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越絕書》 [book_date][東漢] 50年-70年 [book_length]39011 [book_img]Z_11758.jpg [book_title]外傳本事 問曰:「何謂越絕?」「越者,國之氏也。」「何以言之?」「按春秋序齊魯,皆以國為氏姓,是以明之。絕者,絕也。謂句踐時也。當是之時,齊將伐魯,孔子恥之,故子貢說齊以安魯。子貢一出,亂齊,破吳,興晉,彊越。其後賢者辯士,見夫子作春秋而略吳越,又見子貢與聖人相去不遠,脣之與齒,表之與裏,蓋要其意,覽史記而述其事也。」 問曰:「何不稱越經書記,而言絕乎?」曰:「不也。絕者,絕也。句踐之時,天子微弱,諸侯皆叛。於是句踐抑彊扶弱,絕惡反之於善,取舍以道,沛歸於宋,浮陵以付楚,臨沂、開陽,復之於魯。中國侵伐,因斯衰止。以其誠在於內,威發於外,越專其功,故曰越。故作此者,貴其內能自約,外能絕人也。賢者所述,不可斷絕,故不為記明矣。」 問曰:「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任用賢者,誅服彊楚,何不言齊絕乎?」曰:「桓公,中國。兵彊霸世之後,威凌諸侯,服彊楚,此正宜耳。夫越王句踐,東垂海濱,夷狄文身,躬而自苦,任用賢臣,轉死為生,以敗為成。越伐彊吳,尊事周室,行霸琅邪,躬自省約,率道諸侯,貴其始微,終能以霸,故與越專其功而有之也。」 問曰:「然越專其功而有之,何不第一,而卒本吳太伯為?」曰:「小越而大吳。」「小越大吳奈何?」曰:「吳有子胥之教,霸世甚久。北陵齊、楚,諸侯莫敢叛者,乘,薛、許、邾、婁、莒旁轂趨走,越王句踐屬芻莝養馬,諸侯從之,若果中之李。反邦七年,焦思苦身,克己自責,任用賢人。越伐彊吳,行霸諸侯,故不使越第一者,欲以貶大吳,顯弱越之功也。」 問曰:「吳亡而越興,在天與?在人乎?」「皆人也。夫差失道,越亦賢矣。濕易雨,饑易助。」曰:「何以知獨在人乎?」「子貢與夫子坐,告夫子曰:『太宰死。』夫子曰:『不死也。』如是者再。子貢再拜而問:『何以知之?』夫子曰:『天生宰嚭者,欲以亡吳。吳今未亡,宰何病乎?』後人來言不死。聖人不妄言,是以明知越霸矣。」「何以言之?」曰:「種見蠡之時,相與謀道:『東南有霸兆,不如往仕。』相要東游,入越而止。賢者不妄言,以是知之焉。」 問曰:「越絕誰所作?」「吳越賢者所作也。當此之時,見夫子刪書作春秋,定王制,賢者嗟歎,決意覽史記,成就其事。」 問曰:「作事欲以自著,今但言賢者,不言姓字何?」曰:「是人有大雅之才,直道一國之事,不見姓名,小之辭也。或以為子貢所作,當挾四方,不當獨在吳越。其在吳越,亦有因矣。此時子貢為魯使,或至齊,或至吳。其後道事以吳越為喻,國人承述,故直在吳越也。當是之時,有聖人教授六藝,刪定五經,七十二子,養徒三千,講習學問魯之闕門。越絕,小藝之文,固不能布於四方,焉有誦述先聖賢者,所作未足自稱,載列姓名,直斥以身者也?一說蓋是子胥所作也。夫人情,泰而不作,窮則怨恨,怨恨則作,猶詩人失職怨恨,憂嗟作詩也。子胥懷忠,不忍君沈惑於讒,社稷之傾。絕命危邦,不顧長生,切切爭諫,終不見聽。憂至患致,怨恨作文。不侵不差,抽引本末。明己無過,終不遺力。誠能極智,不足以身當之,嫌於求譽,是以不著姓名,直斥以身者也。後人述而說之,仍稍成中外篇焉。」 問曰:「或經或傳,或內或外,何謂?」曰:「經者,論其事,傳者,道其意,外者,非一人所作,頗相覆載。或非其事,引類以託意。說之者見夫子刪詩、書,就經易,亦知小藝之復重。又各辯士所述,不可斷絕。小道不通,偏有所期。明說者不專,故刪定復重,以為中外篇。」 [book_title]荊平王內傳 昔者,荊平王有臣伍子奢。奢得罪於王,且殺之,其二子出走,伍子尚奔吳,伍子胥奔鄭。王召奢而問之,曰:「若召子,孰來也?」子奢對曰:「王問臣,對而畏死,不對不知子之心者。尚為人也,仁且智,來之必入,胥為人也,勇且智,來必不入。胥且奔吳邦,君王必早閉而晏開,胥將使邊境有大憂。」 於是王即使使者召子尚於吳,曰:「子父有罪,子入,則免之,不入,則殺之。」子胥聞之,使人告子尚於吳:「吾聞荊平王召子,子必毋入。胥聞之,入者窮,出者報仇。入者皆死,是不智也。死而不報父之仇,是非勇也。」子尚對曰:「入則免父之死,不入則不仁。愛身之死,絕父之望,賢士不為也。意不同,謀不合,子其居,尚請入。」 荊平王復使使者召子胥於鄭,曰:「子入,則免父死,不入,則殺之。」子胥介冑彀弓,出見使者,謝曰:「介冑之士,固不拜矣。請有道於使者:王以奢為無罪,赦而蓄之,其子又何適乎?」使者還報荊平王,王知子胥不入也,殺子奢而并殺子尚。 子胥聞之,即從橫嶺上大山,北望齊晉,謂其舍人曰:「去,此邦堂堂,被山帶河,其民重移。」於是乃南奔吳。至江上,見漁者,曰:「來,渡我。」漁者知其非常人也,欲往渡之,恐人知之,歌而往過之,曰:「日昭昭,侵以施,與子期甫蘆之碕。」子胥即從漁者之蘆碕。日入,漁者復歌往,曰:「心中目施,子可渡河,何為不出?」船到即載,入船而伏。半江,而仰謂漁者曰:「子之姓為誰?還,得報子之厚德。」漁者曰:「縱荊邦之賊者,我也,報荊邦之仇者,子也。兩而不仁,何相問姓名為?」子胥即解其劍,以與漁者,曰:「吾先人之劍,直百金,請以與子也。」漁者曰:「吾聞荊平王有令曰:『得伍子胥者,購之千金。』今吾不欲得荊平王之千金,何以百金之劍為?」漁者渡於于斧之津,乃發其簞飯,清其壺漿而食,曰:「亟食而去,毋令追者及子也。」子胥曰:「諾。」子胥食已而去,顧謂漁者曰:「掩爾壺漿,無令之露。」漁者曰:「諾。」子胥行,即覆船,挾匕首自刎而死江水之中,明無洩也。 子胥遂行。至溧陽界中,見一女子擊絮於瀨水之中,子胥曰:「豈可得託食乎?」女子曰:「諾。」即發簞飯,清其壺漿而食之。子胥食已而去,謂女子曰:「掩爾壺漿,毋令之露。」女子曰:「諾。」子胥行五步,還顧女子,自縱於瀨水之中而死。 子胥遂行。至吳。徒跣被髮,乞於吳市。三日,市正疑之,而道於闔廬曰:「市中有非常人,徒跣被髮,乞於吳市三日矣。」闔廬曰:「吾聞荊平王殺其臣伍子奢而非其罪,其子子胥勇且智,彼必經諸侯之邦可以報其父仇者。」王者使召子胥。入,吳王下階迎而唁,數之曰:「吾知子非恒人也,何素窮如此?」子胥跪而垂泣曰:「胥父無罪而平王殺之,而并其子尚。子胥遯逃出走,唯大王可以歸骸骨者,惟大王哀之。」吳王曰:「諾。」上殿與語,三日三夜,語無復者。王乃號令邦中:「無貴賤長少,有不聽子胥之教者,猶不聽寡人也,罪至死,不赦。」 子胥居吳三年,大得吳眾。闔廬將為之報仇,子胥曰:「不可。臣聞諸侯不為匹夫興師。」於是止。其後荊將伐蔡,子胥言之闔廬,即使子胥救蔡而伐荊。十五戰,十五勝。荊平王已死,子胥將卒六千,操鞭捶笞平王之墓而數之曰:「昔者吾先人無罪而子殺之,今此報子也。」 後,子昭王、臣司馬子期、令尹子西歸,相與計謀:「子胥不死,又不入荊,邦猶未得安,為之奈何?莫若求之而與之同邦乎?」昭王乃使使者報子胥於吳,曰:「昔者吾先人殺子之父,而非其罪也。寡人尚少,未有所識也。今子大夫報寡人也特甚,然寡人亦不敢怨子。今子大夫何不來歸子故墳墓丘冢為?我邦雖小,與子同有之,民雖少,與子同使之。」子胥曰:「以此為名,名即章,以此為利,利即重矣。前為父報仇,後求其利,賢者不為也。父已死,子食其祿,非父之義也。」使者遂還,乃報荊昭王曰:「子胥不入荊邦,明矣。」 [book_title]外傳記吳地傳 昔者,吳之先君太伯,周之世,武王封太伯於吳,到夫差,計二十六世,且千歲。闔廬之時,大霸,築吳越城。城中有小城二。徙治胥山。後二世而至夫差,立二十三年,越王句踐滅之。 闔廬宮,在高平里。 射臺二,一在華池昌里,一在安陽里。 南城宮,在長樂里,東到春申君府。 秋冬治城中,春夏治姑胥之臺。旦食於紐山,晝遊於胥母,射於鷗陂,馳於遊臺,興樂石城,走犬長洲。 吳王大霸,楚昭王、孔子時也。 吳大城,周四十七里二百一十步二尺。陸門八,其二有樓。水門八。南面十里四十二步五尺,西面七里百一十二步三尺,北面八里二百二十六步三尺,東面十一里七十九步一尺。闔廬所造也。吳郭周六十八里六十步。 吳小城,周十二里。其下廣二丈七尺,高四丈七尺。門三,皆有樓,其二增水門二,其一有樓,一增柴路。 東宮周一里二百七十步。路西宮在長秋,周一里二十六步。秦始皇帝十一年,守宮者照燕失火,燒之。 伍子胥城,周九里二百七十步。 小城東西從武里,面從小城北。 邑中徑從閶門到婁門,九里七十二步,陸道廣二十三步,平門到蛇門,十里七十五步,陸道廣三十三步。水道廣二十八步。 吳古故陸道,出胥門,奏出土山,度灌邑,奏高頸,過猶山,奏太湖,隨北顧以西,度陽下溪,過歷山陽、龍尾西大決,通安湖。 吳古故水道,出平門,上郭池,入瀆,出巢湖,上歷地,過梅亭,入楊湖,出漁浦,入大江,奏廣陵。 吳古故從由拳辟塞,度會夷,奏山陰。辟塞者,吳備候塞也。 居東城者,闔廬所遊城也,去縣二十里。 柴辟亭到語兒就李,吳侵以為戰地。 百尺瀆,奏江,吳以達糧。 千里廬虛者,闔廬以鑄干將劍。歐冶僮女三百人。去縣二里,南達江。 閶門外高頸山東桓石人,古者名「石公」,去縣二十里。 閶門外郭中冢者,闔廬冰室也。 闔廬冢,在閶門外,名虎丘。下池廣六十步,水深丈五尺。銅槨三重。澒池六尺。玉鳧之流,扁諸之劍三千,方圓之口三千。時耗、魚腸之劍在焉。十萬人築治之。取土臨湖口。葬三日而白虎居上,故號為虎丘。 虎丘北莫格冢,古賢者避世冢,去縣二十里。 被奏冢,鄧大冢是也,去縣四十里。 闔廬子女冢,在閶門外道北。下方池廣四十八步,水深二丈五尺。池廣六十步,水深丈五寸。隧出廟路以南,通姑胥門。并周六里。舞鶴吳市,殺生以送死。 餘杭城者,襄王時神女所葬也。神多靈。 巫門外麋湖西城,越宋王城也。時與搖城王周宋君戰於語招,殺周宋君。毋頭騎歸,至武里死亡,葬武里南城。午日死也。 巫門外冢者,闔廬冰室也。 巫門外大冢,吳王客齊孫武冢也,去縣十里。善為兵法。 蛇門外塘波洋中世子塘者,故曰王世子造以為田。塘去縣二十五里。 洋中塘,去縣二十六里。 蛇門外大丘,吳王不審名冢也,去縣十五里。 築塘北山者,吳王不審名冢也,去縣二十里。 巫門外欐溪櫝中連鄉大丘者,吳故神巫所葬也,去縣十五里。 婁門外馬亭溪上復城者,故越王餘復君所治也,去縣八十里。是時烈王歸於越,所載襄王之後,不可繼述。其事書之馬亭溪。 婁門外鴻城者,故越王城也,去縣百五十里。 婁門外雞陂墟,故吳王所畜雞,使李保養之,去縣二十里。 胥門外有九曲路,闔廬造以遊姑胥之臺,以望太湖中,闚百姓。去縣三十里。 齊門,闔廬伐齊,大克,取齊王女為質子,為造齊門,置於水海虛。其臺在車道左、水海右。去縣七十里。齊女思其國死,葬虞西山。 吳北野禺櫟東所舍大铆者,吳王田也,去縣八十里。 吳西野鹿陂者,吳王田也。今分為耦瀆,胥卑虛,去縣二十里。 吳北野胥主铆者,吳王女胥主田也,去縣八十里。 麋湖城者,闔廬所置麋也,去縣五十里。 欐溪城者,闔廬所置船宮也。闔廬所造。 婁門外力士者,闔廬所造,以備外越。 巫欐城者,闔廬所置諸侯遠客離城也,去縣十五里。 由鍾窮隆山者,古赤松子所取赤石脂也,去縣二十里。子胥死,民思祭之。 莋碓山,故為鶴阜山,禹遊天下,引湖中柯山置之鶴阜,更名莋碓。 放山者,在莋碓山南。以取長之莋碓山下,故有鄉名莋邑。吳王惡其名,內郭中,名通陵鄉。 莋碓山南有大石,古者名為「墜星」,去縣二十里。 撫侯山者,故闔廬治以諸侯冢次,去縣二十里。 吳東徐亭東西南北通溪者,越荊王所置,與麋湖相通也。 馬安溪上干城者,越干王之城也,去縣七十里。 巫門外冤山大冢,故越王王史冢也,去縣二十里。 搖城者,吳王子居焉,後越搖王居之。稻田三百頃,在邑東南,肥饒,水絕。去縣五十里。 胥女大冢,吳王不審名冢也,去縣四十五里。 蒲姑大冢,吳王不審名冢也,去縣三十里。 石城者,吳王闔廬所置美人離城也,去縣七十里。 通江南陵,搖越所鑿,以伐上舍君。去縣五十里。 婁東十里坑者,古名長人坑,從海上來。去縣十里。 海鹽縣,始為武原鄉。 婁北武城,闔廬所以候外越也,去縣三十里。今為鄉也。 宿甲者,吳宿兵候外越也,去縣百里,其東大冢,搖王冢也。 烏程、餘杭、黝、歙、無湖、石城縣以南,皆故大越徙民也。秦始皇帝刻石徙之。 烏傷縣常山,古人所採藥也,高且神。 齊鄉,周十里二百一十步,其城六里三十步,牆高丈二尺,百七十步,竹格門三,其二有屋。 虞山者,巫咸所出也。虞故神出奇怪。去縣百五里。 母陵道,陽朔三年太守周君造陵道語昭。郭周十里百一十步,牆高丈二尺。陵門四,皆有屋。水門二。 無錫城,周二里十九步,高二丈七尺,門一樓四。其郭周十一里百二十八步,牆一丈七尺,門皆有屋。 無錫歷山,春申君時盛祠以牛,立無錫塘。去吳百二十里。 無錫湖者,春申君治以為陂,鑿語昭瀆以東到大田。田名胥卑。鑿胥卑下以南注大湖,以寫西野。去縣三十五里。 無錫西龍尾陵道者,春申君初封吳所造也。屬於無錫縣。以奏吳北野胥主铆。 曲阿,故為雲陽縣。 毗陵,故為延陵,吳季子所居。 毗陵縣南城,故古淹君地也。東南大冢,淹君子女冢也。去縣十八里。吳所葬。 毗陵上湖中冢者,延陵季子冢也,去縣七十里。上湖通上洲。季子冢古名延陵墟。 蒸山南面夏駕大冢者,越王不審名冢,去縣三十五里。 秦餘杭山者,越王棲吳夫差山也,去縣五十里。山有湖水,近太湖。 夫差冢,在猶亭西卑猶位。越王候干戈人一累土以葬之。近太湖,去縣十七里。 三臺者,太宰嚭、逢同妻子死所在也,去縣十七里。 太湖,周三萬六千頃。其千頃,烏程也。去縣五十里。 無錫湖,周萬五千頃。其一千三頃,毗陵上湖也。去縣五十里。一名射貴湖。 尸湖,周二千二百頃,去縣百七十里。 小湖,周千三百二十頃,去縣百里。 耆湖,周六萬五千頃,去縣百二十里。 乘湖,周五百頃,去縣五里。 猶湖,周三百二十頃,去縣十七里。 語昭湖,周二百八十頃,去縣五十里。 作湖,周百八十頃,聚魚多物,去縣五十五里。 昆湖,周七十六頃一畝,去縣一百七十五里。一名隱湖。 湖王湖,當問之。 丹湖,當問之。 吳古故祠江漢於棠浦東,江南為方牆,以利朝夕水。古太伯君吳,到闔廬時絕。 胥女南小蜀山,春申君客衛公子冢也,去縣三十五里。 白石山,故為胥女山,春申君初封吳,過,更名為白石。去縣四十里。 今太守舍者,春申君所造,後殿屋以為桃夏宮。 今宮者,春申君子假君宮也。前殿屋蓋地東西十七丈五尺,南北十五丈七尺。堂高四丈,十霤高丈八尺。殿屋蓋地東西十五丈,南北十丈二尺七寸。戶霤高丈二尺。庫東鄉屋南北四十丈八尺,上下戶各二。南鄉屋東西六十四丈四尺,上戶四,下戶三。西鄉屋南北四十二丈九尺,上戶三,下戶二。凡百四十九丈一尺。檐高五丈二尺。霤高二丈九尺。周一里二百四十一步。春申君所造。 吳兩倉,春申君所造。西倉名曰均輸,東倉周一里八步。後燒。更始五年,太守李君治東倉為屬縣屋,不成。 吳市者,春申君所造,闕兩城以為市。在湖里。 吳諸里大閈,春申君所造。 吳獄庭,周三里,春申君時造。 土山者,春申君時治以為貴人冢次,去縣十六里。 楚門,春申君所造。楚人從之,故為楚門。 路丘大冢,春申君客冢。不立,以道終之。去縣十里。 春申君,楚考烈王相也。烈王死,幽王立,封春申君於吳。三年,幽王徵春申為楚令尹,春申君自使其子為假君治吳。十一年,幽王徵假君與春申君,并殺之。二君治吳凡十四年。後十六年,秦始皇并楚,百越叛去,更名大越為山陰也。春申君姓黃,名歇。 巫門外罘罳者,春申君去吳,假君所思處也。去縣二十三里。 壽春東鳧陵亢者,古諸侯王所葬也。楚威王與越王無疆並。威王後烈王,子幽王,後懷王也。懷王子頃襄王也,秦始皇滅之。秦始皇造道陵南,可通陵道,到由拳塞,同起馬塘,湛以為陂,治陵水道到錢唐,越地,通浙江。秦始皇發會稽適戍卒,治通陵高以南陵道,縣相屬。 秦始皇帝三十七年,壞諸侯郡縣城。 太守府大殿者,秦始皇刻石所起也。到更始元年,太守許時燒。六年十二月乙卯鑿官池,東西十五丈七尺,南北三十丈。 漢高帝封有功,劉賈為荊王,并有吳。賈築吳市西城,名曰定錯城,屬小城,北到平門,丁將軍築治之。十一年,淮南王反,殺劉賈。後十年,高皇帝更封兄子濞為吳王,治廣陵,并有吳。立二十一年,東渡之吳,十日還去。立四十二年,反。西到陳留縣,還奔丹陽,從東歐。越王弟夷烏將軍殺濞。東歐王為彭澤王,夷烏將軍今為平都王。濞父字為仲。 匠門外信士里東廣平地者,吳王濞時宗廟也。太公、高祖在西,孝文在東。去縣五里。永光四年,孝元帝時,貢大夫請罷之。 桑里東今舍西者,故吳所畜牛、羊、豕、雞也,名為牛宮。今以為園。 漢文帝前九年,會稽并故鄣郡。太守治故鄣,都尉治山陰。前十六年,太守治吳郡,都尉治錢唐。 漢孝景帝五年五月,會稽屬漢。屬漢者,始并事也。漢孝武帝元封元年,陽都侯歸義,置由鍾。由鍾初立,去縣五十里。 漢孝武元封二年,故鄣以為丹陽郡。 天漢五年四月,錢唐浙江岑石不見,到七年,岑石復見。 越王句踐徙瑯邪,凡二百四十年,楚考烈王并越於瑯邪。後四十餘年,秦并楚。復四十年,漢并秦。到今二百四十二年。句踐徙瑯邪到建武二十八年,凡五百六十七年。 [book_title]吳內傳 吳何以稱人乎?夷狄之也。憂中邦奈何乎?伍子胥父誅於楚,子胥挾弓,身干闔廬。闔廬曰:「士之甚,勇之甚。」將為之報仇。子胥曰:「不可,諸侯不為匹夫報仇。臣聞事君猶事父也,虧君之行,報父之仇,不可。」於是止。 蔡昭公南朝楚,被羔裘,囊瓦求之,昭公不與。即拘昭公南郢,三年然後歸之。昭公去,至河,用事曰:「天下誰能伐楚乎?寡人願為前列!」楚聞之,使囊瓦興師伐蔡。昭公聞子胥在吳,請救蔡。子胥於是報闔廬曰:「蔡公南朝,被羔裘,囊瓦求之,蔡公不與,拘蔡公三年,然後歸之。蔡公至河,曰:『天下誰能伐楚者乎?寡人願為前列。』楚聞之,使囊瓦興師伐蔡。蔡非有罪,楚為無道。君若有憂中國之事意者,時可矣。」闔廬於是使子胥興師,救蔡而伐楚。楚王已死,子胥將卒六千人,操鞭笞平王之墳,曰:「昔者吾先君無罪,而子殺之,今此以報子也!」君舍君室,大夫舍大夫室,蓋有妻楚王母者。 囊瓦者何?楚之相也。郢者何?楚王治處也。吳師何以稱人?吳者,夷狄也,而救中邦,稱人,賤之也。 越王句踐欲伐吳王闔廬,范蠡諫曰:「不可。臣聞之,天貴持盈,持盈者,言不失陰陽、日月、星辰之綱紀。地貴定傾,定傾者,言地之長生,丘陵平均,無不得宜。故曰地貴定傾。人貴節事,節事者,言王者已下,公卿大夫,當調陰陽,和順天下。事來應之,物來知之,天下莫不盡其忠信,從其政教,謂之節事。節事者,至事之要也。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驕者,言天生萬物,以養天下。蠉飛蠕動,各得其性。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不失其常。故曰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驕者也。地道施而不德,勞而不矜其功者也,言地生長五穀,持養萬物,功盈德博,是所施而不德,勞而不矜其功者矣。言天地之施,大而不有功者也。人道不逆四時者,言王者以下,至於庶人,皆當和陰陽四時之變,順之者有福,逆之者有殃。故曰人道不逆四時之謂也。因惛視動者,言存亡吉凶之應,善惡之敘,必有漸也。天道未作,不先為客者。」 范蠡值吳伍子胥教化,天下從之,未有死亡之失,故以天道未作,不先為客。言客者,去其國,入人國。地兆未發,不先動眾,言王者以下,至於庶人,非暮春中夏之時,不可以種五穀、興土利,國家不見死亡之失,不可伐也。故地兆未發,不先動眾,此之謂也。 吳人敗於就李,吳之戰地。敗者,言越之伐吳,未戰,吳闔廬卒,敗而去也。卒者,闔廬死也。天子稱崩,諸侯稱薨,大夫稱卒,士稱不祿。闔廬,諸侯也,不稱薨而稱卒者,何也?當此之時,上無明天子,下無賢方伯,諸侯力政,疆者為君。南夷與北狄交爭,中國不絕如線矣。臣弒君,子弒父,天下莫能禁止。於是孔子作春秋,方據魯以王。故諸侯死皆稱卒,不稱薨,避魯之謚也。 晉公子重耳之時,天子微弱,諸侯力政,疆者為君。文公為所侵暴,失邦,奔於翟。三月得反國政,敬賢明法,率諸侯朝天子,於是諸侯皆從,天子乃尊。此所謂晉公子重耳反國定天下。 齊公子小白,亦反齊國而匡天下者。齊大夫無知,弒其君諸兒。其子二人出奔。公子糾奔魯。魯者,公子糾母之邦。小白奔莒,莒者,小白母之邦也。齊大臣鮑叔牙為報仇,殺無知,故興師之魯,聘公子糾以為君。魯莊公不與。莊公,魯君也,曰:「使齊以國事魯,我與汝君。不以國事魯,我不與汝君。」於是鮑叔牙還師之莒,取小白,立為齊君。小白反國,用管仲,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故為桓公。此之謂也。 堯有不慈之名。堯太子丹朱倨驕,懷禽獸之心,堯知不可用,退丹朱而以天下傳舜。此之謂堯有不慈之名。 舜有不孝之行。舜親父假母,母常殺舜。舜去,耕歷山。三年大熟,身自外養,父母皆饑。舜父頑,母嚚,兄狂,弟敖。舜求為變心易志。舜為瞽瞍子也,瞽瞍欲殺舜,未嘗可得。呼而使之,未嘗不在側。此舜有不孝之行。舜用其仇而王天下者,言舜父瞽瞍,用其後妻,常欲殺舜,舜不為失孝行,天下稱之。堯聞其賢,遂以天下傳之。此為王天下。仇者,舜後母也。 桓公召其賊而霸諸侯者,管仲臣於桓公兄公子糾,糾與桓爭國,管仲張弓射桓公,中其帶鉤,桓公受之,赦其大罪,立為齊相。天下莫不向服慕義。是謂召其賊霸諸侯也。 夏啟獻犧於益。啟者,禹之子。益與禹臣於舜,舜傳之禹,薦益而封之百里。禹崩,啟立,曉知王事,達於君臣之義。益死之後,啟歲善犧牲以祠之。經曰:「夏啟善犧於益。」此之謂也。 湯獻牛荊之伯。之伯者,荊州之君也。湯行仁義,敬鬼神,天下皆一心歸之。當是時,荊伯未從也,湯於是乃飾犧牛以事。荊伯乃媿然曰:「失事聖人禮。」乃委其誠心。此謂湯獻牛荊之伯也。 越王句踐反國六年,皆得士民之眾,而欲伐吳。於是乃使之維甲。維甲者,治甲系斷。修內矛赤雞稽繇者也,越人謂「人鎩」也。方舟航買儀塵者,越人往如江也。治須慮者,越人謂船為「須慮」。亟怒紛紛者,怒貌也,怒至。士擊高文者,躍勇士也。習之於夷。夷,海也。宿之於萊。萊,野也。致之於單。單者,堵也。 舜之時,鯀不從令。堯遭帝嚳之後亂,洪水滔天,堯使鯀治之,九年弗能治。堯七十年而得舜,舜明知人情,審於地形,知鯀不能治,數諫不去,堯殛之羽山。此之謂舜之時,鯀不從令也。 殷湯遭夏桀無道,殘賊天下,於是湯用伊尹,行至聖之心。見桀無道虐行,故伐夏放桀,而王道興躍。革亂補弊,移風易俗,改制作新,海內畢貢,天下承風。湯以文聖,此之謂也。 文王以務爭者,紂為天下,殘賊奢佚,不顧邦政。文王百里,見紂無道,誅殺無刑,賞賜不當,文王以聖事紂,天下皆盡誠知其賢聖,從之。此謂文王以務爭也。紂以惡刑爭,文王行至聖,以仁義爭,此之謂也。 武王以禮信。文王死九年,天下八百諸侯,皆一旦會於孟津之上。不言同辭,不呼自來,盡知武王忠信,欲從武王,與之伐紂。當是時,比干、箕子、微子尚在,武王賢之,未敢伐也,還諸侯。歸二年,紂賊比干,囚箕子,微子去之。刳妊婦,殘朝涉。武王見賢臣已亡,乃朝天下,興師伐紂,殺之。武王未下車,封比干之墓,發太倉之粟,以贍天下,封微子於宋。此武王以禮信也。 周公以盛德。武王封周公,使傅相成王。成王少,周公臣事之。當是之時,賞賜不加於無功,刑罰不加於無罪。天下家給人足,禾麥茂美。使人以時,說之以禮。上順天地,澤及夷狄。於是管叔、蔡叔不知周公而讒之成王。周公乃辭位,出,巡狩於邊一年。天暴風雨,日夜不休,五穀不生,樹木盡偃。成王大恐,乃發金縢之櫃,察周公之冊,知周公乃有盛德。王乃夜迎周公,流涕而行。周公反國,天應之福。五穀皆生,樹木皆起,天下皆實。此周公之盛德也。 [book_title]計倪內經 昔者,越王句踐既得反國,欲陰謀吳。乃召計倪而問焉,曰:「吾欲伐吳,恐弗能取。山林幽冥,不知利害所在。西則迫江,東則薄海,水屬蒼天,下不知所止。交錯相過,波濤濬流,沈而復起,因復相還。浩浩之水,朝夕既有時,動作若驚駭,聲音若雷霆。波濤援而起,船失不能救,未知命之所維。念樓船之苦,涕泣不可止。非不欲為也,時返不知所在,謀不成而息,恐為天下咎。以敵攻敵,未知誰負。大邦既已備,小邑既已保,五穀既已收。野無積庾,廩糧則不屬,無所安取?恐津梁之不通,勞軍紆吾糧道。吾聞先生明於時交,察於道理,恐動而無功,故問其道。」計倪對曰:「是固不可。興師者必先蓄積食、錢、布、帛。不先蓄積,士卒數饑。饑則易傷,重遲不可戰。戰則耳目不聰明,耳不能聽,視不能見,什部之不能使,退之不能解,進之不能行。饑饉不可以動,神氣去而萬里。伏弩而乳,郅頭而皇皇。疆弩不彀,發不能當。旁軍見弱,走之如犬逐羊。靡從部分,伏地而死,前頓後僵。與人同時而戰,獨受天之殃。未必天之罪也,亦在其將。王興師以年數,恐一旦而亡。失邦無明,筋骨為野。」越王曰:「善。請問其方。吾聞先生明於治歲,萬物盡長。欲聞其治術,可以為教常。子明以告我,寡人弗敢忘。」 計倪對曰:「人之生無幾,必先憂積蓄,以備妖祥。凡人生或老或弱,或疆或怯,不早備生,不能相葬。王其審之。必先省賦斂,勸農桑。饑饉在問,或水或塘。因熟積以備四方。師出無時,未知所當。應變而動,隨物常羊。卒然有師,彼日以弱,我日以疆。得世之和,擅世之陽,王無忽忘。慎無如會稽之饑,不可再更。王其審之。嘗言息貨,王不聽,臣故退而不言,處於吳、楚、越之間,以魚三邦之利,乃知天下之易反也。臣聞君自耕,夫人自織,此竭於庸力,而不斷時與智也。時斷則循,智斷則備。知此二者,形於體萬物之情,短長逆順,可觀而已。臣聞炎帝有天下,以傳黃帝。黃帝於是上事天,下治地。故少昊治西方,蚩尤佐之,使主金。玄冥治北方,白辨佐之,使主水。太皞治東方,袁何佐之,使主木。祝融治南方,僕程佐之,使主火。后土治中央,后稷佐之,使主土。並有五方,以為綱紀。是以易地而輔,萬物之常。王審用臣之議,大則可以王,小則可以霸,於何有哉?」 越王曰:「請問其要。」計倪對曰:「太陰三歲處金則穰,三歲處水則毀,三歲處木則康,三歲處火則旱。故散有時積,糴有時領,則決萬物不過三歲而發矣。以智論之,以決斷之,以道佐之。斷長續短,一歲再倍,其次一倍,其次而反。水則資車,旱則資舟,物之理也。天下六歲一穰,六歲一康,凡十二歲一饑,是以民相離也。故聖人早知天地之反,為之預備。故湯之時,比七年旱而民不饑,禹之時,比九年水而民不流。其主能通習源流,以任賢使能,則轉轂乎千里外,貨可來也。不習,則百里之內,不可致也。人主所求,其價十倍,其所擇者,則無價矣。夫人主利源流,非必身為之也。視民所不足,及其有餘,為之命以利之,而來諸侯。守法度,任賢使能,償其成事,傳其驗而已。如此,則邦富兵強而不衰矣。群臣無空恭之禮、淫佚之行,務有於道術。不習源流,又不任賢使能,諫者則誅,則邦貧兵弱。刑繁,則群臣多空恭之禮、淫佚之行矣。夫諛者反有德,忠者反有刑,去刑就德,人之情也,邦貧兵弱致亂,雖有聖臣,亦不諫也,務在諛主而已矣。今夫萬民有明父母,亦如邦有明主。父母利源流,明其法術,以任賢子,徼成其事而已,則家富而不衰矣。不能利源流,又不任賢子,賢子有諫者憎之,如此者,不習於道術也。愈信其意而行其言,後雖有敗,不自過也。夫父子之為親也,非得不諫。諫而不聽,家貧致亂,雖有聖子,亦不治也,務在於諛之而已。父子不和,兄弟不調,雖欲富也,必貧而日衰。」 越王曰:「善。子何年少,於物之長也?」計倪對曰:「人固不同。慧種生聖,癡種生狂。桂實生桂,桐實生桐。先生者未必能知,後生者未必不能明。是故聖主置臣不以少長,有道者進,無道者退。愚者日以退,聖者日以長,人主無私,賞者有功。」 越王曰:「善。論事若是,其審也。物有妖祥乎?」計倪對曰:「有。陰陽萬物,各有紀綱。日月、星辰、刑德,變為吉凶,金木水火土更勝,月朔更建,莫主其常。順之有德,逆之有殃。是故聖人能明其刑而處其鄉,從其德而避其衡。凡舉百事,必順天地四時,參以陰陽。用之不審,舉事有殃。人生不如臥之頃也,欲變天地之常,數發無道,故貧而命不長。是聖人并苞而陰行之,以感愚夫。眾人容容,盡欲富貴,莫知其鄉。」越王曰:「善,請問其方。」計倪對曰:「從寅至未,陽也。太陰在陽,歲德在陰,歲美在是。聖人動而應之,制其收發。常以太陰在陰而發,陰且盡之歲,亟賣六畜貨財,以益收五穀,以應陽之至也。陽且盡之歲,亟發糴,以收田宅、牛馬、積斂貨財,聚棺木,以應陰之至也。此皆十倍者也。其次五倍。天有時而散,是故聖人反其刑,順其衡,收聚而不散。」 越王曰:「善。今歲比熟,尚有貧乞者,何也?」計倪對曰:「是故不等,猶同母之人,異父之子,動作不同術,貧富故不等。如此者,積負於人,不能救其前後。志意侵下,作務日給,非有道術,又無上賜,貧乏故長久。」越王曰:「善。大夫佚同、若成,嘗與孤議於會稽石室,孤非其言也。今大夫言獨與孤比,請遂受教焉。」計倪曰:「糴石二十則傷農,九十則病末。農傷則草木不辟,末病則貨不出。故糴高不過八十,下不過三十,農末俱利矣。故古之治邦者本之,貨物官市開而至。」越王曰:「善。」計倪乃傳其教而圖之,曰:「審金木水火,別陰陽之明,用此不患無功。」越王曰:「善。從今以來,傳之後世以為教。」 乃著其法,治牧江南,七年而禽吳也。甲貨之戶曰粢,為上物,賈七十。乙貨之戶曰黍,為中物,石六十。丙貨之戶曰赤豆,為下物,石五十。丁貨之戶曰稻粟,令為上種,石四十。成貨之戶曰麥,為中物,石三十。己貨之戶曰大豆,為下物,石二十。庚貨之戶曰穬,比疏食,故無賈。辛貨之戶曰协,比疏食,無賈。壬癸無貨。 [book_title]請糴內傳 昔者,越王句踐與吳王夫差戰,大敗,保棲於會稽山上,乃使大夫種求行成於吳。吳許之。越王去會稽,入官於吳。三年,吳王歸之。大夫種始謀曰:「昔者吳夫差不顧義而媿吾王。種觀夫吳甚富而財有餘,其刑繁法逆,民習於戰守,莫不知也。其大臣好相傷,莫能信也。其德衰而民好負善。且夫吳王又喜安佚而不聽諫,細誣而寡智,信讒諛而遠士,數傷人而亟亡之,少明而不信人,希須臾之名而不顧後患。君王盍少求卜焉?」越王曰:「善。卜之道何若?」大夫種對曰:「君王卑身重禮,以素忠為信,以請糴於吳,天若棄之,吳必許諾。」 於是乃卑身重禮,以素忠為信,以請於吳。將與,申胥進諫曰:「不可。夫王與越也,接地鄰境,道徑通達,仇讎敵戰之邦,三江環之,其民無所移,非吳有越,越必有吳。且夫君王兼利而弗取,輸之粟與財,財去而凶來,凶來而民怨其上,是養寇而貧邦家也。與之不為德,不若止。且越王有智臣曰范蠡,勇而善謀,將修士卒,飾戰具,以伺吾間也。胥聞之,夫越王之謀,非有忠素。請糴也,將以此試我,以此卜要君王,以求益親,安君王之志。我君王不知省也而救之,是越之福也。」吳王曰:「我卑服越,有其社稷。句踐既服為臣,為我駕舍,卻行馬前,諸侯莫不聞知。今以越之饑,吾與之食,我知句踐必不敢。」申胥曰:「越無罪,吾君王急之,不遂絕其命,又聽其言,此天之所反也。忠諫者逆,而諛諫者反親。今狐雉之戲也,狐體卑而雉懼之。夫獸虫尚以詐相就,而況於人乎?」吳王曰:「越王句踐有急,而寡人與之,其德章而未靡,句踐其敢與諸侯反我乎?」申胥曰:「臣聞聖人有急,則不羞為人臣僕,而志氣見人。今越王為吾浦伏約辭,服為臣下,其執禮過,吾君不知省也而已,故勝威之。臣聞狼子野心,仇讎之人,不可親也。夫鼠忘壁,壁不忘鼠,今越人不忘吳矣!胥聞之,拂勝,則社稷固,諛勝,則社稷危。胥,先王之老臣,不忠不信,則不得為先王之老臣。君王胡不覽觀夫武王之伐紂也?今不出數年,鹿豕遊於姑胥之臺矣。」 太宰嚭從旁對曰:「武王非紂臣耶?率諸侯以殺其君,雖勝,可謂義乎?」申胥曰:「武王則已成名矣。」太宰嚭曰:「親僇主成名,弗忍行。」申胥曰:「美惡相入,或甚美以亡,或甚惡以昌,故在前世矣。嚭何惑吾君王也?」太宰嚭曰:「申胥為人臣也,辨其君何必翽翽乎?」申胥曰:「太宰嚭面諛以求親,乘吾君王,幣帛以求,威諸侯以成富焉。今我以忠辨吾君王。譬浴嬰兒,雖啼勿聽,彼將有厚利。嚭無乃諛吾君王之欲,而不顧後患乎?」吳王曰:「嚭止。子無乃向寡人之欲乎?此非忠臣之道。」大宰嚭曰:「臣聞春日將至,百草從時。君王動大事,群臣竭力以佐謀。」 因遜遯之舍,使人微告申胥於吳王曰:「申胥進諫,外貌類親,中情甚疏,類有外心。君王常親睹其言也,胥則無父子之親、君臣之施矣。」吳王曰:「夫申胥,先王之忠臣,天下之健士也。胥殆不然乎哉!子毋以事相差,毋以私相傷,以動寡人,此非子所能行也。」太宰嚭對曰:「臣聞父子之親,張戶別居,贈臣妾、馬牛,其志加親,若不與一錢,其志斯疏。父子之親猶然,而況於士乎?且有知不竭,是不忠,竭而顧難,是不勇,下而令上,是無法。」 吳王乃聽太宰嚭之言,果與粟。申胥遜遯之舍,歎曰:「於乎嗟!君王不圖社稷之危,而聽一日之說。弗對,以斥傷大臣,而王用之。不聽輔弼之臣,而信讒諛容身之徒,是命短矣!以為不信。胥願廓目於邦門,以觀吳邦之大敗也。越人之入,我王親為禽哉!」 太宰嚭之交逢同,謂太宰嚭曰:「子難人申胥,請為卜焉。」因往見申胥,胥方與被離坐。申胥謂逢同曰:「子事太宰嚭,又不圖邦權而惑吾君王,君王之不省也,而聽眾彘之言。君王忘邦,嚭之罪也。亡日不久也。」逢同出,造太宰嚭曰:「今日為子卜於申胥,胥誹謗其君不用胥,則無後。而君王覺而遇矣。」謂太宰嚭曰:「子勉事後矣。吳王之情在子乎?」太宰嚭曰:「智之所生,不在貴賤長少,此相與之道。」 逢同出見吳王,慚然有憂色。逢同垂泣不對。吳王曰:「夫嚭,我之忠臣,子為寡人遊目長耳,將誰怨乎?」逢同對曰:「臣有患也。臣言而君行之,則無後憂。若君王弗行,臣言而死矣!」王曰:「子言,寡人聽之。」逢同曰:「今日往見申胥,申胥與被離坐,其謀慚然,類欲有害我君王。今申胥進諫類忠,然中情至惡,內其身而心野狼。君王親之不親?逐之不逐?親之乎?彼聖人也,將更然有怨心不已。逐之乎?彼賢人也,知能害我君王。殺之為乎?可殺之,亦必有以也。」吳王曰:「今圖申胥,將何以?」逢同對曰:「君王興兵伐齊,申胥必諫曰不可,王無聽而伐齊,必大克,乃可圖之。」 於是吳王欲伐齊。召申胥,對曰:「臣老矣,耳無聞,目無見,不可與謀。」吳王召太宰嚭而謀,嚭曰:「善哉,王興師伐齊也。越在我猶疥癬,是無能為也。」吳王復召申胥而謀,申胥曰:「臣老矣,不可與謀。」吳王請申胥謀者三,對曰:「臣聞愚夫之言,聖主擇焉。胥聞越王句踐罷吳之年,宮有五灶,食不重味,省妻妾,不別所愛,妻操斗,身操概,自量而食,適饑不費,是人不死,必為國害!越王句踐食不殺而饜,衣服純素,不袀不玄,帶劍以布,是人不死,必為大故。越王句踐寢不安席,食不求飽,而善貴有道,是人不死,必為邦寶。越王句踐衣弊而不衣新,行慶賞,不刑戮,是人不死,必成其名。越在我,猶心腹有積聚,不發則無傷,動作者有死亡。欲釋齊,以越為憂。」吳王不聽,果興師伐齊,大克。還,以申胥為不忠,賜劍殺申胥,髡被離。 申胥且死,曰:「昔者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干。今吳殺臣,參桀紂而顯吳邦之亡也。」王孫駱聞之,旦即不朝。王召駱而問之:「子何非寡人而旦不朝?」王孫駱對曰:「臣不敢有非,臣恐矣。」吳王曰:「子何恐?以吾殺胥為重乎?」王孫駱對曰:「君王氣高,胥之下位而殺之,不與群臣謀之,臣是以恐矣。」王曰:「我非聽子而殺胥,胥乃圖謀寡人。」王孫駱曰:「臣聞君人者,必有敢言之臣,在上位者,必有敢言之士。如是,即慮日益進而智益生矣。胥,先王之老臣,不忠不信,不得為先王臣矣。」王意欲殺太宰嚭,王孫駱對曰:「不可。王若殺之,是殺二胥矣。」吳王近駱如故。 太宰嚭又曰:「圖越,雖以我邦為事,王無憂。」王曰:「寡人屬子邦,請早暮無時。」太宰嚭對曰:「臣聞駟馬方馳,驚前者斬,其數必正。若是,越難成矣。」王曰:「子制之,斷之。」 居三年,越興師伐吳,至五湖。太宰嚭率徒謂之曰。謝戰者五父。越王不忍,而欲許之。范蠡曰:「君王圖之廊廟,失之中野,可乎?謀之七年,須臾棄之。王勿許,吳易兼也。」越王曰:「諾。」居軍三月,吳自罷。太宰嚭遂亡,吳王率其有祿與賢良遯而去。越追之,至餘杭山,禽夫差,殺太宰嚭。越王謂范蠡:「殺吳王。」蠡曰:「臣不敢殺主。」王曰:「刑之。」范蠡曰:「臣不敢刑主。」越王親謂吳王曰:「昔者上蒼以越賜吳,吳不受也。夫申胥無罪,殺之。進讒諛容身之徒,殺忠信之士。大過者三,以至滅亡,子知之乎?」吳王曰:「知之。」越王與之劍,使自圖之。吳王乃旬日而自殺也。越王葬於卑猶之山,殺太宰嚭、逢同與其妻子。 [book_title]外傳紀策考 昔者,吳王闔廬始得子胥之時,甘心以賢之,以為上客,曰:「聖人前知乎千歲,後睹萬世。深問其國,世何昧昧,得無衰極?子其精焉,寡人垂意,聽子之言。」子胥唯唯,不對。王曰:「子其明之。」子胥曰:「對而不明,恐獲其咎。」王曰:「願一言之,以試直士。夫仁者樂,知者好。誠。秉禮者探幽索隱。明告寡人。」子胥曰:「難乎言哉!邦其不長,王其圖之。存無忘傾,安無忘亡。臣始入邦,伏見衰亡之證,當霸吳厄會之際,後王復空。」王曰:「何以言之?」子胥曰:「後必將失道。王食禽肉,坐而待死。佞諂之臣,將至不久。安危之兆,各有明紀。虹蜺牽牛,其異女,黃氣在上,青黑於下。太歲八會,壬子數九。王相之氣,自十一倍。死由無氣,如法而止。太子無氣,其異三世。日月光明,歷南斗。吳越為鄰,同俗并土,西州大江,東絕大海,兩邦同城,相亞門戶,憂在於斯,必將為咎。越有神山,難與為鄰。願王定之,毋洩臣言。」 吳使子胥救蔡,誅疆楚,笞平王墓,久而不去,意欲報楚。楚乃購之千金,眾人莫能止之。有野人謂子胥曰:「止!吾是于斧掩壺漿之子,發簞飯於船中者。」子胥乃知是漁者也,引兵而還。故無往不復,何德不報。漁者一言,千金歸焉,因是還去。 范蠡興師戰於就李,闔廬見中於飛矢,子胥還師,中媿於吳,被秦號年。至夫差復霸諸侯,興師伐越,任用子胥。雖夫差驕奢,釋越之圍。子胥諫而誅。宰嚭諛心,卒以亡吳。夫差窮困,請為匹夫。范蠡不許,滅於五湖。子胥策於吳,可謂明乎! 昔者,吳王夫差興師伐越,敗兵就李。大風發狂,日夜不止。車敗馬失,騎士墮死。大船陵居,小船沒水。吳王曰:「寡人晝臥,夢見井嬴溢大,與越爭彗,越將掃我,軍其凶乎?孰與師還?」此時越軍大號,夫差恐越軍入,驚駭。子胥曰:「王其勉之哉,越師敗矣!臣聞井者,人所飲,溢者,食有餘。越在南,火,吳在北,水。水制火,王何疑乎?風北來,助吳也。昔者武王伐紂時,彗星出而興周。武王問,太公曰:『臣聞以彗鬬,倒之則勝。』胥聞災異或吉或凶,物有相勝,此乃其證。願大王急行,是越將凶,吳將昌也。」 子胥至直,不同邪曲。捐軀切諫,虧命為邦。愛君如軀,憂邦如家。是非不諱,直言不休。庶幾正君,反以見疏。讒人間之,身且以誅。范蠡聞之,以為不通:「知數不用,知懼不去,豈謂智與?」胥聞,歎曰:「吾背楚荊,挾弓以去,義不止窮。吾前獲功,後遇戮,非吾智衰,先遇闔廬,後遭夫差也。胥聞事君猶事父也,愛同也,嚴等也。太古以來,未嘗見人君虧恩,為臣報仇也。臣獲大譽,功名顯著,胥知分數,終於不去。先君之功,且猶難忘,吾願腐髮弊齒,何去之有?蠡見其外,不知吾內。今雖屈冤,猶止死焉!」子貢曰:「胥執忠信,死貴於生,蠡審凶吉,去而有名,種留封侯,不知令終。二賢比德,種獨不榮。」范蠡智能同均,於是之謂也。 伍子胥父子奢,為楚王大臣。為世子聘秦女,夫有色,王私悅之,欲自御焉。奢盡忠入諫,守朝不休,欲匡正之。而王拒之諫,策而問之,以奢乃害於君,絕世之臣。聽讒邪之辭,係而囚之,待二子而死。尚孝而入,子胥勇而難欺。累世忠信,不遇其時,奢諫於楚,胥死於吳。《詩》云:「讒人罔極,交亂四國。」是之謂也。 太宰者,官號,嚭者,名也,伯州之孫。伯州為楚臣,以過誅,嚭以困奔於吳。是時吳王闔廬伐楚,悉召楚仇而近之。嚭為人覽聞辯見,目達耳通,諸事無所不知。因其時自納於吳,言伐楚之利。闔廬用之伐楚,令子胥、孫武與嚭將師入郢,有大功。還,吳王以嚭為太宰,位高權盛,專邦之枋。未久,闔廬卒,嚭見夫差內無柱石之堅,外無斷割之勢,諛心自納,操獨斷之利,夫差終以從焉。而忠臣籥口,不得一言。嚭知往而不知來,夫差至死,悔不早誅。傳曰:「見清知濁,見曲知直,人君選士,各象其德。」夫差淺短,以是與嚭專權,伍胥為之惑,是之謂也。 范蠡其始居楚也,生於宛橐,或伍戶之虛。其為結僮之時,一癡一醒,時人盡以為狂。然獨有聖賢之明,人莫可與語,以內視若盲,反聽若聾。大夫種入其縣,知有賢者,未睹所在,求邑中,不得其邑人,以為狂夫多賢士,眾賤有君子,汎求之焉。得蠡而悅,乃從官屬,問治之術。蠡修衣冠,有頃而出。進退揖讓,君子之容。終日而語,疾陳霸王之道。志合意同,胡越相從。俱見霸兆出於東南,捐其官位,相要而往臣。小有所虧,大有所成。捐止於吳。或任子胥,二人以為胥在,無所關其辭。種曰:「今將安之?」蠡曰:「彼為我,何邦不可乎?」去吳之越,句踐賢之。種躬正內,蠡治出外,內濁不煩,外無不得。臣主同心,遂霸越邦。種善圖始,蠡能慮終。越承二賢,邦以安寧。始有災變,蠡專其明,可謂賢焉,能屈能申。 [book_title]外傳記范伯 昔者,范蠡其始居楚,曰范伯。自謂衰賤,未嘗世祿,故自菲薄。飲食則甘天下之無味,居則安天下之賤位。復被髮佯狂,不與於世。謂大夫種曰:「三王則三皇之苖裔也,五伯乃五帝之末世也。天運歷紀,千歲一至。黃帝之元,執辰破巳。霸王之氣,見於地戶。子胥以是挾弓干吳王。」於是要大夫種入吳。 此時馮同相與共戒之,伍子胥在,自與不能關其辭。蠡曰:「吳越二邦,同氣共俗,地戶之位,非吳則越。」乃入越。越王常與言盡日。大夫石買,居國有權,辯口,進曰:「衒女不貞,衒士不信。客歷諸侯,渡河津,無因自致,殆非真賢。夫和氏之璧,求者不爭賈,騏驥之才,不難阻險之路。□□□□之邦,歷諸侯無所售,道聽之徒,唯大王察之。」於是范蠡退而不言,遊於楚越之間。大夫種進曰:「昔者市偷自衒於晉,晉用之而勝楚,伊尹負鼎入殷,遂佐湯取天下。有智之士,不在遠近取也,謂之帝王求備者亡。易曰:『有高世之材,必有負俗之累,有至智之明者,必破庶眾之議。』成大功者不拘於俗,論大道者不合於眾。唯大王察之。」 於是石買益疏。其後使將兵於外,遂為軍士所殺。是時句踐失眾,棲於會稽之山,更用種、蠡之策,得以存。故虞舜曰:「以學乃時而行,此猶良藥也。」王曰:「石買知往而不知來,其使寡人棄賢。」後遂師二人,竟以禽吳。 子貢曰:「薦一言,得及身,任一賢,得顯名。」傷賢喪邦,蔽能有殃。負德忘恩,其反形傷。壞人之善毋後世,敗人之成天誅行。故冤子胥僇死,由重譖子胥於吳,吳虛重之,無罪而誅。傳曰:「寧失千金,毋失一人之心。」是之謂也。 [book_title]內傳陳成恒 昔者,陳成恒相齊簡公,欲為亂,憚齊邦鮑、晏,故徙其兵而伐魯。魯君憂也。孔子患之,乃召門人弟子而謂之曰:「諸侯有相伐者,尚恥之。今魯,父母之邦也,丘墓存焉,今齊將伐之,可無一出乎?」顏淵辭出,孔子止之,子路辭出,孔子止之,子貢辭出,孔子遣之。 子貢行之齊,見陳成恒曰:「夫魯,難伐之邦,而伐之,過矣。」陳成恒曰:「魯之難伐,何也?」子貢曰:「其城薄以卑,池狹而淺,其君愚而不仁,其大臣偽而無用,其士民有惡聞甲兵之心,此不可與戰。君不如伐吳。吳城高以厚,池廣以深,甲堅以新,士選以飽,重器精弩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此邦易也。君不如伐吳。」成恒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難,人之所易也,子之所易,人之所難也。而以教恒,何也?」子貢對曰:「臣聞憂在內者攻疆,憂在外者攻弱。今君憂內。臣聞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聽者也。今君破魯以廣齊,墮魯以尊臣,而君之功不與焉。是君上驕主心,下恣群臣,而求成大事,難矣。且夫上驕則犯,臣驕則爭,是君上於主有卻,下與大臣交爭也。如此,則君立於齊,危於重卵矣。臣故曰不如伐吳。且夫吳明猛以毅而行其令,百姓習於戰守,將明於法,齊之愚,為禽必矣。今君悉擇四疆之中,出大臣以環之,黔首外死,大臣內空,是君上無疆臣之敵,下無黔首之士,孤立制齊者,君也。」陳恒曰:「善。雖然,吾兵已在魯之城下,若去而之吳,大臣將有疑我之心,為之奈何?」子貢曰:「君按兵無伐,臣請見吳王,使之救魯而伐齊,君因以兵迎之。」陳成恒許諾,乃行。 子貢南見吳王,謂吳王曰:「臣聞之,王者不絕世,而霸者不疆敵,千鈞之重,加銖而移。今萬乘之齊,私千乘之魯,而與吳爭疆,臣切為君恐,且夫救魯,顯名也,而伐齊,大利也。義在存亡魯,勇在害疆齊而威申晉邦者,則王者不疑也。」吳王曰:「雖然,我常與越戰,棲之會稽。夫越君,賢主也。苦身勞力,以夜接日,內飾其政,外事諸侯,必將有報我之心。子待吾伐越而還。」子貢曰:「不可。夫越之疆不下魯,而吳之疆不過齊,君以伐越而還,即齊也亦私魯矣。且夫伐小越而畏疆齊者不勇,見小利而忘大害者不智,兩者臣無為君取焉。且臣聞之,仁人不困厄,以廣其德,智者不棄時,以舉其功,王者不絕世,以立其義。今君存越勿毀,親四鄰以仁,救暴困齊,威申晉邦以武,救魯,毋絕周室,明諸侯以義。如此,則臣之所見,溢乎負海,必率九夷而朝,即王業成矣。且大吳畏小越如此,臣請東見越王,使之出銳師以從下吏,是君實空越,而名從諸侯以伐也。」吳王大悅,乃行子貢。 子貢東見越王,越王聞之,除道郊迎至縣,身御子貢至舍而問曰:「此乃僻陋之邦,蠻夷之民也。大夫何索,居然而辱,乃至於此?」子貢曰:「弔君,故來。」越王句踐稽首再拜,曰:「孤聞之,禍與福為鄰,今大夫弔孤,孤之福也,敢遂聞其說。」子貢曰:「臣今見吳王,告以救魯而伐齊。其心申,其志畏越,曰:『嘗與越戰,棲於會稽山上。夫越君,賢主也。苦身勞力,以夜接日,內飾其政,外事諸侯,必將有報我之心。子待我伐越而聽子。』且夫無報人之心而使人疑之者,拙也,有報人之心而使人知之者,殆也,事未發而聞者,危也。三者,舉事之大忌。」越王句踐稽首再拜,曰:「昔者,孤不幸少失先人,內不自量,與吳人戰,軍敗身辱,遺先人恥。遯逃出走,上棲會稽山,下守溟海,唯魚鱉是見。今大夫不辱而身見之,又出玉聲以教孤,孤賴先人之賜,敢不奉教乎?」子貢曰:「臣聞之,明主任人不失其能,直士舉賢不容於世。故臨財分利則使仁,涉危拒難則使勇,用眾治民則使賢,正天下、定諸侯則使聖人。臣竊練下吏之心,兵疆而不并弱,勢在其上位而行惡令其下者,其君幾乎?臣竊自練可以成功至王者,其唯臣幾乎?今夫吳王有伐齊之志,君無惜重器,以喜其心,毋惡卑辭,以尊其禮,則伐齊必矣。彼戰而不勝,則君之福也。彼戰而勝,必以其餘兵臨晉。臣請北見晉君,令共攻之,弱吳必矣。其騎士、銳兵弊乎齊,重器、羽旄盡乎晉,則君制其敝,此滅吳必矣。」越王句踐稽首再拜曰:「昔者吳王分其人民之眾,以殘伐吾邦,殺敗吾民,屠吾百姓,夷吾宗廟,邦為空棘,身為魚鱉餌。今孤之怨吳王,深於骨髓。而孤之事吳王,如子之畏父,弟之敬兄,蹋孤之外言也。大夫有賜,故孤敢以疑?」請遂言之:「孤身不安床席,口不甘厚味,目不視好色,耳不聽鐘鼓者,已三年矣。焦唇乾嗌,苦心勞力,上事群臣,下養百姓。願一與吳交天下之兵於中原之野,與吳王整襟交臂而奮,吳越之士,繼蹟連死,士民流離,肝腦塗地,此孤之大願也。如此不可得也。今內自量吾國不足以傷吳,外事諸侯不能也。孤欲空邦家,措策力,變容貌,易名姓,執箕嶹,養牛馬,以臣事之。孤雖要領不屬,手足異處,四支布陳,為鄉邑笑,孤之意出焉。大夫有賜,是存亡邦而興死人也,孤賴先人之賜,敢不待命乎?」子貢曰:「夫吳王之為人也,貪功名而不知利害。」越王慥然避位曰:「在子。」子貢曰:「賜為君觀夫吳王之為人,賢疆以恣下,下不能逆,數戰伐,士卒不能忍。太宰嚭為人,智而愚,疆而弱,巧言利辭以內其身,善為偽詐以事其君,知前而不知後,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是殘國之吏,滅君之臣也。」越王大悅。 子貢去而行,越王送之金百鎰、寶劍一、良馬二,子貢不受,遂行。 至吳,報吳王曰:「敬以下吏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乃懼曰:『昔孤不幸,少失先人。內不自量,抵罪於縣。軍敗身辱,遯逃出走,棲於會稽,邦為空棘,身為魚鱉餌。賴大王之賜,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大王之賜,死且不忘,何謀敢慮?』其志甚恐,似將使使者來。」 子貢至五日,越使果至,曰:「東海役臣孤句踐使使臣種,敢修下吏問於左右:昔孤不幸,少失先人,內不自量,抵罪於縣。軍敗身辱,遯逃出走,棲於會稽。邦為空棘,身為魚鱉餌。賴大王之賜,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大王之賜,死且不忘。今竊聞大王將興大義,誅疆救弱,困暴齊而撫周室,故使越賤臣種以先人之藏器,甲二十領、屈盧之矛、步光之劍,以賀軍吏。大王將遂大義,則弊邑雖小,悉擇四疆之中,出卒三千,以從下吏,孤請自被堅執銳,以受矢石。」吳王大悅,乃召子貢而告之曰:「越使果來,請出卒三千,其君又從之,與寡人伐齊,可乎?」子貢曰:「不可。夫空人之邦,悉人之眾,又從其君,不仁也。君受其幣,許其師,而辭其君。」吳王許諾。 子貢去之晉,謂晉君曰:「臣聞之,慮不先定不可以應卒,兵不先辨不可以勝敵。今齊吳將戰,勝則必以其兵臨晉。」晉大恐,曰:「為之奈何?」子貢曰:「修兵休卒以待吳,彼戰而不勝,越亂之必矣。」晉君許諾。子貢去而之魯。 吳王果興九郡之兵,而與齊大戰於艾陵,大敗齊師,獲七將,陳兵不歸。果與晉人相遇黃池之上。吳晉爭疆,晉人擊之,大敗吳師。越王聞之,涉江襲吳,去邦七里而軍陣。吳王聞之,去晉從越。越王迎之,戰於五湖。三戰不勝,城門不守,遂圍王宮,殺夫差而僇其相。伐吳三年,東鄉而霸。故曰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疆晉,霸越,是也。 [book_title]外傳記地傳 昔者,越之先君無餘,乃禹之世,別封於越,以守禹冢。問天地之道,萬物之紀,莫失其本。神農嘗百草、水土甘苦,黃帝造衣裳,后稷產穡,制器械,人事備矣。疇糞桑麻,播種五穀,必以手足。大越海濱之民,獨以鳥田,小大有差,進退有行,莫將自使,其故何也?曰:禹始也,憂民救水,到大越,上茅山,大會計,爵有德,封有功,更名茅山曰會稽。及其王也,巡狩大越,見耆老,納詩書,審銓衡,平斗斛。因病亡死,葬會稽。葦槨桐棺,穿壙七尺,上無漏泄,下無即水。壇高三尺,土階三等,延袤一畝。尚以為居之者樂,為之者苦,無以報民功,教民鳥田,一盛一衰。當禹之時,舜死蒼梧,象為民田也。禹至此者,亦有因矣,亦覆釜也。覆釜者,州土也,填德也。禹美而告至焉。禹知時晏歲暮,年加申酉,求書其下,祠白馬。禹井,井者法也。以為禹葬以法度,不煩人眾。 無餘初封大越,都秦餘望南,千有餘歲而至句踐。句踐徙治山北,引屬東海,內、外越別封削焉。句踐伐吳,霸關東,徙瑯琊,起觀臺,臺周七里,以望東海。死士八千人,戈船三百艘。居無幾,躬求賢聖。孔子從弟子七十人,奉先王雅琴,治禮往奏。句踐乃身被賜夷之甲,帶步光之劍,杖物盧之矛,出死士三百人,為陣關下。孔子有頃姚稽到越。越王曰:「唯唯。夫子何以教之?」孔子對曰:「丘能述五帝三王之道,故奉雅琴至大王所。」句踐喟然嘆曰:「夫越性脆而愚,水行而山處,以船為車,以楫為馬,往若飄風,去則難從,銳兵任死,越之常性也。夫子異則不可。」於是孔子辭,弟子莫能從乎。 越王夫鐔以上至無餘,久遠,世不可紀也。夫鐔子允常。允常子句踐,大霸稱王,徙瑯琊,都也。句踐子與夷,時霸。與夷子子翁,時霸。子翁子不揚,時霸。不揚子無疆,時霸,伐楚,威王滅無疆。無疆子之侯,竊自立為君長。之侯子尊,時君長。尊子親,失眾,楚伐之,走南山。親以上至句踐,凡八君,都瑯琊二百二十四歲。無疆以上,霸,稱王。之侯以下微弱,稱君長。 句踐小城,山陰城也。周二里二百二十三步,陸門四,水門一。今倉庫是其宮臺處也。周六百二十步,柱長三丈五尺三寸,霤高丈六尺。宮有百戶,高丈二尺五寸。大城周二十里七十二步,不築北面。而滅吳,徙治姑胥臺。 山陰大城者,范蠡所築治也,今傳謂之蠡城。陸門三,水門三,決西北,亦有事。到始建國時,蠡城盡。 稷山者,句踐齋戒臺也。 龜山者,句踐起怪游臺也。東南司馬門,因以炤龜。又仰望天氣,觀天怪也。高四十六丈五尺二寸,周五百三十二步,今東武里。一曰怪山。怪山者,往古一夜自來,民怪之,故謂怪山。 駕臺,周六百步,今安城里。 離臺,周五百六十步,今淮陽里丘。 美人宮,周五百九十步,陸門二,水門一,今北壇利里丘土城,句踐所習教美女西施、鄭旦宮臺也。女出於苧蘿山,欲獻於吳,自謂東垂僻陋,恐女樸鄙,故近大道居。去縣五里。 樂野者,越之弋獵處,大樂,故謂樂野。其山上石室,句踐所休謀也。去縣七里。 中宿臺馬丘,周六百步,今高平里丘。 東郭外南小城者,句踐冰室,去縣三里。 句踐之出入也,齊於稷山,往從田里,去從北郭門。炤龜龜山,更駕臺,馳於離丘,遊於美人宮,興樂中宿,過歷馬丘。射於樂野之衢,走犬若耶,休謀石室,食於冰廚。領功銓土,已作昌土臺。藏其形,隱其情。一曰:冰室者,所以備膳羞也。 浦陽者,句踐軍敗失眾,懣於此。去縣五十里。 夫山者,句踐絕糧,困也。其山上大冢,句踐庶子冢也。去縣十五里。 句踐與吳戰於浙江之上,石買為將。耆老、壯長進諫曰:「夫石買,人與為怨,家與為仇,貪而好利,細人也,無長策。王而用之,國必不遂。」王不聽,遂遣之。石買發,行至浙江上,斬殺無罪,欲專威服軍中,動搖將率,獨專其權。士眾恐懼,人不自聊。兵法曰:「視民如嬰兒,故可與赴深溪。」士眾魚爛而買不知,尚猶峻法隆刑。子胥獨見可奪之證,變為奇謀,或北或南,夜舉火擊鼓,畫陳詐兵,越師潰墜,政令不行,背叛乖離。還報其王,王殺買,謝其師,號聲聞吳。吳王恐懼,子胥私喜:「越軍敗矣。胥聞之,狐之將殺,噆脣吸齒。今越句踐其已敗矣,君王安意,越易兼也。」使人入問之,越師請降,子胥不聽。越棲於會稽之山,吳退而圍之。句踐喟然用種、蠡計,轉死為霸。一人之身,吉凶更至。盛衰存亡,在於用臣。治道萬端,要在得賢。越棲於會稽日,行成於吳,吳引兵而去。句踐將降,西至浙江,待詔入吳,故有雞鳴墟。其入辭曰:「亡臣孤句踐,故將士眾,入為臣虜。民可得使,地可得有。」吳王許之。子胥大怒,目若夜光,聲若哮虎:「此越未戰而服,天以賜吳,其逆天乎?臣唯君王急剬之。」吳不聽,遂許之浙江是也。 陽城里者,范蠡城也。西至水路,水門一,陸門二。 北陽里城,大夫種城也,取土西山以濟之。徑百九十四步。或為南安。 富陽里者,外越賜義也。處里門,美以練塘田。 安城里高庫者,句踐伐吳,禽夫差,以為勝兵,築庫高閣之。周二百三十步,今安城里。 故禹宗廟,在小城南門外大城內。禹稷在廟西,今南里。 獨山大冢者,句踐自治以為冢。徙瑯琊,冢不成。去縣九里。 麻林山,一名多山。句踐欲伐吳,種麻以為弓弦,使齊人守之,越謂齊人「多」,故曰麻林多,以防吳。以山下田封功臣。去縣一十二里。 會稽山上城者,句踐與吳戰,大敗,棲其中。因以下為目魚池,其利不租。 會稽山北城者,子胥浮兵以守城是也。 若耶大冢者,句踐所徙葬先君夫鐔冢也,去縣二十五里。 葛山者,句踐罷吳,種葛,使越女織治葛布,獻於吳王夫差。去縣七里。 姑中山者,越銅官之山也,越人謂之銅姑瀆。長二百五十步,去縣二十五里。 富中大塘者,句踐治以為義田,為肥饒,謂之富中。去縣二十里二十二步。 犬山者,句踐罷吳,畜犬獵南山白鹿,欲得獻吳,神不可得,故曰犬山。其高為犬亭。去縣二十五里。 白鹿山,在犬山之南,去縣二十九里。 雞山、豕山者,句踐以畜雞豕,將伐吳,以食士也。雞山在錫山南,去縣五十里。豕山在民山西,去縣六十三里。洹江以來屬越。疑豕山在餘暨界中。 練塘者,句踐時采鍚山為炭,稱「炭聚」,載從炭瀆至練塘,各因事名之。去縣五十里。 木客大冢者,句踐父允常冢也。初徙瑯琊,使樓船卒二千八百人伐松柏以為桴,故曰木客。去縣十五里。一曰句踐伐善材,文刻獻於吳,故曰木客。 官瀆者,句踐工官也。去縣十四里。 苦竹城者,句踐伐吳還,封范蠡子也。其僻居,徑六十步。因為民治田,塘長千五百三十三步。其冢名土山。范蠡苦勤功篤,故封其子於是,去縣十八里。 北郭外路南溪北城者,句踐築鼓鍾宮也,去縣七里。其邑為龔錢。 舟室者,句踐船宮也,去縣五十里。 民西大冢者,句踐客秦伊善炤龜者冢也,因名冢為秦伊山。 射浦者,句踐教習兵處也。今射浦去縣五里。射卒陳音死,葬民西,故曰陳音山。 種山者,句踐所葬大夫種也。樓船卒二千人,鈞足羡,葬之三蓬下。種將死,自策:「後有賢者,百年而至,置我三蓬,自章後世。」句踐葬之,食傳三賢。 巫里,句踐所徙巫為一里,去縣二十五里。其亭祠今為和公群社稷墟。 巫山者,越𩴄,神巫之官也,死葬其上,去縣十三里許。 六山者,句踐鑄銅,鑄銅不爍,埋之東阪,其上馬箠。句踐遣使者取於南社,徙種六山,飾治為馬箠,獻之吳。去縣三十五里。 江東中巫葬者,越神巫無杜子孫也。死,句踐於中江而葬之。巫神,欲使覆禍吳人船。去縣三十里。 石塘者,越所害軍船也。塘廣六十五步,長三百五十三步。去縣四十里。 防塢者,越所以遏吳軍也。去縣四十里。 杭塢者,句踐杭也。二百石長買卒七士人,度之會夷。去縣四十里。 塗山者,禹所取妻之山也,去縣五十里。 朱餘者,越鹽官也。越人謂鹽曰「餘」。去縣三十五里。 句踐已滅吳,使吳人築吳塘,東西千步,名辟首。後因以為名曰塘。 獨婦山者,句踐將伐吳,徙寡婦致獨山上,以為死士示,得專一也。去縣四十里。後說之者,蓋句踐所以遊軍士也。 馬嗥者,吳伐越,道逢大風,車敗馬失,騎士墮死,疋馬啼嗥,事見吳史。 浙江南路西城者,范蠡敦兵城也。其陵固可守,故謂之固陵。所以然者,以其大船軍所置也。 山陰古故陸道,出東郭,隨直瀆陽春亭。山陰故水道,出東郭,從郡陽春亭。去縣五十里。 語兒鄉,故越界,名曰就李。吳疆越地以為戰地,至於柴辟亭。 女陽亭者,句踐入官於吳,夫人從,道產女此亭,養於李鄉,句踐勝吳,更名女陽,更就李為語兒鄉。 吳王夫差伐越,有其邦,句踐服為臣。三年,吳王復還封句踐於越,東西百里,北鄉臣事吳,東為右,西為左。大越故界,浙江至就李,南姑末、寫干。 覲鄉北有武原。武原,今海鹽。姑末,今大末。寫干,今屬豫章。 自無餘初封於越以來,傳聞越王子孫,在丹陽皋鄉,更姓梅,梅里是也。 自秦以來,至秦元王不絕年。元王立二十年,平王立二十三年,惠文王立二十七年,武王立四年,昭襄王亦立五十六年,而滅周赧王,周絕於此。孝文王立一年,莊襄王更號太上皇帝,立三年,秦始皇帝立三十七年,號曰趙政,政,趙外孫,胡亥立二年,子嬰立六月。秦元王至子嬰,凡十王,百七十歲。漢高帝滅之,治咸陽,壹天下。 政使將魏舍、內史教攻韓,得韓王安。政使將王賁攻魏,得魏王歇。政使將王涉攻趙,得趙王尚。政使將王賁攻楚,得楚王成。政使將史敖攻燕,得燕王喜。政使將王涉攻齊,得齊王建。政更號為秦始皇帝,以其三十七年,東遊之會稽,道度牛渚,奏東安,東安,今富春。丹陽,溧陽,鄣故,餘杭軻亭南。東奏槿頭,道度諸暨、大越。以正月甲戌到大越,留舍都亭。取錢塘浙江「岑石」。石長丈四尺,南北面廣六尺,西面廣尺六寸,刻文立於越棟山上,其道九曲,去縣二十一里。是時,徙大越民置餘杭伊攻□故鄣。因徙天下有罪適吏民,置海南故大越處,以備東海外越。乃更名大越曰山陰。已去,奏諸暨、錢塘,因奏吳。上姑蘇臺,則治射防於宅亭、賈亭北。年至靈,不射,去,奏曲阿、句容,度牛渚,西到咸陽,崩。 [book_title]外傳計倪 昔者,越王句踐近侵於疆吳,遠媿於諸侯,兵革散空,國且滅亡,乃脅諸臣而與之盟:「吾欲伐吳,奈何有功?」群臣默然而無對。王曰:「夫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何大夫易見而難使也?」計倪官卑年少,其居在後,舉首而起,曰:「殆哉!非大夫易見難使,是大王不能使臣也。」王曰:「何謂也?」計倪對曰:「夫官位財幣,王之所輕,死者,是士之所重也。王愛所輕,責士所重,豈不艱哉?」王自揖,進計倪而問焉。 計倪對曰:「夫仁義者,治之門,士民者,君之根本也。闓門固根,莫如正身。正身之道,謹選左右。左右選,則孔主日益上,不選,則孔主日益下。二者貴質浸之漸也。願君王公選於眾,精煉左右,非君子至誠之士,無與居家。使邪僻之氣無漸以生,仁義之行有階,人知其能,官知其治。爵賞刑罰,一由君出,則臣下不敢毀譽以言,無功者不敢干治。故明主用人,不由所從,不問其先,說取一焉。是故周文、齊桓,躬於任賢,太公、管仲,明於知人。今則不然,臣故曰殆哉。」越王勃然曰:「孤聞齊威淫泆,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蓋管仲之力也。寡人雖愚,唯在大夫。」計倪對曰:「齊威除管仲罪,大責任之,至易。此故南陽蒼句。太公九十而不伐,磻溪之餓人也。聖主不計其辱,以為賢者。一乎仲,二乎仲,斯可致王,但霸何足道。桓稱仲父,文稱太公,計此二人,曾無跬步之勞、大呼之功,乃忘弓矢之怨,授以上卿。傳曰:直能三公。今置臣而不尊,使賢而不用,譬如門戶像設,倚而相欺,蓋智士所恥,賢者所羞。君王察之。」越王曰:「誠者不能匿其辭,大夫既在,何須言哉!」計倪對曰:「臣聞智者不妄言,以成其勞,賢者始於難動,終於有成。傳曰:『易之謙遜對過問,抑威權勢,利器不可示人。』言賞罰由君,此之謂也。故賢君用臣,略責於絕,施之職而成其功,遠使,以效其誠。內告以匿,以知其信。與之講事,以觀其智。飲之以酒,以觀其態。選士以備,不肖者無所置。」 越王大媿,乃壞池填塹,開倉穀,貸貧乏,乃使群臣身問疾病,躬視死喪,不厄窮僻,尊有德;與民同苦樂,激河泉井,示不獨食。行之六年,士民一心,不謀同辭,不呼自來,皆欲伐吳。遂有大功而霸諸侯。孔子曰:「寬則得眾。」此之謂也。 夫有勇見於外,必有仁於內。子胥戰於就李,闔廬傷焉,軍敗而還。是時死傷者不可稱數,所以然者,罷頓不得已。子胥內憂:「為人臣,上不能令主,下令百姓被兵刃之咎。」自責內傷,莫能知者。故身操死持傷及被兵者,莫不悉於子胥之手,垂涕啼哭,欲伐而死。三年自咎,不親妻子,饑不飽食,寒不重綵,結心於越,欲復其仇。師事越公,錄其述。印天之兆,牽牛南斗。赫赫斯怒,與天俱起。發令告民,歸如父母。當胥之言,唯恐為後。師眾同心,得天之中。 越乃興師,與戰西江。二國爭疆,未知存亡。子胥知時變,為詐兵,為兩翼,夜火相應。句踐大恐,振旅服降。進兵圍越會稽填山。子胥微策可謂神,守戰數年,句踐行成。子胥爭諫,以是不容。宰嚭許之,引兵而還。夫差聽嚭,不殺仇人。興師十萬,與不敵同。聖人譏之,是以春秋不差其文。故傳曰:「子胥賢者,尚有就李之恥。」此之謂也。 哀哉!夫差不信伍子胥,而任太宰嚭,乃此禍晉之驪姬、亡周之褒姒,盡妖妍於圖畫,極凶悖於人理。傾城傾國,思昭示於後王,麗質冶容,宜求監於前史。古人云:「苦藥利病,苦言利行。」伏念居安思危,日謹一日。易曰:「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又曰:「進退存亡不失其正者,唯聖人乎!」由此而言,進有退之義,存有亡之幾,得有喪之理。愛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此其可以卜祚遐長,而禍亂不作也。 [book_title]外傳記吳王占夢 昔者,吳王夫差之時,其民殷眾,禾稼登熟,兵革堅利,其民習於鬥戰,闔廬□剬子胥之教,行有日,發有時。道於姑胥之門,晝臥姑胥之臺。覺寤而起,其心惆悵,如有所悔。即召太宰而占之,曰:「向者晝臥,夢入章明之宮。入門,見兩缔炊而不蒸;見兩黑犬嗥以北,嗥以南;見兩鏵倚吾宮堂;見流水湯湯,越吾宮牆;見前園橫索生樹桐;見後房鍛者扶挾鼓小震。子為寡人精占之,吉則言吉,凶則言凶,無諛寡人之心所從。」太宰嚭對曰:「善哉!大王興師伐齊。夫章明者,伐齊克,天下顯明也。見兩缔炊而不蒸者,大王聖氣有餘也。見兩黑犬嗥以北,嗥以南,四夷已服,朝諸侯也。兩鏵倚吾宮堂,夾田夫也。見流水湯湯,越吾宮牆,獻物已至,財有餘也。見前園橫索生樹桐,樂府吹巧也。見後房鍛者扶挾鼓小震者,宮女鼓樂也。」吳王大悅,而賜太宰嚭雜繒四十疋。 王心不已,召王孫駱而告之。對曰:「臣智淺能薄,無方術之事,不能占大王夢。臣知有東掖門亭長越公弟子公孫聖,為人幼而好學,長而憙遊,博聞疆識,通於方來之事,可占大王所夢。臣請召之。」吳王曰:「諾。」王孫駱移記,曰:「今日壬午,左校司馬王孫駱,受教告東掖門亭長公孫聖:吳王晝臥,覺寤而心中惆悵也,如有悔。記到,車馳詣姑胥之臺。」 聖得記,發而讀之,伏地而泣,有頃不起。其妻大君從旁接而起之,曰:「何若子性之大也!希見人主,卒得急記,流涕不止。」公孫聖仰天嘆曰:「嗚呼,悲哉!此固非子之所能知也。今日壬午,時加南方,命屬蒼天,不可逃亡。伏地而泣者,不能自惜,但吳王。諛心而言,師道不明;正言直諫,身死無功。」大君曰:「汝疆食自愛,慎勿相忘。」伏地而書,既成篇,即與妻把臂而決,涕泣如雨。上車不顧,遂至姑胥之臺,謁見吳王。 吳王勞曰:「公弟子公孫聖也,寡人晝臥姑胥之臺,夢入章明之宮。入門,見兩缔炊而不蒸;見兩黑犬嗥以北,嗥以南;見兩鏵倚吾宮堂;見流水湯湯,越吾宮牆;見前園橫索生樹桐;見後房鍛者扶挾鼓小震。子為寡人精占之,吉則言吉,凶則言凶,無諛寡人心所從。」公孫聖伏地,有頃而起,仰天嘆曰:「悲哉!夫好船者溺,好騎者墮,君子各以所好為禍。諛讒申者,師道不明。正言切諫,身死無功。伏地而泣者,非自惜,因悲大王。夫章者,戰不勝,走傽傽;明者,去昭昭,就冥冥。見兩缔炊而不蒸者,王且不得火食。見兩黑犬嗥以北,嗥以南者,大王身死,魂魄惑也。見兩鏵倚吾宮堂者,越人入吳邦,伐宗廟,掘社稷也。見流水湯湯,越吾宮牆者,大王宮堂虛也。前園橫索生樹桐者,桐不為器用,但為甬,當與人俱葬。後房鍛者鼓小震者,大息也。王毋自行,使臣下可矣。」太宰嚭、王孫駱惶怖,解冠幘,肉袒而謝。吳王忿聖言不祥,乃使其身自受其殃。王乃使力士石番,以鐵杖擊聖,中斷之為兩頭。聖仰天嘆曰:「蒼天知冤乎!直言正諫,身死無功。令吾家無葬我,提我山中,後世為聲響。」吳王使人提於秦餘杭之山:「虎狼食其肉,野火燒其骨,東風至,飛揚汝灰,汝更能為聲哉!」太宰嚭前再拜,曰:「逆言已滅,讒諛已亡,因酌行觴,時可以行矣。」吳王曰:「諾。」 王孫駱為左校司馬,太宰嚭為右校司馬,王從騎三千,旌旗羽蓋,自處中軍。伐齊大剋。師兵三月不去,過伐晉。晉知其兵革之罷倦,糧食盡索,興師擊之,大敗吳師。涉江,流血浮尸者,不可勝數。吳王不忍,率其餘兵,相將至秦餘杭之山。饑餓,足行乏糧,視瞻不明。據地飲水,持籠稻而餐之。顧謂左右曰:「此何名?」群臣對曰:「是籠稻也。」吳王曰:「悲哉!此公孫聖所言,王且不得火食。」太宰嚭曰:「秦餘杭山西阪閒燕,可以休息,大王亟餐而去,尚有十數里耳。」吳王曰:「吾嘗戮公孫聖於斯山,子試為寡人前呼之,即尚在耶,當有聲響。」太宰嚭即上山三呼,聖三應。吳王大怖,足行屬腐,面如死灰色,曰:「公孫聖令寡人得邦,誠世世相事。」言未畢,越王追至。兵三圍吳,大夫種處中。范蠡數吳王曰:「王有過者五,寧知之乎?殺忠臣伍子胥、公孫聖。胥為人先知、忠信,中斷之入江;聖正言直諫,身死無功。此非大過者二乎?夫齊無罪,空復伐之,使鬼神不血食,社稷廢蕪,父子離散,兄弟異居。此非大過者三乎?夫越王句踐,雖東僻,亦得繫於天皇之位,無罪,而王恒使其芻莖秩馬,比於奴虜。此非大過者四乎?太宰嚭讒諛佞諂,斷絕王世,聽而用之。此非大過者五乎?」吳王曰:「今日聞命矣。」 越王撫步光之劍,杖屈盧之矛,瞋目謂范蠡曰:「子何不早圖之乎?」范蠡曰:「臣不敢殺主。臣存主若亡,今日遜敬,天報微功。」越王謂吳王曰:「世無千歲之人,死一耳。」范蠡左手持鼓,右手操枹而鼓之,曰:「上天蒼蒼,若存若亡。何須軍士,斷子之頸,挫子之骸,不亦繆乎?」吳王曰:「聞命矣。以三寸之帛,幎吾兩目,使死者有知,吾慚見伍子胥、公孫聖,以為無知,吾恥生。」越王則解綬以幎其目,遂伏劍而死。越王殺太宰嚭,戮其妻子,以其不忠信。斷絕吳之世。 [book_title]外傳記寶劍 昔者,越王句踐有寶劍五,聞於天下。客有能相劍者,名薛燭。王召而問之,曰:「吾有寶劍五,請以示之。」薛燭對曰:「愚理不足以言,大王請,不得已。」乃召掌者,王使取毫曹。薛燭對曰:「毫曹,非寶劍也。夫寶劍,五色並見,莫能相勝。毫曹已擅名矣,非寶劍也。」王曰:「取巨闕。」薛燭曰:「非寶劍也。寶劍者,金錫和銅而不離。今巨闕已離矣,非寶劍也。」王曰:「然巨闕初成之時,吾坐於露壇之上,宮人有四駕白鹿而過者,車奔鹿驚,吾引劍而指之,四駕上飛揚,不知其絕也。穿銅釜,絕鐵缔,胥中決如粢米,故曰巨闕。」王取純鈞,薛燭聞之,忽如敗。有頃,懼如悟。下階而深惟,簡衣而坐望之。手振拂揚,其華捽如芙蓉始出。觀其釽,爛如列星之行;觀其光,渾渾如水之溢於塘;觀其斷,巖巖如瑣石;觀其才,煥煥如冰釋。「此所謂純鈞耶?」王曰:「是也。客有直之者,有市之鄉二,駿馬千疋,千戶之都二,可乎?」薛燭對曰:「不可。當造此劍之時,赤堇之山,破而出錫;若耶之溪,涸而出銅;雨師掃灑,雷公擊橐;蛟龍捧鑪,天帝裝炭;太一下觀,天精下之。歐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為大刑三、小刑二:一曰湛盧,二曰純鈞,三曰勝邪,四曰魚腸,五曰巨闕。吳王闔廬之時,得其勝邪、魚腸、湛盧。闔廬無道,子女死,殺生以送之。湛盧之劍,去之如水,行秦過楚,楚王臥而寤,得吳王湛盧之劍,將首魁漂而存焉。秦王聞而求,不得,興師擊楚,曰:『與我湛盧之劍,還師去汝。』楚王不與。時闔廬又以魚腸之劍刺吳王僚,使披腸夷之甲三事。闔廬使專諸為奏炙魚者,引劍而刺之,遂弒王僚。此其小試於敵邦,未見其大用於天下也。今赤堇之山已合,若耶溪深而不測。群神不下,歐冶子即死。雖復傾城量金,珠玉竭河,猶不能得此一物,有市之鄉二、駿馬千疋、千戶之都二,何足言哉!」 楚王召風胡子而問之曰:「寡人聞吳有干將,越有歐冶子,此二人甲世而生,天下未嘗有。精誠上通天,下為烈士。寡人願齎邦之重寶,皆以奉子,因吳王請此二人作鐵劍,可乎?」風胡子曰:「善。」於是乃令風胡子之吳,見歐冶子、干將,使之作鐵劍。歐冶子、干將鑿茨山,洩其溪,取鐵英,作為鐵劍三枚:一曰龍淵,二曰泰阿,三曰工布。畢成,風胡子奏之楚王。楚王見此三劍之精神,大悅風胡子,問之曰:「此三劍何物所象?其名為何?」風胡子對曰:「一曰龍淵,二曰泰阿,三曰工布。」楚王曰:「何謂龍淵、泰阿、工布?」風胡子對曰:「欲知龍淵,觀其狀,如登高山,臨深淵;欲知泰阿,觀其釽,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欲知工布,釽從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絕。」 晉鄭王聞而求之,不得,興師圍楚之城,三年不解。倉穀粟索,庫無兵革。左右群臣、賢士,莫能禁止。於是楚王聞之,引泰阿之劍,登城而麾之。三軍破敗,士卒迷惑,流血千里,猛獸歐瞻,江水折揚,晉鄭之頭畢白。楚王於是大悅,曰:「此劍威耶?寡人力耶?」風胡子對曰:「劍之威也,因大王之神。」楚王曰:「夫劍,鐵耳,固能有精神若此乎?」風胡子對曰:「時各有使然。軒轅、神農、赫胥之時,以石為兵,斷樹木為宮室,死而龍臧。夫神聖主使然。至黃帝之時,以玉為兵,以伐樹木為宮室,鑿地。夫玉,亦神物也,又遇聖主使然,死而龍臧。禹穴之時,以銅為兵,以鑿伊闕,通龍門,決江導河,東注於東海。天下通平,治為宮室,豈非聖主之力哉?當此之時,作鐵兵,威服三軍。天下聞之,莫敢不服。此亦鐵兵之神,大王有聖德。」楚王曰:「寡人聞命矣。」 [book_title]內經九術 昔者,越王句踐問大夫種曰:「吾欲伐吳,奈何能有功乎?」大夫種對曰:「伐吳有九術。」王曰:「何謂九術?」對曰:「一曰尊天地,事鬼神;二曰重財幣,以遺其君;三曰貴糴粟槁,以空其邦;四曰遺之好美,以為勞其志;五曰遺之巧匠,使起宮室高臺,盡其財,疲其力;六曰遺其諛臣,使之易伐;七曰疆其諫臣,使之自殺;八曰邦家富而備器;九曰堅厲甲兵,以承其弊。故曰九者勿患,戒口勿傳,以取天下不難,況於吳乎?」越王曰:「善。」 於是作為策楯,嬰以白璧,鏤以黃金,類龍蛇而行者。乃使大夫種獻之於吳,曰:「東海役臣孤句踐,使者臣種,敢修下吏,問於左右。賴有天下之力,竊為小殿,有餘財,再拜獻之大王。」吳王大悅。申胥諫曰:「不可。王勿受。昔桀起靈門,紂起鹿臺,陰陽不和,五穀不時,天與之災,邦國空虛,遂以之亡。大王受之,是後必有災。」吳王不聽,遂受之而起姑胥臺。三年聚材,五年乃成。高見二百里。行路之人,道死尸哭。 越乃飾美女西施、鄭旦,使大夫種獻之於吳王,曰:「昔者,越王句踐竊有天之遺西施、鄭旦,越邦洿下貧窮,不敢當,使下臣種再拜獻之大王。」吳王大悅。申胥諫曰:「不可。王勿受。臣聞五色令人目不明,五音令人耳不聰。桀易湯而滅,紂易周文而亡。大王受之,後必有殃。胥聞越王句踐晝書不倦,晦誦竟旦,聚死臣數萬,是人不死,必得其願。胥聞越王句踐服誠行仁,聽諫,進賢士,是人不死,必得其名。胥聞越王句踐冬披毛裘,夏披絺綌,是人不死,必為利害。胥聞賢士,邦之寶也;美女,邦之咎也。夏亡於末喜,殷亡於妲己,周亡於褒姒。」吳王不聽,遂受其女,以申胥為不忠而殺之。 越乃興師伐吳,大敗之於秦餘杭山,滅吳,禽夫差,而戮太宰嚭與其妻子。 [book_title]外傳記軍氣 夫聖人行兵,上與天合德,下與地合明,中與人合心。義合乃動,見可乃取。小人則不然,以疆厭弱,取利於危,不知逆順,快心於非。故聖人獨知氣變之情,以明勝負之道。凡氣有五色:青、黃、赤、白、黑。色因有五變。人氣變,軍上有氣,五色相連,與天相抵。此天應,不可攻,攻之無後。其氣盛者,攻之不勝。 軍上有赤色氣者,徑抵天,軍有應於天,攻者其誅乃身。軍上有青氣盛明,從□,其本廣末銳而來者,此逆兵氣也,為未可攻,衰去乃可攻。青氣在上,其謀未定;青氣在右,將弱兵多;青氣在後,將勇穀少,先大後小;青氣在左,將少卒多,兵少軍罷;青氣在前,將暴,其軍必來。赤氣在軍上,將謀未定。其氣本廣末銳而來者,為逆兵氣,衰去乃可攻。赤氣在右,將軍勇而兵少,卒疆,必以殺降;赤氣在後,將弱,卒疆,敵少,攻之殺將,其軍可降;赤氣在右,將勇,敵多,兵卒疆;赤氣在前,將勇兵少,穀多卒少,謀不來。黃氣在軍上,將謀未定。其本廣末銳而來者,為逆兵氣,衰去乃可攻。黃氣在右,將智而明,兵多卒疆,穀足而不可降;黃氣在後,將智而勇,卒疆兵少,穀少;黃氣在左,將弱卒少,兵少穀亡,攻之必傷;黃氣在前,將勇智,卒多疆,穀足而有多為,不可攻也。白氣在軍上,將賢智而明,卒威勇而疆。其氣本廣末銳而來者,為逆兵氣,衰去乃可攻。白氣在右,將勇而卒疆,兵多穀亡;白氣在後,將仁而明,卒少兵多,穀少軍傷;白氣在左,將勇而疆,卒多穀少,可降;白氣在前,將弱卒亡,穀少,攻之可降。黑氣在軍上,將謀未定。其氣本廣末銳而來者,為逆兵,去乃可攻。黑氣在右,將弱卒少,兵亡,穀盡軍傷,可不攻自降;黑氣在後,將勇卒疆,兵少穀亡,攻之殺將,軍亡;黑氣在左,將智而勇,卒少兵少,攻之殺將,其軍自降;黑氣在前,將智而明,卒少穀盡,可不攻自降。 故明將知氣變之形,氣在軍上,其謀未定;其在右而低者,欲為右伏兵之謀;其氣在前而低者,欲為前伏陣也;其氣在後而低者,欲為走兵陣也;其氣陽者,欲為去兵;其氣在左而低者,欲為左陣;其氣間其軍,欲有入邑。 右子胥相氣取敵大數,其法如是。軍無氣,算於廟堂,以知疆弱。一、五、九,西向吉,東向敗亡,無東;二、六、十,南向吉,北向敗亡,無北;三、七、十一,東向吉,西向敗亡,無西;四、八、十二,北向吉,南向敗亡,無南。此其用兵月日數,吉凶所避也。舉兵無擊太歲上物,卯也。始出各利,以其四時制日,是之謂也。 韓故治,今京兆郡,角、亢也。 鄭故治,角、亢也。 燕故治,今上漁陽、右北平、遼東、莫郡,尾、箕也。 越故治,今大越山陰,南斗也。 吳故治西江,都牛、須女也。 齊故治臨菑,今濟北、平原、北海郡、菑川、遼東、城陽,虛、危也。 衛故治濮陽,今廣陽、韓郡,營室、壁也。 魯故治太山、東溫、周固水,今魏東,奎、婁也。 梁故治,今濟陰、山陽、濟北、東郡,畢也。 晉故治,今代郡、常山、中山、河間、廣平郡,觜也。 秦故治雍,今內史也,巴郡、漢中、隴西、定襄、太原、安邑,東井也。 周故治雒,今河南郡,柳、七星、張也。 楚故治郢,今南郡、南陽、汝南、淮陽、六安、九江、廬江、豫章、長沙,翼、軫也。 趙故治邯鄲,今遼東、隴西、北地、上郡、雁門、北郡、清河,參也。 [book_title]外傳枕中 昔者,越王句踐問范子曰:「古之賢主、聖王之治,何左何右?何去何取?」范子對曰:「臣聞聖主之治,左道右術,去末取實。」越王曰:「何謂道?何謂術?何謂末?何謂實?」范子對曰:「道者,天地先生,不知老;曲成萬物,不名巧。故謂之道。道生氣,氣生陰,陰生陽,陽生天地。天地立,然後有寒暑、燥濕、日月、星辰、四時,而萬物備。術者,天意也。盛夏之時,萬物遂長。聖人緣天心,助天喜,樂萬物之長。故舜彈五絃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言其樂與天下同也。當是之時,頌聲作。所謂末者,名也。故名過實,則百姓不附親,賢士不為用。而外□諸侯,聖主不為也。所謂實者,穀□也,得人心,任賢士也。凡此四者,邦之寶也。」 越王曰:「寡人躬行節儉,下士求賢,不使名過實,此寡人所能行也。多貯穀,富百姓,此乃天時水旱,寧在一人耶?何以備之?」范子曰:「百里之神,千里之君。湯執其中和,舉伊尹,收天下雄雋之士,練卒兵,率諸侯兵伐桀,為天下除殘去賊,萬民皆歌而歸之。是所謂執其中和者。」越王曰:「善哉,中和所致也!寡人雖不及賢主、聖王,欲執其中和而行之。今諸侯之地,或多或少,疆弱不相當。兵革暴起,何以應之?」范子曰:「知保人之身者,可以王天下;不知保人之身,失天下者也。」越王曰:「何謂保人之身?」范子曰:「天生萬物而教之而生。人得穀即不死,穀能生人,能殺人。故謂人身。」 越王曰:「善哉。今寡人欲保穀,為之奈何?」范子曰:「欲保,必親於野,睹諸所多少為備。」越王曰:「所少,可得為因其貴賤,亦有應乎?」范子曰:「夫八穀貴賤之法,必察天之三表,即決矣。」越王曰:「請問三表。」范子曰:「水之勢勝金,陰氣蓄積大盛,水據金而死,故金中有水。如此者,歲大敗,八穀皆貴。金之勢勝木,陽氣蓄積大盛,金據木而死,故木中有火。如此者,歲大美,八穀皆賤。金、木、水、火更相勝,此天之三表者也,不可不察。能知三表,可為邦寶。不知三表之君,千里之神,萬里之君。故天下之君,發號施令,必順於四時。四時不正,則陰陽不調,寒暑失常。如此,則歲惡,五穀不登。聖主施令,必審於四時,此至禁也。」越王曰:「此寡人所能行也。願欲知圖穀上下貴賤,欲與他貨之內以自實,為之奈何?」范子曰:「夫八穀之賤也,如宿穀之登,其明也。諦審察陰陽消息,觀市之反覆,雌雄之相逐,天道乃畢。」 越王問范子曰:「何執而昌?何行而亡?」范子曰:「執其中則昌,行奢侈則亡。」越王曰:「寡人欲聞其說。」范子曰:「臣聞古之賢主、聖君,執中和而原其終始,即位安而萬物定矣;不執其中和,不原其終始,即尊位傾,萬物散。文武之業,桀紂之跡,可知矣。古者天子及至諸侯,自滅至亡,漸漬乎滋味之費,沒溺於聲色之類,牽孿於珍怪貴重之器,故其邦空虛。困其士民,以為須臾之樂,百姓皆有悲心,瓦解而倍畔者,桀紂是也。身死邦亡,為天下笑。此謂行奢侈而亡也。湯有七十里地。務執三表,可謂邦寶;不知三表,身死棄道。」 越王問范子曰:「春肅,夏寒,秋榮,冬泄,人治使然乎?將道也?」范子曰:「天道三千五百歲,一治一亂,終而復始,如環之無端,此天之常道也。四時易次,寒暑失常,治民然也。故天生萬物之時,聖人命之曰春。春不生遂者,故天不重為春。春者,夏之父也。故春生之,夏長之,秋成而殺之,冬受而藏之。春肅而不生者,王德不究也;夏寒而不長者,臣下不奉主命也;秋順而復榮者,百官刑不斷也;冬溫而泄者,發府庫賞無功也。此所謂四時者,邦之禁也。」越王曰:「寒暑不時,治在於人,可知也。願聞歲之美惡,穀之貴賤,何以紀之?」范子曰:「夫陰陽錯繆,即為惡歲;人生失治,即為亂世。夫一亂一治,天道自然。八穀亦一賤一貴,極而復反。言亂三千歲,必有聖王也。八穀貴賤更相勝。故死凌生者,逆,大貴;生凌死者,順,大賤。」越王曰:「善。」 越王問於范子曰:「寡人聞人失其魂魄者,死;得其魂魄者,生。物皆有之,將人也?」范子曰:「人有之,萬物亦然。天地之間,人最為貴。物之生,穀為貴,以生人,與魂魄無異,可得豫知也。」越王曰:「其善惡可得聞乎?」范子曰:「欲知八穀之貴賤、上下、衰極,必察其魂魄,視其動靜,觀其所舍,萬不失一。」問曰:「何謂魂魄?」對曰:「魂者,橐也;魄者,生氣之源也。故神生者,出入無門,上下無根,見所而功自存,故名之曰神。神主生氣之精,魂主死氣之舍也。魄者主賤,魂者主貴,故當安靜而不動。魂者,方盛夏而行,故萬物得以自昌。神者,主氣之精,主貴而雲行,故方盛夏之時不行,即神氣槁而不成物矣。故死凌生者,歲大敗;生凌死者,歲大美。故觀其魂魄,即知歲之善惡矣。」 越王問於范子曰:「寡人聞陰陽之治,不同力而功成,不同氣而物生,可得而知乎?願聞其說。」范子曰:「臣聞陰陽氣不同處,萬物生焉。冬三月之時,草木既死,萬物各異藏,故陽氣避之下藏,伏壯於內,使陰陽得成功於外。夏三月盛暑之時,萬物遂長,陰氣避之下藏,伏壯於內,然而萬物親而信之,是所謂也。陽者主生,萬物方夏三月之時,大熱不至,則萬物不能成。陰氣主殺,方冬三月之時,地不內藏,則根荄不成,即春無生。故一時失度,即四序為不行。」 越王曰:「善。寡人已聞陰陽之事,穀之貴賤,可得而知乎?」范子曰:「陽者主貴,陰者主賤。故當寒而不寒者,穀為之暴貴;當溫而不溫者,穀為之暴賤。譬猶形影、聲響相聞,豈得不復哉!故曰秋冬貴陽氣施於陰,陰極而復貴;春夏賤陰氣施於陽,陽極而不復。」越王曰:「善哉!」以丹書帛,置之枕中,以為國寶。 越五日,困於吳,請於范子曰:「寡人守國無術,負於萬物,幾亡邦危社稷,為旁邦所議,無定足而立。欲捐軀出死,以報吳仇,為之奈何?」范子曰:「臣聞聖主為不可為之行,不惡人之謗己;為足舉之德,不德人之稱己。舜循之歷山,而天下從風。使舜釋其所循,而求天下之利,則恐不全其身。昔者神農之治天下,務利之而已矣,不望其報。不貪天下之財,而天下共富之。所以其智能自貴於人,而天下共尊之。故曰富貴者,天下所置,不可奪也。今王利地貪財,接兵血刃,僵尸流血,欲以顯於世,不亦謬乎?」 越王曰:「上不逮於神農,下不及於堯舜,今子以至聖之道以說寡人,誠非吾所及也。且吾聞之也,父辱則子死,君辱則臣死。今寡人親已辱於吳矣。欲行一切之變,以復吳仇,願子更為寡人圖之。」范子曰:「君辱則死,固其義也。立死。下士人而求成邦者,上聖之計也。且夫廣天下,尊萬乘之主,使百姓安其居、樂其業者,唯兵。兵之要在於人,人之要在於穀。故民眾則主安,穀多則兵疆。王而備此二者,然後可以圖之也。」越王曰:「吾欲富邦疆兵,地狹民少,奈何為之?」范子曰:「夫陽動於上,以成天文,陰動於下,以成地理。審察開置之要,可以為富。凡欲先知天門開及地戶閉,其術:天高五寸,減天寸六分以成地。謹司八穀,初見出於天者,是謂天門開,地戶閉,陽氣不得下入地戶。故氣轉動而上下、陰陽俱絕,八穀不成,大貴必應其歲而起,此天變見符也。謹司八穀,初見入於地者,是謂地戶閉。陰陽俱會,八穀大成,其歲大賤,來年大饑,此地變見瑞也。謹司八穀,初見半於人者,糴平,熟,無災害。故天倡而見符,地應而見瑞。聖人上知天,下知地,中知人,此之謂天平地平,以此為天圖。」 越王既已勝吳三日,反邦未至,息,自雄,問大夫種曰:「夫聖人之術,何以加於此乎?」大夫種曰:「不然。王德范子之所言,故天地之符應邦,以藏聖人之心矣。然而范子豫見之策,未肯為王言者也。」越王愀然而恐,面有憂色。請於范子,稱曰:「寡人用夫子之計,幸得勝吳,盡夫子之力也。寡人聞夫子明於陰陽進退,豫知未形,推往引前,後知千歲,可得聞乎?寡人虛心垂意,聽於下風。」范子曰:「夫陰陽進退,前後幽冥。未見未形,此持殺生之柄,而王制於四海,此邦之重寶也。王而毋泄此事,臣請為王言之。」越王曰:「夫子幸教寡人,願與之自藏,至死不敢忘。」范子曰:「陰陽進退者,固天道自然,不足怪也。夫陰入淺者即歲善,陽入深者則歲惡。幽幽冥冥,豫知未形。故聖人見物不疑,是謂知時,固聖人所不傳也。夫堯舜禹湯,皆有豫見之勞,雖有凶年而民不窮。」越王曰:「善。」以丹書帛,置之枕中,以為邦寶。 范子已告越王,立志入海,此謂天地之圖也。 [book_title]外傳春申君 昔者,楚考烈王相春申君吏李園。園女弟女環謂園曰:「我聞王老無嗣,可見我於春申君。我欲假於春申君。我得見於春申君,徑得見於王矣。」園曰:「春申君,貴人也,千里之佐,吾何託敢言?」女環曰:「即不見我,汝求謁於春申君:『才人告,遠道客,請歸待之。』彼必問汝:『汝家何等遠道客者?』因對曰:『園有女弟,魯相聞之,使使者來求之園,才人使告園者。』彼必有問:『汝女弟何能?』對曰:『能鼓音。讀書通一經。』故彼必見我。」園曰:「諾。」 明日,辭春申君:「才人有遠道客,請歸待之。」春申君果問:「汝家何等遠道客?」對曰:「園有女弟,魯相聞之,使使求之。」春申君曰:「何能?」對曰:「能鼓音,讀書通一經。」春申君曰:「可得見乎?明日,使待於離亭。」園曰:「諾。」既歸,告女環曰:「吾辭於春申君,許我明日夕待於離亭。」女環曰:「園宜先供待之。」 春申君到,園馳人呼女環到,黃昏,女環至,大縱酒。女環鼓琴,曲未終,春申君大悅。留宿。明日,女環謂春申君曰:「妾聞王老無嗣,屬邦於君。君外淫,不顧政事,使王聞之,君上負於王,使妾兄下負於夫人,為之奈何?無泄此口,君召而戒之。」春申君以告官屬:「莫有聞淫女也。」皆曰:「諾。」 與女環通,未終月,女環謂春申君曰:「妾聞王老無嗣,今懷君子一月矣,可見妾於王,幸產子男,君即王公也,而何為佐乎?君戒念之。」 五日而道之:「邦中有好女,中相,可屬嗣者。」烈王曰:「諾。」即召之。烈王悅,取之。十月產子男。 十年,烈王死,幽王嗣立。女環使園相春申君。相之三年,然後告園:「以吳封春申君,使備東邊。」園曰:「諾。」即封春申君於吳。幽王後懷王,使張儀詐殺之。懷王子頃襄王,秦始皇帝使王翦滅之。 [book_title]德序外傳記 昔者,越王句踐困於會稽,嘆曰:「我其不伯乎!」欲殺妻子,角戰以死。蠡對曰:「殆哉!王失計也,愛其所惡。且吳王賢不離,不肖不去,若卑辭以地讓之,天若棄彼,彼必許。」句踐曉焉,曰:「豈然哉!」遂聽能以勝。越王句踐即得平吳,春祭三江,秋祭五湖。因以其時,為之立祠,垂之來世,傳之萬載。鄰邦樂德,以來取足。范蠡內視若盲,反聽若聾,度天關,涉天機,後衽天人,前帶神光。當是時言之者,□其去甚微甚密,王已失之矣,然終難復見得。於是度兵徐州,致貢周室,元王以之中興,號為州伯,以為專句踐之功,非王室之力。是時越行伯道,沛歸於宋;浮陵以付楚;臨沂、開陽,復之於魯。中邦侵伐,因斯衰止。以其誠行於內,威發於外,越專其功,故曰越絕是也。故傳曰:「桓公迫於外子,能以覺悟。句踐執於會稽,能因以伯。」堯舜雖聖,不能任狼致治。管仲能知人,桓公能任賢,蠡善慮患,句踐能行焉。臣主若斯,其不伯,得乎?易曰:「君臣同心,其利斷金。」此之謂也。 吳越之事煩而文不喻,聖人略焉。賢者垂意,深省厥辭,觀斯智愚。夫差狂惑,賊殺子胥,句踐至賢,種曷為誅?范蠡恐懼,逃於五湖,蓋有說乎?夫吳知子胥賢,猶昏然誅之。傳曰:「人之將死,惡聞酒肉之味,邦之將亡,惡聞忠臣之氣。」身死不為醫,邦亡不為謀,還自遺災,蓋木土水火,不同氣居,此之謂也。 種立休功,其後厥過自伐。句踐知其仁也,不知其信。見種為吳通越,稱:「君子不危窮,不滅服。」以忠告,句踐非之,見乎顏色。范蠡因心知意,策問其事,卜省其辭,吉耶凶耶?兆言其災。夫子見利與害,去於五湖。蓋謂知其道,貴微而賤獲。易曰:「知幾其神乎?道以不害為左。」傳曰:「知始無終,厥道必窮。」此之謂也。 子胥賜劍將自殺,歎曰:「嗟乎!眾曲矯直,一人固不能獨立。吾挾弓矢以逸鄭楚之間,自以為可復吾見凌之仇,乃先王之功,想得報焉,自致於此。吾先得榮,後僇者,非智衰也,先遇明,後遭險,君之易移也已矣。坐不遇時,復何言哉。此吾命也,亡將安之?莫如早死,從吾先王於地下,蓋吾之志也。」吳王將殺子胥,使馮同徵之。胥見馮同,知為吳王來也。洩言曰:「王不親輔弼之臣而親眾豕之言,是吾命短也。高置吾頭,必見越人入吳也,我王親為禽哉!捐我深江,則亦已矣!」胥死之後,吳王聞,以為妖言,甚咎子胥。王使人捐於大江口。勇士執之,乃有遺響,發憤馳騰,氣若奔馬。威凌萬物,歸神大海。彷彿之間,音兆常在。後世稱述,蓋子胥,水僊也。 子胥挾弓去楚,唯夫子獨知其道。事□世□有退,至今實之,實秘文之事。深述厥兆,徵為其戒。齊人歸女,其後亦重。各受一篇,文辭不既,經傳外章,輔發其類。故聖人見微知著,睹始知終。由此觀之,夫子不王可知也。恭承嘉惠,述暢往事。夫子作經,攬史記,憤懣不泄,兼道事後,覽承傳說。厥意以為周道不敝,春秋不作。蓋夫子作春秋,記元於魯。大義立,微言屬,五經六藝,為之檢式。垂意於越,以觀枉直。陳其本末,抽其統紀,章決句斷,各有終始。吳越之際,夫差弊矣,是之謂也。故觀乎太伯,能知聖賢之分;觀乎荊平,能知信勇之變;觀乎吳越,能知陰謀之慮;觀乎計倪,能知陰陽消息之度;觀乎請糴,能知□人之使敵邦賢不肖;觀乎九術,能知取人之真,轉禍之福;觀乎兵法,能知卻敵之路;觀乎陳恒,能知古今相取之術;觀乎德敘,能知忠直所死,狂懜通拙。經百八章,上下相明。齊桓興盛,執操以同。管仲達於霸紀,范蠡審乎吉凶終始。夫差不能□邦之治。察乎馮同、宰嚭,能知諂臣之所移,哀彼離德信不用。內痛子胥忠諫邪君,反受其咎。夫差誅子胥,自此始亡之謂也。 [book_title]篇敘外傳記 維先古九頭之世,蒙水之際,興敗有數,承三繼五。故曰眾者傳目,多者信德。自此之時,天下大服。三皇以後,以一治人。至於三王,爭心生,兵革越,作肉刑。五胥因悉挾方氣,歷天漢。孔子感精,知後有疆秦喪其世,而漢興也。賜權齊、晉、越,入吳。孔子推類,知後有蘇秦也。權衡相動,衡五相發。道獲麟,周盡證也,故作春秋以繼周也。此時天地暴清,日月一明,弟子欣然,相與太平。孔子懷聖承弊,無尺土所有,一民所子,睹麟垂涕,傷民不得其所,非聖人孰能痛世若此。萬代不滅,無能復述。故聖人沒而微言絕。賜見春秋改文尚質,譏二名,興素王,亦發憤記吳越,章句其篇,以喻後賢。賜之說也,魯安吳,吳敗,晉疆,越霸,世春秋二百餘年,垂象後王。賜傳吳越,□指於秦。聖人發一隅,辯士宣其辭,聖文絕於彼,辯士絕於此。故題其文,謂之越絕。 問曰:「越絕始於太伯,終於陳恒,何?」「《論語》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乃太伯審於始,知去上賢。太伯特不恨,讓之至也。始於太伯,仁賢,明大吳也。仁能生勇,故次以荊平也,勇子胥忠、正、信、智以明也。智能生詐,故次以吳人也,善其務救蔡,勇其伐荊。其范蠡行為,持危救傾也,莫如循道順天,富邦安民,故次計倪。富邦安民,故於自守,易以取,故次請糴也。一其愚,故乖其政也。問曰:請粟者求其福祿,必可獲,故次以九術。順天心,終和親,即知其情。策於廊廟,以知疆弱。時至,伐必可克,故次兵法。兵,凶器也。動作不當,天與其殃。知此上事,乃可用兵。易之卜將,春秋無將,子謀父,臣殺主,天地所不容載。惡之甚深,故終於陳恒也。」 「易之卜將,春秋無將。今荊平何善乎?君無道,臣仇主,以次太伯,何?」曰:「非善荊平也,乃勇子胥也,臣不討賊,子不復仇,非臣子也。故賢其冤於無道之楚,困不死也;善其以匹夫得一邦之眾,並義復仇,傾諸侯也;非義不為,非義不死也。」 問曰:「子胥妻楚王母,無罪而死於吳。其行如是,何義乎?」曰:「孔子固貶之矣。賢其復仇,惡其妻楚王母也。然春秋之義,量功掩過也。賢之,親親也。」「子胥與吳何親乎?」曰:「子胥以困干闔廬,闔廬勇之甚,將為復仇,名譽甚著。《詩》云:『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夫差下愚不移,終不可奈何。言不用,策不從,昭然知吳將亡也。受闔廬厚恩,不忍去而自存,欲著其諫之功也。故先吳敗而殺也。死人且不負,而況面在乎?昔者管仲生,伯業興。子胥死,伯名成。周公貴一概,不求備於一人。及外篇各有差敘,師不說。」 問曰:「子胥未賢耳。賢者所過化,子胥賜劍,欲無死,得乎?」「盲者不可示以文繡,聾者不可語以調聲。瞽瞍不移,商均不化。湯繫夏臺,文王拘於殷。時人謂舜不孝,堯不慈,聖人不悅下愚,而況乎子胥?當困於楚,劇於吳,信不去耳,何拘之有?孔子貶之奈何?其報楚也,稱子胥妻楚王母,及乎夷狄。貶之,言吳人也。」 問曰:「句踐何德也?」曰:「伯德,賢君也。」「傳曰:『危人自安,君子弗為;奪人自與,伯夷不多。』行偽以勝,滅人以伯,其賢奈何?」曰:「是固伯道也。祺道厭駁,一善一惡。當時無天子,疆者為右,使句踐無權,滅邦久矣。子胥信而得眾道,范蠡善偽以勝。當明王天下太平,諸侯和親,四夷樂德,款塞貢珍,屈膝請臣,子胥何由乃困於楚?范蠡不久乃為狂者?句踐何當屬莝養馬?遭逢變亂,權以自存,不亦賢乎?行伯非賢,晉文之能因時順宜,隨而可之。故空社易為福,危民易為德,是之謂也。」 問曰:「子胥、范蠡何人也?」「子胥勇而智,正而信。范蠡智而明,皆賢人。」問曰:「子胥死,范蠡去,二人行違,皆稱賢,何?」「《論語》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事君以道言耳。范蠡單身入越,主於伯,有所不合,故去也。」問曰:「不合何不死?」曰:「去止,事君之義也。義無死,胥死者,受恩深也。今蠡猶重也,不明甚矣。」問曰:「受恩死,死之善也。臣事君,猶妻事夫,何以去?」「《論語》曰:『三日不朝,孔子行。』行者,去也。傳曰:『孔子去魯,燔俎無肉;曾子去妻,蔾蒸不熟。』微子去,比干死,孔子并稱仁。行雖有異,其義同。」「死與生,敗與成,其同奈何?」「《論語》曰:『有殺身以成仁。』子胥重其信,范蠡貴其義。信從中出,義從外出。微子去者,痛殷道也。比干死者,忠於紂也。箕子亡者,正其紀也。皆忠信之至,相為表裏耳。」問曰:「二子孰愈乎?」曰:「以為同耳。然子胥無為能自免於無道之楚,不忘舊功,滅身為主。合,即能以霸;不合,可去則去,可死則死。范蠡遭世不明,被髮佯狂,無正不行,無主不止。色斯而舉,不害於道。億則屢中,貨財殖聚。作詐成伯,不合乃去。三遷避位,名聞海內。去越入齊,老身西陶。仲子由楚,傷中而死。二子行有始終。子胥可謂兼人乎?」 問曰:「子胥伐楚宮,射其子,不殺,何也?」「弗及耳。楚世子奔逃雲夢之山。子胥兵笞平王之墓,昭王遣大夫申包胥入秦請救。于斧漁子進諫子胥,子胥適會秦救至,因引兵還。越見其榮於無道之楚,興兵伐吳。子胥以不得已,迎之就李。」問曰:「笞墓何名乎?」「子之復仇,臣之討賊,至誠感天,矯枉過直。乳狗哺虎,不計禍福。大道不誅,誅首惡。子胥笞墓不究也。」 維子胥之述吳越也,因事類,以曉後世。著善為誠,譏惡為誠。句踐以來,至乎更始之元,五百餘年,吳越相復見於今。百歲一賢,猶為比肩。記陳厥說,略其有人。以去為姓,得衣乃成。厥名有米,覆之以庚。禹來東征,死葬其疆。不直自斥,託類自明。寫精露愚,略以事類,俟告後人。文屬辭定,自于邦賢。邦賢以□為姓,丞之以天。楚相屈原,與之同名。明於古今,德配顏淵。時莫能與,伏竄自容。年加申酉,懷道而終。友臣不施,猶夫子得麟。覽睹厥意,嗟嘆其文,於乎哀哉!溫故知新,述暢子胥,以喻來今。經世歷覽,論者不得,莫能達焉。猶春秋銳精堯舜,垂意周文。配之天地,著於五經。齊德日月,比智陰陽。詩之伐柯,以己喻人。後生可畏,蓋不在年。以□為姓,萬事道也。丞之以天,德高明也。屈原同名,意相應也。百歲一賢,賢復生也。明於古今,知識宏也。德比顏淵,不可量也。時莫能用,籥□鍵精,深自誠也。猶子得麟,丘道窮也。姓有去,不能容也。得衣乃成,賢人衣之能章也。名有米,八政寶也。覆以庚,兵絕之也。於乎哀哉,莫肯與也。屈原隔界,放於南楚,自沉湘水,蠡所有也。