀况礼智 《荀子》赋篇所载六首,《礼》、《知》、《云》、《蚕》、《箴》及篇末《佹诗》是也。兹录《礼》、《知》二篇于(左)〔下〕:
荀卿礼赋
爰有大物,非丝非帛,文理成章;非日非月,为天下明。生者以寿,死者以葬;城郭以固,三军以强;粹而王,驳而伯,无一焉而亡。臣愚不识,敢请之王。案此即彦和所云荀结隐语。下《知赋》同。王曰:此夫文而不采者与?简然易知,而致有理者与?君子所敬,而小人所不者欤?性不得,则若禽兽,性得之,则甚雅似者与?匹夫隆之,则为圣人,诸侯隆之,则一四海者与?致明而约,甚顺而体。请归之礼。 礼。此一字题目上文,古书题多在文后,如《礼记·乐记》篇子贡问乐即其例。
荀卿知赋
皇天隆物,以示下民。或厚或薄,常不齐均。桀纣以乱,汤武以贤。湣湣淑淑,皇皇穆穆;周流四海,曾不崇日。君子以修,跖以穿室。大参乎天,精微而无形;行义以正,事业以成;可以禁暴足穷,百姓待之而后宁泰。杨注 云:当为泰宁。臣愚不识,愿问其名。曰:此夫安宽平而危险隘者邪?修洁之为亲而杂污之为狄者耶?狄读为逖。甚深藏而外胜敌者邪,法舜禹而能弇迹者邪?行为动静待之而后适者邪?血气之精也,志意之荣也,百姓待之而后宁也,天下待之而后平也,明达纯粹而无疵也,夫是之谓君子之知。 知。
宋玉风钓 宋赋自《楚辞》《文选》所载外,有《讽》、《笛》、《钓》、《大言》、《小言》、《舞》六篇,皆出《古文苑》。张皋文氏以为皆五代、宋人聚敛假托为之。今录《钓赋》一篇于(左)〔下〕。
宋玉钓赋
宋玉与登徒子偕受钓于玄洲。张皋文云:篇内洲字皆当作渊,按即蜎渊,亦即蜎蠉也。止而并见于楚襄王。登徒子曰:夫玄洲,天下之善钓者也,愿王观焉。王曰:其善奈何?登徒子对曰:夫玄洲钓也,以三寻之竿,八丝之线,饵若蛆螾,钩如细针,以出三赤之鱼于数仞之水中,岂可谓无术乎,夫玄洲芳水饵,挂缴钩,其意不可得,退而牵行,下触清泥,上则波飏,玄洲因水势而施之,一作善。颉之颃之,委纵收敛,与鱼沉浮,及其解弛也,因而获之。襄王曰:善。宋玉进曰:今察玄洲之钓,未可谓能持竿也,又乌足为大王言乎?王曰:子之所谓善钓者何?玉曰:臣所谓善钓者,其竿非竹,其纶非丝,其钩非针,其饵非螾也。王曰:愿遂闻之。宋玉对曰:昔尧舜禹汤之钓也,以贤圣为竿,道德为纶,仁义为钩,禄利为饵,四海为池,万民为鱼。钓道微矣,非圣人其孰能察之?王曰:迅哉说乎,其钓不可见也。宋玉对曰:其钓易见,王不察尔。昔殷汤以七十里,周文以百里,兴利除害,天下归之,其饵可谓芳矣。南面而掌天下,历载数百,到今不废,其纶可谓纫矣。群生浸其泽,民氓畏其罚,其钓可谓拘矣。拘一作善。案当为竭。功成而不隳,名立而不改,其竿可谓强矣。若夫竿折纶绝,饵坠钩决,波涌鱼失,是则夏桀商纣不通夫钓术也。今察玄洲之钓也,左挟鱼罶,右执槁竿,立乎潢污之涯,倚乎杨柳之间,精不离乎鱼喙,思不出乎鲋鳊,形容枯槁,神色憔悴,乐不役勤,役,张惠言改为复。获不当费,斯乃水滨之役夫也已,君王又何称焉?王若见张改建。尧舜之洪竿,掳张改摅。汤禹之修纶,投之于渎,眎之于海,漫漫群生,孰非吾有?其为大王之钓,不亦乐乎?
陆贾扣其端 贾赋今无可见。
皋翔已下,品物毕图 皋赋今无可见。《汉书·枚皋传》曰:皋为文疾,受诏辄成,故所作者多。枚皋赋百二十篇。见《艺文志》。司马相如善为文而迟,故所作少而善于皋。
草区 草木赋《文选》无载者,兹录魏文帝《柳赋》《西京杂记》载枚乘《柳赋》一篇,恐非真作。以示例。
魏文帝柳赋并序
昔建安五年,上与袁绍战于官渡,时余从行,始植斯柳,自彼迄今,十五载矣,感物伤怀,乃作斯赋,曰:
伊中域之伟木兮,瑰姿妙其可珍;禀灵祇之笃施兮,与造化乎相因。四气迈而代运兮,去冬节而涉春;彼庶卉之未动兮,固肇萌而先辰。盛德迁而南移兮,星鸟正而司分;应隆时而繁育兮,扬翠叶之青纯。修干偃蹇以虹指兮,柔条阿那而蛇伸;上扶疏而孛散兮,下交错以龙鳞。在余年之二七,植斯柳于中庭;始围寸而高尺,今连拱而九成。嗟日月之逝迈,忽亹亹以遄征;昔周游而处此,今倏忽而弗形;感遗物而怀故,俯怅惆以伤情。于是曜灵次乎鹑首兮,景风扇而增暖;丰宏阴而博覆兮,躬恺悌而弗倦;四马望而倾盖兮,行旅仰而回睠。秉至德而不伐兮,岂简卑而择贱;会精灵而寄生兮,保休体之丰衍;惟尺断而能植兮,信永贞而可羡。此赋王粲亦同作,而文不全。
枚乘兔园 《古文苑》载有此文,错脱不可理。今就其所知,校释如(左)〔下〕:
枚乘梁王菟园赋
修竹檀栾(均) 夹池水(句) 旋菟园(均) 旋,回旋之旋。并驰道(句) 并,步浪切。临广衍(均) 长冗坂(均) 长冗二字有误。〔故〕即坂字形近讹。径一作正。〔於〕昆仑(均) 於字疑衍。貇即貌字。观相物〔芴焉〕芴即物字之误。焉涉下字而衍。子兮字之误也。有似乎西山(均) 西山隑隑(均)企立之皃。一作邵。 焉 (均)即隗字。高皃。 二字有误。 崣(句) 崟岩即纡字加山尔。(嵸)涉上而误。 巍(均) 即巍字之误。巍或作岿。归旁俗书或作来。所谓追来为归也。山又讹为巛。焉上有脱。暴熛(句) 激扬尘埃(均) 蛇上有脱文。龙(句) 奏林薄(句) (竹)疑衍。游风踊焉(句) 秋风扬焉(句) 满庶庶焉(句) 纷纷纭纭(句) 腾踊云乱(均) 枝叶翚散(均) 摩疑当作麾。 (来)涉上而形误。 幡幡焉(均) 溪谷沙石(句) 涸波沸日(句) 湲(浸)即湲之误。 疾东流(句) 连焉辚辚(均) 阴发绪此三字有误。菲菲(句) 訚訚讙扰(句)昆即鹍之省。鸡蝭一作鹈。蛙(均)即 也。仓庚密切(句) 别鸟相离(均) 哀鸣其中(均) 若乃附巢蹇二字有误。之傅於列树也(句) 读与蓰同。若飞雪之重弗丽三字有误。也(句) 西望西山(句) 山鹊野鸠(均) 白鹭鹘桐(均) 盖鹘之误。 鹗鹞(均) 翡翠鸲鹆(均) 守盖鴗字之讹。尔雅:鴗,天狗。狗戴胜(句) 巢枝穴藏(句) 被塘临谷(均) 声音相闻(句) 啄读为。尾离属(均) 翱翔群熙(均) 交颈接翼(均) 而未至(句) 徐飞 (均)即飒沓。往来霞水(句) 离散而没合(均) 疾疾纷纷(均) 若尘埃之间白云也(均) 予之幽冥(句) 予字有误。究之乎无端(均) 于是晚春早夏(句) 邯郸襄国易阳之容丽人及其燕饰子相子予之讹。读为与。杂而往款焉(均) 车马接轸相属(均) 方轮错(均) 接服何字有误。骖(句) 披衔迹蹶(均) 自奋增绝(均) 怵惕腾跃(均) 水字有误。 意而未发(均) 因更阴逐心相秩奔一作奋。一作夺。六字有误。隧与坠字同。林临河(句) 怒气未竭(均) 羽盖繇繁字之讹。起(句) 被以红沫 若雨委雪(均) 高冠扁(均) 即翩之省。焉 长剑闲(均) 《文选》《宦者传论》注引作。盖读为岸。焉 左挟弹焉(均) 右执鞭焉(均) 日移乐衰(句) 游观西园(均) (之芝)二字并涉下衍。芝成宫阙(句) 枝叶荣茂(均) 选择纯熟(句) 挈取含苴(均)读与咀同。 复取其次(均) 顾赐从者(均) 于是从容安步(均) 斗鸡走菟(均) 俯仰钓射(均) 煎熬炮炙(均) 极欢到莫(均) 若乃夫郊采桑之妇人兮 裼错纡(均) 连袖方路(均) 摩陀之讹。 长(句)发之讹。便娟数顾(均) 《文选》谢灵运《会吟行》注引作若采桑之女、连方路。磨陀长髻。便娟数顾。 芳温往来(均) 接精之讹。 神(连)即神字讹衍。才结(句) 已诺不分(均) 缥并读为绝。进靖(句) 请之讹。傧读如。笑连便(均) 不可忍视也(均) 于是妇人先称曰(句) 春阳生兮萋萋(均) 不才子兮心哀(均) 见嘉客兮不能归(均) 桑萎蚕饥 中人望(句) 奈何
伟长博通 徐幹赋,《典论》所称《玄猿》、《漏卮》、《圆扇》、《橘赋》四篇,并皆不存,所存赋无一完者。惟《齐都赋》一篇多见征引,劣能窥其体势耳。
彦伯梗概 袁宏赋存者亦无完篇。《晋书·文苑传》曰:宏有逸才,文章绝美,累迁大司马桓温府记室,温重其文笔,专综书记。后为《东征赋》,赋末列称过江诸名德,而独不载桓彝。时伏滔先在温府,又与宏善,苦谏之,宏笑而不答。温知之,甚忿,而惮宏一时文宗,不欲令人显问。后游青山饮归,命宏同载,众为之惧。行数里,问宏云:闻君作《东征赋》,多称先贤,何故不及家君?答曰:尊公称谓,非下官敢专,既未遑启,不敢显之耳。温疑不实,乃曰:君欲为何辞?宏即答云:风鉴散朗,或搜或引,身虽可亡,道不可陨,宣城之节,信义为允也。温泫然而止。宏赋又不及陶侃,侃子胡奴尝于曲室抽刃问宏曰:家公勋迹如此,君赋云何相忽?宏窘急,答曰:我已盛述尊公,何乃言无?因曰:精金百汰,在割能断,功以济时,职思静乱,长沙之勋,为史所赞。胡奴乃止。从桓温北征,作《北征赋》,皆其文之高者。尝与王珣、伏滔同在温坐,温令滔读其《北征赋》,至闻所传于相传,云获麟于此野,诞灵物以瑞德,奚授体于虞者,疚尼父之洞《世说新语·文学》篇注作恸,是也。泣,似实恸而非假,岂一性《世说》注作物。之足伤,乃致伤于天下。其本至此便改韵,珣云:此赋方传千载,无容率尔。今于天下之后,移韵徙事,然于写送之致,似为未尽。滔云:得益写韵一句,或为小胜。温曰:卿思益之。宏应声答曰:感不绝于余心,愬《世说》作泝。流风而独写。珣诵味久之,谓滔曰:当今文章之美,故当共推此生。
组织之品朱紫二句 本司马相如语意。《西京杂记》载相如之词曰:合纂组以成文,列锦绣以为质,一经一纬,一宫一商,此赋之迹也。若赋家之心,控引天地,总览人物,错综古今,此得之于内,不可得而言传。
辞翦美稗 美当作荑。《孟子·告子》上:不如荑稗。荑与蕛通。
[book_title]颂赞第九
彦和分序文体,自《明诗》以下凡二十篇,韵文之属十又一,《明诗》尽《谐》加以《封禅》一首是也。详夫文体多名,难可拘滞,有沿古以为号,有随宜以立称,有因旧名而质与古异,有创新号而实与古同,此唯推迹其本原,诊求其旨趣,然后不为名实玄纽所惑,而收以简驭繁之功。
颂 《周礼》太师注曰:颂之言诵也,容也;诵今之德,广以美之。是颂本兼诵、容二谊。以今考之,诵其本谊,颂为借字,而形容颂美,又缘字后起之谊也。详大司乐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注曰:倍文曰讽,以声节之曰诵。疏曰:讽是直言无吟咏,诵则非直背文,又为吟咏,以声节之。又瞽矇讽诵诗。注曰:谓暗读之,不依咏也。盖不依咏者,谓虽有声节,而仍不必与琴瑟相应也。然则诵而不依咏,即与歌之依咏者殊,故《左传》襄十四年云:卫献公使太师歌《巧言》之卒章,师曹请为之,公使歌之,遂诵之。又廿八年《传》云:叔孙穆子食庆封,使工为之诵《茅鸱》。又《毛诗·郑风·子衿》传云:古者教以诗乐,诵之歌之,弦之舞之。据此诸文,是诗不与乐相依,即谓之诵。故《诗·崧高》、《烝民》曰:吉甫作诵。《国语·周语》曰:瞍赋矇颂。《楚语》曰:宴居有师工之诵。《乐师》先郑注云:勑尔瞽,率尔众工,奏尔悲诵。此皆颂字之本谊。及其假借为颂,而旧谊犹时有存。故《太卜》其颂千有二百,卜繇也而谓之诵。籥章豳颂,风也而谓之颂。瞽矇讽诵诗,后郑曰:讽诵诗,谓作柩谥时也,讽诵王治功之诗以为谥,则诔也而亦谓之颂。《九夏》之章,后郑以为颂之类,则乐曲也而亦可谓之颂。此颂名至广之证也。厥后《周颂》以容告神明为体,《商颂》虽颂德,而非告成功;《鲁颂》则与风同流,而特借美名以示异。是则颂之谊,广之则笼罩成韵之文,狭之则唯取颂美功德。至于后世,二义俱行。属前义者,《原田》、《裘》,屈原《橘颂》,马融《广成》,本非颂美,而亦被颂名。属后义者,则自秦皇刻石以来,皆同其致;其体或先序而后结韵,或通篇全作散语。如王子渊《圣主得贤臣颂》是。又或变其名而实同颂体,则有若赞,彦和云:颂家之细条。有若祭文,彦和云:中代祭文,兼赞言行。有若铭,《左传》论铭云:天子令德,诸侯计功,大夫称伐。又始皇上泰山刻石颂秦德,而彦和《铭箴》篇称之曰铭。有若箴,《国语》云:工诵箴谏。有若诔,彦和云:传体而颂文。有若碑文,彦和云:标序盛德,昭纪鸿懿,此碑之制也。汉人碑文多称颂,如《张迁碑》名表颂,此施于死者。蔡邕《胡公碑》云:树石作颂。《胡夫人灵表》称颂曰:此施于死者。有若封禅,彦和云:颂德铭勋,乃鸿绩耳。其实皆与颂相类似。此则颂名至广,用之者或以为局,颂类至繁,而执名者不知其同然,故不可以不审察也。《文章流别论》云:颂,诗之美者也。古者圣帝明王功成治定而颂声兴,于是史录其篇,工歌其章,以奏于宗庙,告于鬼神,故颂之所美者,圣王之德也,则以为律吕,或以颂声,或以颂形,其细已甚,非古颂之意。昔班固为《安丰戴侯颂》,史岑为《出师颂》、《和熹邓后颂》,与《鲁颂》体意相类,而文辞之异,古今之变也。扬雄《充国颂》,颂而似雅;傅毅《显宗颂》,文与《周颂》相似,而杂以风雅之意。若马融《广成》、《上林》之属,纯为今赋之体,而谓之颂,失之远矣。案仲治论颂,多为彦和所取,然于颂之原流变体有所未尽,故今补述之如上云。
秦政刻文 《史记》载泰山、琅琊台、之罘、东观、碣石、会稽刻石文凡六篇,独不载邹峄山刻石文。案秦刻石文多三句用韵,其后唐元结作《大唐中兴颂》,而三韵辄易,清音渊渊,如出金石,说者以为创体,而不知远效秦文也。
孟坚之序戴侯 文今佚。
武仲之美显宗 并有上颂表,见《文选·责躬诗》注,而文皆佚。
史岑之述熹后 此史岑字孝山,在和帝时,与王莽时谒者史岑字子孝者为二人,见《文选·出师颂》注。《和熹颂》今亦佚。
班傅之北征西巡 班有《窦将军北征颂》、《东巡颂》、《南巡颂》;傅有《窦将军北征颂》、《西征颂》。班之《北征颂》在《古文苑》。
马融之广成上林 《广成颂》见《后汉书》本传。《上林》无可考,黄注谓《上林》疑作《东巡》。案《全后汉文》十八有《东巡颂》佚文,其体颇与《广成》相类。
崔瑗文学 案南阳《文学颂》见《全后汉文》四十五,盖南阳文学官志之颂也。
陈思所缀,以皇子为标 文见《全三国文》十七。
颂惟典雅至汪洋以树义 陆士衡《文赋》云:颂优游以彬蔚。李善注云。颂以褒述功美,以辞为上,故优游彬蔚。案彦和此文敷写似赋二句,即彬蔚之说;敬慎如铭二句,即优游之说。
赞 彦和兼举明、助二义,至为赅备。详赞字见经,始于《皋陶谟》。郑君注曰:明也。盖义有未明,赖赞以明之。故孔子赞《易》,而郑君复作《易赞》,由先有《易》而后赞有所施,《书赞》亦同此例。至班孟坚《汉书赞》,亦由纪传意有未明,作此以彰显之,善恶并施。故赞非赞美之意。太史书每纪传世家后称太史公曰,亦同此例。荀悦改名曰论。自是以后,或名序,或名诠,或名评,或名议,或名述,或名奏,要之皆赞体耳。至于历叙纪传用意为韵语,首自太史公《自序》。班孟坚叙传则曰述某纪,范氏则又改用赞名。而后史或全不用赞,如《元史》。或其人非善,则亦不赞。如《明史·流贼传》是。此缘以赞为美,故歧误至斯。刘向《列女传》亦颂孽嬖。史赞之外,若夏侯孝若《东方朔画赞》,则赞为画施;陆士龙《荣启期赞》亦同。郭景纯《山海经》、《尔雅图赞》,则赞为图起,此赞有所附者,专以助为义者也。若乃空为赞语以形状事物,则是颂之细条,故亦与颂互称。陆士衡《高祖功臣颂》,与袁彦伯《三国名臣赞》同体。郭景纯《山海经图赞》,与江文通《闽中草木颂》同体。晋左贵嫔有《德柔颂》,又有《德刚赞》,文体如一,而别二名,故知相通。盖始自相如赞荆轲,而其文不传,无以知其结体何若。后之为赞,则大都四言用韵为多,若施之于人事,若戴安道《闲游赞》之属;施之于技艺,若崔子玉《草书势》之属,皆赞之流类矣。赞之精整可法,以范蔚宗《后汉书赞》为最,自云:赞自是吾文之杰思,几无一字虚设。由今观之,自陆袁以降,诚未有美于詹事者也。
伊陟赞于巫咸 《书》序文。
以唱拜为赞 汉代祝文亦称赞飨,见《郊祀志》。
托赞褒贬 谓纪传后《史记》称太史公曰,《汉书》称赞曰之类。
纪传后评 谓太史公《自序》述每篇作意,如云作《五帝本纪》第一之类。《汉书·叙传》亦仿其体,而云述《高祖本纪》第一。诸纪传评皆总萃一篇之中,至范氏《后汉书》始散入各纪传后,而称为赞,其用韵则正马班之体也。
景纯注雅 案景纯《尔雅图赞》,《隋志》已亡,严氏可均辑录得四十八篇。
事生奖叹 案奖叹即托赞褒贬,非必纯为赞美。
促而不广 案四言之赞,大抵不过一韵数言而止,惟东方《画赞》稍长。《三国名臣序赞》及汉书偶一换韵。至崔子玉《草书势》,蔡伯喈《篆势隶势》,则又似赋矣。唐世司空图《二十四诗品》,造语精警,亦赞之美者也。
[book_title]议对第二十四
周爰谘谋,是谓为议 《说文》言部:议,语也。论,议也。谋,虑难曰谋。口部:谋事曰咨。然则议亦论事之泛称。
鲁桓务议 李详云:《十驾斋养新录》引惠学士士奇云:按文当作鲁僖预议,预与与同,传写讹为务耳。详按《史记·郦生陆贾列传》云:将相调和,则士务附。《集解》徐广曰:务一作豫,豫与预通,作务未为不可。侃案惠说是,以通说之转迂。
始立驳议 《后汉书·胡广传》注引《汉杂事》曰:凡群臣之书通于天子者四品,一曰章,二曰奏,三曰表,四曰驳议。
刘歆之辨于祖宗 文载《汉书·韦贤传》。班彪赞曰:考观诸儒之议,刘歆博而笃矣。
张敏之断轻侮 文见《后汉书·张敏传》:建初中,有人侮辱人父者,而其子杀之,肃宗贳其死刑而降宥之。自后因以为比。是时遂定其议,以为轻侮法。敏驳议曰:“夫轻侮之法,先帝一切之恩,不有成科,班之律令也。夫死生之决,宜从上下;犹天之四时,有生有杀。若开相容恕,著为定法者,则是故设奸萌,生长罪隙。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春秋》之义,子不报仇,非子也。而法令不为之减者,以相杀之路不可开故也。今托义者得减,妄杀者有差,使执宪之吏,得设巧诈,非所以导在丑不争之义。又轻侮之比,寖以繁滋,至有四五百科,转相顾望,弥复增甚,难以垂之万载。臣闻师言:救文莫如质。故高帝去烦苛之法,为三章之约。建初诏书有改于古者,可下三公廷尉蠲除其敝。”议寝不省。敏复上疏曰:“臣敏蒙恩,特见拔擢;愚心所不晓,迷意所不解,诚不敢苟随众议。臣伏见孔子垂经典,皋陶造法律,原其本意,皆欲禁民为非也。未晓轻侮之法,将以何禁?必不能使不相轻侮,而更开相杀之路,执宪之吏,复容其奸枉。议者或曰:平法当先论生。臣愚以为天地之性,唯人为贵,杀人者死,三代通制。今欲趣生,反开杀路,一人不死,天下受敝。记曰:利一害百,人去城郭。夫春生秋杀,天道之常;春一物枯即为灾,秋一物华即为异。王者承天地,顺四时,法圣人,从经律。愿陛下留意下民,考寻利害,广令平议,天下幸甚。”和帝从之。
郭躬之议擅诛 事见《后汉书·郭躬传》:永平中,奉车都尉窦固出击匈奴,骑都尉秦彭为副。彭在别屯,而辄以法斩人。固奏彭专擅,请诛之。显宗乃引公卿朝臣平其罪科。躬以明法律召入议。议者皆然固奏。躬独曰:于法,彭得斩之。帝曰:军征,校尉一统于督。彭既无斧钺,可得专杀人乎?躬对曰:一统于督者,谓在部曲也。今彭专军别将,有异于此。兵事呼吸,不容先关督帅;且汉制,棨戟章怀注:有衣之戟曰棨。即为斧鉞,于法不合罪。帝从躬议。
程晓之驳校事 文见《魏志·程昱传》:时校事放横。俞正燮《癸巳存稿》七《校事考》曰:魏吴有校事官,似北魏之候官,明之厂卫。《徐邈传》云:邈为尚书郎,私饮,沉醉。校事赵达问以曹事。邈曰:中圣人。达白之太祖。《高柔传》云:宜阳典农刘龟于禁地内射兔,功曹张京诣校事言之,帝匿京名,收龟付狱。《卫臻传》云:殿中监擅收兰台令史。臻言:校事侵官,类皆如此。《高柔传》云:太祖置校事卢洪赵达等,使察群下。柔言:达等擅作威福。太祖曰:要使刺举而办众事,使贤人君子为之,则不能也。其言任人,可云至畅。《常林传》注:魏略云:沐並为成皋令,校事刘肇出过县,遣人呼县吏,求索藁谷。未具之间,肇人从入之並阁下,呴呼骂詈。並怒,履提刀而出,多从吏卒收肇。肇觉,驱走,具以状闻。有诏,肇为牧司爪牙吏。收並,欲杀之。是黄初中事,其制未革也。晓上疏曰:《周礼》云:设官分职,以为民极。《春秋传》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愚不得临贤,贱不得临贵,于是并建圣哲,树之风声,明试以功,九载考绩,各修厥业,思不出位。故栾书欲拯晋侯,其子不听;死人横于街路,邴吉不问。上不责非职之功,下不务分外之赏,吏无兼统之势,民无二事之役,斯诚为国要道,治乱所由也。远览典志,近观秦汉,虽官民改易,职司不同,至于崇上抑下,显分明例,其致一也。初无校事之官,干与庶政者也。昔武皇帝大业草创,众官未备,而军旅勤苦,民心不安,乃有小罪,不可不察,故置校事,取其一切耳。然检御有方,不至纵恣也。此霸世之权宜,非帝王之正典。其后渐蒙见任,复为疾病,转相因仍,莫正其本,遂令上察宫庙,下摄众司,官无局业,职无分限,随意任情,唯心所适。法造于笔端,不依科诏,狱成于门下,不顾复讯。其选官属,以谨慎为粗疏,以 为贤能;其治事,以刻暴为公严,以循理为怯弱。外则托天威以为声势,内则聚群奸以为腹心,大臣耻与分势,含忍而不言;小人畏其锋芒,郁结而无告。至使尹摸公于日下肆其奸慝,罪恶之著,行路皆知,纤恶之过,积年不闻。既非《周礼》设官之意,又非《春秋》十等之义也。今外有公卿将校总统诸署,内有侍中尚书综理万机,司隶校尉督察京辇,御史中丞董摄宫殿,皆高选贤才以充其职,申明科诏以督其违。若此诸贤犹不足任,校事小吏益不可信;若此诸贤各思尽忠,校事区区亦复无益。若更高选国士以为校事,则是中丞司隶重增一官耳。若如旧选,尹摸之奸,今复发矣。进退推算,无所用之。昔桑弘羊为汉求利,卜式以为独烹弘羊,天乃可雨。若使政治得失必感天地,臣恐水旱之灾,未必非校事之由也。曹恭公远君子,近小人,《国风》托以为刺;卫献公舍大臣与小臣谋,定姜谓之有罪。纵令校事有益于国,以礼义言之,尚伤大臣之心。况奸回暴露,而复不罢,是衮阙不补,迷而不反也。于是遂罢校事官。裴注引晓别传曰:晓大著文章,多亡失,今之存者不能十分之一。案如此言,则本文士,故其文峻利允当若是矣。
司马芝之议货钱 黄注引《司马芝传》,今传无其文,盖妄引也。《晋书·食货志》云:魏文帝黄初二年,以谷贵,始罢五铢钱,使百姓以谷帛为市买。至明帝代,钱废谷用既久,人间巧伪渐多,竞湿谷以要利,作薄绢以为市,虽处以严刑,而不能禁也。司马芝等举朝大议,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所以省刑也,今若更铸五铢,于事为便。帝乃更立五铢钱。案芝议可见者,仅此数言而已。
何曾蠲出女之科 案曾使程咸上议,非曾自撰。全文见《晋书·刑法志》:夫司寇作典,建三等之制;甫侯修刑,通轻重之法。叔世多变,秦立重辟,汉又修之,大魏承秦汉之弊,未及革制,所以追戮已出之女,诚欲殄丑类之族也。然则法贵得中,刑慎过制。臣以为女人有三从之义,无自专之道。出适他族,还丧父母,降其服纪,所以明外成之节,异在室之恩。而父母有罪,追刑已出之女;夫党见诛,又有随姓之戮。一人之身,内外受辟。今女既嫁,则为异姓之妻,如或产育,则为他族之母,此为元恶之所忽,戮无辜之所重;于防则不足惩奸乱之源,于情则伤孝子之心;男不得罪于他族,而女独婴戮于二门,非所以哀矜女弱,蠲明法制之本分也。臣以为在室之女,从父母之诛;既醮之妇,从夫家之罚。宜改旧科,以为永制。
秦秀定贾充之谥 见《晋书·秦秀传》:充舍宗族弗授,而以异姓为后,悖礼溺情,以乱大伦。昔鄫养外孙莒公子为后,《春秋》书莒人灭鄫。圣人岂不知外孙亲邪?但以义推之,则无父子耳。又案诏书,自非功如太宰,始封无后如太宰,所取必己自出如太宰,不得以为比。然则以外孙为后,自非元功显德不之得也。天子之礼,盖可然乎?绝父祖之血食,开朝廷之祸门。案谥法:昏乱纪度曰荒,请谥荒公。秀又有何曾谥议,文繁不备录。
应劭为首 《后汉书·劭传》载有《驳韩卓募兵鲜卑议》及《追驳尚书陈忠活尹次史玉议》二首。
傅咸为宗 《晋书·礼志》载有咸议二社表,及成粲议太社,又本传载咸为司隶校尉,劾王戎,御史中丞解结以咸为违典制,越局侵官。咸上书自辨,其辞甚繁。李充《翰林论》曰:严辑。世以傅长虞每奏驳事,为邦之司直矣。
陆机断议 案此谓士衡议《晋书》限断也。李充《翰林论》曰:在朝辨政而议奏书,宜以远大为本。陆机议晋断,亦名其美矣。谀辞正谓谄谀之辞。纪云谀当作腴。未知何据?陆文已阙,《全晋文》九十七。录其数语:
三祖实终为臣,故书为臣之事,不可不如传,此实录之谓也。而名同帝王。故自帝王之籍,不可以不称纪,则追王之义。
郊祀必洞于礼四句 论议之文,无一可以陵虚构造,必先习其事,明其委曲,然后可以建言。虚张议论,而无当于理,此乃对策八面锋之技,非独不能与于文章之数,亦言政者所憎弃也。彦和此四语,真扼要之言。
晁错仲舒公孙杜钦 各见《汉书》本传。
及后汉鲁丕,辞气质素 袁宏《后汉纪》十六载丕举贤良方正对策文如(左)〔下〕:
政莫先于从民之所欲,除民之所恶,先教后刑,先近后远。君为阳,臣为阴;君子为阳,小人为阴;京师为阳,诸夏为阴;男为阳,女为阴;乐和为阳,忧苦为阴;各得其所,则调和。精诚之所发,无不感浃。吏多不良,在于贱德而贵功欲速,莫能修长久之道。古者贡士,得其人者有庆,不得其人者有让。是以举者务力行,选举不实,咎在刺史二千石。《书》曰:天工人其代之。观人之道,幼则观其孝顺而好学,长则观其慈爱而能教,设难以观其谋,烦事以观其治,穷则观其所守,达则观其所施,此所以核之也。民多贫困者急,急则致寒,寒则万物多不成,去本就末,奢所致也。制度明则民用足。刑罚不中,则于名不正。正名之道,所以明上下之称,班爵号之制,定卿大夫之位也。狱讼不息,在争夺之心不绝。法者,民之仪表也,法正则民慤。吏民凋弊,所从久矣,不求其本,浸以益甚。吏政多欲速,又州官秩卑而任重,竞为小功,以求进取,生凋弊之俗。救弊莫若忠。故孔子曰:孝慈则忠。治奸诡之道,必明慎刑罚。孔子曰: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说以犯难,民忘其死。死且忘之,况使为礼义乎?
断理必纲 此句与下句一意相足,云摛辞无懦,则此纲字为刚字之讹。《檄移》篇赞:三驱弛刚。彼文本作网,讹为网,又讹为刚;此则刚反讹纲矣。
[book_title]书记第二十五
圣贤言辞,总谓之书,书之为体,主言者也 案箸之竹帛谓之书,故《说文》曰:箸也。聿部。传其言语谓之书,故《说文》曰:如也。序是则古代之文,一皆称之曰书。故外史称三皇五帝之书;又小史以书叙昭穆之俎簋。又小行人及其万民之利害为一书;其礼俗政事教治刑禁之逆顺为一书;其悖逆暴乱作慝犹与欲同。犯顺者为一书;其札丧凶荒戹贫为一书;其康乐和亲安平为一书。据此诸文,知古代凡箸简策者,皆书之类。又记者,疏也。《说文》言部。疋,记也。《说文》疋部。知记之名,亦缘有文字箸之竹帛,不限于告人,故书记之科,所包至广。彦和谓书记广大,衣被事体,笔札杂名,古今多品,是真能悉文章之原者。纪氏乃欲删其繁文,是则有意狭小文辞之封域,乌足与知舍人之妙谊哉?
文翰颇疏 古者使受辞命而行,且简牍繁累,故用书者少。其见于传,与人书最先,实为郑子家。
绕朝赠士会以策 此用服义也。《左传》文十三年《正义》曰:服虔云:绕朝以策书赠士会。若杜注则云:策,马挝,临别授之马挝,并示己所策以示情。《正义》曰:杜不然者,寿馀请讫,士会即行,不暇书策为辞;且事既密,不宜以简赠人。传称以书相与,皆云与书,此独不宜云赠之以策,知是马挝。据此,解作马策正是。而纪氏乃云杜氏误解为书策,毋亦劳于攻杜,而逸于检书乎!
子家与赵宣子书 见《左传》文十七年。
巫臣之遗子反 见《左传》成七年。
子产之谏范宣 见《左传》襄二十四年。
辞若对面 观此益知书所以代言语矣。
七国献书 今可见者,若乐毅《报燕惠王书》、鲁连《遗燕将书》、荀卿《与春申君书》、李斯《谏逐客书》、张仪《与楚相书》皆是。
汉来笔札 札与牍同,东方朔上书用三千牍,是汉时用纸时少,用木时多。又后称尺牍,汉称短书。古诗:袖中有短书,愿寄双飞燕是也。
史迁之报任安 见《汉书·司马迁传》及《文选》。
东方朔之难公孙 李详云:《御览》四百六引东方朔《与公孙弘书》:盖闻爵禄不相责以礼,同类之游,不以远近为是。故东门先生居蓬户空穴之中,而魏公子一朝以百骑日造之;吕望未尝与文王同席而坐,一朝让以天下半。夫丈夫相知,何必以抚尘而游,垂发齐年,偃伏以日数哉。玩其辞气,似与公孙弘不协,疑即此书矣。
杨恽之酬会宗 见《汉书·杨恽传》及《文选》。
子云之答刘歆 歆书子云答书并见《方言》卷首,兹录于(左)〔下〕:
刘子骏与扬雄书从取方言
歆叩头。昨受诏,宓当为案。五官郎中田仪与官婢陈徵、骆驿等私通,盗刷越巾事,即其夕竟。归府,诏问三代周秦轩车使者,遒人使者,以岁八月巡路,代语僮谣歌戏,欲颇得其最目。因从事郝隆之有日,篇中但有其目,无见文者。歆先君数为孝成皇帝言:当使诸儒共集训诂,《尔雅》所及,五经所诂不合《尔雅》者,诘为病;及诸经氏误字之属皆无证验,博士至以穷。世之博学者偶有所见,非徒无主而生是也。会成帝未以为意,先君又不能独集。至于歆身,修轨不暇,何更创。属闻子云独采集先代绝言,异国殊语,以为十五卷,其所解略多矣,而不知其目。非子云澹雅之才,沉郁之思,不能经年锐精,以成此书,良为勤矣。歆虽不遘当为逮。过庭,亦克识先君雅训,三代之书,蕴藏于家,直不计耳。今闻此,甚为子云嘉之已。今圣朝留心典诰,发精于殊语,欲以验考四方之事,不劳戎马高车之使,坐知俗,适子云攘意之秋也。不以是时发仓廪以振赡,殊无为明语。将何独挈之宝,上以忠信明于上,下以置恩于罢朽,所谓知蓄积、善布施也。盖萧何造律,张仓推历,皆成之于帷幕,贡之于王门,功列于汉室,名流于无穷。诚以隆秋之时,收藏不殆,当为怠。饥春之岁,散之不疑,故至于此也。今谨使密人奉手书,愿颇与其最目,得使入箓,令圣朝留明明之典。歆叩头叩头。
扬子云答刘歆书
雄叩头。赐命谨至,又告以田仪事。事穷竟白,案显出,甚厚甚厚。田仪与雄同乡里,幼稚为邻,长艾相更,视觊动精采,似不为非者,故举至之,雄之任也。不意淫迹暴于官朝,令举者怀赧而低眉,任者含声而冤舌。知人之德,尧犹病诸,雄何惭焉!叩头叩头。又敕以《殊言》十五卷,君何由知之?谨归诚底里,不敢违信。雄少不师章句,亦于五经之训所不解。尝闻先代轩之使,奏籍之书,皆藏于周秦之室。及其破也,遗弃无见之者。独蜀人有严君平、临卬林闾翁孺者,深好训诂,犹见轩之使所奏言。翁孺与雄外家牵连之亲,又君平过误,有以私遇,少而与雄也。君平财有千言耳。翁孺梗概之法略有。翁孺往数岁死,妇蜀郡掌氏子,无子而去。而雄始能草文,先作《县邸铭》、《玉佴当为王尔。颂》、《阶闼铭》及《成都城四隅铭》。蜀人有杨庄者,为郎,诵之于成帝。成帝好之,以为似相如,雄遂以此得外见。《文选·甘泉赋》注无外字。此数者,皆都水君常见也,故不复奏。雄为郎之岁,自奏少不得学,而心好沉博绝丽之文,愿不受三岁之奉,且休脱直事之繇,得肆心广意以自克就。有诏:可不夺奉,令尚书赐笔墨钱六万,得观书于石室。如是后一岁,作《绣补》、《灵节》、《龙骨之铭》诗三章。成帝好之,遂得尽意。故天下上计孝廉及内郡卫卒会者,雄常把三寸弱翰,赍油素四尺,以问其异语,归即以铅摘次之于椠,二十七岁于今矣。而语言或交错相反,方覆论思,详悉集之,燕其疑。张伯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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