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圆峤内篇
[book_author]李西月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玄学五术,道教,完结
[book_length]123236
[book_dec]中国道教内丹西派祖师李涵虚的内丹修炼秘籍。主要包括《道窍谈》、《三车秘旨》、《后天串述文终经》、《后天串述文终经》、《太上十三经注解》、《黄庭内外景经注解》、《道情诗词杂著》等。《圆峤内篇(道教西派李涵虚内丹修炼秘籍)》展现中国道教博大精深的内丹学理论体系、内修思想和实修体验。西派创立于清道光、咸丰年间乐山李涵虚,是道教内丹诸流派中的一个重要流派。道窍谈;三车秘旨;后天串述文终经;人元大道九层炼心文终经;太上十三经注解;黄庭内外景经注解;《无根树词》注解;道情诗词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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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目录
第一卷道窍谈
道窍谈读者须知
张序
第一章箴诸友书
第二章开关问答
第三章后天集解
第四章筑基炼己
第五章养己炼己
第六章养己炼己
第七章后天次序
第八章内外二药
第九章药物相类
第十章三品互养
第十一章炼功五关
第十二章产药层次
第十三章药物层次
第十四章丹砂二种
第十五章神气性命
第十六章先天直指
第十七章神气精论
第十八章精气神再论
第十九章性命顺逆
第二十章玄关一窍
第二十一章玄关再说
第二十二章两孔穴法
第二十三章玄牝根基
第二十四章中字直指
第二十五章药物直陈
第二十六章铅汞的辨
第二十七章鼎器直说
第二十八章乾坤离坎
第二十九章采炼妙用
第三十章河车细旨
第三十一章真心论
第三十二章心神直说
第三十三章神息妙用
第三十四章神息再论
第三十五章气息妙用
第三十六章神意妙用
第三十七章神意再论
第三十八章共争不朽之论
第三十九章功成名遂身退论
第四十章仙佛同修说
第二卷三车秘旨
《三车秘旨》读者须知
李涵虚真人小传
第一件河车
第二件河车
第三件河车
收心法
收心法提词
收心法下手功夫
收心法杂谈
第三卷后天串述文终经
第四卷循途录
(九层炼心道言)
第五卷太上十三经注解
序
纯阳先生序
题《东来正义》诗
《道德经》注释(《东严正义》)
老子真传
《阴符经》类解
辑诸家评语
《太上黄庭外景经》
《清静经》解
《玉枢经》约解
《护命经》约解
《日用经》约解
《大通经》约解
《赤文洞古经》约解
《定观经》约解
《五厨经》解
《明镜匣经》
《金谷经》
《无根树词》注解
第六卷道情诗词杂着
道情诗(二十四首)
收心法道情自遣
[book_title]编者序
《方壶外史》者东派陆潜虚着作之名也。而《圆峤内篇》者,则为西派李涵虚着作之名矣。东西对峙之势由是而成,东西一脉相承之道亦由是而定矣。西星(陆潜虚别名陆西星又名长庚)西月(李祖名涵虚又名李西月字团阳),互相照射,光辉灿烂,岂偶然哉!
然道派之中,都只知有《方壶外史》传世,而不知有《圆峤内篇》之刊发,何也?此无它,各个西派学生或编者,未会李祖着书本意,未作系统整理,每篇自成其名,以至把书的总名《圆峤内篇》完全淹没,踪迹难求矣!
一代宗师已故道协会长陈撄宁先生,着书立说,洋洋大篇何等见地,尚不免骑牛觅牛,至有《道窍谈》《三车秘旨》《园峤内篇》未曾发行不及见抄本之叹。着名学者李道山在《李涵虚真人小传》中亦说:“(李祖)奉三真之命,着有《太上十三经注解》《大洞老仙经发明》,二注《无根树》……俱刊行于世,更有《园峤内篇》、《三车秘旨》、《道窍谈》三书,俱未刊行”为叹。殊不知二书对应之旨,外对应与内对应之必然也。
余搜索枯肠,穷究经典,难圆其说。既有内外对称之全称,何能会一部煌煌巨着,渺无踪迹,不能刊发行世之理。无奈再四参研《涵虚秘旨》(《东方修道文库》之一书),偶于《太上十三经注解序》中熟玩,竟得其要领。
《序》为蜀山三隐者所作,未具真名实姓。《序云》:“一日游道观间,见有《圆峤外史》数函(盖初时拟与东祖《方壶外史》同步故亦以外史称,以后改为对应故以内篇称之,实同一书也),其中有《十三经注解》。《道德》一注,最为详尽。末附《循途九层》。虽仅三言两语,足可得其端倪,解开疑团。接着又参《纯阳先生序》;内云:“涵虚子者,仙才也。……言下辄悟,乃奋其才力,作《圆峤外史》,盖陆子之对峙也。是故陆有《玄肤论》,此即有《道窍谈》,陆有《就正篇》,此即有《循途说》。而其最妙者,《道德》一注,尤足为万古明灯,名之曰《东来正义》,与陆子《南华副墨》相埒。”余读至此,不由击节叹赏,方始真相大白。故复将李祖诸作,汇编成册。正其名曰《圆峤内篇》,以全李祖之夙愿。
或云:西祖李西月乃东祖陆西星之再来人也。李在示余《传感录中》,亦自认不讳。可见历史可以循环,人性可以再见,录像之可以重复也。读《东来正义》三真诗,可不怪哉奇乎!其中陆西星之诗云:“一注能将道奥开,重看紫气自东来。弹琴度笛真名士,说法谈经大辩才。我住方壶玩沧海,君登园峤压蓬莱。今朝共坐江亭上,口诵《南华》自笑呆。”赞李乎!自夸乎!两人乎,一人乎!古佛化身千万亿,庄子劈棺一二三。惊破当时田氏胆,楚国王孙何在也。吾愿学三隐者之为,惟佩此《道德》一注,《九层》一篇,长歌崖壑,响压溪云,忘其姓氏甲子而已矣,是为序。
天乐子陈毓照写于山水妙风山下
[book_title]第一卷道窍谈
长乙山人李涵虚着
皖江陈撄宁校订
道窍谈读者须知
一、本书作者姓李,名西月,字涵虚,又字团阳。乃四川省乐山人,于清咸丰丙辰岁成道
二、吾国仙道,旧有南北两派。南派始于浙江天台之张紫阳,北派始于陕西终南之王重阳。至明嘉靖时,陆潜虚着《方壶外史》,大阐玄风,世称为东派,而本书作者李涵虚,则群目之为西派.西派传代有九字:西道通,大江东,海天空。
三、张紫阳得丹道于成都异人,但未言为谁氏。同时有王冲熙者,遇刘海蟾传金丹口诀。冲熙尝谓,举世道人无能达此者,独张平叔知之。于是陆彦孚遂据此语而断为紫阳亦得海蟾之传。考海蟾乃正阳真人钟离云房之弟子,与吕祖同门。王重阳文集中亦称“正阳的祖,纯阳师父,海蟾师叔。”由此可知,南北两派盖同出一源。又明之陆潜虚,自云见吕祖于北海草堂,亲闻道妙。清之李涵虚,亦曾在峨眉山遇吕祖于禅院,密付本音。是则南北东西四派,皆可认为吕祖所传也。
四、北派功夫,重在清静。而七真之刘祖则以在妓院修炼着名,未闻如长春真人之枯坐也。南派口诀,重在阴阳。而五祖白玉蟾则自幼出家,终身云水,未闻如道光禅师之还俗也。同一讲道文章,陆作则精醇,而李作则复杂。同一人元丹法,陆说则简易,而李说则繁难。由此可知,道本同,而法或许有巧拙之殊。法虽同,而诀未必无简繁之异,是在学者会而通之,勿自限耳。
五、张紫阳乃宋神宗熙宁间得道,时在民国纪元以前约八百三十余年。王重阳乃金世宗大定间得道,时在民国纪元以前约七百四十余年。陆潜虚乃明穆宗隆庆间得道,时在民国纪元以前约三百四十余年。李涵虚乃清朝咸丰间得道,时在民国纪元年前约六十余年。
六、李涵虚着作有《太上十三经注解》、《无根树道情注解》并编订之《三丰全集》,俱早已风行一世。唯《道窍谈》、《三车秘旨》、《圆峤内篇》三种,未曾刊版行世,而《圆峤内篇》之钞本亦未得见。今特先出《道窍谈》并《三车秘旨》二书以慰好道诸君之渴望。
七、本书乃福建毛君复初家藏抄本,由福建连城邓君雨苍亲携至沪,嘱宁代为校勘,出版流通。其排版、印刷、装订、纸料等费,则由邓君雨苍与张君竹铭向丹道刻经会商妥筹垫。今后本书始能与读者相见,毛、邓、张三君不为无功。
八、本书经宁手校正之处,约有数十字,皆属当日辗转传抄之误。其误处仅在文句之通与不通,不在理论之谬与不谬。关系颇轻,故无须另作校勘记,以免多占篇幅。
九、邓君当日曾嘱宁将本书中要旨提出,以便读者。愚意丹经中历来所习用如离坎汞铅等皆代名词,说心肾可、说神气亦可、说男女亦无不可,是在读者深造而自得之。若必定指出某名即是某物,则仁智之见,各执一说,而是非之争,将无了期。窃恐本书应用之范围或因此反致狭隘,有违流通之本愿,不如其已也。
十、本书中画龙点睛处,就是“彼家”二字。如第三章云:“欲养我己汞,必用彼家真铅。”又如第五章云:“内炼己者,将彼家之铅,养我家之汞也。内养己者,亦用彼家之铅,养我家之汞。”又如第八章云:“此铅非还丹之铅,彼家之真火也。”又如第十章云:“本元走漏,精、气、神皆落于后天。不能求之于我,则必求之于彼。”又如第十七章云:“元精在我家,真精在彼家。”又如第十八章云:“上德之体,得全于天者甚厚,不必求之于彼家也,故曰天元。”又如第二十五章云:“我运一点阴火之精,种在彼家之内。”又要如第二十九章云:“采炼者,采彼家阳铅,炼我家子珠之气也。”观以上所列举彼家之说,可谓详矣,究竟“彼家”二字是如何解释,颇有研究之余地。如谓“彼家”是指肾中之气而言,则单炼心中之神者非矣。如谓“彼家”是指身外之太虚而言,则单炼心中之神者非矣;如谓“彼家”是指同类异性者而言,则一己孤修,专事静坐者非矣。读者须于此等玄之又玄处着眼,方可谓头头是道。
中华民国二十六年丁丑仲春百花生日,
皖江陈撄宁识于上海西乡之众妙居。
张序
先伯父镜川公,好丹砂术,原亦期其养气修性而已。至道学稍进,愈觉奋发有为。凡为此道之书,无不心爱而存之。间有刻本者,有手抄者,不一而足,皆平日之娱情者也。
辛未季春,忽临大限,特嘱先兄伯纯曰:“吾素所好者,惟此数本道书。吾死,当为吾惜之。十年后,当有人来取,尔辈勿吝而不与。未至其期,勿轻而不修。此即吾之遗命也,幸毋忘!”仆虽在童稚,亦曾闻及斯言。
自先兄弃世之后,弟仲宽晒书,间有虫蛀者,尚未之觉。适仆遇而见之,意欲重抄一过,为他日底本。事始行,友人刘君宣甫过访,见书而问曰:“足下亦为理道耶?”仆告其意始意。渠曰:“佳哉!斯举也。吾素亦喜此书,惜无为吾指谬者。今观令伯旧本,皆摘要去繁,抽幽出显之作,诚令我心悦神怡于不能自禁也。愿惠假一抄,且愿多抄一本,分足下劳,何如?仆本欲秘而不宣,因思伯父有言,有人来取,尚当如数奉交,况仅假去一抄,且多抄一本为赠,即何靳而不与?
此卷乃其抄者,今而后长保此书,谓非宣甫之助欤?即宣甫果成其学,谓非十年后之验欤?我伯始之,我友成之,俾我坐而享之,可谓太易矣。爰笔其始末以识之。
枚皋张日章谨序
若有善男信女发善心,将此《道窍谈》、《三车秘旨》二书刊刻行世,自身今生不能修炼,来世祖师孚佑帝君、善教真君务必多方点化,委曲开导,教其弃俗入道,出离苦海,超证仙阶。若有人能读二书,究竟细微,从是思维行持,二位祖师必定暗中提拔,不待来生。纵不能证大罗金仙,决定免其轮回之苦矣。有能印送此二书与学道人开明大路,免遭旁门魔道者,九祖生天,子孙世世不生恶氵㸒之嗣矣。
枚皋张日章再识
第一章箴诸友书
深宵打坐,清静自然。绳床竹榻间,五更盘膝。坐已复起,悠然自得。乃即所得者挑灯书之,为诸友言曰:
夜来气清,息调神住。如其调而调之,即不蹈夫顽空。如其住而住之,又不类夫执着。斯时也,不忘不助,若忘若存。寂寂惺惺,圆圆明明。水自然清,火自然生,神自然交,气自然会,风自然正,车自然行,抽自然抽,进自然进,添自然添,退自然退。惟其神妙独得,故尔操纵如心,昏沉自然去也,散乱自然归也。能弗快活欤?
夫避灯而攒渴睡,吾不得而见也,在公等之自持也。摇几而作醒状,吾不敢与闻也,在公等之自信也。闭目而多思虑,吾不得而知也,在公等之自除也。当清夜而昏沉者,是不勤于此功。当清夜而散乱者,是不专于此功也。不勤、不专,是负祖师之厚望矣。
吾道至妙玄,犯此病者,尚其改旃。
第二章开关问答
有友数人焉,问于团阳子曰:“足下谈无,可谓清真浅显,开入门之孔窍者也。但不识孙陶一派有云,开关展窍,当在筑基之前者,而潜虚翁则以为古仙垂语,绝口不言,而今乃有之。又云蛇足不添,骏骨无价。大道之厄,斯人为之。若以开关展窍为可鄙者。君与同师,乞道其故也。团阳子曰:“吁!潜虚所言者,非鄙之也,盖叹斯人不幸,而失其先天清静,致令添此小术也。夫下德无为,不以察求。童子先天未破,可清养而得胎仙,不假还返,奚用通关?故以此为大道之厄。即太上所谓‘大道废,有仁义’之喟叹也。然吾侪以度人为功,其所流传者,安得尽属童真?则展窍开关,所以启玄门而辟径路,还元返本,所以资同类而补真身也。中年学道者,只要凝神有法,调息有度,阴跷气萌,摄入鼎内,勿忘勿助。后天气生,再调再烹,真机自动。乘其动而引,不必着力开,而关自开;不必着力展,而窍自展。真气一升于泥丸,于是而河车之路可通。要皆自然而然。乘乍动而静之际,微微起火,逼过尾闾,逆流天谷。自然炼精化气,灌注三宫。以后复得外来妙药,擒制吾身之真气,令其交凝,使不散乱。然后,相亲相恋,如龙养珠,如鸡抱卵,暖气不绝,同落于黄庭之间,结为朱橘,乃曰“内丹”。则初候之功成,延年之妙得,全形之道备矣。”
友闻而喜曰:“微子言,盖几迷于向往也。吾侪虽不敏,请退而修之。”
第三章后天集解
从古后天法程,只言筑基、炼己二层。而陶存存先生又言:“修道之士,若不开关,遽言筑基、炼己,乃是隔靴搔痒,无益于事。”于是以开关、筑基、得药、炼己四层,分为后天次序。吾恐人之多疑也,因作此以明之曰:古分二条者,后天之大端。今分四层者,后天之节次。以开关辟筑基之路,以得药助筑基之需,以炼己了筑基之事。四端仍然两端,两端仍然一端。古人云:“细微节目,非真师不能传,非善人不敢道。”筑基、炼己,虽非上乘丹法,而其中之节次,且更有不止于陶翁所云者。《参同》:“下德为之,其用不休。”夫不休,则见其节次之多也。所闻异词,所见异词,要在人之会通。而孙教鸾真人云:“修身之人。必先用鼎器以开关窍。”又曰:“鼎器者,灵父灵母也。”曷为以鼎器称灵父灵母?盖以生仙、生佛之父母,不同夫凡父凡母,故以灵父灵母名此后天鼎器也。灵父灵母,逆来交媾。凡父凡母,顺去资生。逆来之法,始终不离者也。鼎器立,则神气交,则积累厚。积累厚,则冲突健。冲突健,则关窍展。关窍展,则逆运之途辟,河车之路通矣。但运河车者,不与开关之事同。开关乃后天真气。河车乃后天金水。功夫到河车一步,日日筑基两无分也,
潜虚曰:“循环灌注,久久纯熟。气满三田,上下交泰。所谓常使气冲关节透,自然精满谷神存也。”吾常以后天之学名为养己,人能细览愚言,究其包举之节次,则延年保身之道得也。
养己者何也?《参同契》云:“内以养己,安静虚无。”此后天之要言也。己,己性也,即元神也。内,内境也,即虚无也。虚无之内,常静常安,安而后能虑,静而后能应。
然欲静其神,必须调息有度。一呼一吸,名曰一息。须顺其自然,勿听其自然。庄子曰:“真人之息以踵。”踵也者,相接不断,绵绵若存也。气彻涌泉,往来不绝。吾师云:“以内息踵外息,以外息踵内息,以息息踵息息。”此即以踵之妙也。内呼则外吸,内吸则外呼。内外两息,反正相生。开合有度,却有自然妙趣,不待强为。古人云:“若问筑基下手,先明橐龠玄关。”知内息即知橐龠也。丹家云:“呼不出喉,吸归于蒂。”言内息也。若口鼻呼吸,安能使之不出乎?
息既调矣,又须凝神。凝神者,寂然不动,内照形躯也。但此凝神、调息,却非两橛功夫。调息则神归,神归则觉照,觉照则气生,气生则静摄于内。金鼎日充,元黄交媾,真气冲心,引至尾闾,一撞三关,牛女路开,银河可挽。
然而养己之道,却甚多矣。养己包调息,包凝神,包聚气,包冲关,而更包筑基炼己之事。上阳云:“宝精裕气,养己也。对境忘情,炼己也。”养己为炼己之内助,炼己除养己之外缘。炼己而不养己,则丹基难成。养己而不炼己,则汞性难固。合而言之,养己与炼己,皆一道也。
然欲养我己汞,必用彼家真铅,乃后天中之先天,后天中之金水,有气无质时也。真铅初生之始,郁蒸乎两肾之间,即起河车以炼,循尾闾而上天谷,倾甘露而归黄庭,洒濯三宫,将铅制汞。气化液而退阴符,则流珠之不走也。液化气而进阳火,则河车之又起矣。而且炼性修心,外除尘扰,大隐市廛,和光混俗,则身心两定,内汞坚凝。然后求八两先天,配我半斤之后天,而还丹可问也已。
第四章筑基炼己
筑基、炼己之道,是二是一。然有小筑基、大筑基,外炼己、内炼己。人亦不可不知也。
小筑基者何?摄元阳而入内鼎,胎息绵绵,然后生后天之药,而行玉炼之功。此孙陶一派所谓筑基既毕,乃敢得药。内药既凝,乃敢炼己者也。大筑基者何?养灵珠而生外铅,金水溶溶,勤行周天之妙,而完尽性之功。此《集解》一篇所谓以开关辟筑基之路,以得药助筑基之需,以炼己了筑基之事者也。
内炼己者,河车之事,玉液之功,即《参同契》“内以养己”之论也。外炼己者,万象皆空,一尘不染,即古人对境忘情之旨也。要之,内炼是大筑基,大筑基即是养己。养己仍助内炼,内炼仍须外炼。一切丹经,三五错综,词虽异而事则同。吾故曰:筑基炼己,是一是二也。幸学者善为会之。
第五章养己炼己
愚前有言,养己为炼己之内助,炼己除养己之外扰。盖姑分言之,使人易晓,非谓其不相同也。然亦有不同者。外炼己,从对境炼之,实与内炼己不同,即与外养己不同。何也?外炼己者,炼己心而使之定。心定则身定,身定则色欲不能摇,财利不能眩。然后真汞能存,丹基可固。若夫内炼己,则又与内养己有相同也。丹经炼己者,烹汞成朱也。陶翁云:“炼己者,非徒空炼也。”上阳云:“修丹容易,炼己最难。”己者,己汞真火。必先炼此真火,降此真龙,从我驱用,使无奔蹶,然后可以制伏白虎,而得至宝之真金。是炼己原有功夫也。夫有功夫之炼己,即是内炼己,即是内养己也。内炼己者,将彼家之铅,炼我家之汞也,使其相克相生也。内养己者亦用彼家之铅,养我家之汞,使其相资相守也。故有相同之义云。
第六章养己炼己
(此章乃西派心传,改筑基为养己,名虽异而理实同)
养己与炼己,功夫自是一串。养己者,宝精裕气,即筑基也。炼己者,对境忘情,即了性也。炼己必先养己,养己其炼己先资乎?夫以精气为培养,己土益增其坚厚,基字所以从其土也,故筑基即是养己。夫以情境为磨炼,己心益明而不死,性字所以从心也,故了性必先炼己。第养己虽要精气,而精从内守,气自外来。坚其守者必用己,候其来者必用己。
养己之道,又须安静为功也。吾为养己者分出两条:自养一条,相养一条。相养者,精气也。自养者,安静也。炼己者虽在情境,而情从内淡,境从外空。淡然自得者,己必有所乐。空然无累者,己必有所持。
炼己之道,又须动静兼修也。吾为炼己者分出两件:内炼一件,外炼一件。外炼者,和光混俗也。内炼者,烹汞成砂也。
偈曰:欲识修真正路,先行两段功夫。发明养己炼己,使人好看仙书。《经》云:“内心宜活,外心宜死。”然欲活其内心,必须内以养己。然欲死其外心,必须外以炼己。此吾之所以发明内养己、外炼己也。
第七章后天次序
初基以后天为妙用,然有可用之后天,即有不可用之后天。夫不可用之后天,并不得以后天名之。以其至阴至浊,不足道也。今悉从可用者依次言之:第一曰后天,第二曰后天中之先天,第三曰先天,第四曰先天中之先天。后天者,阴跷之气,生人之根,乍动为元精者也。学人敲竹唤来,入于内鼎,自然炼精化气而开关窍。此气冲五脏,熏百骸,萦绕脉络,仍归丹田。凝神调息,静候动机。机动籁鸣,一缕直上,是为后天中之先天。采之以剑,调之以琴,运之以河车,封之于黄庭,此即玉液炼己之功也。久久纯熟,身心牢固,然后入室临炉,而求先天。这先天,乃是元始祖气。先把真阴、真阳同类有情之物各重八两立为炉鼎。假此炉鼎之真气,设为法象,运动周星,诱彼先天出来,即刻擒之。不越半刻时辰,结成一粒,附在鼎中,是为铅母,号曰外丹。
先天为之先天者,铅中产阳,帘帷光透。采此至真之阳气,擒伏己身之精气,所谓“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也。以后温养固济,日运阴符阳火。抚之育之,乃化为金液之质。吞归五内,是名金液还丹。服食之后,结成圣胎。十月功完,阳神出现。五行难管,位号真仙矣。再图向上,面壁九年,谓之炼神还虚。面壁者,且中如万仞当前,红尘不到,并非面壁枯坐也。九年者,九转也。九转功深,千百亿化身也。
第八章内外二药
内药者,了性之用。外药者,了命之需。
学人尽性至命,必先修内药以及外药。这内药是半斤汞,这外药是八两铅。又必先采外药以擒内药。这外药是肾中气,这内药是心中精。后天事毕于此矣。至于将性立命,必先资内药以种外药。这内药是朱里汞,这外药是水中铅。又必先修外药以及内药。这外药是丹母气,这内药是圣人胎。先天事毕于斯矣。然要知内外两用,何者为药,何者为丹。内丹者,真汞也,己土也,归于离之门,久则烹之为妙灵砂。外丹者,真铅也,戊土也,藏于坎之户,久则现为美金华。
欲结内丹者,必先以铅制汞。此铅非还丹之铅,彼家之真火也。欲炼外丹者,必先以汞迎铅。其铅非结丹之铅,先天之一气也。故结丹与还丹不同。结者,凝也。取他家之气,凝我家之气。造化在后天鼎中,不离周天火候,乃可成功。还者,复也。采兑宫之金,复乾宫之金。造化在先天鼎中,须合同类阴阳,始得成就。结丹完内丹,还丹用外丹。内丹为阴丹,汞本阳中阴也。外丹为阳丹,铅则阴中阳也。地元为外丹,济施之功,皆切于人也。人元为内丹,性命之理,皆切于己也。
更有当知者,内丹为内药,而金液还丹亦名内药,因其造化在内也。外丹为外药,而金丹亦名外药,因其造化在外也。此大丹之兼乎内外者也。
又有须知者,外丹为外药,乃有未成丹而称为外药者。大坎离交,河车转运,化气为液,下降黄房,亦名外药,然未成丹也。内丹为内药,乃有未成丹而称为内药者。筑先天基,绛宫化液,流归元海,液仍化气,亦名内药,然未成丹也。此清静功之兼乎内外者也。丹药分际,备载于此。为学者告。
第九章药物相类
先天、后天之学,其药物层次,颇有相类者,特大小之不同耳。今举相类者言之。后天坎离,所以筑丹基。先天坎离,所以立丹基也。后天铅汞,所以小结丹。先天铅汞,所以大还丹。三年炼己,所以了其性。九年面壁,所以了其命。后天坎离者,元神、元气交媾而筑丹基,生小药也。先天坎离者,真阴,真阳交媾而立丹基,(即丹母)生大药也。后天铅汞者,金鼎烹来生药物,药物即外铅也。河车转运制流珠,流珠即内汞也。铅汞相拘,而小结丹矣。先天铅汞者,同类阴阳成戊土,戊土即外铅也。调停火候合己土,己土即内汞也。铅汞相见,而大丹还矣。
小丹烹炼之时,腹里醺醺如醉。复假周天子午,渐采渐凝,乃使铅投汞伏,而成阴砂,大丹凝合之后,炉中赫赫长红。复假外炉符火,勤增勤减,遂使铅乾汞现,而成阳砂。炼己了性者,养阴砂也。内则宝精裕气,外则对镜忘情,斯能身心两固耳。三年者,三月不违之意也。面壁了命者,养阳砂也。要使形神俱妙,真教粉碎虚空,斯能变化无穷耳。九年者,九转大还之意也。
第十章三品互养
《心印经》曰:“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此修炼之至宝也。其间生生化化,互相资养,特为学者发明之。行逆修之道,则精化为气,气化为神也。行顺修之道,则神生其气、气生其精也。问何以逆取?盖自本元走漏,精、气、神皆落于后天。不能求之于我,则必求之于彼。求之于彼,斯逆矣。精化气者,此精在阴跷,逆入紫府而炼之,乃化为气。气化神者,此气在阳炉,逆入黄庭而炼之,乃化为神。夫此逆取之道虽从精始,而其顺修之道,则从神始。二者有相需之妙,不相悖也。逆修元精,先要凝神。神凝则气聚,气聚则精生。盖其神气交媾,自然产出天精。此精乃天一之水,在坎为壬,一名母气,又名外精。
学人以母气培子气,以外精补内精,是为同类施功。子气者,心气也。内精者,心精也。后天培养之学,自外入内,故必先修外药,以反内药也。又有神化精,精化气之理。所谓绛宫化液,流归元海,液仍化气,后转河车者是也。更有气生精,精生神之理。所谓白云上朝,甘露下降,抽出坎阳,去补离阴是也。
善夫!陶仙之言曰:“知内不知外,无以通关窍。收外不收内,无以固根源。”人能体此,则知精、气、神互相资养之妙也。
第十一章炼功五关
丹法以炼精、炼气、炼神分为三关。然穷其修炼,实有不止于三者。层次不全,则有躐等之患也。今试论之。首关炼精,必用鼎器。合元黄以交媾,化金乌而上飞,则精化气也。次关炼气,必明子午。抽出坎中之阳,去补离中之阴,则气化神也。化气化神,筑基与还丹皆有这样法功,特其药物炉鼎,大小不同耳。至于炼神之道,则有三关:一则炼神了性,一则炼神了命,一则炼神还虚。炼神了性者,玉液炼己之道也。铅来伏汞,结成丹基。内有真火,绵绵不绝。外有子午抽添,渐采渐凝。则烹汞而成阴砂矣。炼神了命者,金液炼形之道也。铅归制汞,结就胎婴。内有真火,赫赫长红。外有阴阳置用,日增日减。则乾汞而成阳砂矣。炼神还虚者,更上一层,与道合真之事。移神上院,端拱冥心,直要与大虚同体,普照大千世界。如此是法身圆满,舍利交光,分身应用,充周不穷。所谓子子孙孙,百千万化。至此而应时立功,则身归三清,道超九祖矣。
第十二章产药层次
药物有三层:始则自无而出有,继则自有而入无,终则由无而产有。
自无出有者,后天铅火也。虽从外边生来,然却无形无质。无形无质,金气初生之时也。自有入无者,送往西乡也。虽从内边种出,然却至空至虚,坤家洞阳之境也。由无产有者,同吐兑方也。先天一气,虚无中来。无形生妙形,无质生灵质。二候求之,四候合之,则金丹成,圣胎结,温养毕,阳神现矣。学人不识自无出有与由无产有相悬万万,故为串述以告之。
第十三章药物层次
药有三层,始则取外药以制内药,继则由内药以修外药,终则食外药以合内药。取外药以制内药者,筑基炼己之事也。此般外药,乃是炼小药,炼精化气时也。由内药以修外药者,乾坤鼎器之事也。此般内药,乃是真汞播精施种时也。食外药以合内药者,迎铅制汞,将母见子之事也。此之外药,乃是大药。骤得之而大醉,永得之而长生。调和固济,则为圣胎。温养事毕,则为圣人。大丈夫功成名遂时也。
或问团阳曰:“上阳云:‘内药了性以结丹,外药了命以还丹。’是学人当先修内药以及外药也。如何莹蟾子又谓‘学道必须从外药起,然后及内药’乎?”团阳曰:汝盖以后天外药与先天外药同以外药视之。岂知后天外药,乃在癸先。先天外药,则在癸后。名虽同,而实不同也。执文泥象,不得师诀者之通病耳。故为作三层串述以发明之。
第十四章丹砂二种
了后天之学,将铅制汞以成砂。此砂乃七返之宝,至清无瑕,小还丹是也。了先天之学,抽铅添汞以成砂。此砂乃九转之至宝,金光罩体,大还丹也。
第十五章神气性命
后天之道,神气也。先天之道,性命也。性命、神气,相似而实相悬,所以《入药镜》云:“是性命,非神气。水乡铅,只一味。”此言甚可玩也。学人知此分际,当以神气了后天,而以性命了先天。是何也?性所命者曰性命,两件原是一件。此立命之心法也。《悟真》云:“异名同出少人知,两者玄玄是要机。”盖以命为异名,而以性为同出。以铅为异名,而汞为同出。故水乡铅,只一味也。只一味者,一味铅,本于一味汞也。
《道德经》云“无欲以观其妙,有欲以观其窍。”观妙、观窍,玄玄之机。人当至静无欲以观其妙,是乃定性之功。及乎时至机动。元始真一之气自虚无来者,实有窍焉。夫两者虽有异名,而皆本于太极,是其同出者也。于其无者以观妙,己得一玄,于其有者而观窍,又得一玄。玄之又玄,性在是而命在是也。
夫性者本乎天命,而命也本乎尽性。天以气成物,而理亦赋焉。是由命以与人性,故曰天命之谓性也。人以理造物,而气始生焉。是由性以立其命,故曰尽性以至命。
在天则理从气出,在道则气从理出。理从气出者,以气为重焉。此气乃氤氲化醇之气,人得此气而生身,然后理有所寄,故此气为可重也。气从理出者,更以气为重焉。此气乃元始真一之气,阴受阳光,而铅种铅中,又见一阳生,故此气愈可重也。
金液还丹之道,非一铅气不能生成,识者宝之。
第十六章先天直指
先天者,超乎后天之上,最初、最始,为本、为元,盖一炁之尊称也。但此先天之气有三端,先天之名有二义。二义为何?先出于天者,一也。先原于天者,二也。先出于天者,比天更早,为生天生地之先天也。此气包鸿蒙之体,初名太无。天地未分,先有此气。此其先出于天也。故曰先天。此一端也。先原于天者,从天而起,为生人、生物之先天。此气含氤氲之象,潜形太虚。人物未产,先有此气。此其先原于天也,亦曰先天。此二端也。至于生仙、生佛之先天,合前二义兼有之。此气从虚无中来,称太乙,金丹假此而后成,曰祖、曰始、曰含真,可与先出乎天,先原于天者,为三相类,故亦号为先天。此三端也。历圣丹经,或谓生天、生地之先天,生人、生物之先天,无非比喻此生仙、生佛之先天而已。
或有问生天、生地者。团阳曰:这个先天,太极生之。《经》所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不知其名,强名曰道”是也。万象之祖,两大之宗,无体无形,无声无臭。始则杳杳冥冥,五行不到。又复恍恍惚惚,一炁自然。至于清浊判,玄黄别,则乾坤定位,天地分彰矣。
又有问生人生物者。团阳曰:这个先天,天地主之。一而三,三而一。一者炁也,三者精、气、神也。鼓铸群生,不离三一。以言其精,为二五之精。以言其气,为阴阳之气。以言其神,为虚空之神。虚空之神,即与阴阳之气相来往。二五之精,即与阴阳之气共生成。其气灵,灵故神。其气妙,妙故精。上蟠下际者,气也,而天地之精神在其内矣。人得此气而受生,即为天元之气。但此气有清有浊,有刚有柔。得其刚者为男,得其柔者为女。得其清者为智,得其浊者为愚。父母未交以前,此气存于于穆。父母施受之际,此气降于厥初。迨其精血混融,胎元完具,而此气已浑然在胞矣。此时无神,以气为神。此时无精,以气为精。气肫而包固,即精也。然此乃元气、元精、元神,为人受生之先天。童子逢师得诀,守此清修,亦可希无为天仙。又有真气、真神、真精,为我修丹之先天者。学者不识真机,无从下手,何以觅其至宝?今夫先天者,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乃丹士致虚守静,借假修真,从无产有者也。斯时也,三二一之道,分合自然。神为不神之神,精为至精之精,气为真一之气,三也。不神之神,神乎其神,龙性是也;至精之精,精而又精,虎精是也。二也。至于真一之气,乃是了命真铅,即合龙虎情性,打成一片,号为丹母者也,一也。得此真一而饵之,三尸五贼皆逃遁,六六宫中尽是春。夫岂受生之气、精、神所可同哉?又岂后天之气、精、神所敢跂哉?后天者,呼吸之气、思虑之神、交感之精,三物可闻可见,可测可推,生身以后之用也,故曰后天。夫人在胞胎时,只有一点元气,并无呼吸之气。及至十月胎全,脱离母腹,遂假口鼻之窍,外纳天地之和,此呼吸气之所以由来也。于是而思虑之神,亦缘此气而进。借家为寓,夺舍而居。此神乃历劫轮回种子,生时先来,死时先去,弃旧图新,毫无休息者。赤子下地而先哭,盖亦默着其轮回之苦也。迨其抚养渐成,识神用事,情欲缠扰,元气日亡,并使呼吸之气刻无停息,亦何惨也!更有后天之精者,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因身中元气渐充渐满,推而至于十五岁后,阳极阴生,阴长阳消,遂令浑沦之气,化为交感之情。交感者,有交有感则有精,无交无感亦无精。此精乃欲念所逼,气血所化者也。更有梦感、梦交而遗其精者,必是气血不固,肾窍难留也。此交感之精也。吾愿学道之士,只取先天,不取后天,则上药可得矣。即或筑基炼己,不敢骤寻极品,亦必炼元精而化元气,炼元气而产真铅,以为后天之先天,以足半斤之后天,则亦可求此无上之先天也。
第十七章神气精论
《心印经》:“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此修丹之妙物也。愿其最上者,元神、元气与元精,真精、真气与真神。元者何?先天也。真者何?亦先天也。先天之元,生于皇降,童子之天元是也。先天之真,成于大道。我辈之人元是也。不得天元而修之,必也人元乎?
或问:“天元者,天地以阴阳五行化生人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生人之气,元气也。父母未交以前,此气存于于穆。父母施受之际,此气降于厥初。儒所谓天生蒸民,有物有则。盖指此也。此气甚灵,灵则有神,神即为元神。此气甚清,清则至精,精即为元精。胚胎未生之前,其中止有元气,而无后天呼吸之气。及至十月形全,宛存口鼻,乃随阿母之呼吸,外纳天地之太和。并使轮回阴神,缘此呼吸而进。则后天之神气两全,即时哇然堕地也。幸而口不能言,目不能笑,无知无识,元气浑沦,不虑不思,阴神无用。元气以元神得以相资而养,迨至二八之年,神完气足,阳极阴生,遂变出后天交感之精,而欲火蓬蓬,阴神肆志矣。故童真上德,有缘遇师,即将天元之体,清净修持,可作无为天仙。若等后天用事,则先天退位矣。
或者谓天元之易修如此,何不举童子而入山证果,即童子而即神仙乎?曰:善哉问!天地生人,所以立天之道,行天之德。故当内守成真者,不妨外出成人,以广大其造化。否则仙道虽盛,人道必微也。故于顺生人之后,重与逆生仙之方。此人元大道,所以曲成万物而不遗,范围天地而不过者也。只要人识得这精、气、神耳。
或问:“元神与真神若何?”曰:元神者,浑浑噩噩。真神者,朗朗明明。一隐混沌而无光,一经锻练而有用。儒以静安能虑得,释以行深大般若,道以泰定生智慧。此真神是圆知圆识。故童子犹有清修,凡夫必加静炼,乃克企乎至人之真神也。
或又问:“元精与真精若何?”曰:元精在我家,真精在彼家。其在我家者,绛宫浑然之气,积久而生灵液者是也。其在彼家者,华池壮盛之气,《悟真》所称首经者是也。八月十五,金气足而水潮生,正合二分真信。学人识得此精,一口吸来,霎时天仙有分,非凡物也。
或有问:“元气与真气如何?”曰:元气者,童子得之于天,所谓成形之气,随年加长者也。若夫真气则不然。先天元始之祖,自虚无内生来,要得真师口诀,先设乾坤鼎器,调和真龙、真虎,打合真阴、真阳。半个时辰,结为铅母。铅中产阳,乃为真气。故天以元气生人物,而道以真气生仙佛。人元炼气之法,有夺天地造化者,非容易也。
或闻团阳子人元炼气夺天地造化之论,遂起问天元与人元若何。团阳曰:居,吾语汝。天命之谓性,理从气出,天元也。尽性以至命,气从理出,人元也。上德无为,不以察求,清静之功也,曰天元。下德为之,其用不休,返还之道也,曰人元。上德之士,得天甚厚,然犹有清静修持。必将元气、元神炼为至清至虚,化为正等正觉,乃克尽乎天元之理。是天元非上德现成之事也。其以上德为天元者,以其故我无亏,自与天元相近耳。下德之士,得人最多,故先有还返妙谛。必将阴丹阳丹,打成一团、一片,炼入太无、太虚,乃克全乎人元之道。是人元非下德现成之体也。其以下德为人元者,以其自他有耀,故号人元之术耳。上德本体,性命双赋。下德妙用,性命双全。而要以一气为陶铸,是故人得元始真一之气以成仙,即如天施阴阳、五行之气以成人。丹道所以夺天地之造化者,以天道同也。
第十八章精气神再论
上德之体,精、气、神皆称为元,盖得于天者甚厚,不必求之彼家也,故曰天元。下德之事,精、气、神皆名曰真,盖取于人者甚多,不能求之我家也,故曰人元。然此人元下手,亦有采元之妙谛,求元之秘机。是故以人还天者,采元精而补元气,炼元气而养元神,炼元神以成真神,则后天之事毕矣。即真神以生真气,即真气以求真精,夺真精以成真铅,则先天之事毕矣。到得返本还元,抱元守一,直与上德之事大相同也。
修下德而不造无为之境,抱上德而不究无为之玄。皆不能服食天元,位证天仙也。
第十九章性命顺逆
性命之理,有顺有逆。顺成之性命得之天,以一兼二。逆成之性命造乎人,以一合二。以一兼二者,即气以赋理,气理合而性命浑全。以一合二者,举水以灭火,水火交,而性命长在。天命之谓性,命中有性焉,顺成也。孟子以形色谓天性,盖其所命者,有是形,即有是性。良知良能,皆于所命之形体寄之。尽性以至命,性中造命焉,逆成也。至人以神火种命宝,盖其所性者,有是神,乃有是命。于感于召,皆于所性之神光为之。今而知上德清静,守其顺成之道,而结仙胎,即天以全人也。并可知下德返还,修其逆成之道,而结圣胎,又尽人而合天也。学道者其知之。
第二十章玄关一窍
玄关一窍,自虚无中生。不居于五脏六腑,肢体间无论也。
今以其名而言:此关为玄妙机关,故曰玄关。此窍为万法归一之地,有独无对,故曰一窍。一言以备之曰:中是也。中在上下之中,亦不在上下之中,有死、有活故也。何谓死?以黄庭、炁穴、丹田为此中,就是死的。何谓活?以凝神聚炁,现出此中,就是活的。以死的论,就叫做黄庭、炁穴、丹田。以活的论,乃算做玄关一窍。故曰:自虚无中生。真机直露。得者秘之。
第二十一章玄关再说
玄关者,神气交媾之灵光。初见玄关,明灭无定。初入玄关,惝惚无凭。以其神气乍合,未能固结也。到得交抱纯熟,死心不离,始识玄关之中,人我皆忘,鬼神莫测,(离此不能躲无常。)浑浑纯纯,兀兀腾腾。此中玄妙,变化万端,不可名状。无怪其名之多也,各人所见不同。各因所见而字,各就所用而号。古仙师秘而不言,都要摩顶受戒,乃有传述。即有所谕,不过曰非心、非肾而己。吾谓其并非黄庭、炁穴、丹田也。今再说破,识者秘之。
第二十二章两孔穴法
丹家有一穴,一穴有两孔。空其中,而窍其两端,故称为两孔穴。师所传“口对口,窍对窍”者,即此境界也。为任督交合之地,阴阳交会之所,乌兔往来之乡。一穴两孔,其中有作为之法,此法最玄玄也。
《参同》曰:“上闭则称有,下闭则称无。无者以奉上,上有神德居。此两孔穴法,金气亦相须。”斯数语者,即尽为之之法也。上下者,天地也。闭者,冥合也。有无者,妙窍也。称者,名状也。一上一下,皆藏于此穴之间。若有、若无,咸在乎此穴之内。当其致虚守静,天地冥合之时,有以观其妙。妙有之物,不可名而可名,故称有。所谓“窈冥有精,其中有信者”也。无以观其窍,虚无之窍,可状而不可状,故称无。所谓其中有物归无物者也。无者以奉上,非是空空回复,乃是先天真铅。老子所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者也。丹法以无奉上,即是将无还有。其所谓奉者,是谁敬奉?是谁相奉?神德恭居,其气自还,还即奉也,只怕上无神德耳。上即黄庭之上,德即谦柔之德。《契》所谓“反者道之验,弱者德之柄”也。致虚用道,求铅用德。德有为,而道无为,不可不知其法也。
两孔者,玄牝之门也,为金丹化生之所。人于一穴两孔中,知行追摄之法,则两门皆开。夫而后金来归性,可称还丹也。故曰“金气亦相须”云云。相须者,相须此摄法也。
第二十三章玄牝根基
修玄之士,无论大丹、小丹,均宜静养谷神,立其根本。
谷神者,先天虚灵之称,吾人元性是也。养于何处?玄牝尚焉。上阳云:“玄牝乃二物,若无此二物。又安有万物哉?”盖以玄,天也。牝,地也。已见《易》之首卦矣。可知玄牝一窍,实为生生化化之源。入道者,可不寻此生化之源哉?夫此生化之源,即是玄牝之窍也。
或引老君之言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若又以谷神为玄化者,何也?答曰:假虚无之玄牝,养虚无之谷神,故以谷神之名名玄牝。此因用所名之义。而且更有说者:《金丹四百字》云:“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名为神炁穴,内有坎离精。”则玄牝不但养神,而并以养气也。今夫神气交而玄牝现,故当凝神聚气,二物交融,乃能结成乾坤圈子。此其中有颠倒之用焉,何则?自上凝下者,神也。以其玄天之尊体,而行牝地之卑躬,则上下交泰,气神和合也。《道德经》云:“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盖此窍当中,故曰天下之交,中有柔道,故曰天下之牝。言牝道,而玄道亦在内,故曰玄牝。玄牝者,一乾、一坤,一刚、一柔也。不如是,则神健气健,反相敌而反相离。故谓以男下女,以神下气,颠倒相俱,阴阳相媾,斯神与气会,而根基立焉。否则神自神而气自气,气自气而神自神。神不得气,则无补神之物也。气不归神,则无养神之用也。欲令元神长在,其可得乎?而且神住绛宫,则绛宫为布政之明堂,知识见闻皆扰之,惟凝于黄庭,而后声籁绝,念虑除,此亦不无清养也。故《悟真》云:“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真精既返黄金室,一颗明珠永不离。”谷神者,至虚至灵之汞性。真精者,至清至嫩之铅情。根基者,以汞迎铅,造就金丹之地也。黄金室,黄房也。以其为还金之地,故曰黄金室。金铅木汞交并,方成一颗明珠。明珠者,一颗金丹,大如黍珠也。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一得永得,故曰永不离也。尝谓紫阳此诗,直明千古真诀,先天后天皆宜之。愚所解者,先天也。即以后天论,亦须先求玄牝,乃可筑基其丹基焉。盖谷神凭此而立,则真精亦凭此而返。以玄牝养谷神,以谷神养真精。神得精而培元,精得神而化气。《参同》云:“内以养己,安静虚无。”又曰:“性主处内,立置鄞鄂。”可知修身之要,必先以静养谷神作根基矣。
第二十四章中字直指
《道德经》云:“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识得这中,即是圣贤仙佛种子。否则修道无地,一举足而即落魔坑。
中者何?玄关是也。《参同》云:“运移不失中”,“浮游守规中。”皆指此也。陶仙云,“中非四维上下之中,儒曰喜、怒、哀、乐之未发;道曰念头不动处为玄牝;释曰不思善、不思恶,正凭么时,那个是本来面目,乃是真中也。”中境妙自养己凝神,入室还丹,以至脱胎神化,无不在是。故初入道者,即要识得这中,乃有登进之路。
在昔文始天尊问道于太上曰:“修身至要,载在何章?”太上曰:“在于深根固蒂,守中抱一而已。”今即其言试述之。
学人下手之初,务要牢持筋骨,力战睡魔,塞兑垂帘,离诸妄想,回光返照乎三穴。三穴者,黄庭、炁海、丹田也。然虽返照三穴,又要不执意于三穴,亦不驰意于三穴。夫而后神安其内,息任天然,浑乎俱忘,杳无朕兆。《经》所谓“无欲观其妙”者,正此时也。致虚守静之际,神凝气合之时,不意有一境忽从规中化出,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则玄关现象矣。《经》所谓“有欲以观其窍”者,又此时也。
再考之《契》云:“上闭则称有,下闭则称无。”窃谓此“上、下”二字。都在中字之里潜藏。阴阳来往于其内,坎离升降于其间,合上下而入乎其中矣。是故上者而下闭,则管括微密,太虚之中,元气独运,故无,此亦观妙之旨也。下者而上闭,则隐藏未见。然杳冥有精,其中有信,故称有欲,尽存乎玄微之间。是故玄关一窍,有称为有无妙窍者,有称为上下釜者,有称为阴阳鼎者,有称为神气穴者,皆由此也,皆统于一中而已矣。
师评曰:“学道、学道,先要得妙。不得其妙,难窥其窍,欲窥其窍,还须闻道。”某与团阳,间观一笑。
第二十五章药物直陈
药物者何?上阳云:“此药自物中来故也。”夫药有小药、大药,道分先天、后天。后天则小药,结丹用之。先天则大药,还丹用之。后天则无形无质而实有,先天则有体有用而实无。后天真铅,弃癸取壬,阴中藏阳,以无生有也。《悟真》曰:“三元八卦岂离壬?”三元者,精、气、神之三元也。壬为天一所生,居子之先,为一阳之元。盖壬癸皆居坎北,水属阴,壬水则阴中之阳,癸水则阴中之阴。又,壬癸为干,亥子为支,欲求真铅者,必以天干为准,地支次之,天先乎地也。要之。壬也者,只是个最初之义,无思无虑之始,动而仍静之先。子则有知、有觉之时,静而向动之际也。癸阴不用,而亥未脱阴,亦不用也。求小药之法,在此时也。先天则不然,产在坤,种在乾,以有生无,以我求彼。盖乾金入坤,曰坤中金。坤实成坎,曰水中金。坎居北方,兑在西方为邻,故寄居于兑可也。不求于乾者,乾方播种也。不求于坤者,坤方含元也。不求于坎者,坎虽有阳,尚藏于水,未露气机也。直求于兑者,铅中产阳,已现其金。喻初三日,月出庚方也。故以坎水为川源,兑金为药物,非真有乾坤坎兑列吾身中也。无非是以有生无,以我求彼焉耳。我运一点阴火之精,种在彼家之内,遂生铅中之阳。阳气一动,采取归来,又种在我家胚胎宫里,而成真人。《悟真》云:“依他坤位生成体,种在乾家交感宫”是也。种在乾之种,是初播种。种在乾家之种,是养育也。崔、张二翁复起,当以愚解为然也。种铅得铅,其机如此。但其种铅之法,须要在丁、壬先后之间,然后得震、兑代行之效。
吾师口诀,并识于此。内外二药之真机,今已直露。得吾言者,三生有幸,勿轻亵视之。
第二十六章铅汞的辨
心中之神曰汞性,心中之精曰汞液。收汞性于黄庭,凝汞液于紫府,是为龙汞,是曰真汞,是号内丹,是名阴丹,称后天半斤子也。
身中之气曰铅精,身中之精曰铅华。察铅精于坎宫。采铅华于兑户,是为虎铅,是曰真铅,是号外丹,是名阳丹,是称先天八两母也。
第二十七章鼎器直说
丹法以乾坤为鼎器,以坎离为药物。取坎填离,金始还焉。盖坤形六段,其体本虚。地势极阴之中,有一阳来复。乾形三连,其体皆实,天势盛阳之内,有一阴乍生。天地间,实者不能容物,而虚者能受。故假坤之虚以藏其实,而以乾之实先投其虚。
法功如此,又要知金之转移,乃能分药之老嫩。盖自先天乾金,隐居坤位,此时阴中含阳,虽似坎中有一,而水底潜形,秘而未露。迨至水中金现,有如兑西月出,方为可用之金。而采以一符之顷,此正有气无质之时也。取于兑,犹之取于坎。产于兑,犹之产于坤。然非乾父之精光,不能产此大药也。饶他为主,我反为宾。欲他上浮,我却下沉。宾主浮沉,皆在鼎中作用,然后知鼎器之设,妙在乎空耳。
陶真人云:“鼎器之中,本来无物。二七之期,感触乾父精光,而阳气始动。乾鼎中,亦本来无物。采取之时,吸受坤母阳铅,而金丹始凝。皆是劈空造作出来。其曰鼎器者,不过假此以作盛物之器也。”其言最妙,故识于此。
第二十八章乾坤离坎
先天是乾坤,后天是坎离。然先天有乾坤,兼有坎离。后天有坎离,复有乾坤。其故何也?
先天是乾坤者,童真元阳未破,内具乾象而阳固,外具坤象而阴固,故名先天乾坤也。后天是坎离者,中岁元阳已走,坤包乾阳而坎成,乾包坤阴而离成,故名后天坎离也。
先天有乾坤,兼有坎离者,盖以乾坤为鼎器,坎离为药物也。后天有坎离,复有乾坤者,盖以者坎离为妙用,还乾坤之本体也。更有当知者:后天炼己之物,以名先天坎离,言其取坎填离,得成玉液还丹也。先天还元之物,亦名先天坎离,言其取坎化离,得生金液还丹也。先天后天之取坎,皆名先天,特有他家来,我家种之别耳。
愚按:先天乾坤即是天元药物,犹后天坎离乃是人元药物也。童子得诀逢师,坐守乾坤而成道。至落于后天,则乾坤更名鼎器也。
第二十九章采炼妙用
采炼者,采彼家阳铅,炼我家子珠之气也。阳铅即地魄,以其藏于外边至阴之中,故曰地魄。炼己时得之,则可以制我汞性,而使之成砂。《悟真》云:“但将地魄擒砂汞”,只要人会采会炼耳。云何采?采以不采之采。云何炼?炼以不炼之炼。何谓不采之采?龙闲虎静,守雌不雄。建子之月,其气始升,神即随其升而逆入鼎内,就便引来,所谓不采之采也。何谓不炼之炼?彼在我家,即药是火,相融之久,其阴自化。阳即因之而长,积在炉中,自然运化,故曰不炼之炼也。但其间须要凝神以待,乃能采之。调息以守,乃能炼之。精尽化气,腹内充实,而内丹可结矣。
第三十章河车细旨
河车者,得药运行之要旨,非存想搬运之法。乃子午进退,阴阳合闭,内外升降,天地自然之火候也。
自筑基以来,金鼎充足以后,调内息,凝内神。神息相依,风火交合,忽然而灵芽吐萌,气机生动,吾即起河车以炼之,使之自下往后,由督脉进,逆流天谷,而返中宫,此得药当行之事也。惜后不得真传,多落存想搬运,空空往来,有何益哉?只缘妙悟少人,故仙师难说耳。今吾试言之:其妙在意守于内,神驭于外。然自有此说,而疑者纷纷矣。盖以真神即真意,如何两处分身?主内复主外,安得独充二役?此疑之必然者也。抑知神守内庭,只贵凝,而不贵运,运则必用乎意也。周天之妙,外运逸,而内掌劳,故内掌必以意当之。譬之于人也,身坐灯前,影现壁上,身动而影亦动也。语发室中,声流墙外,语出而声亦出也。意也者,即如神之身与语。神也者,即如意之影与声。未有不相见、不相闻者也。故以意筹其内,而其神自运于外,是二仍是一,运内即运外,不要管着它,自然两相知也。何则?真意居中,调遣呼吸,以内应外,此本知有内者也。然而真意流行,穿关过顶,又有隐隐相知者。是神乎?是意乎?此神还即此意乎?伍真人云:“有两相知之微意”,盖即此也。吾不知神与意之何以化体分身也,又不知神与意之何以里应外合也,即以不知为真知而已。吾只伏吾意而调吾内,这里气动,那里气升。这里风行,那里风送。这里是意,那里是神。是神、是意,分而不分。只觉守内者会理家事,驭外者即上天门,不知其何以有此两相知之微意也。玄乎、玄乎,泛仙槎,游银汉,朝碧落,归黄庭,机畅神流,快活极矣。日日循环,朝朝来往,气冲百节,灌注三宫,则所得之药,方不致闲散无用,而真气愈多矣。吁!世人昧却河车旨,搬运劳劳枉费心。不把真传详细说,饶君到处去摹寻。
第三十一章真心论
金丹之道,贵得真神、真气、真精,而后能成造化。然不用其真心,亦不能得此真精、真气、真神也。真心者,识念未起之前,人欲未交之会,阴气未染之萌也。
修身妙道,全在定静中下手。学人炼己未纯,惟有此着功夫,稍能济事。兵家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时也。当心地偶清之际,吾则闭塞三宝,凝神调息。内想不出,外想不入。此时欲念未发,有功即效。乘识神之未用,而可以见其真神矣。乘浊气之未扰,而可以养其真气矣。乘氵㸒精之未播,而可以待其真精矣。一心专向,致虚极而守静笃,并可以认其玄关矣。此性命双修之第一义也。真心之用,岂不妙哉?
如待有事物交接、人我应酬、笑言饮食之念,触动心机,而乃从而克制之,则内心浮动,杂念已生,吾止之而即止,幸也。苟或止之而复起,麾之而来,愈逐愈多,如逢强敌,闭目作天人之战,抚衷为糜烂之场,心败矣。可奈何?
大抵初基之上,比不得尘缘久淡、对境忘情之人。顿悟虚空者,固称上智。渐悟了性者,亦非下流。学人只觅真心下手,虽炼己未到,亦可觅静入门,总要遇而勿失耳。其真心,或在平旦,或在晚间,或散于十二时中,自领之而自取之可也。
是说也,其名似创,而实未创,且有便于初学之流,亦与前古丹经融通不悖。苟如此渐造之,时时守其真,日日抱其真,无时无日,不见其真。由其渐而及其常,久久纯静,则并举炼己之功而亦包之矣,不更大欤?然则心地偶清明时,正是一派好功课、好光阴、好境界,愿人以一刻千金珍重视之也。
第三十二章心神直说
(篇中兼言调息之法)
心为一身之主人,神为三品之上药。惟心与神,是二是一,不可不辨也。
老君曰:“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故常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陆潜虚曰:“调息之法,自调心始。凝神之法,自调息始。”此圣贤仙佛之梯航,吾人入德之路也。下手学道者,必须摄念归静,行、住、坐、卧,皆在腔子里,则守静始能笃也。盖有念为妄心,无念为真心,人能收念于平日,而还其所止之地,乃能专心于临时,而坚其入定之基。圣人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是也。心之静者,息亦易调。心愈细,而息愈微也。息调则神归,于是而再安其神,凝于气穴之中。夫心也,而又曰神。何也?盖心在绛宫,动以纷之则为念,静以收之则为心。即静心而返乎神室,则为神。神也者,无思、无虑,无为之中无不为,无用之中藏大用,此所谓三品之大药也。凝神之际,务要与息相依,毋以神逐息,毋以神运息。逐息则神散,运息则神摇。只要息息动荡,任其天然,随其自然,斯其神愈觉凝然。迨至静极而动,是神之得乎气机。是气初破鸿蒙,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修道之士,乃如是有为也哉。
第三十三章神息妙用
神者,火也。息者,风也。欲识风火玄机,须将神息安顿。神贵含光默默,息凭真气绵绵。但安其神,不逐于息。有如炉中聚火,箱管抽风,风自扇而火愈红,火愈红而金自化。可见是风来助火,并不是火去追风矣。但其中尚有机窍,欲令风箱之气专笃而吹,必使风管逼炉,使它从消息中度去,乃能煽起炉焰,火色重青。学人凝神聚气,即是火熔金,息向坎中吹,又即是引管逼炉,助风追火之势也。炉中火发,阳光腾腾。此时神即是气,气即是药。犹之火炼铁红,红铁亦火。琼管翁所谓“火即药、药即火”者,此也。火药交融,金丹立就。若使息不内吹,徒向喉鼻中播弄,即是管不逼炉矣。不可笑乎?
第三十四章神息再论
息静则神归,凝神之法,固赖调息。神定则息住,调息之法,亦赖乎凝神也。盖其存神于虚,则内息方有。所以息恋神而住,神依息而留。神息两平,若存若亡,不知神之为息,息之为神也。风得火而煽,火得风而灼。相维相系,又不知风之为火,火之为风也。功夫纯熟,真有不可以文字形容者。
第三十五章气息妙用
曹元君云:“我与诸君说端的,命蒂从来在真息。”以真息为命蒂,何也?盖吾人以后天之呼吸配先天之呼吸,而先天之呼吸乃是身中真气,被息引动,悠悠来往。斯时也,是息动耶?是气动耶?息动气亦动,两不分明。息中有气也,故曰真息氤氲。气中有息也,故曰真息橐龠。真息动而真气生,真气来而命蒂生。复命之根,养命之源,护命之宝,诚在乎真息而已。
第三十六章神意妙用
神贵凝,《契》所谓“安静虚无,内照形躯”是也。神非意,所谓“内照玄关,必用真意”是也。吾闻冲虚云:“真意者,虚无中之正觉。”潜虚云“灌注上下,必以元神斡运乎其间。”元神之斡运,即元神之正觉。不得谓元神即真意也。自有体用之殊耳。盖杳冥无为,静中宰运者神。从容大雅,理事不乱者意。故神为丹君,意为丹使也。神与意,实有体用之分。既分体用,则二也。用因乎体,故又可以一物视之。
但有进说者:欲培真意,须养元气。真意从静极而生,乃克成吾之妙用。道所谓常应常静,儒所谓安而后能虑,释所谓定中生慧也。
第三十七章神意再论
垂帘打坐之初,神意有不必分者。至于动静交作,则神意分焉。有时当以神守中宫,而或以意代之,不可也。如致虚、守静、观其复,当其临炉之会是也。有时当以意守中宫,而或以神将之,不可也。如擒铅、制汞、掌天罡,作媒合之际是也。何者?神则无为,而意则有为也。神则无为无不为,意则有为有以为。神为意之神,意以神为真元,神主静也。意为神之意,神以意为正觉,意能动也。欲养元神,须以无念为主,而后能无为无不为。上阳注《参同》云:“真人潜深渊,无念以应之。浮游守规中,无念以使之。呼吸相含育,无念以致之。三姓既会合,无念以入之。”无念之用,尚不止此也。欲动真意,须以炼己为先,而后能有为、有以为。潜虚《就正篇》云:“炼己求铅,以己迎之。收火入鼎,以己送之。烹炼沐浴,以己守之。温养脱胎,以己成之。”己土之妙,亦不止此也。
神哉、意哉,直贯金丹之始终,须臾不可离也。其他尚有妙用处,总在学人自参,吾特集诸说以启其端焉。
第三十八章共争不朽之论
古人有言:“太上立德,次立功,次立言。”三者俱不朽。夫存不朽之神者,道也。而三者亦不朽,以其为道之助也。仁慈之德为道体,谦柔之德为道用。普济之功为道体,修养之功为道用。至于言,则功德之记,而载道之文也。故能共争不朽云。今夫朽则凡,不朽则圣。
人之所以能争不朽者,以其无所争,亦以其有所争。无所争,则后其身而反先矣,柔其志而克刚矣。有所争,则男子之须眉,丈夫之气骨,英雄之果敢,豪杰之猛烈。不与人争一时,直与人争万古。孔子曰:“当仁不让于师。”师正恐其不能争,空自颓于无勇也。先儒云:“平旦之气,清夜之神,直与圣贤无异,人能即此而充之,虽孔颜不逊也。”释乘云:“能仁寂默,何异释伽?般若行深,何殊自在?”道书云:“瞿昙不从地涌,钟吕岂自天来?”此皆以道为争,而不必让于前者。志士勉乎哉!千真万圣,原不忌人之共争夫道也。
第三十九章功成名遂身退论
《道德经》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愚以为天之道即人之道,亦即修身之道也。天以生成畅遂为功名,时行物育,天道于焉退移,藏身冬令。此天道也。人以尽忠为功名,功成勇退,名遂身藏,英雄所以从赤松子游也。又以全孝为功名,志体交养,其功也。宗族交称,其名气。父母百年,人子事毕,退身保命,此人道也。丹士以致虚守静为无功之功,杳冥恍惚为无名之名,至于返还功成,圣胎名遂,退身祖窍,抱一还虚,此修丹之道也。通德类情,识者思之。
第四十章仙佛同修说
性命双修,此本成仙、作佛、为圣之大旨。或谓佛修性、仙修命、儒治世,分门别户,盖不深究其宗旨也。
愚按:佛重性,而其中实有教外别传。非不有命也,特秘言耳。其重性功者,盖欲人从性立命,能使性量恢宏,照十方而无边无际也。仙重命,而其中亦有教内真传。非不言性也,特约言耳。其重命学者,盖欲人即命了性,能使命根永固,历万劫而无尽无穷也。若使性功圆满,外无立命之修,则真性难存,终属空寂,又何能法周沙界乎?若使命功周到,内无尽性之修,则真命虽守,徒保色身,又何能神通三界乎?惟佛有教外别传,则从性立命,极乐之地,益见空明。唯仙有教内真传,则尽命了性,而大罗之天,益见超脱。是仙也、佛也、圣也,此双修而非单修者也。故释伽到禅定时,而有贯顶穿膝之效。迦叶谈真实义,而有倒却刹竿之奇。试思于意云何?吕祖云:“单修性兮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紫阳云:“饶君了悟真如性,不免抛身却入身。何如更兼修大药,顿超无漏作真人。”略举一隅,可以类推也。
至于行深般若,五蕴皆空。丹熟大还,十年面壁。六十耳顺、七十从心。夫而后性命双了,同登空超之境,而仙、佛、圣皆成也。故达摩初祖了道歌云:“三家法一般,莫作两样看。性命要双修,乾坤不朽烂。”人又何必是非哉?
且更有说者:三教嗣续,皆不能知。知此必不互相抵牾。只索各尽其道,以归于道也。今设一大道主人于此,为三教说法曰:夫三教者,吾道之三柱。分而为三,合而为一者也。道不能分,无变化,道不能合,无统宗。是故以三柱立其极。释道言性默言命,仙道传命默传性。儒道则以担荷世法为切。言性难闻,言命又罕,并性命而默修之。遂使三家后裔,各就祖派,分为专门。掀天震地,讲起是非,开出无边境界。佛攻道,则有翻空出奇之妙想。道攻佛,则有踏实指陈的神思。儒攻佛与道,则有翻澜不穷的文章,流窍不休的耍子。而岂知皆道之分也。道既分三,其中岂无枝流之不同?邪正之不类者?奈何不思其本,而谈其末也。
夫以性兼命为一脉,以命兼性为一脉,浑乎性命为一脉。此三脉皆道脉也。及其还无,一也。偈曰:
吹了明灯顽耍子,谁知打着自家人。吾言若有相攻者,又是飞花点汝身。
[book_title]第二卷三车秘旨
长乙山人李涵虚着
皖江陈撄宁校订
《三车秘旨》读者须知
一、本书作者李涵虚,世称之为西派。书中大旨,虽不出《参同》、《悟真》之范围,但既已自成一派,必有其特异之处,而为他种丹经所未尝言者。学者应分别观之。
二、因学人功夫有先后,程度有浅深,故创为三件河车之说。第一件河车,即指第一段功夫,第二件即指第二段功夫,第三件即指第三段功夫。至于运转河车之路,仍只一条,并无歧异。勿误会河车有三条路也。
三、三件河车文中,未免有形容太过、及譬喻不当之处,读者幸勿拘泥于字面而曲为之说。
四、附录中收心法下手功夫,颇为切要。果能仔细参悟,必可获益。
五、道情诗词杂着中,亦偶有妙义隐藏其间,读者如能触类旁通,固甚善也。
六、此书乃旧抄本,流传至今,已八十余年,未曾刊版行世。除河车三篇而外,其他如收心法及道情诗歌篇,在原抄本上既未另立专名,又不应隶属于《三车秘旨》名义之下,而其排列次序,亦欠妥帖。今特标题附录二种,并重为整理一过,以便读者。
七、前人丹经之作,或以访外护,或以示及门,本非普渡性质,亦非为传世计。故不必求人人了解,并且预防人人皆能了解。于是隐语异名,层见迭出。阅者茫然,不知所谓。甚至意在此而言在彼,真相常常被其瞒过。学道者无人不叹丹经之难读,即以此故。
八、读本书若不得其解,当求之于《道窍谈》中,读《道窍谈》仍不能领悟者,当参考《三丰全集》,因其可以互相发明也。
中华民国二十六年五月,皖江陈撄宁作于沪上。
李涵虚真人小传
真人四川嘉定府乐山县李家河长乙山人氏。生于嘉庆丙寅年八月初四日寅时。生时,母梦一道人怀抱金书一函入门,寤时则真人生焉。
伯仲三人,师居其二。幼而颖悟,弱冠入邑庠生。善琴,嗜诗酒。年二十四,遇吕祖,不识。后病伤血之症,奉母命,至峨眉县养病,遇郑朴山先生。
先生康熙时人,孙真人讳教鸾之高弟也。同寓与之治病,并云:“金石草木,只可治标。治本则宜用自身妙药,方能坚固。”闻之,恍若梦觉,即稽首皈依。先生遂传口诀,嘱云:“大劫将至,子宜速修救世,更有祖师上真为师。”后至峨眉山,遇吕祖、丰祖于禅院。师初名元植,字平泉。吕祖改为西月,字涵虚,一字团阳,密付本音。潜修数载,金丹成矣。三师复至,叮咛速着书救世。奉三真之命,着有《太上十三经注解》、《大洞老仙经发明》、二注《无根树》,名曰《道言十五种》。又曰《守身切要》。将吕祖年谱、圣迹、丹经、救世等书删订,名曰《海山奇遇》。撰集丰祖全书,名曰《三丰全集》。自着另有《九层炼心》、《文终经》、《后天串述》俱刊行于世。更有《圆峤内篇》、《三车秘旨》、《道窍谈》三书,俱未刊行。
山于咸丰丙辰正月至长乙山房,得瞻慈容,如三十许人。拜别后,师于本年五月初八寅时升举,异香满空者七日。本日卯时,现仙容于自流井。飞升后,显迹甚多,不能尽述。
师生二子,长业儒,次务农。大兄举三子,长十一岁,聪明仁孝,师每称羡。
门人甚众,而大丹成者,江西周道昌一人,得玉液还丹者数人。
山德薄缘浅,侍师未久,略述其目击大概云尔。
福建建宁县巧洋弟子李道山敬述。
三车者,三件河车也。第一件运气,即小周天子午运火也;第二件运精,即玉液河车运水温养也;第三件精气兼运,即大周运先天金汞,七返还丹,九还大丹也。此三车者,皆以真神、真意斡乎其中。人能知三车秘谛,则精、气、神三品圆全,天、地、人三仙成就。
第一件河车
运气功夫,所以开关筑基,得药结丹也。其中次叙,从虚空中函养真息为始。收心调息,闭目存神。静之又静,清而又清。一切放下,全体皆忘。混混沌沌,杳杳冥冥。功夫到此,如天之有冬,万物芸芸,各返其根。如日之有夜,刻漏沉沉,各息其心。此无知、无识时也。谁晓得无知、无识之际,才有一阳来复,恰如冬之生春,夜之向曙。蓦地一惊,无烟似有烟,无气似有气,由下丹田熏至心阙,使人如梦初醒。初醒之候,名曰活子时。急起第一河车,采此运行,迟则无形之气变为有形。
此气也,名壬铅,名后天,又名阳火,故曰子时进阳火。何为进阳火?学人把初醒之心,陡地拨转,移过下鹊桥,即天罡前一位。誓愿不传之真诀也。移至尾闾,守而不乱。霎时间真气温温,从尾闾骨尖两孔中,透过腰脊,升至玉枕,钻入泥丸。古仙云:“夹脊双关透顶门,修行路径此为尊。”即指此也。
愚人不知运气,便要舌舐上颚,以承甘露。吁!可笑亦可怜也,皆不得师之过也。须知运气一道,只可引气入喉。《黄庭经》曰:“服食玄气以长生”,因此阳火之气紫黑色,名曰玄气耳。服食之法,须要口诀,乃能送入气管。否则走入食喉,从何处立得丹基?须把这阳气送下气喉,至于玄膺,乃化为甘露之水。《黄庭》曰:“玄膺气管受精符”,此之谓也。玄膺名玄雍,又名玄壅,言人之气到此壅塞也。俗人不知玄妙,气至泥丸,就想他化为神水,如吞茶汤一般。吾恐气管一滴,便叫汝咳而不休矣。盖水者有形之物,安能入得气管?故《黄庭》曰:“出清入玄二气焕,子若遇之升天汉。”犹言清气出于丹田,玄气入于玄膺,二气转换云尔。气化为水,洒濯心宫,仍落于虚无窍内。宝之裕之,是为筑基。
筑基既久,积累益深,乃有一个时候,照常静坐。忽于丹田中突出一物,有声如风雷之响,有色如星电之光,是为后天中先天药。即按第一车运之,至于泥丸,始化为液,饵而服之,方得玉液丹头。此得药结丹之始也。以后功夫,须要绵绵不绝,固蒂深根。乃尽养丹之妙,请看下文分解。
第二件河车
运精功夫,所以抽坎铅,制离汞,炼己性也。
前此运气日久,得了小药,结了丹头。以后绵绵内息,天然自在,固守丹田。每早辰间,清坐清卧,其丹如一团软绵,升于心府。仍要收回虚中,杳然无影,方不走失。诀曰:“神返身中气自还”,正此时也。怀抱日深,忽然间丹田如春水初生,溶溶漾漾。即守自然之内息,烹之、炼之,其水忽化为热气,由两胯内边流至涌泉。须要神注两踵,真息随之,此所谓真人之息以踵也。如此片时,涌泉定静,即将心返尾闾,默默守候。忽觉有物来尾闾间,似绵陀,似馒首,似气块,沉滞难行。就要调停内息,专心一志,猛烹急炼。乃有一股热汤,透出尾闾,徐徐过腰脊,滔滔上泥丸。方谓之黄河倒卷,漕溪逆运。此等河车,《大洞经》所云“勒精卫泥丸”,吕祖所云“搬精入上宫”,不与运气同也。泥丸宫中,水声震响,久之而水声止息,神即休于其中。持守片时,乃以舌倒舐上颚,鼻中忍气,牙关紧闭,两手反抵坐榻,头面仰对空梁,候他金液满舌,其鼻息忍而不播,伊乃啯了一声,流入气管,降下重楼十二阶梯,神水灌注华池矣。这个华池,人多不知。或言舌胎下,或言下丹田,皆非也。此华池在人两乳中间,名曰上气海,与玄膺隔一层耳。白玉蟾云:“华池正在气海内”是也。水满华池,走而不守。至于绛宫,心地清凉。落于黄庭,心火泰定。此之谓抽铅制汞,牵虎降龙。既未两卦,周流不息,即玉液炼己之事也。但此玉液,不能日日常有,须加前头运气功夫。运之数次,乃有一次。若做到玉液长来之时,则黄中通理,皮肤润泽。心君闲逸,性体光明。对境忘情,在欲出欲,随缘度日,在尘离尘。真意坚牢,剑锋犀利。圆陀陀,光灼灼,赤洒洒,亮铮铮,此炼己纯熟时也。
于是讲三车功夫,又听下文分解。
第三件河车
运先天精气,丹家名汞迎铅入,情来归性,七返九还之事也。
前此炼己纯熟,汞性通灵,进退自如,雌雄应变。功夫至此,乃可行返还大事。七返还丹者,先将已成之汞性呼为内丹,于是入室坐圜,把内丹藏于空洞之中。上边如乾,下边如坤,性边属有,命边属无。先要以有入无,然后从无生有。其象如乾精播于坤母,坤乃实腹而为坎。坤精感自乾父,乾乃虚心而为离。乾坤既列,名为鼎器(即有无妙窍也)。离坎二用,借此现形。原夫以有入无之时也,寂寂静静,心死神存。稍焉有自己识神,化为惊人、爱人之物,试尔内神。又有诸天魔将,化为好人、恶人之物,试尔内神。诸般不动,元神湛然。乃更一时焉,有一支阳气发生。譬如坤阴之下,一阳来复。我即吐乾宫一阴以迎之(肾气上升,心液下降,本乎自然),名曰以汞迎铅,又曰大坎离交,又曰内外阴阳消息。消息既通,于是命太乙神女俦邱兰者,捧出雌剑,摘而取之,立为丹本,此即七返还丹也。丹本既立,神气融和,由是一阳渐长而为兑,坎男变为兑女矣(此即庚方月、西江月、蛾眉月诸喻时也)。因此兑女二字,故丹家名曰首经,又曰天癸(因类而言耳。愚人不知,盲修瞎炼,未遇真师之故也)。丹士采此首经,名曰摄情归性。五千四十八日归黄道之时,有如十五明月,金水圆满。在人身中,总一先天精气,腾腾壮盛之时也。学人到此,急起大河车,运上泥丸。稍焉,有美液坠于颚中,大如雀卵葡萄,非麝非蜜,异样甘香,此乃九还金液大丹也。道人服此金液,然后名之曰铅投汞,金并木,后天返先天,婴儿会姹女。婴、姹相逢,朝夕涵养,久之洞见脏腑,内外光明,中有一真,宛然似我,此婴、姹复生婴儿矣。得此婴儿者,必须默默调养,刻刻温存,由灵谷移上天谷,然后出神入化,高会群仙。
收心法
长乙山人李涵虚着
皖江陈撄宁校订
收心法提词
平铺直叙收心法,上天欢喜无谴责。穷年矻矻驾河车,心似勤劳实安逸。昨夜飞神朝上真,封为善教大真人。道我四百年来事,三番游戏到红尘。怀抱金丹独得意,也共群仙说哑迷。觉来始动慈悲心,手中直写琅环记。不分善恶与贤愚,总要收心坐虚无。入得杳冥方见道,最初一着好功夫。
收心法下手功夫
养生之道,真息为本。曹文逸云:“我为诸公说端的,命蒂从来在真息。”诚要言也。下手功夫先静心,次缄口,次调息(心静则气平,不调之调为上)。鼻息平和,然后闭目内观,神注肾根之下阴跷一脉(谷道前,阴囊后),如此片时,将心息提上虚无窍内(脐后腰前,心下肾上,中间一带,不可拘执),停神安息,以自然为主。心太严则炎,务必顺其自然,即文火也。心太散则冷,务必守其自然,即武火也。文武烹炼,始终妙用。内息匀称,勿忘勿助。是时也,心如虚空,有息相依则不虚,有息相随则不空。不虚不空之间,静而又静,清而又清。气息绵绵,心神默默。至此要一切放下,人我皆忘。此之谓钻杳冥。杳冥中有气,一神独觉,此乃真息也。真息发现,熏心酥痒,还要按入腔子里虚无窍内,积之累之,则命蒂生而阳气自长,乃可以开关运气矣。
凝神调息,是下手功夫。凝神者,是收已清之心而入其内也。心未清时,眼勿内闭。先要自劝自勉,收他回来,清凉恬淡,始行收入气穴,乃曰凝神。坐虚无中,不偏不倚,即是凝神于虚。调息不难,心神一静,随息自然,我只守之、顺之,加以神光下照,即是调。调度阴跷之息,与吾心之息相会于气穴中也。神在气中,默注元海,不交而自交,不接而自接,所谓隔体神交也。守其性,不散乱。存其神,不昏沉,故能杳冥恍惚。
心止于脐下,曰凝神。气归于脐下,曰调息。神息相依,守其清净自然,曰勿忘。顺其清净自然,曰勿助。勿忘勿助,以默以柔,息活泼而心自在,即用钻字诀,以虚空为藏心之所,以昏默为息神之乡。三番两次,澄之又澄,忽然心息相忘,神气融合,不觉恍然而阳生矣。
收心法杂谈
门人问曰:“三车秘谛,尽泄天机,能不惧天谴乎?”涵虚曰:非敢故违天谴,实望人改过自新。凡作功课,必先去人心,求道心。屏凡息,寻真息。然后定神气,钻杳冥。如此诸境,皆不可少。入吾道者,安得复为小人?
凡做功夫,钻杳冥是第一桩难事。但先天一气,自虚无中来,必有真杳冥,乃有真虚无。噫!先难而后获,全身要舍得。昔我在洞天中,学钻杳冥七八年,然后稍有把柄。今之学者,进锐退速,安能入道耶?
弟子问曰:“先生传道,人言过滥。倘下士得之,行持无效,能不反唇相诋耶?”涵虚曰:不遭下士之讥,不足以见吾道之大也。大道者,先要清净身心,调理神气。其甚者,要能一切放下,钻入杳冥。必有此等真功夫,然后有真效验。彼无功而妄想效验者,亦终为不得效验之人也。反唇相诋,何足病之?
弟子问曰:“如师所说,恶人皆可学道乎?”涵虚曰:可。即诵格语曰:“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则能转地狱为天堂,变黑气为红光。余有三字诀,修道之士,勤、诚、恒,缺一不可。但勤矣、诚矣,而结果必归于恒。孔子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况道乎?儒生习文艺,尚以数年为期,甚至有十年者。岂修心炼气,反不如读书作文?
诚乃至阴之象,在《易》为太极,在佛为如如。孟子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动对静言,则知诚为阴象。孔门之道,推至诚如神,论至神无息,皆静中大体、大用,故以诚入静,静心不乱。以诚入定,定心不移。以诚守中,中心不偏。以诚入杳冥,则通微无碍矣。
勤为学业之本,其在于道,更有不勤之勤焉。养自然之息,定自然之心,无为而为,为而不为。所谓“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者,真乃勤之至也。
炼睡魔,必用勤字。跑香打坐,精神倒退,此误用其勤之过也。善炼睡者,睡而不睡,不睡而瞧,功夫自然不断,神气自然加增。熬更守夜,反惹睡魔。《参同契》曰:“寝寐常相抱,觉悟候存亡。”能用此诀,自然惺惺不昧。
门人问曰:“陆潜虚仙师云:‘交媾乃太上閟秘之旨’,其诀可得闻乎?”曰:交媾者,至阴之本,杳冥之根也。人能钻入杳冥,方能得成交媾。我劝人先在虚空中团炼,静之又静,定之又定,无人无我,无无亦无,自然入得杳冥,不交媾而自能交媾,从至阴中生出至阳矣。交媾之法,先天与后天不同。先天交媾,以性立命。后天交媾,以神合气。故《入药镜》云:“是性命,非神气。水乡铅,只一味。”先天名目,独有一物。后天名目,则分精、神、意、气、魂、魄、性、情。若在先天,只炼出一个,就皆有了。总要从交媾中取出真阳耳。人身五脏,原有部位,不可移动。道家云:“乾坤坎离颠倒”,岂心可移于下,肾可移于上耶?非也。所谓颠倒者,乃心肾中之神气耳。心神俯而下就,肾气仰而上升,神气颠倒,则有形之心肾亦如颠倒,无形之乾坤亦皆颠倒。颠倒交施,坤中生一阳为坎,乾中生一阴为离。离女与坎男交施,则如西方之兑女,相接东方之震男。又将南北移为东西,水火变为金木。金情木性,称为白虎青龙。龙交虎,如姹投婴,虎交龙,如婴投姹。要之,乃性命二物。命中有性,性中有命,二物乃一物耳。故紫阳先生曰:“震兑非东西,坎离非南北。”人亦可以恍然矣。
儒家、道家,养气各有不同。养自然之气,可以得生。养浩然之气,则可生、可死。古来志士仁人,见危授命,杀身成仁之类是也。养之之时,纯是义理之心,充乎宇宙,故孟子曰:“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是集义所生者。”道家养气,独葆其真,不必见危而早退,不必杀身而早隐。《易》所谓见机而作,不俟终日之君子也。
道家初功,须养其自然之气。敢问何为自然之气?曰:易言也,其为气也,至小至柔以曲,养而无害,则聚乎虚空之中,是集精所生者。道家还丹,亦是浩然之气。其气得手,亦能见危授命,杀身成仁。古来谓之刀解,究竟有神奇莫测处,变化莫解处,异乎儒家。或死之后,他处见之,须眉转少,仙客同游,此乃还丹成就,身外有身者。
至人得道,生亦仙,死亦仙,如留形住世,尸解登真之类是也。仁者能静,生亦寿,死亦寿,如曾子全身,颜渊短命之类是也。
道有五失:有浅尝而去者;有浮慕其名者;有始勤终怠者;有心性偏执,未入门墙,妄诋高深者;有资质下愚,唤之不醒,呼之不悟者。道有三得:有知之者,可为灵人;有好之者,可为真人;有乐之者,可为至人。
[book_title]第四卷循途录
(人元大道九层炼心文终经)
紫霞洞主人涵虚子手着
(九层炼心道言)
初层炼心者,是炼未纯之心也。未纯之心,多妄想,多游思。妄想生于贪欲,游思起于不觉。学人打坐之际,非不欲屏去尘情,无如妄想才除,游思忽起。法在止观,乃可渐渐销熔。止则止于脐堂之后,命门之前,其中稍下,有个虚无圈子,吾心止于是而内观之,心照空中,与气相守,维系乎规矩之间,来往乎方圆之内,息息归根,合自然之造化;巍巍不动,立清净之元基。从此一线心光,与一缕真气相接,浑浑灏灏,安安闲闲,此炼心养气之初功也。
二层炼心者,是炼入定之心也。前此一线心光与一缕真气相接,若能直造窈冥,自当透出玄窍;奈何定心不固,每为识神所迁,心与气离,仍不能见本来面目。法在心息相依之时,即把知觉泯去,心在气中而不知,气包心外而不晓,氤氤氲氲,打成一片,是炼心合气之功也。
三层炼心者,是炼来复之心也。前此氤氤氲氲,打成一片,重阴之下,一阳来复,是名天地之心,即是玄关一窍。此刻精、气、神都在先天,鸿蒙初判,并不分真精、真气、真神,即此是真精、真气、真神。若能一心不动,便可当下采取运行。无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美景现前,茫无措手;心一动而落在后天,遂分为精、气、神矣。法在玄关初现之时,即刻踏住火云,走到尾闾,坚其心,柔其息,敲铁鼓而过三关,休息于昆仑焉,此炼心进气之功也。
四层炼心者,是炼退藏之心也。前此踏火云,过三关,心与气随,固已入于泥丸矣。然在泥丸宫内,或有识神引动,则气寒而凝,必不能化为真水,洒濯三宫,前功尽弃矣。法在昆仑顶上,息心主静,与气交融,气乃化为美液,从上腭落下,卷舌承露,吞而送之,注心于绛宫,注心于黄庭,注心于元海,一路响声直送到底,又待玄关之现焉,此炼心得气之功也。
五层炼心者,是炼筑基之心也。前此入泥丸而归气穴,已有河车路径,从此一心做去,日夜不休,基成何待百日乎?然或有懈心,有欲心,作辍相仍,丹基难固。夫筑基所以聚精会神也,功夫不勤,精神仍然散乱,何以延年奉道?法在行凭子午,逐日抽添,取坎填离,积金实腹,此炼心累气之功也。
六层炼心者,是炼了性之心也。前此河车转动,聚精会神,则灵根充实矣。从此心液下降,肾气上升,是为坎离交。杳冥中有信,浩浩如潮,一半水气,蒙蒙如雾,一半云气,是名金水初动,方修玉液还丹。倘用心不专,则尽性之事难了。法在于金水初生之时,由丹田分下涌泉,霎时而合到尾闾,调停真息,鼓之舞之,乃能滔滔逆上,至于天谷;涓涓咽下,落于黄庭。如此则朝朝灌溉,心地清凉。血化为膏,意凝为土,土中生汞。汞性圆明,遇物不迁,灵剑在手。孟子谓“尽其心者,知其性也”。仙家名为阴丹、内丹,此炼心明性之功也。
七层炼心者,是炼已明之性也。前此金水河车,仙师名为内炼。到此,还有外炼功夫。以外合内,真心乃聚而不散。盖内体虽明,好飞者汞性。内修虽具,易坏者阴丹。设或保养不纯,则心性复灭矣。法在以虚明之心、妙有之性和砂拌土,种在彼家。彼家虚而由我实之,彼家无而自我有之。以有投无,以实入虚。死心不动,霎时间先天一气从虚无中来。一候为一阳,有如震。二候为二阳,有如兑。时值二候,正宜合丹。那边吐出一弦真气,其喻为虎向水中生。这边落下一点玄光,其喻为龙从火里出。两边龙虎会合,性情交感,一场大战,宛如天地晦冥,身心两静矣。俄而三阳发动,有如乾卦。如潮如火,如雾如烟,如雷如电,如雪如花。身中阳铅晃耀,我即持剑、掌印、踏罡、步斗,鼓动元和,猛烹极炼,透三关而上泥丸,一身毛窍皆开,比前玉液河车,更不同也。吞而服之,以先天制后天,性命合而为一,即大还也。性属火,其数七。命属金,其数九。返本还元,故明七返九还、金液大丹。从此铅来制汞,其心长明,汞不动摇矣。此炼心存神之功也。
八层炼心者,是炼已伏之心,而使之通神也。前此七返九还,以铅制汞,心已定矣。但要温之、养之,要使身中之气尽化为神,身中之神能游于外。于是取一年十二月气候,除卯酉二月为沐浴,余十月为进退,故名十月温养,非言要十个月功夫也,否则心虽定而不灵。炼之、锻之,灵心日见。灵则动,动则变,变则化,故有出神之事,而不为物情所迷。此炼心成神之功也。
九层炼心者,是炼已灵之心而使之归空也。前此温养功深,神已出而不惑,随心所欲,无往不宜,高踏云霞,遍游海岛,致足乐也。但灵心不虚,则不能包涵万有,此所以有炼虚一着也。炼虚者,心胸浩荡,众有皆无。清空一气,盘旋天地间。是我非我,是空不空。世界有毁,惟空不毁。乾坤有碍,惟空无碍,此所以神满虚空,法周沙界也。此炼心之始末也,无以加矣。
[book_title]第五卷太上十三经注解
李函虚着
序
神仙以老子为宗。老子处世,事事不与人争。外捐荣华,内养生寿。安和定静,无为自然。然无为,则凡天下之异端邪术,竞躁纷纷,诡怪奇行,机诈扰扰,皆非老子之教也。曰自然,则所行所作,顺情合理,体造化而流行可知也。守中无边,观空无相。致虚守静,深藏若虚。不矜奇,不立异,故史书称古隐君子。《道德》五千言,援古语以立论。治世、修身,皆可用也。吾侪平日读《道德经》,虽不解其义蕴,而存心操品,窃愿学焉。深山穷谷之间,同心二三人为侣,出入烟霞,携杖而歌圣化,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以是为藏拙云耳。
一日,游道观间,见有《圆峤外史》数函,讲论延年之学,不失老子之道。其中有《十三经注解》,皆老子书也。《道德》一注,最为精详。末附《循途九层》,更为切近浅显,因询黄冠曰:“树下先生,何人也?”曰:“隐于农者也。”乃访先生于卷山,许为巢由同调,授以真机。
退而刊《十三经》,存于书肆,以着先生婆心。外将《道德》、《九层》印送琳宫梵宇。是书也,简编少而真诀全,我数人便于行习,成己成人,其在斯乎?并念受书为徒之语,各依道派,自立世外间名,以为大江之行潦溪涧焉。紫霞受教于回翁,吾等继派紫霞,有渊源也。
嗟乎!天地间事,如愚数人者,皆不必争,且不能争也。道育年七十矣,道生亦近古稀矣,道和亦非少年矣。山林之内,有何可乐?惟佩此《道德》一注,《九层》一篇,长歌崖壑,响遏溪云,各忘其姓氏甲子而已矣。
道光柔兆敦牂律中南吕之月,蜀山三隐者识。
纯阳先生序
老君《道德》,无为为也。《正义》注笺,不作作也。道祖传之,道裔述之,大道于此益明。则如有涵虚子者仙才也。金书入梦,生于树下人家。世居卷山,代传淳厚。载锡之璋,固其宜也。幼而绝悟,长而玄修。尝读《方壶外史》,窃欲登真入化,与陆子左右吾侧。予闻而访之,托名吾山道士,携潜虚相随,以观其志气。僻居在峨峰东崦,闲静少言,不乐荣利,常以一琴适其志而已。予与相见后,复相俱者有年,时以重玄语之,言下辄悟。乃奋其才力,作《圆峤外史》,盖陆子之对峙也。是故陆有《玄肤论》,此即有《道窍谈》,陆有《就正篇》,此即有《循途说》,是皆清真之文也。而其最妙者,《道德经》一注,尤足为万古明灯,名之曰《东来正义》,与陆子《南华副墨》相埒。若二子者,乃可谓善谈老、庄者也。夫注此经者,有五恶,有三美。五恶者:偏于言治世,一也。偏于言治身,二也。或知道包身世,而语无印合,终入旁歧,三也。不识至道功修,先要民安国富,乃克无为,若下笔即谈清静,必至流于空寂,四也。不识至道德力,总要归根复命,乃算有为,若下笔即谈圣神,必致同于赞偈,五也。三美者何?道合内外,注分正副,越显经义含宏,此一美也。门笋接脉,找补照应,务使经义贯通,此二美也。胸有真参,口无禅障,能令经义宣昭,此三美也。吾尝慨《道德》之旨不明于天下,欲飞笔而注解之,至于今犹歉然也。兹见涵虚所述,有三美而无五恶,使其早出千年,则诸家可以不注,道人亦不必再饶舌也。爰乐举而评点之,藏之名山,传之志士。所以评点者,亦以借此注之真义,补吾之未注,而示于评点间也。
题《东来正义》诗
回翁首序定评论,自序尤开入德门。又见关中来紫气,直看李下毓玄孙。欲教后世人同度,能使先天道益尊。多少注家无此本,宝函长护镇昆仑。
——玉枢右相,太清洞玄校理修行功过、兼选仙事,辽东玄玄道人、侍友张全一拜题于青阜。
一注能将道奥开,重看紫气自东来。弹琴度笛真名士,说法谈经大辩才。我住方壶玩沧海,君登圆峤压蓬莱。今朝共坐江亭上,口诵《南华》自笑呆。
——三清总校真函、兼洞天秘藏事、文明普度先生、东派祖师、同仙史馆、愚弟陆西星拜题。
身在云山道在躬,渊然神炁最沉雄。着书青岛严驰外,止炎丹田静守中。人竟称为大院长,我偏戏唤长城公。藩篱《道德》凭笺注,契悟诸经语总同。
——天仙白琼管拜书。
《道德经》注释(《东严正义》)
圆峤山紫霞洞主人涵虚生熏沐敬注
奉道弟子朱道生、李道育校刊于岳阳楼
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道也者,内以治身,外以治世,日用常行之道也。道之费隐不可道,道之发见则可道。统发见于费隐之中,至广至微,故道为非常之道也。名在无极不可名,名在太极则可名。生太极于无极之内,能静能动,故名为非常之名也。
集补:人所共由则曰道。可道者,可述也。非常之道,斯为大道也。欲着其状则曰名。可名者,可拟也。非常之名,斯无定名也。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无名:即无极也。有名:即太极也。无变为有,真无定名也。无极浑然之初,无兆,无形,本无声臭之可拟,道所以在天地之始也。太极判然之后,有生、有育,即有造化之可征,道所以为万物之母也。万物者:统天地而言之。先天地而有此道,则生天、生地、生人、生物,不啻一大父母也。言母而父在其中矣。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徼同窍。《永乐大典》无故字,一本无常字)
妙即无名之物,故凝,常静以观之。徼,即有名之物,故运,常应以观之。无欲、有欲,常静、常应也。以无欲观无名,以有欲观有名。丹家以玄关为有无妙窍者,盖本于此。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两:即妙窍也。有生于无,故同出,无转为有,故异名,然虽异而仍同也。有无妙窍,皆一玄也。于无欲以观其妙,已得一玄。于有欲以观其窍,又得一玄。二玄总归一玄。玄兼赅众妙,众妙之门,统乎此矣。
第二章
(河上公注本作养身章,一作美善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高喻上,倾喻反复也),声音相和,前后相随(节内形字,各本皆作形,王弼注本作较)。
已,止也,《广韵》去也。夫美与恶,最属相悬。知美之为美,斯其恶之必止矣。善、不善,极为相远。知善之为善,斯不善之必去矣。吾人先天之真,皆美善耳。至染于后天之人欲,乃有此恶与不善者焉。然不可不去其人欲,而求其天真也。惟先以虚灵为体,变动为用,以故有生无,无生有;先难后易;长形短,短形长;上下反复;同类相求,如同声之相应;子驰于后。旋复午降于前也。此治身之道也。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一作离),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是承上文治身之事言之。圣人治身之事,无为之事也。治身之教,不言之教也。处以求其志,行有得于心。万物群起而望之,以待圣人平治,而圣人不辞也。岂惟不辞?且有生民之功,圣人不以为有。有为政之功,圣人不以自恃。大功克成,即行休息,如黄帝之访道崆峒,虞帝之倦勤陟位。后世英雄俊杰功成勇退,皆弗居也。弗居者,弗恋也。夫惟弗恋其功,是以复求其治身之道。守身不去,而成至人也。治身可以治世,成己可以成物者如此。谁谓老子之道,悉尚寂灭也哉?
第三章
(河上公注本作安民章,彭本作无为章)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上章末节既言圣人治世,功成弗居,反求治身之道。然即以圣人之治世言之,其为治道也,不以贤能之心与民相尚,则名心已淡而民不争矣。不以货财之心与民相贵,则利心已绝而民不盗矣。不见可欲而欲之,则欲心已除。民心以如是而不乱,圣人之心亦以如是而不乱也。治世之善,皆缘治身之善也。是以圣人之治身,虽无为而无不治焉。名利欲皆无,惟守中以虚其心。名利欲皆净,惟养气以实其腹。而且志气和柔,以弱为用;骨理坚刚,以强为体。使其身恬然淡然,与世人相安于无事。故其民亦无知无欲,而抱其浑浑噩噩之真,使天下之智者不能为,亦不敢为也。圣人无为之治如此。
第四章
(河上公注本作无源章)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其若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圣人无为之道总在虚而用之耳。冲:虚也。道以虚为用,其量包天下、国家,而不见其盈,渊渊乎若万物之统宗。挫世锐而不损,解世纷而不劳,以其虚消锐纷也。和世光而不掩,同世尘而不污,以其虚忘光尘也。只觉其冲然之体,常凝湛然之性,若有存而实无所存,问谁子而知谁子也,其名象在天帝之先乎?盖所谓无始之始,太初之初,先天之天也。
第五章
(河上公注本作虚用章,彭本作守中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无心于为仁,以适万物之需用。而万物各为其所需,自为其所用。不仁实仁之至也,若待仁以生育之,将物物要天地施惠而生育乃通,此必难周之势也。惟不与兽生其刍,而兽自食刍。不与人饲其狗,而人自饲狗。则仁量愈广大焉。言刍狗,而果、菜、鸡、豚之类可推矣。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圣人与天地合德,亦使百姓之各为其生育、自为其生育而已,所谓无为而成也。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天地圣人,不与万物百姓造食用,而万物百姓自得其食用者,以虚中之体,普涵育之量也。天与地分为两间,两间之中,则空空洞洞,犹橐之无底、龠之相通。一气往来,无为自然,是故虚而能涵,不穷屈于万物。其中能容,动而默运,益推出其全量,其中无尽。天地不言也,圣人亦不言也。若使多言,将言有数,而数即可以穷之,故不如守中而已。
第六章
(河上公注本作成象章,彭本作谷神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圣人守中以治身,以中之能养谷神也。谷神者,元性也。谷以喻虚,神以喻灵。性体虚灵则不昧。不昧者,即不死也。夫谷神也,而复谓为玄牝,何也?盖以玄,天也。牝,地也。天地合而玄牝成,其间空空洞洞。儒家号隐微,此中有不睹不闻之境。释家名那个,此中有无善无恶之真。圣人治身,即借空洞之玄牝以养虚灵之谷神,故以谷神之名名玄牝,此因用取名之义也。一玄一牝,一乾一坤。孔子曰:乾坤其《易》之门耶?《参同》云:“乾坤者,《易》之门户。”所谓两孔穴法,金气相胥,即此玄牝之门也。阴阳来往于其内,坎离交媾于其中。男女媾精之房,日月交光之所,圣人颠倒之,则为生门。凡人顺用之,则为死户。地天交泰,不外乎此。故又称为天地根,言天地互藏之根也。天地之根,乃返本还元之地,炼气化神之区。绵绵若存,即是调养谷神,自然胎息也。用之不勤,即是外炉增减,自然符火也。不勤者,不劳也。
第七章
(河上公注本作韬光章,彭本作无私章)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天长地久,长生之道也。然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静专动辟,静翕动阖,大生广生,覆载无私,而后得此长生耳。使天地私有其生,将物命不畅,天地即伤其和。物性不贞,天地即残其中。万物之伤残,即天地之伤残也。惟不自私其生,而以众生为生。众生之生生不已,即天地之长生也,故能长生也。
圣人者,法天地者也。是以圣人养身,以柔以弱,似后其身以求生。渐充渐满,实先其身以得生也。守中制外,似外其生以无生。先忘后存,即存其身以有生也。然此皆不私有其道者,乃圣人恬淡,而民性亦复淳良。圣人期颐,而民命亦复寿考。大道无私,至是而圣人亦若私有其生者。无私反成其私也,至矣。
第八章
(河上公注本作易性章,彭本作上善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矣。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惟不争,故无尤。
道贵谦卑,下而能上,故曰上善。其上善也,比德于水焉。水之善,能利万物之生,而使万物皆足,无有所争。但水性下流,多处众人之所恶。人虽恶之,究于水无损也。利人而不有其功,以弱为志,水盖几于道矣。
人性之善也,当如水性之善焉。秉性谦下,斯举动皆善。无所争心,择居善地,藏心善渊,交与善仁,喜信善信,政称善治,事称善能,动合善时。
在在处处,柔善不争。夫惟不争,故无怨尤加之。以视水下犹有人恶,人则有下有上,是更神于道,灵于水矣。
第九章
(河上公注本作运夷章,彭本作持盈章)
持而盈之,不知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持:得也。揣:探也。人既得其气,而复有求盈之念,此招亏之端也,故不如其已也。人使探其宝,而遽有英锐之情,此必退败之兆也,故不可长保也。然则可已而不已,即如金玉满堂,莫之能守乎?当保而不保,即如富贵而骄,自遗其咎乎?人之道如此。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且更以天道言之。天不言功名,而以生成鬯遂为功名。物育功成,时行名遂,天地于焉退移。藏身冬令,以蓄阳生之物。人亦何观天道哉?
第十章
(何上公注本作能为章,彭本作玄德章)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爱民治国,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无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载:即车载之载。营:即营卫之营。卫属阳,而营属阴。营魄:即阴魂也。或曰:营,魄也。以营为魄,未免错解。不知言阴魄而阳魂即在其内。八月十五日,魂尽注于月魄,月乃满而为纯乾。圣人当此,即运河车以载之,乾金遂为我有,经所谓“得一而万事毕”者矣。既得其一,则必不失其一。圣人载魄而返,抱一而居,则地魄擒朱汞矣。故能无离也乎。十月温养,内火天然。暖气常存,婴胎自长。圣人专气致柔,即内火也。故能如涵育婴儿乎。
玄览者,内观也。涤除玄览,清静内观也。清静内观,心无疵累,所谓“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亦无,湛然常寂”也。
爱民者安民,治国者富国。民安国富,乃能行无为之政乎。治身以精定为民安,铅足为国富。炼己则精定,还丹则铅足。炼己、还丹,始可行抱一无为之道,亦如是也。
治身以守雌为功夫,调神养胎,不能不守雌也。至于天门冲破,阳神出入,开阖自如,乃能无守雌之苦也乎。治身以知识为扰,圣体成而知识之神化,为正等正觉。明明白白,四达不悖,乃能无知识也乎。
且更有生子、生孙之功,换鼎分胎也。有蓄福蓄德之量,立功济世也。然虽生而不有其生,虚空粉碎也。有为而不恃其为,慈悲广大也。护国佑民之心,千劫万劫,长长如是,而不夸天上主宰。是真谓之玄德也已。
第十一章
(河上公注本作无用章,彭本作利用章)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轮辐三十六,以象日月之运行。然毂在车之正中,众轴所贯。毂空其内,辐凑其外,故毂本无也,而有车之用焉。埏:水和土也。埴:黏土也,陶瓦之工,谓之砖埴。为埏为埴之时,本无器也。一经抟炼,而即有器之用焉。室有户牖,室乃光明。未凿户牖,若无室也。一经雕饰,而即有室之用焉。故以有之为利,无之为用也。有生于无,大率类此
第十二章
(河上公注本作检欲章,彭本作为腹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爽:失也。狂:放也。奇珍、玩好,人所共夺。故珍好随身,行亦妨也,色、声、味、猎、货五者之损人如此,是以圣人贱之。独守内宝,轻视外物,故能去彼取此。
第十三章
(河上公注本作厌耻章,彭本作宠贵章)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宠若惊,则必深藏美玉。辱若惊,则必重立根基。此潜心奋志之象也。贵若身,则必乐道安荣;患若身,则必和光弥谤。此抱元守真之法也。
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王弼与各本俱作“宠为下”,彭好古作“宠辱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宠为下者,犹言荣宠无定,每为下移之物,以故得失难凭也。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或得或失,随时谨凛,随时奋勉,此之谓宠辱若惊也。
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者,则可以寄于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乃可以托于天下。
此节诠贵患。而先讲明有患者,以有患须归无患也。然有大患之故,亦因色身现在,故可以患加之。及其脱壳存神,则不可以患加之也。抑或留形住世,真气内含,韬光晦迹,又何大患之能挠哉?故当贵重其身,以身为天下所寄命,而不敢自轻其千金之躯者,则可以寄身于天下。黄石公之所以教子房也。保爱其身,以身为天下所托赖,而不可自露其旷世之器者,则可以托身于天下。张九龄之所以诫邺侯也。善保身者,乃善治身。善治身者,乃善治世。孔子曰,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
第十四章
(河上公注本作赞玄章)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浑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名道纪。
不见不闻之地,希夷门也。希夷之门,性情所寄。夷藏性,希藏情,故视不见,听不闻也。而又有真意来往其间,搏之而不可得,更名曰“微”。此三者,不可分门穷诘,故当混而为一,使彼三家相见焉。其上、其下,契云“上闭下闭”也。不皦不昧,所谓若有若无也。绳绳:戒惧也,犹言上闭下闭,若有若无。戒惧乎其所不睹,而不可名其端倪。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复归于无物。是所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也。无状无象,是所谓恍惚时也。恍惚之真,不见首尾,其即元始之炁耶?古道者,元始之体。今有者,现前之用。古今不同,要可执古以御今,无生有也。能知元始以前,推及元始以后,是为道之纪历也。纪年、纪月、纪日、纪时,并纪一符、一刻,皆道纪也。
第十五章
(河上公注本作显德章,彭本作保盈章)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惟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容,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浑兮其若浊。孰能浊以澄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
从古修士,知此治身之道微妙玄通,至渊深而不可测识,遂不敢妄行测识。即有形容,不过强为形容耳。章中若字七句,即皆形容之词。其所形容者,物景也,物象也。孰能于重浊之内,静待其轻清?孰能以安敦之神,久候其徐生?待之、候之,不敢求有余也。保此道者不欲盈,即不求有余也。夫惟不求有余,是以能守故常。不为新创,则不与真道相违也。魏伯阳云:“临炉定铢两,五分水有余。二者以为真,金重于本初。其三遂不入,火二与之俱。”此即不求有余,能守故常之道者也。云牙子之《参同契》,其亦体太上之《道德经》而不为新创者欤?
第十六章
(河上公注本作归根章,彭本作虚静章)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致:委置也。虚:空器也。极:毕其道也。守:居也。静:无为也。笃:谨慎不失也。万物并作者,凡物皆有始生也。吾:种物之主人也。观:待也。复:返也。修身人委置元神于空器之中,则得其道。既得其道,当居闲静无事之所,谨慎而不失其道。俟空器之生物,而吾又待其返本也。故一往一来,而生变化神明焉。知此,则七返之道备矣。彼万物之芸芸而并盛者,由无作而有作,由有作而复还无作,尚能随化机以出入也。是故春生夏荣,秋敛冬藏,复枯落而还归其根。物还其根,动而复静矣,故曰静。静则复返于无物而还造化矣,故曰复命。复命,则知真常之道矣。常静者,能常应。寂然者,更湛然。故知常曰明也。世人不知真常之道在乎归根复命,一概经营造作,沉着于有为名象之中,耗损精神,故妄作招凶也。若是,夫人不可不知常乎?知常则乃容。容:涵公。公:大也。王:贵也。天:尊也。道:虚无之极也。犹言涵其元于静态之中,乃能大其造化,而入乎至圣神之域,以还乎至虚至无之真也。体合虚无,长久不坏。没身:无也,有神无身,则水火不能害,金石不能残,虎兕不能噬,刀兵不能斩,何危殆之有哉?
第十七章
(河上公注本作淳风章,彭本作太上章)
太上,下知有之;
太上:圣人也。圣人居众人之上,故曰太上。或曰太上,上理也亦通。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不矜能,使下民不争;不好利,使下民不贪;不爱欲,使下民不乱;不争、不贪、不乱,太上有之,下民亦有之也。下知者,下民也。
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犹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其次者,道之次也。太上之道,无为而成,不言而治。其次者,不能无为,不能无言,则亲爱而奖誉之,以兴化焉。又其次,不能以亲爱奖誉兴化,则必以法令畏之而服之焉。又其次,不能以法令畏服,则必以智巧侮之而驭之焉。言道而至于智巧,风斯下矣,其余不足观也已。故复言根心之信。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上之信足,下即以真情言之。信有不足,下即有不信者焉。而圣人必以信为治理也。贵言者,慎言也。人主躬行实政,优游感孚,不诰令而民情服,故必谨慎其令言。功成事遂,百姓皆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咸谓我之自然也。
愚按:此章经义,可以论治世,亦可以证治身。上德以清净为修,六根皆定,无为而无以为也。其次,以爱敬为修,感而遂通,无为而有以为也。又其次,以法功控驭。又其次,以智巧察求,所谓术也,有为而有以为之道也。其极妙者莫如信,信属土也,金丹始终,纯以意土为妙用,要皆自然而然也。富哉言乎,可以治世,可以治身也。
第十八章
(河上公注本作俗薄章,彭本作大道章)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此章言治世隆污之道,然亦可悟治身之理。兹两举之,先无为之事,遂有慈惠之政,犹之失浑沦之体,遂有返还之功也。用明用术以察求,民情益深掩蔽,犹之用巧、用机以探取,药物愈善互藏也。在庭有孝慈,所以和六亲之不和,犹之入室修泰定,所以静六根之不静也。国家有忠臣,所以救昏乱,犹之玄门有真金,所以救衰惫也。然后叹上世浑穆之政,与上德无为之修,其风之邈也,久矣。
第十九章
(河上公注本作还淳章,彭本作三绝章)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绝:大也,又至也。至圣不用智,风尽敦庞,民多利益矣。至仁不用义,俗尽亲睦,民归孝慈矣。至巧不谋利,谋利者,皆机巧之徒。上无机巧,下无盗贼矣。圣不足于智,仁不足于义,巧不足于利。圣、仁、巧三者,若有质而无文也。浑浑噩噩,一道同风,故使民各有攸属,亦从其质实而已。见素抱朴,少私寡欲,民之文亦不足也,然而美矣。
第二十章
(河上公注本作异俗章,彭本作绝学章)
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畏畏(弼本作“不可不畏”,故其注亦大舛谬)。
绝学者,道全德备也。道德全备,何忧之有?以圣人视众人,犹之唯甚直、而阿甚谀。善可爱而恶可恶,不知相去几许也。圣人无忧,即无畏也。人之所畏者,畏其绝学之难也。岂可畏人之畏,而不求其绝学乎?故曰:“不可畏畏”。
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若婴儿之未孩;乘乘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忽兮其若晦,寂兮似无所止。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且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先天大道,如洪荒之未开,无为而成,不言而治。故众人皆臻淳厚之化,熙熙然相安相乐也。共食其德,如享太牢。同游其宇,如登春台。此虽华胥风俗,无以加焉。圣人曰:我独淡泊恬静,杳无朕兆,若婴儿之未成孩也。乘乘者,与道相乘,故曰乘乘。上下升降,个中运行不息,若无所依归者然。故众人皆有余地可求,而我独于此中,独如遗世特立者然。则众人皆智,我独若愚也哉,夫亦大巧若拙也。忽兮如天地之冥晦,飂兮觉往来之无定。由此观之,是众人皆有所用,而我独昏闷,飘然若愚顽而鄙朴者。人不与我同,我亦与异也。一粒阳丹,号为母气,我独求而食之,以致长生。是众人之不如圣人,即如唯阿善恶之相去也。此圣人之所以独鸣其绝学也欤?
第二十一章
(河上公注本作虚心章,彭本作孔德章)
孔德之容,唯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孔:空也、大也。至空至大之德器,其中能容妙物,故大道从此入焉。道之为物也,恍惚无定。以言离性,本无象也。乍恍而乍惚,无象者若有象焉。乍惚而乍恍,无物者已有物焉。或谓惚兮恍,是合象韵。恍兮惚,是合物韵。而不知圣人立言,字法颠倒,即寓道法颠倒也。惚兮恍,是性之本象。恍兮惚,是性所种之物、以男下女,交媾成精,一物也,实连二物也。故有象在上句,有物在中句,有精在下句。句法又寓道法也。夫精为性火下照相感而生,乃能露出坎情,然实微妙难测,故曰窈兮冥兮。窈冥之精,乃是真精。欲得真精,须知真信。故其中先有信焉,浩浩如潮生,溶溶如冰泮。修士于此,候其信之初至,的当是精,即行伏之、擒之。时刻无差,金仙有分矣。一名真金,一名首经,一名真水,一名神水,一名真铅,一名铅气,一名白虎,一名虎气,而不出乎真精也。所以自古至今,此真精之名,诸经不能抛去。于是以一物之真,观万物之理,无非重此初气者。以阅众甫,即察众物之初也。故又曰:“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补注:章内四举其中,可知一孔玄关,大道之门。造铅得丹,不外乎此也。
第二十二章
(河上公注本作益谦章,彭本作全归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弊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曲则全,以减为增也。枉则直,以柔制刚也。洼则盈,谦则受益也。弊则新,剥则有复也。少则得,知足不辱也。多则惑,贪欲自迷也。此太上以前之古语,所说治身之要道也。是以圣人治世,必抱一以为天下式则焉。抱一者,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王注以此四句顶“曲则全”,四句说殊属妄解,而不知故明、故彰、故长、故有功,本句以解本句也。
或问:“古之句复引‘曲则全’者,何故?”余曰:此太上引古人治身之语,以起天下之理,故曰“岂虚语哉”?人能敬守一诚,则天下亦必全归其式也已。
第二十三章
(河上公注本作虚无章,彭本作自然章)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道者,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希言:无声也,又无为也。入道者,无为、自然为宗。无为则泰定,自然则恒渐。否则如飘风骤雨,虽天地之所为,亦不能久矣。况于人乎?故凡从事道途者,修德行道,均皆自然,乃能与道德为一。失即无为也,无为而为,自得无为之事。道也、德也、失也,俱乐此自然无为也。信行不足,必有不信自然者在其先也。
第二十四章
(河上公注本作苦恩章,彭本作跂跨章)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也。
跂:望也。跨:趋也。跂则首仰,不能久立。跨则足病,不能久行。自见自是,自矜自伐,皆是不信自然之辈,终无所成者也。以此论行道之法,有如吃饭太饱,走路太多,必不能做功夫。比之于犬,过饱则病。比之于牛,过劳则困。故曰:物或恶之也。而况于人乎?故有道者不处此也。
第二十五章
(河上公注本作象元章,彭本作混成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处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混成,未破也,又无名也。鸿蒙始气,混混无名。无名者,先天地而生者也。寂:清也。寥:虚也。独立乎清虚之境,而不改变其真常,无非此混成而已。一物周流,全乎万物而不危殆,是可为天下母也。道祖自开辟以来,已知混沌之前,有此母气。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皆于母气胎之。有问其名者,不知其名,先以道字字之。道从首、辶,先天地而行生者也。因字强名,又得一大。大从一、人,先庶物而首出者也。由此以及万世,皆称为大道焉。大则无所不行,上乾下坤,逝将去汝。逝则无所不到,北坎西兑,远亦致之。是道也,穷极必返。或可出乎震,齐乎巽,见乎离,成乎艮乎。大哉!道与天、地、王同为域中四大哉。无道不知天,天大也。无天不覆地,地大也。无地不载王,王亦大也。王居其一,一人首众人也。王为人主,不离乎人。人在地上,故法地。地在天下,故法天。天在道内,故法道。道莫妙于自然,故法自然。
第二十六章
(河上公注本作重德章,彭本作重静章)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轻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以万乘之主,而身轻天下?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重者,水也。轻者,火也。水中生火,故以重为轻之根。静者,定也。躁者,慧也。定中使慧,故以静为躁之君。尝观才德并重之君子,终日游行,不离轻重,欲使施用轻快也。虽有荣观,燕处超然,不以纷华扰静也。奈何绛宫主人,尊若万乘者,遽以身轻天下而忘之,全不持重养轻,全不守静制躁。吾恐一派轻,则失贤中之真水,而火无根矣。火生于水,水为火之用,故曰臣。一派躁,则失心中之真定,而慧无君矣。慧发乎定,定为慧之主,故曰君。
第二十七章
(河上公注本作巧用章,彭本作要妙章)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计不用筹策,善闭无关键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无辙迹者,自然之河车,有则存想搬运矣。无瑕谪者,自然之祖述,有则违悖宗旨矣。不用筹者,自然之火候,用筹则拘泥爻策矣。不可开者,自然之内禁,可开则假闭耳目矣。不可解者,自然之凝聚,可解则勉强撮合矣。是以圣人守自然之常善,立己立人,人皆可重。成己成物,物皆可观。袭明者,以先觉觉后觉,心相承而警悟,此之谓袭明也。故善人克明明德,不善人亲之,亦以明德。不善人不知自省,善人见不善,能内自省。转相师,转相资也。若不以相资、相师,为可贵可爱之事,则自作聪明,虽有智慧,亦若大迷也。修身要妙,不外乎此。
第二十八章
(河上公注本作反朴章,彭本作常德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此节有二义,皆为治身之士所当知而当守者。
一曰雄施雌化。《参同》云:“雄阳播玄施,雌阴统黄化。”是也。知此则能施、能行,守此则能化、能育。雌雄交感,则金藏于水,旋复水生其金。金气足而潮信至,其势如漕溪然。倒流逆上,是为天下漕溪之水也。然虽为漕溪之水,而阳火既进,阴符又临,归根复命之常德不可离也。故复归于土釜,以养其胎婴。
一曰雄归雌伏。《悟真》云“雄里怀雌结圣胎”是也。若论产物之理,阴极阳生,则是雌里怀雄。若论养物之事,阳极阴生,则是雄里怀雌。雄里怀雌者,既得雄归以合丹,更要雌伏以温丹也。其势如溪壑然,自上注下,落于溪中,故守雌之道,即如天下之溪壑,有流有归。此真常之元德,不可离其地者也。归于溪,犹之归于黄庭。复归于婴儿,人静以养圣胎也。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此圣尽雌雄之理,而发其细微,复假色相以论之。白者,金精,黑者,水基。金精者,雄阳播于雌而生者也。此精未有之先,坤母之体本虚,因与乾父交光,坤遂实而成坎。坎形已具,月吐兑方,是名水中之金。水中之金,实赖坤母之养育而成,故称母气。《悟真》云:“黑中取白为丹母”是也。母气有白光,号曰阳光。阳光发现,即运己汞以迎之,所谓二候求药也。彼此相当,二八同类,擒在一时,炼成阳丹,即丹母也。然其造化在外,故丹母只算外药,学人以外药修内药,以母气伏子气。丹母之中,又产阳铅,即驾河车以运之,逆回本宫,潜伏土釜,四候和合,三姓交欢,这回快活便得长生。但法功虽是如此,而知白必先守黑,守黑乃能知白,知白还要守黑。此中有三层妙用,足为天下式程。人能依此行之,则自然之常德不差忒也。既不差忒,乃能归证于无极,而炼神还虚矣。知白必守黑者,阳往阴中也。守黑乃能知白者,阴中阳产也。知白还要守黑者,神归炁伏也。天地万物之理,皆是如此。故为天下式程焉。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顺成人,荣事也。逆成仙,辱事也。然人当知成人之荣,而守成仙之辱。常辱之学,绝学也。虚心养气,有如天下之空谷。能争天下之空谷,则致虚守静之常德,乃能足也。常德既足,乃复归证于浑朴,而返本还元矣。浑朴之真,散见而生万物,芸芸之盛,皆可取其材而制为器。圣人欲用其器,则为官阴阳,长庶汇,而保合之,以归于一焉。故大制天下者,不尚分割也。
第二十九章
(河下公注本作无为章,彭本作神器章)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凡物或行、或随,或呴、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天下:比身中也。神器:言至重也。先天大道,以自然无为而成。俗人多疑其空寂,故老祖说此以示人曰:人以无为为空寂哉。吾将欲取天下而行有为之政,又见有为者之转多纷扰,转多设施,无成就而无休息也。夫天下之神器至重,以有为而多事,不如无为之少事也,故不可为也。为以求成而反败,为,败之也。执以求得而反失,执,失之也。天下如是,凡物皆然。物之在身者,或阳往独行,或阴来相随,或翕然而呴,或悠然而吹,或气足而强壮,或气嫩而清羸,或载之上升,或隳之下降,无非自然而然者。是以圣人行道,去过甚,去骄奢,去泰侈。三者皆喜于有为之病也,故去之。
第三十章
(河上公注本作俭武章,彭本作兵强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故善者果而已矣,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人主强德不强兵,以道佐人主者,岂可以甲兵强示天下乎?然有出其兵而夸大武功者,即有入其兵而敬修文德者。天下之事,亦多好还也。惟是师到之处,荆棘皆生,觉刺伤之可悲也。军过之余,凶年又起,痛刀氛之余毒也。兵岂可轻言乎哉?古人善兵者,锄奸禁暴,去贼安民。旌旗载道,望若甘霖。果于救难而已矣,非敢强也。然果也,须绝其矜、伐、骄焉。矜则有好兵之念,伐则有穷兵之心,骄则有夸兵之想。虽果也,亦无善意也。若有善意而果,果而至于民难不已,则大兵亦不已。亦在乎力救其难而已,非示强也。又或敌气不衰,壁垒相持,壮兵也,必为老兵,此亦残贼吾师也。残贼吾师,将欲诛不道,而反自行其不道也。诛不道而至于自行其不道,则不如其屯田防御、休息我兵之为得也。世之好强者,亦尝观之于物乎?物壮则老,可想强必衰也。用物而使物备,是为不合于道也。不合于道,不如其早已也。
章内备言行兵之利害,而醒道妙处在一物字打转。言其有作有为,皆因精衰气败,不得已而行补导之功,亦已果矣。至于百日筑基,三年炼己,又至果也。抑或丹基未立,己性未明,不妨再筑、再炼,又至果也。然勿以果夸强也,持盈不已,必遭困弱。大药将至,逾时无用。故曰物壮则老,不如早已。
第三十一章
(河上公注本作偃武章,彭本作佳兵章)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是以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也。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矣。故吉事尚左,凶事尚右。是以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以丧礼处之。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佳之为言祥也,佳兵而曰不祥,兵尚可好乎哉?兵之为害也,无物不恶,以其筹策繁而滋扰多耳,有道者岂居此好兵之名乎?是以君子处世,燕居则贵左,左为吉也。用兵则贵右,右为凶也。益以见兵之不详也。夫兵原非君子之器,然有不得已而用之者,救难为上。勿意躁而情浓,亭幛萧然,恬淡而已矣。即或制胜凯还,终不以兵为美事。若以兵为美事者,其胸中必好杀人者也。杀人之人,岂可使之得志朝廷,黩武天下哉?
尝观于人事而慨然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左为阳而右为阴,阳主生而阴主杀也。故军中有上将军,有偏将军。偏将军之徒,非得上将军之令,不敢攻杀。是知偏将军之有生意也,故其位居左。上将军之有杀机也,故其位居右。居右者,丧礼也。天下不祥之事,莫过于丧礼。故以丧礼处上将军,而戒其勿轻杀焉。嘻!一将功成万骨枯,其事可为痛哭也。故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事处之。太上之心,即天地好生之心也已。
愚按:章中喻意,盖言女鼎不祥,未可用耳。然其论用兵之害,亦痛绝。
第三十二章
(河上公注本作圣德章,彭本作无名章)
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大道无名象,纯是一团浑朴。有如无极,朴虽小,然居太极之上,岂可驭而下之乎?侯王守其朴,则大制不割,万物亦同来宾也。地上乎天,则天地交泰,而甘露下垂,不烦造治而调匀,神气于此两平也。气化为液,初名金液还丹。金液之名既立,夫亦将止于土釜而养之也。知止不殆,惟抱一以虚其心,自然泰定焉。此道也,推之于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而有所归宿也。
第三十三章
(河上公注本作辨德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知人事者,得妙智。自知其本来者,得圆明。盖已了性矣。胜人欲者,有定力。自胜其尸贼者,有真强。盖已了命矣。知足守富,止火养丹。强行有志,面壁九年。一得永得,与地同久。心死神存,与天同寿。
第三十四章
(河上公注本作任成章)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视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衣被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于大。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汛兮其无涯,是可左右逢源,随人取用。万物赖道生而道不辞,只运其时行而已,功成不名。有衣被不为主,生成广被之德。本于无为,故莫能名不为主也。守真常而无欲,小莫破焉,故可名于小也。统会归而不主,大莫载焉,故可名于大也。惟圣人亦不自形其大,此其所以为大圣人也。
第三十五章
(河上公注本作仁德章)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可见,听之不可闻,用之不可既。
大象者,无可象而象之,故曰大象,仍指大道也。能持大道者,则天下皆往而归之。往游其宇,恬然淡然,而无所患害,但相安于平泰而已。夫美乐美饵,能使过客停车,以图一快。然酒阑歌散,终不久留矣。大道则不然,出于口而生津补液,似觉淡然无味者。岂知见闻俱绝?正复取用不穷也。
第三十六章
(河上公注本作微明章)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胜刚,弱胜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固:先也。歙,敛也。欲歙固张,散将复敛也。欲弱固强,进将复退也。欲废固兴,荣将复落也。欲夺固与,去将复返也。往来相因,理可见微知着,故曰微明。柔弱胜刚强,不战而自服也。知鱼之不可脱渊,则知道之不离乎身。知器之不可示人,则知道之必由乎己。
第三十七章
道常无为而不为。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
无为无不为者,无为之为,即是有为。契所谓处中制外、凝神成躯者是也。侯王能守,万物自化。恭己无为,可治天下。太古之遗风,不可想乎?惟是承平久而动作兴,宴乐繁华,非国家之福也。吾将镇之以浑然之朴,使彼守朴还真,庶几欲作者不欲作焉。不欲作,则万物恬静,不求天下正,而天下将自正也。
第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也。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上德之士,不见有德之象,而且有德之量。下德之士,不欲自失其有德之名,而已先成为无德之人。上德不德,守无为也,亦因万物自化而无以为也。下德不失德,喜有为也,反令群情好动,而有以为也。仁之所为者,亲之是也。天下悦服,故亦无以为也。义之所为者,畏之是也,天下震感,故亦有以为也。然仁,一仁也。义,一义也。至于礼,则朝有因革,野有殊俗,则为之甚难也。欲强而行之,民莫与应,反使攘臂相争,自仍所从,天下事不将难为乎?
夫大道不争,即能使民不争,此何如之上理哉?乃一失而为仁矣,又一失而为义矣,再一失而为礼矣。而后云云者,所以叹气运之转移,非谓仁义之有偏用也。夫礼以忠信为根本,薄俗起而反开侮乱,必赖礼以还淳也。前识者,性道之光明,华焰盛而反生愚暗,亦前识之变更也。是以大丈夫立身处厚不处薄,居实不居华,去取攸宜,谓浑朴犹在人间可也。
第三十九章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其致之一也,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宁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贞贵高将恐蹙。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侯王自谓孤寡不谷。此其以贱为本也,非乎?故致数车无车,不欲碌碌如玉,落落如石。
昔:太初之先也。一:众数之始也。始生之物,其名为一,太初以前茫无着,太初以后判有余。欲得此一者,须在太初。前后之间,有气而无质,无质而有信者也。五行以水为一,此水乃善之极澄之极,不可思议之功德水也。名之曰水,似强也。不名曰水,又空也。
今试从得一者溯之;夫道之始于昔也,天从昔开,以一而开。然非有此水,则无以分,何见其清也?地从昔辟,以一而辟,然非有此水,则无以承,何以奠其宁也?神从昔奉,以一而奉。然非有此水,则无以供,何以昭其灵也?谷从昔达,以一而达。然非有此水,则无以涵,何以助其盈也?万物从昔作,以一而作。然非有此水,则无以育,何以资其生也?侯王从昔而作主,一以为主。然非有此水,则无以利用,何以为天下之安贞也?
天地神谷万物侯王,体各不同,然所以致清致宁,致灵致盈,致生致贞者,皆以一也。清而不裂,水气净之。宁而不发,水气载之。清而不歇,水气行之。盈而不竭,水气充之。生而不灭,水气养之。贞而不蹙,其贵高者,水德辅之,以其性卑贱而流下也。
自古人主,谦尊而光,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孤寡不谷,侯王之自称,亦甚贱而甚下也。而不知富有四海,贵为天子,玉食万方者,即凛此孤寡不谷而得之也,岂非以贱为本乎?
凡侯王之守其贱,正侯王之守其一也。故由此而推致于物,有如造数车者,转物车用,以其多而妄驾之,败尽不觉也。又如玉之碌碌,石之落落,其具众多之貌者,太上不欲取之矣。
第四十章
(河上公注本为去用章)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反:复也。天地冥合,一阳来复,道之初动也。弱:柔也。身心恬静,专气致柔,道之妙用也。还丹之事,在乎以乾之有入坤之无,乾种之而坤产之,无中生有,故道生于有,有生于无也。天下万物,皆是如此。
第四十一章
(河上公注本作同异章,彭本为闻道章)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类;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夫惟道,善贷且成。
上士之道行,以勤为本。其中有不自炫、不自锐、不自异、不自实、不自显、不自满,奉行若自懈,信受若自欺者,而后能韬光徐炼,同尘守虚,溷迹求成,惜阴敬道。否则与中士之存亡。下士之大笑一也,乌得谓之勤?中士闻道,断续做去,故曰若存若亡。下士闻之而大笑,笑即毁谤之徒也。然虽大笑,于道无损。不笑反不见为至道也。古人立言,亦有此意。其言修道者,明若昧,即不自炫也。进若退,即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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